【赤练同人】 红豆蔻
镇楼来自金晨吧，出处请见水印。
本篇卫练，凤练都有吧……三个人的故事。
脑洞 : 论赤练是如何炼成的。她的娇娆，她的毒术，她的爱恨。
有些细节可能与剧不太符合，如渣轻拍。
不定时更。
一 此命相牵
从来没想过天与地可以倾塌得这么容易，利刃与长剑，鲜血与烈火，昔日家园覆灭在小小孩童惊恐的双眸之中，终于搅碎那一潭清澈。
"爹爹……"女孩儿蜷缩在漆黑狭小的暗井里，眼泪啪嗒啪嗒连珠似的坠，怀里的小男孩仰头轻轻舔舐她面颊上的泪珠，发出微弱而欢喜的呼唤:"水……水……"小手攀着她的脖子急切地往上够，索求着她的眼泪。
可是苦涩的泪水，怎么能解渴？女孩儿慢慢停下了啜泣，搂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濒死的鱼类挣扎于呼吸，最终却还是无力地没能说出什么抚慰的话。这个爹爹临去前嘱她照顾的男孩子，约是小她几岁，瘦弱得可怜，可怜得她不能放手。
放手呵……她已经很累了，困倦的灵魂要脱出这具稚嫩的饱受苦难的躯体，可是——
——蔻儿。
——从医者，当以生为念。
爹爹……你是这个意思吗？即便从此一个人，也要为了生命的意义，坚强地活着。即便蔻儿看轻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了旁的性命活着。
"可是……蔻儿好害怕一个人活着啊。"闭上眼睛，眼泪大颗涌出来，只是才落下便被细细地吸吮干净，是俯在脸畔，近在眉睫之间的那个孩子，正渴求着每一分润泽。
她向死，他往生。
虽然相背而驰，但终是殊途同归。生与死，难道是可以自己抉择的么？她喉中发出一声沙哑的颤抖着的笑 :"眼泪没用的。"这句话没能阻止这个孩子对生命本能的热切，他甚至含住了她的眼眶，仿佛要把她的眼珠吞吸入肚。"我说了没用！"她发狠推在他身上，嘶声竭力地喊，喊得泪流满面。
死也不能，活也不易。爹爹，为什么……为什么留给蔻儿这样的难题？
而男孩被她推跌在地上，只是痛哼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周遭寂静得令人喘不上气，她渐渐惊惶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抖着手指去摸索他的脸颊……还有温度……还有呼吸。
还活着。她松了口气，挨着他慢慢滑坐下来，埋头向膝内，竟有微微的虚脱感。
"对不起。"她喃喃。
"没关系。"意想外的回应，微哑，清而涩。
抬起头怔了半晌，忽然嗤地笑出声。虽知小男孩未必理解她的歉意，可是这样无邪的稚子之音，仍叫她心里温暖起来。
轻轻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前，她俯首挨着他的额头，低声承诺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医者医人以自救。
她终于想起父亲的话，此时此刻，如此悲切，却也如此不移。
从来没想过天与地可以倾塌得这么容易，利刃与长剑，鲜血与烈火，昔日家园覆灭在小小孩童惊恐的双眸之中，终于搅碎那一潭清澈。
"爹爹……"女孩儿蜷缩在漆黑狭小的暗井里，眼泪啪嗒啪嗒连珠似的坠，怀里的小男孩仰头轻轻舔舐她面颊上的泪珠，发出微弱而欢喜的呼唤:"水……水……"小手攀着她的脖子急切地往上够，索求着她的眼泪。
可是苦涩的泪水，怎么能解渴？女孩儿慢慢停下了啜泣，搂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濒死的鱼类挣扎于呼吸，最终却还是无力地没能说出什么抚慰的话。这个爹爹临去前嘱她照顾的男孩子，约是小她几岁，瘦弱得可怜，可怜得她不能放手。
放手呵……她已经很累了，困倦的灵魂要脱出这具稚嫩的饱受苦难的躯体，可是——
——蔻儿。
——从医者，当以生为念。
爹爹……你是这个意思吗？即便从此一个人，也要为了生命的意义，坚强地活着。即便蔻儿看轻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了旁的性命活着。
"可是……蔻儿好害怕一个人活着啊。"闭上眼睛，眼泪大颗涌出来，只是才落下便被细细地吸吮干净，是俯在脸畔，近在眉睫之间的那个孩子，正渴求着每一分润泽。
她向死，他往生。
虽然相背而驰，但终是殊途同归。生与死，难道是可以自己抉择的么？她喉中发出一声沙哑的颤抖着的笑 :"眼泪没用的。"这句话没能阻止这个孩子对生命本能的热切，他甚至含住了她的眼眶，仿佛要把她的眼珠吞吸入肚。"我说了没用！"她发狠推在他身上，嘶声竭力地喊，喊得泪流满面。
死也不能，活也不易。爹爹，为什么……为什么留给蔻儿这样的难题？
而男孩被她推跌在地上，只是痛哼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周遭寂静得令人喘不上气，她渐渐惊惶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抖着手指去摸索他的脸颊……还有温度……还有呼吸。
还活着。她松了口气，挨着他慢慢滑坐下来，埋头向膝内，竟有微微的虚脱感。
"对不起。"她喃喃。
"没关系。"意想外的回应，微哑，清而涩。
抬起头怔了半晌，忽然嗤地笑出声。虽知小男孩未必理解她的歉意，可是这样无邪的稚子之音，仍叫她心里温暖起来。
轻轻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前，她俯首挨着他的额头，低声承诺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医者医人以自救。
她终于想起父亲的话，此时此刻，如此悲切，却也如此不移。
二 一生之盟
这暗井不高，只是井口被倒塌的房梁压住，沉重难以撼动，因此一度放弃了这个出口，想要试探周围的井壁是否有空腔，就像奇闻异志里的故事那样……不过显然，父亲仓促之中并没有找到那般万全的藏身之地。
灾难总是突然而至，不容人准备筹谋。
只有头顶那一条路了。
找到几块废砖垒起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伸手勉强能够到那根房梁，指尖沿着梁木边沿摸到一丝缝隙，她微微一喜，摸索进去紧紧扣住，用力往上抬。
"咿——呀——"
她撑住手掌，拧着眉，咬着牙，吞着汗。小小身子仿佛顶天立地。
……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终于移开了一条可容天光倾泻的口子，那泻下的一束光中可见万千微尘飞舞，有如神迹。她抱着他，几乎哭泣。
最后爬出井时，已是黄昏冷夕阳，她耗尽了力气，同他偎在一起，面对着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觉得自己像是从上一层地狱踏入了另一层。
低着头，手掌上肆意纵横的划痕在缓慢地渗出一粒粒血珠，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恍惚地想着，不知道这血他能不能喝，会不会生病。
相依为命真是奇怪的感情，最初她连眼泪也不肯施舍，现在却甘愿供血给他喝。
可行吗？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辗转，还没得出答案，她忽然浑身一栗。
喑哑凄厉的长嘶，回响在寂静的废墟之上。那是……什么声音？好像……好像……
她颤颤地抬头，在接着回应般起伏的嗥叫声中，看到几条黑影如电奔袭而来，迅速逼近着。是狼！是狼！她喉中嗬嗬恐惧得惊叫都发不出来，下意识护住他的头脸，战栗着昂头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驱赶 :"走——走开啊——"
狼群对她的力量不屑一顾，头狼按着轻微的步子走来，幽绿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们，那是多么冰冷贪婪的眼神，最后泛出嗜血的凶光，呲起森白的利齿，一扑而上。
她失声尖叫——
等了许久，却没有意想中的撕咬，她带着满面泪痕瑟瑟地抬头，周围已没了狼群的影子，只有一个笼在黑袍之中的男人缓步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顿了顿，他揭下斗篷，一束白发随之垂落，她为之屏息，他好像却不在意，只是微微俯首，打量着眼前两只小可怜，毕了淡淡笑了笑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
两小只相视一眼，她是太怔忡，他是全不懂。
他于是又问了一句 :"愿意吗？"
愿意吗？
不约而同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慢慢举起来交到他手心，被他稳稳一握，仿佛缔结了某种约定。
至少在十二岁的她眼里，这就是一生的盟誓。
这暗井不高，只是井口被倒塌的房梁压住，沉重难以撼动，因此一度放弃了这个出口，想要试探周围的井壁是否有空腔，就像奇闻异志里的故事那样……不过显然，父亲仓促之中并没有找到那般万全的藏身之地。
灾难总是突然而至，不容人准备筹谋。
只有头顶那一条路了。
找到几块废砖垒起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伸手勉强能够到那根房梁，指尖沿着梁木边沿摸到一丝缝隙，她微微一喜，摸索进去紧紧扣住，用力往上抬。
"咿——呀——"
她撑住手掌，拧着眉，咬着牙，吞着汗。小小身子仿佛顶天立地。
……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终于移开了一条可容天光倾泻的口子，那泻下的一束光中可见万千微尘飞舞，有如神迹。她抱着他，几乎哭泣。
最后爬出井时，已是黄昏冷夕阳，她耗尽了力气，同他偎在一起，面对着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觉得自己像是从上一层地狱踏入了另一层。
低着头，手掌上肆意纵横的划痕在缓慢地渗出一粒粒血珠，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恍惚地想着，不知道这血他能不能喝，会不会生病。
相依为命真是奇怪的感情，最初她连眼泪也不肯施舍，现在却甘愿供血给他喝。
可行吗？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辗转，还没得出答案，她忽然浑身一栗。
喑哑凄厉的长嘶，回响在寂静的废墟之上。那是……什么声音？好像……好像……
她颤颤地抬头，在接着回应般起伏的嗥叫声中，看到几条黑影如电奔袭而来，迅速逼近着。是狼！是狼！她喉中嗬嗬恐惧得惊叫都发不出来，下意识护住他的头脸，战栗着昂头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驱赶 :"走——走开啊——"
狼群对她的力量不屑一顾，头狼按着轻微的步子走来，幽绿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们，那是多么冰冷贪婪的眼神，最后泛出嗜血的凶光，呲起森白的利齿，一扑而上。
她失声尖叫——
等了许久，却没有意想中的撕咬，她带着满面泪痕瑟瑟地抬头，周围已没了狼群的影子，只有一个笼在黑袍之中的男人缓步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顿了顿，他揭下斗篷，一束白发随之垂落，她为之屏息，他好像却不在意，只是微微俯首，打量着眼前两只小可怜，毕了淡淡笑了笑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
两小只相视一眼，她是太怔忡，他是全不懂。
他于是又问了一句 :"愿意吗？"
愿意吗？
不约而同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慢慢举起来交到他手心，被他稳稳一握，仿佛缔结了某种约定。
至少在十二岁的她眼里，这就是一生的盟誓。
三
从今起，你叫赤练，他是白凤。好好记住了，你们只有现在，没有过去。
演武场的师傅宋阎如此教训底下两个孩子，那脸庞上一致的懵懂表情看得他颇为不耐，可思及门主的嘱咐，他还是强自捺下浮动的心绪阴沉沉地道 :"还有什么问题都问完，今天之后和习武无关之事，我不会再回答。"
体会了这番意思后她第一个举手，隐隐期盼地问 :"我们的名字……是大人起的吗？"
宋阎皱眉 :"应该是吧。"
"赤练不是一种毒蛇吗？为什么拿来做名字？"她欢喜之余好奇。
"我怎么知道——"宋阎不自觉地提高声音，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余光扫了扫四下，声调慢慢降下来，"门主——必然有自己的考虑，你若疑惑，不如自己当面去问。"
"哦……"她拖长了声音，心里想，我是一定去问的。
"什么是杀手？"是……是白凤在问。
宋阎展开眉头，这才算个像样的问题么。他难得仔细地考虑了一会才开口 :"是工具。"
"我们是工具吗？"
"现在还不是。"宋阎微笑起来，忽然觉得将这两个对前路指向何处茫然不知，一身仍清白无辜的孩子推向深渊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但将来，我会让你们成为一对无双的利器。一定会非常好用的。"
他那种捕捉到猎物的笑容任谁也不会舒服，仿佛被毒蛇盯住了，皮肤上游移着森冷的黏腻感，她打了个冷战，转头看白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
拖木轮，挑水桶，劈木芯……宋阎用成倍计的劳力活动提高他们的承受力，受不住就打，打晕了就饿，冷酷异常。可是他们从没担心过自己会在重压下死去，因为宋阎决不会让他们死得如此轻易。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和那时被困井底时的境况并无二致，同样是生难得，死不易。若有差别……若有差别的话就是——她心心念念地想着一个人。
她想当面问那个人，为什么给她这样一个名字。
他不常来这处演武场，那她便等着，等着春花秋月走马过，最后竟是五年之漫长。
从今起，你叫赤练，他是白凤。好好记住了，你们只有现在，没有过去。
演武场的师傅宋阎如此教训底下两个孩子，那脸庞上一致的懵懂表情看得他颇为不耐，可思及门主的嘱咐，他还是强自捺下浮动的心绪阴沉沉地道 :"还有什么问题都问完，今天之后和习武无关之事，我不会再回答。"
体会了这番意思后她第一个举手，隐隐期盼地问 :"我们的名字……是大人起的吗？"
宋阎皱眉 :"应该是吧。"
"赤练不是一种毒蛇吗？为什么拿来做名字？"她欢喜之余好奇。
"我怎么知道——"宋阎不自觉地提高声音，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余光扫了扫四下，声调慢慢降下来，"门主——必然有自己的考虑，你若疑惑，不如自己当面去问。"
"哦……"她拖长了声音，心里想，我是一定去问的。
"什么是杀手？"是……是白凤在问。
宋阎展开眉头，这才算个像样的问题么。他难得仔细地考虑了一会才开口 :"是工具。"
"我们是工具吗？"
"现在还不是。"宋阎微笑起来，忽然觉得将这两个对前路指向何处茫然不知，一身仍清白无辜的孩子推向深渊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但将来，我会让你们成为一对无双的利器。一定会非常好用的。"
他那种捕捉到猎物的笑容任谁也不会舒服，仿佛被毒蛇盯住了，皮肤上游移着森冷的黏腻感，她打了个冷战，转头看白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
拖木轮，挑水桶，劈木芯……宋阎用成倍计的劳力活动提高他们的承受力，受不住就打，打晕了就饿，冷酷异常。可是他们从没担心过自己会在重压下死去，因为宋阎决不会让他们死得如此轻易。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和那时被困井底时的境况并无二致，同样是生难得，死不易。若有差别……若有差别的话就是——她心心念念地想着一个人。
她想当面问那个人，为什么给她这样一个名字。
他不常来这处演武场，那她便等着，等着春花秋月走马过，最后竟是五年之漫长。
四
五年后。
秋山一渡雨清寒，点滴琵琶到黄昏。
拔戈长击风流舞，卷袖还战潇湘魂。
演武场上，有两道身影从晨初斗到日暮，从飒沓轻雨来缠到千丝微雨尽，彼此拆招拆得难分难解只是不肯罢休。那一袭火焰鸢尾般的红裙已然湿透，那一身飞扬甚羽的白衣也难再振翼，可是——
少年意气正盛，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红裙少女咬牙可劲地瞪着对面，半晌无效，只好垂下眉头，挂在上面的雨珠全坠到眼睛里，看起来泪盈盈的真可怜，她趁势软了语气压低声音 :"白凤，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你又装哭来骗人，我不会信了。"少年面无表情地后掠一尺，摆好架势，向她伸手，"我们再打过。"
"这样再打一百遍也不会有结果的。"她咬唇有些烦躁地说，"你明明——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争这次任务——"
"为了见卫庄——"还没说完就被她冲上来掐断，赤练竖起眉毛，一字一句地教训:"是门-主-大-人。"
"哦。"白凤淡淡地应了一声，"为了见门主大人，去接下超过能力的任务，你真厉害。"顿了顿，他探究地盯着她的脸，觉得疑惑 :"他有什么好见的，值得拿命一赌？"
"你还小，不懂的。"赤练摇摇手指，自顾自地看着别处微笑，"总之你不要再跟我抢了，我意已决——明白吗？"她回转过头，却被吓了一跳，他低头几乎挨上她鼻尖，表情不太友好，眉梢上的水珠一粒粒滑落她脸上，滴滴答答的，她眨了眨眼，领会过来 :"哦，你不小了。"
白凤却不放过她，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遍，点评 :"但你真的矮。"
赤练 :"……"默默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不跟他生气……
话说正在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君子动手不动口时，宋阎撑一把青皮油纸伞慢慢悠悠地过来了，站定后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都忘了？细雨连绵斩不断，绕指之柔最难缠 ！你们俩一个胜在轻盈，一个长于灵敏，却在这不能发挥全部实力的雨天比武，脑子怎么长的？"
两个人都噤了声，宋阎歇了口气，眼光轻飘飘地落在赤练身上，带出一点莫名的笑 :"赤练，你说，怎么回事。"
"是，师傅。"她应声一礼，直起身子回道，"弟子想接下芳菲阁的任务，白凤却……他大约是不放心我。情急争执之下未能顾及师傅的教诲，赤练甘愿领罚。"
"我看起来像是很爱体罚的人吗？"宋阎嗤了一声，全不觉底下两人的冷汗，"罢了，我知道赤练接这个任务是为了在门主面前展露头角，人总要往上爬的么，白凤你若不放心不如同去——我可没说过这个任务只能独自完成，赤练不过是关心则乱。"
"但是上次——"她张口欲辩，可是白凤有意无意地瞥过来的一眼，叫她警觉起来。生生咽下余话，低下头，"是弟子记错了。"
"这便是了。去吧，待你完成任务回来，师傅，教你一样新本事。"宋阎微笑着向赤练伸去手，见她下意识地躲了开，顿了一顿便收回来，也不以为意。只是持伞转身之际，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白凤嘱咐，"这次任务，不必即时回来。你若想做些什么——师傅绝不怪罪。"似有还无的暧昧意味。
赤练全身都有点不好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 :"你觉不觉得……这阎王今天有点不对？"久久没有回答，她转头，白凤冷着脸，只有两个字 :"恶心。"
五年后。
秋山一渡雨清寒，点滴琵琶到黄昏。
拔戈长击风流舞，卷袖还战潇湘魂。
演武场上，有两道身影从晨初斗到日暮，从飒沓轻雨来缠到千丝微雨尽，彼此拆招拆得难分难解只是不肯罢休。那一袭火焰鸢尾般的红裙已然湿透，那一身飞扬甚羽的白衣也难再振翼，可是——
少年意气正盛，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红裙少女咬牙可劲地瞪着对面，半晌无效，只好垂下眉头，挂在上面的雨珠全坠到眼睛里，看起来泪盈盈的真可怜，她趁势软了语气压低声音 :"白凤，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你又装哭来骗人，我不会信了。"少年面无表情地后掠一尺，摆好架势，向她伸手，"我们再打过。"
"这样再打一百遍也不会有结果的。"她咬唇有些烦躁地说，"你明明——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争这次任务——"
"为了见卫庄——"还没说完就被她冲上来掐断，赤练竖起眉毛，一字一句地教训:"是门-主-大-人。"
"哦。"白凤淡淡地应了一声，"为了见门主大人，去接下超过能力的任务，你真厉害。"顿了顿，他探究地盯着她的脸，觉得疑惑 :"他有什么好见的，值得拿命一赌？"
"你还小，不懂的。"赤练摇摇手指，自顾自地看着别处微笑，"总之你不要再跟我抢了，我意已决——明白吗？"她回转过头，却被吓了一跳，他低头几乎挨上她鼻尖，表情不太友好，眉梢上的水珠一粒粒滑落她脸上，滴滴答答的，她眨了眨眼，领会过来 :"哦，你不小了。"
白凤却不放过她，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遍，点评 :"但你真的矮。"
赤练 :"……"默默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不跟他生气……
话说正在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君子动手不动口时，宋阎撑一把青皮油纸伞慢慢悠悠地过来了，站定后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都忘了？细雨连绵斩不断，绕指之柔最难缠 ！你们俩一个胜在轻盈，一个长于灵敏，却在这不能发挥全部实力的雨天比武，脑子怎么长的？"
两个人都噤了声，宋阎歇了口气，眼光轻飘飘地落在赤练身上，带出一点莫名的笑 :"赤练，你说，怎么回事。"
"是，师傅。"她应声一礼，直起身子回道，"弟子想接下芳菲阁的任务，白凤却……他大约是不放心我。情急争执之下未能顾及师傅的教诲，赤练甘愿领罚。"
"我看起来像是很爱体罚的人吗？"宋阎嗤了一声，全不觉底下两人的冷汗，"罢了，我知道赤练接这个任务是为了在门主面前展露头角，人总要往上爬的么，白凤你若不放心不如同去——我可没说过这个任务只能独自完成，赤练不过是关心则乱。"
"但是上次——"她张口欲辩，可是白凤有意无意地瞥过来的一眼，叫她警觉起来。生生咽下余话，低下头，"是弟子记错了。"
"这便是了。去吧，待你完成任务回来，师傅，教你一样新本事。"宋阎微笑着向赤练伸去手，见她下意识地躲了开，顿了一顿便收回来，也不以为意。只是持伞转身之际，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白凤嘱咐，"这次任务，不必即时回来。你若想做些什么——师傅绝不怪罪。"似有还无的暧昧意味。
赤练全身都有点不好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 :"你觉不觉得……这阎王今天有点不对？"久久没有回答，她转头，白凤冷着脸，只有两个字 :"恶心。"
五
四季芳菲有尽时，人间芳菲无穷处。
卧读春色如云泻，一枕青丝瑟妃梳。
"有女瑟妃，花中之魁。"倚着卷架，似有所思地低吟，屈指轻扣在竹简上，笃笃有声，"既是花中魁，又是花中贼，素善魅术揽财物，一枕留情一斛珠。"
"拣重要的念。"梁上飘下来凉凉的一句提醒。
"哦——重要的是，她还是花中之斥候，为哪一股势力效力未明——"志在必得地微笑起来，"这正是我们的任务。"
"不会这么简单，任务记录呢。"
"你把蜡烛支过来一点，看不到了。"
蹲在梁上的凤凰牌烛台默默地移了两步，烛光洒到正好处，之前隐没在黑暗中的一行小字浮现出来，她点着头说 :"这个任务有十一个人接过。"
"唔……然后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那，还去？"他淡淡地问。
她挑起眉头 :"是啊。"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赤练只觉身畔擦过一阵微风，烛光飘摇着熄灭了，一片漆黑之中有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叫道 :"白凤。"
脚步声不停，少年声音清冷响起 :"早点休息，明天行动。"
……
翌日晨，两人拜别了宋阎后赶往洛阳城。
繁华似锦的洛阳城，要问舞榭歌台自然以妃雪阁为首，那里最解弦歌雅意。可说起旖旎温柔乡，却没一处抵得过芳菲阁的风光。
此时他们还不知这是如何的"风光"。
为了不引人注目，赤练换下红裙，一身粗布衣衫再以软布缠紧腰身，意在行动简捷，却不想更显腰肢纤细犹如一握，步伐间风致款款。
白凤微微蹙眉，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分明淡极的妆扮，却更显容颜明丽。还有那腰……他看得竟有点不自在，也不止他一人不自在，一路上行人频频回顾——他顿了顿，决定提醒她 :"好好走路。"
"啊？"是茫然。
"都在看你。"一本正经。不怪他，十五岁的少年，怎么懂得女子的风情和柔软。
"你不也在看我。"赤练不以为意。
我不一样。他没滋没味地想，却说不出口，究竟他不同在哪里呢？一时找不出答案，心里隐隐有些捉摸不出的痒，叫人无端地浮躁。
……
两人来到芳菲阁前，驻足观望了一会，决定按原计划行事。白凤从正门入准备接应，赤练绕去后门伪装成杂役接近瑟妃。
这样说定，白凤向门口走去，可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回头 :"你还是穿红好看。"内有心火作祟，纵是违心话，他也不吐不快。
可是她——
"我知道啊。"明眸皓齿轻一笑。
太好看。
四季芳菲有尽时，人间芳菲无穷处。
卧读春色如云泻，一枕青丝瑟妃梳。
"有女瑟妃，花中之魁。"倚着卷架，似有所思地低吟，屈指轻扣在竹简上，笃笃有声，"既是花中魁，又是花中贼，素善魅术揽财物，一枕留情一斛珠。"
"拣重要的念。"梁上飘下来凉凉的一句提醒。
"哦——重要的是，她还是花中之斥候，为哪一股势力效力未明——"志在必得地微笑起来，"这正是我们的任务。"
"不会这么简单，任务记录呢。"
"你把蜡烛支过来一点，看不到了。"
蹲在梁上的凤凰牌烛台默默地移了两步，烛光洒到正好处，之前隐没在黑暗中的一行小字浮现出来，她点着头说 :"这个任务有十一个人接过。"
"唔……然后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那，还去？"他淡淡地问。
她挑起眉头 :"是啊。"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赤练只觉身畔擦过一阵微风，烛光飘摇着熄灭了，一片漆黑之中有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叫道 :"白凤。"
脚步声不停，少年声音清冷响起 :"早点休息，明天行动。"
……
翌日晨，两人拜别了宋阎后赶往洛阳城。
繁华似锦的洛阳城，要问舞榭歌台自然以妃雪阁为首，那里最解弦歌雅意。可说起旖旎温柔乡，却没一处抵得过芳菲阁的风光。
此时他们还不知这是如何的"风光"。
为了不引人注目，赤练换下红裙，一身粗布衣衫再以软布缠紧腰身，意在行动简捷，却不想更显腰肢纤细犹如一握，步伐间风致款款。
白凤微微蹙眉，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分明淡极的妆扮，却更显容颜明丽。还有那腰……他看得竟有点不自在，也不止他一人不自在，一路上行人频频回顾——他顿了顿，决定提醒她 :"好好走路。"
"啊？"是茫然。
"都在看你。"一本正经。不怪他，十五岁的少年，怎么懂得女子的风情和柔软。
"你不也在看我。"赤练不以为意。
我不一样。他没滋没味地想，却说不出口，究竟他不同在哪里呢？一时找不出答案，心里隐隐有些捉摸不出的痒，叫人无端地浮躁。
……
两人来到芳菲阁前，驻足观望了一会，决定按原计划行事。白凤从正门入准备接应，赤练绕去后门伪装成杂役接近瑟妃。
这样说定，白凤向门口走去，可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回头 :"你还是穿红好看。"内有心火作祟，纵是违心话，他也不吐不快。
可是她——
"我知道啊。"明眸皓齿轻一笑。
太好看。
六
那一瞬的婉丽明媚，犹如一曲春江流蜿蜒游走上他心头，淌过脏腑，漫过咽喉，涌上舌尖，回味出几令人不能自持的甘甜和热烈。
一阵热意"轰"地扑上脸颊，白凤如遭雷击地僵在当地，觉得微微晕眩，他竟然，竟然当着她的面，脸红了。
眼里那罪魁祸首还不自知地凑上来，有些吃惊 :"怎么了？"
"没——事。"他咬紧牙才不使声音漏出一丝颤抖，又看了她几眼，眼中炽热的情绪看得她一怔，再想看清时他已转身走开，声音压抑，"走吧。"
赤练看着他的背影，白衣如昔，人心却不如故，白凤好像真的……不是她能一眼看透的小孩子了。
殊不知在白凤心中，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相对毫不掩饰的同伴。
……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踏进芳菲阁后，一缕幽芳先沁人，满院桃花再灼眼，微风拂过，便有花瓣飘零而落。深秋桃花？他拈起肩头那朵，原来是绢纱剪出的花样。
这就是"芳菲"了？漫步走过前院，只觉幽静之极，一路上遇到的白衣小僮微施一礼便退了开去，无人上来打扰。倒和他以为的大不相同。
直到拂开院子尽头的几面雪白纬纱——
半褪蝶衣的少女举手起舞，正向这处投来水波潋滟的一眼，未想这一瞥却看见一个冒失闯进来的少年，清秀挺拔倒是好看，她扬唇轻笑，一边翩跹着转了个身，肩头绫纱落到肘间，一抹肌肤仿若白雪十分耀眼。
白凤打了个颤，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就要急速退出，可一旁咿咿呀呀的娇哝软语已涌了上来，不容他退却。
"公子走错地方了呢。"那少女披好衣衫，款款走来分开粉云香雾的环绕，盈盈微笑，伸指在他肩上点了一点，没用什么力气，软软的只是娇嗔，"也不道声歉就要走吗？"
白凤退了一步，别过眼 :"……抱歉。"
"真是个木头人。"少女轻轻跺脚，才想要瞪他一眼，可眼波在他绷紧的面皮上一转，不觉又笑了，双颊微粉地嗔，"这么凶巴巴的样子，真是吓死人。"
白凤不说话了。
赤练从来不会被他的冷脸吓到。也不会这样……一身软玉温香几欲倾入他怀中。
但若是她愿意——
若是她愿意……只这么一想，已是心旌动摇，不能自已。
但她不会愿意。恼人的理智，叫浑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凉了下来。白凤轻轻呵出口气，有点怔怔地，觉得心里有微微的痛楚，却不知为何物。
那一瞬的婉丽明媚，犹如一曲春江流蜿蜒游走上他心头，淌过脏腑，漫过咽喉，涌上舌尖，回味出几令人不能自持的甘甜和热烈。
一阵热意"轰"地扑上脸颊，白凤如遭雷击地僵在当地，觉得微微晕眩，他竟然，竟然当着她的面，脸红了。
眼里那罪魁祸首还不自知地凑上来，有些吃惊 :"怎么了？"
"没——事。"他咬紧牙才不使声音漏出一丝颤抖，又看了她几眼，眼中炽热的情绪看得她一怔，再想看清时他已转身走开，声音压抑，"走吧。"
赤练看着他的背影，白衣如昔，人心却不如故，白凤好像真的……不是她能一眼看透的小孩子了。
殊不知在白凤心中，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相对毫不掩饰的同伴。
……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踏进芳菲阁后，一缕幽芳先沁人，满院桃花再灼眼，微风拂过，便有花瓣飘零而落。深秋桃花？他拈起肩头那朵，原来是绢纱剪出的花样。
这就是"芳菲"了？漫步走过前院，只觉幽静之极，一路上遇到的白衣小僮微施一礼便退了开去，无人上来打扰。倒和他以为的大不相同。
直到拂开院子尽头的几面雪白纬纱——
半褪蝶衣的少女举手起舞，正向这处投来水波潋滟的一眼，未想这一瞥却看见一个冒失闯进来的少年，清秀挺拔倒是好看，她扬唇轻笑，一边翩跹着转了个身，肩头绫纱落到肘间，一抹肌肤仿若白雪十分耀眼。
白凤打了个颤，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就要急速退出，可一旁咿咿呀呀的娇哝软语已涌了上来，不容他退却。
"公子走错地方了呢。"那少女披好衣衫，款款走来分开粉云香雾的环绕，盈盈微笑，伸指在他肩上点了一点，没用什么力气，软软的只是娇嗔，"也不道声歉就要走吗？"
白凤退了一步，别过眼 :"……抱歉。"
"真是个木头人。"少女轻轻跺脚，才想要瞪他一眼，可眼波在他绷紧的面皮上一转，不觉又笑了，双颊微粉地嗔，"这么凶巴巴的样子，真是吓死人。"
白凤不说话了。
赤练从来不会被他的冷脸吓到。也不会这样……一身软玉温香几欲倾入他怀中。
但若是她愿意——
若是她愿意……只这么一想，已是心旌动摇，不能自已。
但她不会愿意。恼人的理智，叫浑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凉了下来。白凤轻轻呵出口气，有点怔怔地，觉得心里有微微的痛楚，却不知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