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睿文晟语s』原来你还在这里(睿晟改文)




张睿再次凑近她,含笑问道:“你讨厌我?正好,我也讨厌你,而且已经讨厌很久了。”



他说话的气息热热地喷在她的脸上,让她脸红心跳,她用力推他,“叫你起来听见没有,你这流氓。”



“这样就算流氓?那还有更流氓的呢。”张睿的瞳孔里有种她不熟悉的迷离,他顺势把她推他的手贴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脸,嘴唇狂乱地印上去,她想说的话被他吞噬在嘴里。不同于上两次单纯地两唇相贴,在她开口想说话的瞬间他的舌本能地探了进去,生涩又急切地与她纠缠。李晟懵了一下,好像呼吸全被夺走,大脑出于半休克状态,只剩一只手无力地抵在他胸前,哪里阻止得了他攻略城池。



直到意识到他的一只手已得寸进尺地探进她的衣摆,隔着内衣用力抚上她胸前最敏感的地方,她才喘着气用力压住他的手说:“住手!”张睿俊朗的脸上全笼罩着意乱情迷,哪里理会她微弱的抵抗,喃喃地回了一句:“偏不!”不安份的手指已经摆脱她的压制,直接探进她的内衣握住她。李晟紧张得本能地弓起身,大腿却感觉到他身体坚硬的某一处,惹得他吸了口气,手下更是用力。她被这陌生的情潮吓坏了,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绝不可以这样,可又不知道如何摆脱,急得不知怎么是好,眼泪又涌了上来。张睿正被体内压抑已久的渴望驱使着想要更多,不经意脸颊感觉到湿意,这才发现她的眼泪。他挫败地停下动作,把头埋在她胸前,郁闷地说道:“又来了!我迟早被你这家伙逼疯。”



李晟挣扎着要起来,他一只手把她推回原处,另一只手却离开了她的身体,随即她隐约听到牛仔裤拉链的声音,然后感觉到他腰部以下有了动静。“你搞什么鬼。”她不知所以地问。“闭嘴,还敢问,都是你害的。”张睿的声音透出点怪异。活到了20岁,李晟如果连现在进行的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也未免过于无知,她瞬间明白过来,感觉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开,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可两个人隔得如此近,他身上的动静难免传到她身上来,好在很快他身子剧烈地震了震,喉间传来一声低吟,然后整个人松懈下来地伏在她身上。过了几分钟,才懒懒地撑起身子,整理收拾自己,李晟想等他收拾完毕再睁眼,没料到他忽然拍了拍她的脚,说了一声“哎呀,糟糕。”韵锦吓得弹起来,恰好看见他低头清理自己的动作,张睿见她猛然起身,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正待转过身去背对她,哪知她的动作更快,她尖叫一声,不假思索地顺手抽过沙发上一个抱枕压在张睿两腿间遮掩住,然后双手迅速掩上眼睛。



张睿被她的动作惊得愣了一下,才吼道:“你有病是不是。”



她不甘示弱地闭着眼说:“你才有病,暴露狂。刚才鬼叫什么?”



张睿一把丢开抱枕,冷冷地说:“看看你的裤子。”



李晟低头一看,大腿上刚才贴近他的地方赫然有一滩黏湿的痕迹,不由骇然。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47: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张睿在浴室里冲洗了一轮,神清气爽地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李晟犹在低头机械地用纸巾擦拭裤子上的痕迹,脸色难看到极点。



“别擦了,你已经擦了十几分钟,裤子都要擦破了。”他坐到她身边。



李晟不理他,把身子挪开了一点,仍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实在太让她恶心了,恶心到她开始有点厌弃自己。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见她不理会又继续说,“唉,你真的跟沈居安玩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哑了,说句话行不行,我最不喜欢你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声不吭的样子。”



李晟把擦过的纸巾一扔,站了起来“我不要你喜欢。”



“那你要谁喜欢,沈居安?只怕他没你希望的那么情深不渝。”



李晟冷笑道:“没了沈居安,也不会是你。”



张睿大受刺激:“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配不上你!”



“你这脾气一天不改,就……”李晟说到一半又改了口“算了,你也不用改,总之你是你我是我。”她走向门口。



“我脾气怎么了,至少我不像你一样口是心非。”张睿站在原地还了一句。



李晟叹了口气:“你回去吧。”不待他回答,便走出了门口。



“滚吧滚吧!”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睿是傍晚的飞机,李晟没有去送他。



当晚,李晟宿舍已经熄了灯,才接到张睿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喧闹的背景声,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我说我可以改,你会不会承认你心里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会不会?”



李晟在黑暗中握紧话筒,不理会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会不会?会不会……



李晟和沈居安来得快去的也快的恋情很让周围熟悉的人惊讶了一阵,但毕业生的感情总是朝不保夕,看多了,当事人又不予置评,也就不以为怪了。



李晟心里有一阵空落落的,也说不出算不算伤心,那次的事后在系办第一次看见沈居安时,她心中更多的是尴尬。倒是沈居安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他问:“李晟,几天不见,你还好吗?”李晟低头含糊其辞。



“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他笑着看着她。



在他心无芥蒂的笑容里,李晟竟为自己的小家子气感到羞愧,赶忙回报一笑。



李晟的大二随着沈居安的毕业离校也成为了过去。暑假她本打算和莫郁华一样留在学校多找几分兼职,谁料妈妈一通电话把她催回了家。她原想在电话里问清楚是什么事,妈妈却避而不答,只叫她回去再说。



于是李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家中,她担心妈妈出了什么事,放下行李就拉着妈妈要问个究竟。可妈妈一反常态地支吾了一会,久违的红晕出现在她比原本稍显丰盈的脸上。半天李晟才搞明白,原来妈妈在先前提到的服装厂做临时工,老板听说她原本在单位里是做会计的,就把她调去管管帐,一来二往之后,竟跟老板擦出了火花。那服装厂的老板比妈妈小一岁,离了婚,也带着一个女孩,最近他向妈妈提出了结婚的想法,这也是妈妈把李晟急着叫回来的原因。



看着妈妈期盼又紧张的样子,李晟想,自己有什么权利反对妈妈去寻找自己幸福呢?妈妈已经四十多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很多。所以她抱住了手足无措的妈妈,只说了一句:“我相信爸爸也会跟我一样希望妈妈幸福。”然后她看到了妈妈眼里的泪光,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喜悦。



只是到了晚上,李晟一个人躺在床上,深切的孤独感就慢慢地爬了出来。妈妈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属,她会有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新的家,只剩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那么冷清,还以为可以跟沈居安平平淡淡地相互依靠走下去,只可惜,那么好的男孩她却没有福分。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49:00 +0800 CST  



后来在妈妈的安排下,她也见过那个男人几次,跟爸爸的文弱儒雅不同,他长得很憨厚普通,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态一些,好像没有念过多少书,但看得出对妈妈很是呵护。这就够了。李晟配合地喊他叔叔,他搓着手,开心得只会笑。



既然惟一假想的阻力都不存在了,婚事就顺利地筹备着,本来妈妈只打算悄悄登记了事,但对方坚持要给她一个仪式,哪怕简简单单也好,对于这一点,李晟也表示赞同,于是便陪着妈妈为喜事忙碌着。



婚礼的前两天,李晟跟妈妈提着采购回来的大袋小袋刚返回到她们住的学校宿舍楼下,就听见一楼的李师母迎出来,笑成一朵花似地说道:“李晟,你看是谁来了。”



正纳闷,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李师母家走了出来。李晟暗暗叫苦:“你来我家干嘛。”



“找你呀。”他答得顺理成章。



“李晟你也是的,男朋友到家来也不在家候着,人家阿睿都等了你半天了。”



“没事的,李师母,我等她是应该的,再说我不等李晟,怎么能喝道您家那么好的茶。”



李师母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晟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一出,这家伙也够会装的,哄得楼栋里以刻薄著名的李师母像拾到宝一般开心,还一口一个“阿睿”,她听着都暗地里抖了一抖。



“李晟,他是……”妈妈迟疑了一会,打量着张睿问。



“阿姨好,我是李晟的……高中同学。”张睿忙上前打招呼,那话里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暗示完全可以起到误导的作用。



李师母答腔道:“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我说苏师母呀,你们家李晟真是修来的好福气,阿睿模样好脾气好不说,还是Q大的高材生呀。”



妈妈看向张睿的眼神里有惊喜的意味,张睿剑眉星目的样子和举手投足见的好教养已经给了她好的第一印象,再加上李师母这么一说,没有哪个母亲会讨厌这样的准女婿。



如果眼睛可以让一个人消失,那么张睿早被李晟的眼光射得灰飞烟灭。他笑着回望她,那表情仿佛在对李晟说“有种你再动手呀”。



“有话回家再说。”看妈妈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动将两人的眼神交流当作眉目传情。



在张睿笑吟吟地跟李师母道别后,李晟跟他一起闷闷地上了楼。



回到家后,在给他倒茶的间隙,妈妈将她拉到厨房,低声问:“晟晟,你交了男朋友怎么不告诉妈妈。”李晟朝天花板看了一眼:“都说了是高中同学。”“还骗妈妈是不是?高中同学怎么可能一个男孩子那么远找到家里来。”妈妈薄责道,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这样也好,妈妈总觉得对不起你,怕你心里觉得孤单,现在有人照顾你了,我也多少放心了一些。”韵锦不语,她先前纵有千万种辩解的话,在妈妈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哪里还有忍心让她失望。



走回客厅,正好看见张睿四顾打量着周围,李晟没好气地把茶递给他,说了一句:“住惯了豪宅,没见过这么空落落的屋子吧。”



张睿接过茶立即喝了一口,说道:“不会呀,我家其实也住我爸设计院的单位大院里,你家收拾得挺干净的,看得出阿姨平时很费心思。”



“哪里呀。”妈妈又高兴又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坐,先看看电视,我做饭去。”



妈妈的身影一消失在厨房,李晟立刻压低了声音道:“你就装吧,装够了就快走。”张睿却小声问道:“你家怎么贴了喜字,你妈不会早知道我要来,准备立刻把我们送入洞房吧。”如果不是怕惊动妈妈,李晟恨不能把一杯热开水全泼到那张可恶的脸上,她咬着牙,有点不自然地说道:“是我妈妈的喜事,她准备再婚。”原本做好心理准备要听到他的嘲笑,谁知张睿只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妈妈的饭很快上了桌,看得出比平时多费了心思,还一个劲地给张睿夹菜。李晟食之无味地拨了几口,就对张睿说:“你吃快一点,下午只有一趟回省城的车,迟了就赶不及了。”张睿闻言放下碗筷,却看着李晟妈妈说:“阿姨,我来得正巧,不知道能不能也参加您的喜事。”妈妈的脸红了一下,忙说:“哪里的话,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婚礼,反正我们这边的亲戚少,你来了正好,就住下,只怕我们这里太简陋,你不习惯。”“怎么会呢?”张睿如愿以偿地笑了,趁妈妈没察觉,朝李晟示威地扬了扬下巴。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4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参加妈妈的婚礼会是什么感觉?恐怕有体会的人并不多。婚礼的前一晚,妈妈在一天的忙碌之后睡着了,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中,李晟的意识却清醒得让自己难受。由于她的房间不得不让给了张睿,她这两晚都跟妈妈睡在一起。李晟不敢翻来覆去,怕自己的烦躁不安惊动了连梦中都露出笑容的妈妈,实在无法入睡,只得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直到热水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她的手心,她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握住了一些实在的东西。



小地方的夜晚,连灯光仿佛都随人睡去了,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静,李晟轻轻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没有开灯,难以视物的黑暗让她错觉爸爸还坐在身边。曾经爸爸和妈妈的相濡以沫的感情是她最向往的,原来,什么都会改变,天长地久到底是什么?



一侧小房间的门有了轻微的响动,看来他也没睡。李晟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张睿站在房门口朝她打了个手势,她想了想,放下水杯,跟着他走到了家里小小的阳台上。



李晟平静地看着他在黑暗中的侧脸,静静地等他发话。



张睿轻声说:“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逗我玩,说‘小睿呀,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可以把全部的事业交给你了’,我问‘妈妈把全部都给了我,自己要什么呢?’妈妈就说‘等你长大了,爸爸妈妈都老了,什么也不想要了’,我继续问:‘老了之后会怎么样?’妈妈说:‘会离开’。于是我当场大哭,我不要长大,不要他们老去,不要离开。妈妈很无奈,但还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每个人最后都要跟你说再见’。长大后,我想,我妈是对的,陪你到最后的那个人永远只有你自己,但是,曾经陪伴过你的那些人存在的痕迹却永远不会消失。”



李晟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安慰我吗?”



张睿笑了,“我只是看不惯你像被遗弃的小狗的模样。”



“你不会懂我的心情。”



“李晟,别那么武断,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你总是说,我们之间的差异让我们不适合,但不管是什么出身的人,或贫或富,期望爱和被爱的方面是没有区别的,对我公平点。”



这似乎是李晟记忆中跟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也许是因为疲惫了,很多平时她不愿意说的话也说了出来:“什么是公平,张睿?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回应你?过去种种我可以不提,可是你心血来潮地到学校、甚至到家里来找我,三番五次打扰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从没有问我想不想要,原不愿意接受,就这样把你的感情强加给我,这就是你的公平?”



从来没有人跟张睿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他习惯了拥有别人羡慕的东西,好的家境,好的外在,好的成绩,这些东西太轻而易举地地属于他,只有他不想要的,很少有得不到的,所以他一旦渴求某种东西,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当拥有。“我以为至少你会有一点爱我。”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有你这样的男孩子爱过我,到老回想起来或许都觉得幸福,但我跟你在一起太辛苦了,我要的爱是对等的,可你连对我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所以居安说得对,我不敢爱你。那天你问我,如果你愿意改了你的脾气,我们会不会有可能,我的回答是: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你很好,只是跟我不合适。如果能遇到跟你合适的那个人,比如孟雪,比如其他人,你一定会幸福。”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1:00 +0800 CST  

妈妈的婚礼在简单而喜气的氛围中进行,当天男女双方的亲戚朋友都来得不少,一团热闹和气中,没有人察觉一对年轻男女间莫名的疏离,以李晟男朋友身份出现的张睿自然博得了赴宴亲友的一致夸赞,尤其是李晟的太外婆,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拉着他的手硬是不肯放。张睿不愿意跟李晟多打照面,就乐得承欢膝下。谁知老人家硬是让人把李晟寻了来,双手各抓住他们两人,连声对李晟说:“晟晟,这小伙子好呀。”李晟哭笑不得,太外婆患白内障几年了,连人的五官都辩不清,又何以知道他好。于是她半蹲在老人身边,半真半假地问到:“阿太呀,你说他好在哪里?”



老人喜滋滋地说:“他不是叫陈真吗?陈真是好人呐,帮着霍元甲打日本人……”李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张睿则半张着嘴,完全失去语言。笑归笑,太外婆郑重地抓过两个人的手叠放在一起,说道:“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果你们结了婚,太外婆还活着,一定要亲自来告诉我。”张睿看着李晟不语,李晟则用另一只手轻拍老人的手背,哄着承诺道:“阿太,你放心,一定会的。”看着老人心满意足地笑开了花,李晟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阿太,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妈妈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张睿返回了省城的家,不久,李晟也回了学校。妈妈自然搬到了男方家,李晟也跟过去住了几天,他家的环境跟她们那个旧房子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叔叔对李晟也很关照,那关照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李晟深感自己客人的身份,既然是客,就不应该久留。



大三开始后,李晟做家教辅导的那个小女孩上了初中,她也就结束了使命。由于妈妈和叔叔都不同意她再申请助学贷款,执意要付她学费和生活费,李晟先前的拒绝惹来了妈妈的眼泪,她哭着说:“晟晟,就当是让妈妈心里好受一些。”李晟不是泥古不化的人,她知道这种时候接受是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生活的压力不再那么大了之后,她的时间相对多了起来,在系办的工作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也就继续做了下去,只是她在不经意抬头间,再也看不到那个有着清澈笑容的人。他毕业后,听说还是顺利进入了永凯,曾经让她想到天荒地老的一个人,毕竟是慢慢失去了联络。



至于张睿,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再见过他,关于他的只字片语,也是透过郁华那里得知,无非是些他在某某设计比赛中获奖的消息。他一向是出色的,在远离她之后,他还是那个拥有一切的张睿,也许他也会慢慢淡忘,那个他曾经爱过,却又带给过他失望的女孩。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2: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大四那年的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席卷全国,几个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成为了重灾区,李晟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不断攀升的患病人数和死亡的阴影使得人心惶惶,人力在自然灾害和疾病面前显得脆弱无比。李晟她们学校也不是安全岛,自从一个大二的女生到另一个城市探望男友返校一直高烧不退,被送往医院确证是感染了非典后,全校陷入恐慌之中,接着有几个学生因为具有发热症状,被陆续隔离,这种不安到达了顶峰。学校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措施,严格限制在校生外出,每日派专人查房,在宿舍里喷洒消毒水,检查体温,但似乎仍然未能遏制住大家惊恐的情绪,校内传言此起彼伏。就连李晟的舍友小雯都因为与那名被确诊患病的女生有过近距离接触而被送进了学校医务室隔离观察,六个人的宿舍只剩下五人,除李晟外其余四人无不紧张地整天抱着电话这惟一与外界沟通的工具打个不停,她们各自的父母、亲戚、恋人、朋友也纷纷致电嘘寒问暖。



李晟心里不是没有焦虑的,她朋友不多,亲戚长辈联系的也少,惟一可以牵挂的人只有妈妈。妈妈总该给她一个电话呀,然而,那么多天以来,她从来没有接到过打给自己的电话。她没有手机,于是便疑惑是因为妈妈打不进老是占线的固定电话,好不容易找到话机闲置的机会,便拨通了妈妈“那边”家的电话号码,一连几次都没有人应答。李晟又是牵挂又是不解,妈妈现在是全职主妇,没有理由老是不在家里,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该告诉她一声呀,这个时候她挫败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叔叔”的手机号码。顶着巨大的不安和失落,李晟又打了个电话给莫郁华,她的舍友竟然告诉李晟,郁华前几天整晚咳嗽,伴有低烧,为保险起见也被送到了她们学校附属的医院。



李晟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无助,夜里,宿舍电话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每次舍友接起,她都屏住呼吸,希望被叫去接电话的人会是自己,每次都不是,难道连妈妈都忘了她?平时安静地生活着,看不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可悲,没有人关心她,她也不知道该去关心谁,就像站在一个孤岛上,独自一人看着渐渐漫过来的汪洋,找不到岸的方向。临睡前,当她听到一个舍友在电话里娇声向男朋友抱怨自己父母每天打电话逼她喝板蓝根太啰嗦的时候,喉咙哽咽得微微发疼。



好不容易舍友等到挂上了电话,李晟在一阵眼睛的酸涩中准备睡去,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下铺的人不耐烦地接过,喊了一声:“李晟,你的。”



李晟飞也似地下了床,拿过电话,那一声“妈”就要叫出了口,却听到一个做梦也不敢想的声音。他语气急促地抱怨:“你们宿舍是什么烂电话,电池都耗掉一块还打不进去。”李晟把听筒紧紧贴住自己的脸,没发现眼睛已经潮湿,他见她没有说话,也迟疑了一会,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我……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李晟,你怎么了?你哭了?为什么哭呀,你先别哭,说话呀……”他的声音变得着急,李晟不管那么多,啜泣着,任由泪水沾湿了听筒,开口只说得出一句话:“张睿……”现在他就是她的浮木,她的救赎。



“到底出了什么事?喂……喂喂”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响起,李晟隐约听到程铮咒骂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话,她没有停听清,正想问,就听见了断线的盲音。她赶紧往回拨,心里也讶异于自己竟然流畅无比地拨出了那个他给了她之后,从没打过的电话号码。电话通了,机械而标准的女声用中英文重复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拨打昨夜的那个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拨通了之后要说些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要听到他的声音。这一次,传来了关机的提示。



李晟在心神不宁中上了两节课,十点钟之后,没课的她去到系办将社会心理学老师改好的试卷成绩输入到电脑。半个小时后,社会心理学老师忍无可忍地拿起一本书拍了拍她:“李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何宁是81分,不是8100分。”“噢,对不起,我这就改。”老师过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表情古怪地说:“你确定你不需要回去休息?你把他的分数改成了18分。”李晟面红耳赤地再次更正,这时,系里的辅导员走进办公室,漫不经心地说道:“咦,李晟,你还在这里,刚才不是听说学校大门口有人找你来着。”



李晟愣了一下,“找我?”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扔了句:“谢谢老师!”人已经到了外面。剩下两个老师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呀。”



系办到大门口不是一段短的距离,李晟跑到关闭的铁门前时,喘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抓住铁门往外看,果然看到风尘仆仆的张睿,他也把手扶在铁门上,皱着眉,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上为什么哭?”李晟边用手拍着胸口平复呼吸,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这样隔栏相望的两个人引得看门的老头一阵摇头,他避开两个年轻人期待的眼神,摆摆手说:“别问我,学校早有了通知,没有通行证一律不得出入。”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3:00 +0800 CST  



“张睿!”李晟朝着厨房喊了一声。他探出了头,问道:“干嘛?”



“你先前说昨天刚从云南回到北京?是飞回来的?”



“哪里呀,我们导师怕死地很,怎么会坐飞机,而且学校哪里会批那么多的经费,坐火车回来的,差不多40小时,差点没闷死我。”



“你是不是大前天从昆明上的车?K××次?”



“咦,你怎么知道?”张睿笑着端了杯水朝她走来。



一股凉意沿着她的脊背望上爬,连声音都开始虚浮:“多少号车厢?”



张睿边把水递给她,边侧头回忆:“嗯……好像是14号车厢。你问这个干嘛?”



李晟接过他手里的水时,手指无意识地碰触到他的手,大吃了一惊:“你的手为什么那么烫?”



张睿觉得有些好笑,“我刚端了杯热水,手当然烫。”



她不理会他的话,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试,一样的烫。张睿把她凉透了的手抓了下来,疑惑到:“你干嘛呀。”



李晟用力甩开他的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知不知道就在跟你同一辆车的16号车厢发现了一个发病期的非典病人?”



“非典病人?”张睿愕然,然后脸色慢慢地沉下去:“你怕我传染给你?”



“你……我就说了你是个疯子!”李晟在客厅急着转了一圈,“有没有体温计?你这几天有没有咳嗽、头痛、不舒服?”



见他只懂得摇头,她索性一把拽起他的衣袖就往外拖。



“去哪里?”“医院。”李晟什么话都不想再说,只紧抿着嘴拖着他往前走。



“我跟他又不是一个车厢,那有这么容易传染上。”他无奈地说。



“闭嘴。”李晟连拉带拽地将他带上计程车,一路朝医院开去。



张睿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到医院后乖乖做了检查,医生认为他确实存在低烧的症状,又跟患病着同乘一列客车,当即要求他留院观察。



张睿一听至少要留院7天,立刻就急了:“用不用那么夸张呀,37度7都要住院观察?”



“你这个人知不知道分寸,如果真的出了事,有可能会死你知道吗?”李晟眼里隐隐有水光流转。



张睿这时却笑了:“你在担心我吗?”



“不可理喻。”她不再理他,只专注于问医生需要办理的手续。医生同时也给她测量了体温,虽然一切正常,但由于她也跟张睿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要求她回去之后密切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有不适,立刻向医院反馈。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4:00 +0800 CST  

二十一章

张睿在医院里待了7天,李晟心中的两个自己就争斗厮杀了7天。一个声音在问她:李晟,当感觉到他有危险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害怕?那种欲哭无泪的恐惧和绝望是出于对一个你不爱的人的关怀吗?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你的手为什么在抖?跟失去他的可怕相比,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李晟,你在为你的软弱和感情用事找借口。你知道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他跟那个非典病人并没有很直接的接触,很可能只是一场小的伤风感冒。凭借他的家庭背景和章家的这层关系,他完全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你放任自己,很有可能连最后的骄傲也丧失。



两个声音都义正词严,据理力争,李晟疲惫不堪。张睿在医院里每天都给她打电话,诉说自己被“囚禁”的委屈和无聊,听李晟在电话里的反应始终是淡淡的,也摸不准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张睿住院的第二天,李晟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原来,前一段时间,叔叔害怕受到非典的波及,觉得在小县城里也不安全,便带着一家三口回到他附近农村的老家,那里交通闭塞,绝少外来人口,是个避难的好地方,这也是妈妈先前没能跟她联系上的原因。“不要紧的,妈妈,你没事就好,先前联络不到你,我还担心来着。”“你不会怪妈妈事先没有及时通知你吧?”“怎么会呢,你是我妈妈。”我只是遗憾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暂时忘记了我。



张睿出院的当天,李晟还是去了医院,但她没有进入到病房区,只是在医院门口的假山边等候。和她意料中的一样,来接他出院的不只她一人,早已有人为他办好了各项手续,陪伴他走出医院门口的几个人中,有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美丽妇人,边走边跟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低声交谈,张睿走在他们旁边,手臂上挽着一个明丽的年轻女子。



早有司机模样的人将车开了过来,他们几人并没有急于上车,也似乎没有留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李晟。李晟迟疑了,不知道该走上前去还是索性离开,正踌躇间,一个更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快步从医院里面走出来,加入了张睿他们几个人中。



居安?很难形容李晟此刻的惊讶,一个她绝对意外的人出现在一个绝对意外的场景中。其实在这两年里,沈居安和李晟还是偶有联系的,不过也仅限于电话里浅淡的问候。所以,这还是毕业后李晟第一次见到他,他没有多大改变,虽然在衣着形象上比学生时期成熟稳重了不少,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说不清的清雅妥贴,依稀还是李晟记忆中那个在图书馆里沉思的少年模样。



想不到竟然会是沈居安首先看到站在一旁的李晟,他倒没有显出多少惊讶的表情,仿佛这样的重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先是遥遥地朝她微笑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去跟张睿说了句话。这次他们几个人都看向了李晟的方向,张睿几乎是立即甩掉那年轻女子的手,一脸惊喜地几步跑到李晟身边,李晟抿嘴笑了笑,他的精神很好,完全不像一个刚出院的“病人”。



“现在医院最不安全了,你还来干嘛?”他故意板着脸说。



李晟含笑道:“你没说我倒没想到,也是,那我先走了。”说完作势要离开,张睿那里会肯,移了移身子,挡住她的去路,“来了可就不准走了。”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7:00 +0800 CST  

两人说话间,其余几人也走到了他们身边,几道目光同时打量着打扮朴素的李晟。那个明媚的年轻女子直接靠近张睿,再次亲热地挽着他的手,微微侧着头,带着点俏皮的表情着看张睿和李晟。张睿触电一样甩开她,一脸气愤地说道:“章粤你找死是不是?”



那名叫章粤的女子皱眉,“哟,小睿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说着又贴了上来,这一次故意挽得很紧,张睿不便用力,一时也摆脱不了,便无奈地说道:“章粤你看多了肥皂剧都中毒了,这也太假了。”话虽这么说,眼睛还是紧张地看了李晟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心里顿时又没了底,便说:“你不会连这个都信吧,这只丢脸的八爪鱼是我表姐章粤!”李晟还是不语,只是看了看章粤,眼神却渐有深意。张睿有些急了,就连章粤也看出了情况有点不对,吐了吐舌头,偷偷松开了手,包括沈居安在内的其他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李晟,你生气了?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问她……章粤,你给我过来……”张睿想起了几天以来在电话里察觉出的她的冷淡,不由得有些慌了,害怕自己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有的转机又成了泡影。他说着,一把将章粤扯了出来,着急地要她作证。



李晟看着努力辩白的张睿,忽然释然地笑了,在张睿还没搞清楚她这个笑容的含义前,探身上前以一个拥抱的姿态结束了他所有的语言。



张睿两手垂下,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全身僵硬地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是她的体温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他慢慢将手停在半空,然后像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样回应她的拥抱……



“啧啧,姑妈,爸,你们看见了吧,这两人就当我们是布景似的,以后别只是说我。”章粤津津有味地看着,还不忘发表评论。



李晟赶紧推了推张睿,挣脱了他的怀抱。那个看起来不到40岁的妇人竟然会是他妈妈,李晟知道自己现在成为了在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不由感到些许窘迫地垂下了头。



他妈妈毫不掩饰自己对李晟的打量,李晟感觉她的眼神将自己全身都巡了一遍。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普通的衣着在他们这一家人面前是怎样的寒碜的,但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正视对方的眼光。她等待着对方打量完毕后的结论,没想到他妈妈看了一会,忽然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李晟,我看了半天,也没觉得你像我们小睿说的那样――是个特冷血的人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张睿强烈不满地打断。



“你高三那年暑假、大二那年五一结束后、准备上大三的时候都说过,还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别的。”章晋茵好整以暇地说,章粤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怪了,别人问你多少岁你说不记得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你倒记得很清楚。”张睿被揭穿后,恼羞成怒。



“我儿子的感情生活怎么会是无关痛痒的事?”章晋茵挑眉说道。



李晟心里想,咋一看还觉得张睿跟他妈妈长得并不像,现在看来,没有什么能让人置疑他们是亲母子,说话口气神态像到了极点。



“舅,你带他们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张睿求助地看着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



章晋萌――这个李晟以往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商业巨头,现在却是爱莫能助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说:“说句实话,小睿,刚才那句话你确实说过,就连我也记得。”



李晟始终带着笑容,心里慢慢放下了先前的戒备。看得出来,他是在一个被众人关爱着的幸福宽容的家庭长大的小孩,也许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才让他性格里多了一份不管不顾的自信。



“李晟,你好,好久不见了。”一直浅笑看着这一切的沈居安这时对她打了声招呼。



张睿好像这才想起了什么,悄悄凑到李晟耳边说:“他现在是我表姐的男朋友。”



“张睿,你唧唧咕咕说什么,我都还没开口呢。”章粤牵住了沈居安的手,对李晟笑道:“关系有些混乱是吧,所以我就说,人生就是有了那么多巧合才具有戏剧性嘛。”沈居安看着章粤不语,眼神里有着溺宠。



果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就连角色的变化也那么莫测,曾经她与沈居安牵手走过校园的小道时,何尝想得到这一出。“是呀,居安,好久不见。”李晟道。



章晋茵对李晟笑着点头,算是正式打过招呼,“我那没出息的傻儿子可是念叨你很久了,我这个做妈的光听他倾诉耳朵都起了几层茧,这样也好,他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该有个人给他点苦头吃吃,不过现在看起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晟忙回以笑容。章晋茵看向儿子:“你没事了,我也要回去了。看你,手好像长在人家手上一样……知道你不耐烦,说吧,你现在回你舅那边还是回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套小公寓?”



张睿当即表示要回公寓,章晋茵也不勉强,遂让司机送他们返回,自己则上了弟弟的车。



沈居安和章粤是自己开的车,章粤临走前不怀好意地交待张睿:“回去后悠着点啊,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表姐。”



见张睿虚晃了一下拳头表示警告,她也就笑嘻嘻地跟沈居安离开了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7:00 +0800 CST  

二十二章

“别说又只是一场误会,因为即使是误会,这一次我也不会再放开。”回到公寓后,张睿还是紧紧地黏住李晟,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上次她那告别的一吻留给他的隐痛至今还在,狂喜过后一场空的感觉他不想再尝试。现在仿佛他把她的手抓在手心,她便再也不能离开。



看着他这个样子,李晟也不禁动容,便叹了一声:“张睿,我究竟好在哪里?让你值得这样对我?”这是她心里长久以来都不曾明白的问题。



张睿却撇了撇嘴,道:“李晟,你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好。你长得也就一般般,性格尤其别扭,犟起来简直欠揍,实在让人说不出好在哪里……可是,我偏偏爱你。”



李晟不禁苦笑。张睿把她的手贴上他的脸颊,“别可怜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又后悔了,“不,不,如果只有同情才能让你愿意在我身边,那,有同情也是好的。”



李晟还能做什么?除了紧紧和他依偎。恋人之间往往肢体语言比交谈更能直接地表达心里所想。



那就在一起吧,抛开所有的顾虑,即使今后相互折磨,明天的事留给明天去后悔。李晟想,一路逃避,想不到还是会有今天,正如张爱玲笔下,用整个香港的沦陷来成全了一对白流苏和范柳原,莫非眼前举国上下谈病色变的混乱,也只为了成全她李晟和张睿?别怨她自欺,在哪对恋人心中,自己的感情都足以倾城。也别问她何以拒绝了那么多年,所有的防备却在一朝瓦解,她只是决定对自己诚实一次。



相互依偎的时候,时间变得失去意义,李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夜幕已降临,傍晚的时候,张睿电话叫了楼下的外卖,很简单的快餐,两个人都吃的很香甜。她恍惚间觉察到时间已经不早,但看了看张睿的手表,不过晚上八点钟,过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对,便硬是从张睿身上掏出他的手机,一看时间,不由大怒。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10点零五分。



李晟又惊又气地从他身边站起来,把手机扔回他的身上,“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接过手机,也煞有其事地看了一下,说道:“呀,怎么那么晚了。不关我事,表的时间慢了我也不知道呀。”“是吗?”李晟拼命压制怒气,可还是想撕掉他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你这人知不知道轻重,我10点钟后回学校,要是被抓住了,是要被重罚的。”“那就干脆明早上再回去了。”他装做惋惜地说,却掩饰不了眼神里得逞的兴奋。



李晟用手警告地朝他虚指了一下,懒地跟他浪费时间争辩下去,转身就朝门口走去。他这次倒没有阻挠,只是在她打开门后才冷冷地说道:“你宁可这个时候回去被罚,也不肯在我这里呆一晚上吗?你这么防着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我是禽兽吗?”李晟迟疑了,他继续说道:“床给你,我睡沙发,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安全,信不信我随便你。”



李晟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重新把门在自己眼前关上,闷闷地旋回客厅,拿起电话打回了宿舍。舍友在那边说:“李晟你这么晚没回来,我们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系里刚才有人来查房了,我们把你的蚊帐给放了下来,枕头塞进杯子里,好歹蒙混过关了。”李晟不禁松了口气,再三说了谢谢,只告诉她们自己今晚有事借宿在亲戚家里,明早就会赶回去。



胡乱洗漱一轮后,李晟走进了屋子里惟一的一个房间,当着他的面把他关在房门外。刚躺下,就听见他用力的敲门声。“干嘛?”她重新披上外套开门。张睿靠在门框上愤愤然道:“我说你这女人就是心太毒,你就这么睡了,被子枕头也不肯给我。”李晟想想,确实也有道理,于是返回房间,打开衣橱翻了半天,没想到由于这房子住人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所以竟没有多余的被子,只有床上现有的一床和一张毛毯,枕头倒是有一对。她好不犹豫地拿起一个枕头和那张毛毯塞到张睿怀里,然后立刻就要关门。“喂!”张睿不甘心地叫了一声,李晟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你是男人,自然只能要毛毯,被子我得留着。”



“我是想说,我们还没道晚安呢。”



“晚安。”她飞快地说,见他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心里有点明白了,微微红着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脸颊。张睿哪里听她的,飞快的探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晚安。”



这家伙!李晟返回床上,心里却有小小的喜悦,睡意也很快地袭来。朦胧间,再次听到了追魂一样的敲门声,本想不理会,可他很有耐心地一敲再敲。



“够了,你烦不烦!”她用力地一把拉开房门,张睿顺势掉了进来,脸上怏怏的:“真的很冷,不骗你,而且沙发我睡也太窄了。”



李晟看了看他提着的薄毛毯,春天的晚上还是带着微微的寒意,考虑到他是刚出院的病人,而且不久前还感冒发烧了,她言简意骇地说道:“换你睡床,我睡沙发。”她抢过他手中的毯子,走出了房间。



张睿拖住她:“让你一个女的睡沙发,说出去我都不用活了。”李晟转过头:“张睿,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干嘛?”



“我什么都不想。”他不满地说道:“用不用这么死板呀,你住在我这里,睡床还是睡沙发有谁知道,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床各人一半,你求我都不会动你,在医院折腾了这么久,我都累死了。”说完便自顾跳上床,按熄了床灯,闭眼不看她。良久,等到他心里都没了底气,才感到身边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他没有看她,但也知道她尽管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但身子一定尽量远离他。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2:58:00 +0800 CST  

二十三章

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如坐云霄飞车,时而飚到云端,片刻又坠落谷底。



郁华说:“好歹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天崩地裂’。”



张睿出院后,在李晟这边待了两天,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回了学校。他离开后,李晟过了一天才意识到,在两天的耳鬓厮磨里,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过要做避孕措施。想到这里不禁害怕了起来,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打死也不好意思到药店去买药,万般无奈,找到了莫郁华,吞吞吐吐地对她说了事情的始末。莫郁华二话没说,抓起她就往药店跑。



药是吃了,但毕竟没有赶在最及时的时候,就连郁华也不敢说绝对的没有了危险。李晟在担心害怕中度过了一个星期,直到经期终于如期而至,心中的一颗大石才落了地,暗自庆幸电视里春风一度,珠胎暗结的苦命情节在现实中出现频率并不太高,可也下定了决心,今后决不再这么懵懂。



从张睿返回北京的当天起,全宿舍无人不知李晟有男朋友,因为他电话之勤,套句舍友小雯的话说,就是接电话都接到残废。以往在宿舍电话最少的李晟经常在床上抱着话机聊到夜深。开始李晟还有些沉醉在热恋的喜悦中,时间稍长,张睿性格中的的霸道让她不禁暗暗叫苦,偶尔打电话几次找不到人,或者一言不合,就有一顿脾气。好在他火气来得快也去的快,往往见李晟懒得理他,如同熊熊烈火烧到一团湿透了的棉花,自然而然地又熄灭了,所以,每次到最后主动结束冷战那个人也是他。



两人分隔两地,一南一北,距离甚远,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张睿就会往是这边跑。李晟心疼花费在机票上的钱,他却始终满不在乎,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大四上学期准备结束前,他以方便李晟找工作为由硬塞给她一个手机,李晟想起前一次他也是送她手机,她拒不接受,结果那家伙二话没说,当即翻脸地将手机从十八楼的公寓窗口往下一扔的经历,只得收下。这么一来,更方便他随时随地跟她联系,通常李晟每听到他给她设置的专属于他的铃声响起,都是一阵头痛。李晟怎么也想不通,旁人看来那么冷傲矜持的一个人,为什么一旦爱了,会变得这样的黏人。



这一年的春节前,李晟参加了她所在大学当地的大学生双选会,印象中,她有生以来都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出现过,人挤人的双选会现场,她头昏脑胀地被汹涌的人潮涌这往前走,完全看不到方向,稍好一些的单位更是拥挤得苍蝇都飞不进去,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理性的选择,韵锦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投出了几分简历,更不直到究竟有几成被录取的把握,只是终于走出双选会大门时,呼吸着顿时清新了的空气,深深吁了口气。



张睿自然不必忍受她这番折腾,别的不说,光是顶着名校的头衔,选择的余地顿时大了不止一点点。更何况他的专业正当热门,在校表现出众,家里背景雄厚,要找个好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在就业意向方面他似乎受父亲影响更多些,一心学以致用地往技术岗位跑,反倒对母亲这一系的事业全无兴趣。他父母甚为开明,也不勉强他,由得他去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希望他在选择工作地点时能回到父母身旁,毕竟他是家里惟一的孩子,而且,他父亲担任本省建筑设计院院长兼党委主记一职,为他安排他想要的岗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张睿却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到家乡,他对李晟也是这么说:“靠老爸有什么意思,何况回去后要忍受他的唠叨。还不如留在北京自在。李晟,等你毕业后一过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事实上李晟虽也不愿回家乡,但她更想留在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南方都市,在这里,她感觉不到自己是个外地人,很自然地融入到这个城市的脉搏中。她也对张睿表达过这个意思,但张睿只是说:“你傻呀,你当然要跟我在一起呀。”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01:00 +0800 CST  

二十四章

这是李晟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身边只有他。她那边还好,她只说还要留在学校继续找工作,妈妈也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张睿,他是家里的宝贝儿子,居然没有在父母身边过春节,也没有到他舅舅家去,李晟很意外他父母竟然会默许他这种做法。



“同意才怪。”张睿如是说道:“一个星期前我跟老爸老妈说不留北京了,也不回他们那边,要来G市工作,叫他们作好思想准备,我妈还嘀咕了好一阵,说我有了女朋友忘了娘。后来又告诉她今天不陪他们过年了,我妈恨不得把我塞回肚子里边去。”“那怎么办呀?”李晟笑着,可也略带忧虑。张睿得意地笑道,“我跟老妈说,你要是答应我,你就多了个儿媳妇,要是不答应,连儿子都没了。我妈这才没辙。



李晟顿时无言。“至于我舅那边,我舅妈前几年移民了,我舅跟章粤肯定是去她那边过年的。”张睿补充道。



虽是两个人的新年,但他俩也过得像模像样,除了在小公寓里耳鬓厮磨之外,两人也走街串巷地采买了一批年货。张睿拖着她满大街地乱逛,李晟这才意识到这个城市他竟然比她熟悉多了,敢情当初赖着她和沈居安陪她四处走走,只不过是无赖地找个借口罢了。



除夕之夜,张睿把公寓里外贴满了福字,李晟亲自下厨给两人坐了一顿年夜饭,味道居然不错,张睿吃得津津有味,中国人的传统节日,讲的是热闹团圆,他们只有彼此,倒也不觉得孤清。十二点钟时新年钟声响起,城市指定地点礼花轰鸣,张睿抓着李晟的手跑到阳台上看烟火,无奈隔着林立的高楼,只能看到远处隐约的火光,他孩子气地惋惜得直跺脚,李晟回握他的手,含笑看他,她没有告诉他,其实这晚无需烟火点缀,有他在身边已经璀璨过一切。如果时光别走,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直到很多年以后李晟回想这一幕,心里仍然这么想,可是她知道,人不该太贪婪,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不管有多少痛楚,有这一刻值得回忆,她始终都心存一丝感激。



李晟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如同流水一般过去,身边的同学中没工作的自然继续寻寻觅觅,找到工作的就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吃了就睡,醒了就三三两两地打牌,有些索性直接到签约单位上班实习。虽说学校照常安排了一个学期的课程,可是每堂课的教室都是门可罗雀,就连最后的毕业论文答辩,指导老师也是对已经找到工作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差得太离谱都大手一挥放过了。相对而言,张睿的这半年就比她要忙碌得多,他在课业上向来认真严谨,毕业设计哪里肯敷衍了事,直到6月中旬才把学校那边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在这期间他顺利地签下了位于G市的一个大型建筑设计院,该设计院创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是西南区域最大的建筑设计院,也是国内最具知名度的六个大区综合性建筑设计院之一,张睿在没有依靠父母的情况下能被这样的单位录用实属不易,可李晟心里明白,说是不需要家里施力,可凭着该设计院院长与张睿父亲大学校友的情意,他在单位里自然要顺水顺风得多。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的时光,在张睿的小公寓里一起过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张睿父母本打算给他换一套面积大一些的房子,可是一方面李晟主张够住就好,另一方面原来的小公寓地处这城市黄金地带的繁华商业区,距离两人的上班地点都不远,所以换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程铮的舅舅章晋萌也体谅年轻人不喜约束的心理,便也没有执意要求他搬到自己家去,放任他在外边逍遥自在。



最初的时光甜蜜如童话,早晨两人吃过早餐一同出门等车上班,下午下班后相约一起买菜回家,李晟有一手好厨艺,将张睿的味觉纵得越来越挑剔,晚饭后两人或是一起到附近看场电影,或是牵着手四处晃悠,有时也依偎在家看电视,然后分享一个缱绻的晚上。两人虽然纠缠多年,相恋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如今真正朝夕相处,新鲜感褪去后,许多以前没有发觉或是故意忽略的问题渐渐浮了出来。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07:00 +0800 CST  



首先一点,张睿好动,他虽然在学习、工作这些正事上颇沉得下心钻研,但是其余的时间并不喜欢待在家里或太安静的环境中,尤其设计院的工作终日面对各种图纸,精神紧绷,下了班之后他更愿意跟着一班同事朋友到运动场所健身、打球,或享受这城市著名的夜生活;李晟恰恰相反,她喜静,下班回家之后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即使在家里也是做做家务,听听音乐,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网上下围棋,很少呼朋引伴,只是偶尔会跟莫郁华或大学的几个舍友聚聚,甚至连大多数女人喜欢的逛街购物都不是十分热衷。她试着几次在张睿的生拉硬拽之下跟着他到各种KTV、酒吧玩过几次,往往坐到一半便吃不消那些地方的拥挤吵杂,又不忍拂了张睿的兴致中途打道回府,一晚上熬下来如同受罪。如此三番两次,张睿也不再为难她,偏又喜欢黏着她不放,便尽可能地减少活动下班回家陪她,于是每每是李晟闲时坐在电脑前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如同老生入定,又不许他指手画脚,他便如热锅上的蚂蚁,那里能定得下来。一来二往,两人索性各为其事,互不勉强,该干嘛干嘛,反倒都乐得轻松。好在张睿虽然爱玩,但极有分寸,他在单位里从不张扬自己的家世,不过明眼人都能从他举止谈吐中看得出来他家境不俗,加之外形气质皆出众,不刻意招惹他时性格也算好相处,因此在同事朋友圈里相当受欢迎,各种场合中瞩意他的女孩也不在少数,而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态度明朗,玩得再疯也不越雷池一步,并且大大方方一再表明自己乃是有主之人,旁人尽管对他甚少现身的“神秘同居女友”的存在持怀疑态度,但见他明确坚持,也均默认他的原则。在外时,李晟绝少打电话催他返家,反倒是他倦鸟知巢,见时间不早便及时脱身回家。其实不是没有遗憾的,有时看着同样有老婆或者女友的朋友、同事被家里的电话催得发疯,他心里甚至会生出几分羡慕,他隐隐中期待着她能表现出离不开他的姿态,可不管他回多晚,她都只给他亮一盏夜灯,或者先睡,或者做别的事情,从未苛责于他。



除了性格上的截然不同外,张睿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自幼家人亲朋无不把他捧在手心,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时各类杂事都丢给老保姆,就连在北京念大学的四年里,父母心疼他独自在外,也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房子,一概生活上的琐事都有钟点工打理,饶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自幼带大他的老保姆都要不放心地上京照顾他一阵。现在跟李晟生活在一起,当然不愿意有闲杂人等叨扰,所以家务上的一切事情统统都落在了李晟身上,他竟是连一双袜子、一双碗筷也不肯亲自动手洗的,更别提日常的做饭打扫了。李晟家境自然远不如他,可从小在家里,尤其父亲在世时也是父母的掌珠,甚少像现在这样里里外外地操持,刚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先是受不了张睿在家务事上的白痴,兼之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比他得心应手,便顺理成章地揽下了所有的事情,天长日久,难免感到有些疲惫,尤其是偶尔下班得比较晚,回到家往往看见他大少爷窝在电脑前打游戏,或者干脆在单位赖到比她回来的时间还晚,一见到她就抱怨肚子饿,气得无话可说。她也试过赌气自己也什么都不干,饭也不给他做,衣服也不给他洗,房间也不收拾,看他怎么办。谁知他硬是看着屋内乱成一团也视而不见,沙发上堆满了东西拨开就坐,衣服累积到再也没有替换了便扔给物业附属的洗衣房,内衣裤索性就穿过一次就扔,没饭吃就更简单了,楼下附近多的是餐厅酒楼,一个电话外卖就可以送到家。最后往往是李晟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败下阵来,继续做他的免费女佣,末了还要被他奚落几句。



有时张睿也心疼她,说过要请钟点工的话,李晟始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何况她深知他的脾气,虽然自己不喜欢动手,但在生活的细节上要求甚高,诸如日常洗涤用品都有偏好,衬衣稍有些褶皱即坚决不肯出门,钟点工如何一一照顾得来。幸而李晟工作的所在部门是公司的一个客户服务部,平时工作大多只是接接客户咨询、投诉电话,总的来说还算清闲,只要不跟张睿的臭脾气计较,公司、家里都还算能应付得过来,只是两人间摩擦难免。



本来年轻男女之间,既然生活在一起,由于性格和习惯上的差异导致小的口角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张睿是个火爆脾气,越是在亲密的人面前他的任性和孩子气就越表露无遗,李晟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当真是绵里藏针的一个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心里认定的事情很少退让,即使有时无奈忍他一时,但积在心里久了,不满就容易以更极端的形式爆发。两人各不相让,一路走来大小战争不断,只因年少情浓,多少的争端和分歧通常都化解在肢体的热烈纠缠中。古话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大概便是如此。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07: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次年春节前夕,沈居安和章粤的婚讯传来,章粤是直接兴高采烈地将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张睿,说都是自家人,请帖就不发了,让他和李晟两个到时主动前来,还少不得要他们帮忙打点的。比起在国外多年的章粤,沈居安则要固守礼节得多,给李晟的请帖他是亲自送到了她手中。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休时间,难得的阳光灿烂,李晟和沈居安约在她公司附近的一个小餐厅里,看着他放在桌上缓缓朝她的推过来的精致请帖,李晟说道:“其实章粤已经打过电话过来,我们都知道了。”



沈居安道:“章粤说是章粤的事,我现在是以我的名义邀请你,你知道的,我的亲友并不多。”



李晟低头一笑:“现在说恭喜会不会显得很虚伪。”



沈居安了然地笑道:“我应不应该再表现得尴尬一点,才更符合我们现在的关系。”



李晟再次失笑:“收到旧男友的结婚喜帖,怎么也要感叹一下。”



“确实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玄妙。”他的声音温润一如当初。



“不管怎么样都要说声恭喜,真的,居安,祝你和章粤幸福。”李晟再抬起头时,脸上是坦然的祝福。



“谢谢。”沈居安淡淡一笑,轻轻转动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冰水。



李晟翻看着印上了章粤和沈居安两人结婚照的喜帖,粉色的精良卡纸,设计简约大方,又不失品位,看得出用了心思。“是章粤设计的吧,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其实你很幸运,章粤是很难得的好女孩。”李晟说这话是真心的,章粤虽然是富家千金,但性格率真豁达,是再精灵剔透不过的一个女子,谁拥有了她都该是庆幸的。



“你说得对,她真的很好。”沈居安仍是专注看着他的一杯冰水,这样的天气,饮料点一杯冰水的人着实不多。“其实……就算她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李晟眼里闪过刹那的惊愕,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沈居安笑笑说:“我娶的是一个叫做‘章粤’人,她有这样的一个姓氏,这样的一个父亲,就足够了,其余的都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李晟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挤不出笑容,他还是以前清俊儒雅的样子,这样一个温和如旭日春风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比冰水更冷。“我有个好朋友喜欢说一句话,求仁得仁,是谓幸福。同样,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你的选择我不予评论,可是,你不该伤害她。”



“没有人应该受到伤害。”他慢慢地喝了口水,像完全感觉不到寒意,“相信我,以前我就说过,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况且,我给了她一个她想要的男人和她期待的一份感情,这对于她而言,何尝不是求仁得仁?”



李晟没有与他争论,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红楼中的一句话:任是无情也动人。谁能拒绝这样的男子温柔一笑,她开始觉得张睿的孩子气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暗里叹了口气。



“别误会,李晟,我并不想挽回什么。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很像,这可能也是我一直受你吸引的原因。”



李晟用手轻轻碰触身旁玻璃窗上的光影,良久方回答道:“你错了,居安,我们并不像。”



“是吗?”他笑得意味深长。



当晚李晟回到家中,看张睿的眼神也不禁柔情了许多,两人自是更加甜蜜,激情过后,李晟在张睿怀里昏昏睡去,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凉意,不禁用手一摸,原来是付耳环。她半靠在床头,摘下来细看,原来是前一阵两人逛商场时经过首饰柜台,她无意间看到这对耳环,摆在不是很显眼的地方,坠子是小而淡的一点蓝色。当时张睿见她喜欢,忙不迭让柜台服务员拿了出来,原来耳环是铂金上镶嵌了一小颗水滴状的海蓝宝,看起来甚是雅致。海蓝宝原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这对耳环上镶嵌的那两颗纯度极高,幽蓝如人鱼眼泪,加上做工精致,又出自名家之手,所以李晟看了一下标牌上的加钱,连忙摘了下来。倒是张睿坚持要买下,他一直想送她首饰,无奈她对这些东西兴致不高,难得她喜欢,他怎会错过。李晟见他固执,便用了缓兵只计,只说道:“要买可以,只准用你的薪水,不准用家里的钱。再说,我又没耳洞,买了也戴不了。”当时他只得罢了。李晟以为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忘了这事,谁知道他当真老老实实地存了几个月的薪水,还特意向厂商定做了一付夹式的。



李晟心中感动,将耳环重新小心戴上,两颗小小的蓝色坠子在她耳际轻晃,跟她的气质说不出的贴合。



“以后不许你丢下它。”张睿把头埋在她胸前说道。



李晟轻抚他的头发:“以后也不许你丢下我。”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14: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春节将至,李晟和张睿都一样有七天的假期。前一年的春节两人都没有回家过年,张睿这边还好,他父母偶尔都会抽时间或借着公差的理由飞过来看看他,李晟却是整整一年多没有见到妈妈了。对于妈妈,她有着一种复杂的心态,一方面挂念着,一方面却逃避着。今年节前妈妈早早打来了电话,让她非回去不可,更重要的是,听妈妈早些时候电话里透露,叔叔的服装厂由于同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加上经营不善,这一两年来竟亏损了不少,无奈之下,今年将整个厂折价买了出去,好歹才偿清了外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靠着叔叔前几年的一些家底,虽不至于生活窘迫,但坐吃山空,日子只是大不如前了。李晟跟叔叔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十分亲厚,但当年叔叔供她上大学的恩情她点滴都记在心里,更何况还有妈妈这层关系在里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家照看一下。



除夕前一天,李晟跟张睿一起飞回家乡的省城,刚刚出舱,早有张睿的父母和司机在外等候,他父母苦留李晟跟他们回家住几日,可李晟回家心切,而且念及自己和张睿并未结婚,春节关口哪好到别人家去,张睿一家挽留不住,只得遣车将她送回县城,张睿也硬是亲自送了她到家才返回。



妈妈虽然早知李晟今日会回家,可一见到女儿,还是免不了悲喜交集。李晟心里何尝没有感叹,一年多不见,妈妈竟然憔悴了那么多,显然可见先前在电话里提到的困境还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就连叔叔脸上也不见了原先飞扬的神采,叔叔家的“妹妹”年纪还小,话也不多。饭后,李晟和妈妈把碗筷收拾妥当,母女二人便在妈妈的房间里谈心。李晟将随身带回来的一张存折塞到妈妈手里,只说这是做女儿的一点孝心,妈妈推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其实李晟工作了大半年,积蓄也并不是很多,只不过她所在的G市毕竟经济发达过内地城市,而她的收入也算中等,平日里跟张睿在一起,首先房租这一项大的支出便可省去了,尽管平时生活中她不肯让张睿一概包揽开支,坚持付了水电杂费,可毕竟有他在身边,比独自一人在外闯荡要好过许多,她不知道给妈妈的这点钱算不算杯水车薪,但毕竟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随后妈妈告诉她,其实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叔叔在家赋闲了一段时间,最近靠着朋友的引荐,聘上了省城里一个服装厂的主管,年后便要上任,虽说是替人打工,可将去的这个服装厂的规模自是不比他以前那个私营小厂大上许多,待遇也颇佳。



“这样再好不过了,全靠叔叔还是有本事的人。”韵锦的一颗心放下了许多。



“他纵有本事,不过也靠幸运。”妈妈叹了口气。



李晟便不提此事,只转弯抹角地问妈妈,叔叔待她可好。妈妈只是微红了脸说,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可求的了。看着妈妈的神情,李晟知道了,妈妈是找到了可以付托余生的人。为人子女,除了为妈妈高兴,她还能做什么?她身边也有了张睿的陪伴,如果爸爸在天有灵,看见最珍爱的妻女都有了归宿,也当安息了。



心事既了,李晟顿觉释然了许多,除夕夜的年夜饭上,一家四人总算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李晟甚至跟叔叔也碰了几杯。饭后她只觉得双颊发热,可心里难得地澄明安详,正想给张睿打个电话,他已经早一步给她打了过来。电话那头他直嚷着想她,竟是一天也离不得的样子,又说他想让双方父母见上一面,也当作将两人的关系正式明朗化了。李晟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太过仓促,可酒意一上来,醺醺然之下也经不起张睿软磨硬施,也就答应了。



她只是顺口应承下来,没想到张睿动作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他便打她手机说,他爸妈现在便有时间,问李晟想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哪里。李晟哭笑不得,今天正是大年初一,那有这个时候双方父母见面的道理,再三讲道理,他才勉强同意再推一天,并且说明他爸妈愿意迁就李晟家里这边,在她们县城上不拘找个什么地方聚一下。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25:00 +0800 CST  



结束电话之后李晟只得将这件事跟妈妈和叔叔说了,谁知他们一听之下竟如临大敌般,直说怎么可以委屈未来的亲家到他们的小地方来,当然要他们全家亲自到省城去才不失礼。李晟也由了他们去,当晚便将妈妈和叔叔的意愿转告了张睿那边,张睿一家都表示尊重他们的意愿,于是便定了省城里相熟的酒楼,末了,张睿父亲还亲自打电话来正式表达了对李晟一家的邀请,事情变如此定了下来。李晟着实没有想到她原本想像的一场简单会面竟会变得这么郑重其事,然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



初二清晨,妈妈和叔叔早早便起来收拾妥当,再把李晟和妹妹催了起来,李晟看见妈妈竟然穿上的她衣箱里最隆重的衣服,叔叔身上俨然是跟妈妈结婚喜宴上的西装,她觉得好笑之余心里是感动的,不管是贫还是富,天下为人父母者的心都是一样的。一家人紧张地张罗了一轮终于出了门,上车前妹妹还因为没有记住大人教的见到张睿父母时要说的吉利话而被叔叔斥责了几句,李晟忙劝住了。待到买好了作为见面礼的土特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客车抵达省城时已临近中午,李晟没让张睿过来接他们,在车站附近拦了辆的士就往约好的酒楼去。



车子停在了他们要去的酒楼前,下车后李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筑,从门口望去大厅恢宏气派却不显浮华,虽地处市区中心但难得地在巷子里闹中取静,四周车辆也寥寥无几,显然不是一般对外的酒楼,而是类似于私人会所之流的地方。好在张睿已迎出门口,见了李晟父母便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妈妈和叔叔忙不迭地回礼,见张睿作出要替他们提手中的东西,哪里好意思让他代劳。李晟只笑着说:“叔叔,让年轻人拿着吧,这是应该的。”张睿忙笑嘻嘻抢过,跟着一身正装的大堂经理模样的人将李晟一家引至二楼的一个包厢前。侍者推门的刹那,妈妈尤暗暗问了李晟一句:“女儿,妈妈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吧?”李晟没有说话,悄悄地用力一握妈妈的手。



进去后,张睿父母早已站立离席等候,双方寒暄了一阵才各自入座。入座过程中,叔叔硬是要张睿先坐自己才肯坐下,李晟在旁,张睿哪敢造次,只得一再退让,直到他父亲开口亲自请叔叔先坐下,这才罢了。李晟心中有些不解,只当叔叔是谦逊过分,也不说什么。闲聊间,服务员悄无声息地将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张睿的父亲张彦生和母亲章晋茵都是家常打扮,并不显山露水,只是言谈举止间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气度,当下两人一如寻常家长,与极有可能成为亲家的两个同龄人闲话家常。张彦生虽和蔼但话不多,一副学者的书卷气,倒是章晋茵忙着招呼。菜上齐后,她夫妇二人举了面前的小酒杯,说道:“这里的菜虽不算好,但难得地方清净,很合适亲友聚会,还请不要见外先干了这杯,庆贺在这新年时候,我们两家人初次正式会面。”



于是几人都举了杯,除了还在读书的妹妹外,其余的人都将酒干尽了。李晟和张睿喝完杯中酒,两人暗里相视一笑。还没坐下,叔叔忙拿过酒壶,给他身边的张彦生添了一杯酒。张彦生欠身致谢,叔叔又给章晋茵倒酒,倒是章晋茵忙招手唤来了服务员,连说:“您太客气了。”叔叔举杯倒:“哪里是我客气,张院长、章总,千言万语说不完我对您两位的谢意,我们也不会说话,只能用这杯酒感谢对我们家的关照。”



李晟的筷子悬在半空,只疑惑地看着叔叔和章晋茵夫妇。章晋茵轻咳一声,脸上笑意如常:“都是自己人,何苦那么见外,张睿,招呼你伯父伯母吃菜。”张睿看了李晟一眼,忙让服务员给李晟妈妈和叔叔添了碗汤,再用自己的筷子给李晟夹了夹菜。



李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张彦生已将话题扯开,双方只聊些家常,气氛还算融洽。席间章晋茵问到李晟妈妈身体可好,李晟妈妈说道:“还算好,多谢记挂,若不是我前段时间身体若一些,老张早就可以去厂里报到了。”张睿忙抢了一句:“还是身体最重要。”叔叔却对着章晋茵道:“不过您放心,章总,一过完年我就会跟李经理报到,服装厂这一块的业务我熟,您交给我就……”“叔叔,你吃吃看这个,味道不错。”李晟给叔叔夹菜,打断了他的话。



她明白了,叔叔和妈妈的郑重其事,谦卑小心从何而来,她真蠢,早该想到天底下那有那么顺利的事情,这边叔叔刚失业,那边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就找上门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话间,章晋茵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慎滑落在地,还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叔叔已经抢先一步将外套拾起,小心地掸去看不见的灰尘,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处。李晟垂下了眼帘,多么熟悉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她几乎就要忘了五年前那一幕,孟雪手中沉甸甸的捐款信封,跟章晋茵的外套一样,红的让她眩晕。那么多年了,原来什么都没改变。



她抬起头来,发现张睿担忧的眼神,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可她有什么权利不高兴,包括张睿父母在内,他们都是好心,是因为张睿爱她,所以他们才帮助她的家庭,而事实上叔叔和妈妈的确需要这份工作。她回应张睿一个笑容,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菜,从不知道,原来鲍汁猴头菇的味道会是那么苦涩,她忍耐着细细咀嚼,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微笑如常。



席毕,章晋茵夫妇挽留李晟一家在省城玩上几日,李晟和妈妈都说家里还有亲戚要探望,他们也不勉强。张睿把李晟拉到一旁,说道:“亲戚就让你妈妈他们走就行了,你留下来吧。”李晟笑着说:“天天两个人呆着你也不烦。”他便贼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李晟脸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边几个大人看着他们小两口的模样,皆是但笑不语。



毕竟还是张睿了解她,回到家后,李晟睡前收到他发来的短信:“你还是介意,所以不开心是吗?可能我又做错了,我让妈妈帮你叔叔,只是想让你高兴。”李晟把手机放在胸口,很久才给他回复:“我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我明白,谢谢你。”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25: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春节假期过去,李晟和张睿一起回到G市。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重复,李晟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叔叔工作的事情,她不愿意让这件事打乱她和张睿正常的生活,只希望叔叔那边凡事顺利,在新工厂里尽心尽力,也就不辜负张睿和他父母的好意。



沈居安和章粤的婚礼就在春节后的第二个周末举行。由于章粤在国外多年,受西方习俗熏陶颇深,而且她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所以婚礼基本采取西式。整个仪式的过程并没有像李晟先前想像的那样极尽铺张奢华,而是在一片庄重低调的氛围中进行,受邀请而来的也只是亲友和少部分往来密切的生意上的朋友,记者和慕名而来的好事者都被礼貌地拒之门外。婚礼的地点安排在章家名下一间酒店的草坪上,仪式过后便是轻松随意的自助餐会。



李晟自己从侍者手中拿了杯饮料,坐在一丛矮树后的长凳上静静享受阳光。张睿先前还在陪在她身边,替她一一引见他的亲友,渐渐的,遇到到越来越多的熟人,其中多是些他和章粤自小的朋友玩伴,都是与他们家境相似的世家子弟,多年未见聚在一起,有说不尽的笑话,因此李晟便随他去,自己推说想到处走走,一个人也落得清净。她抿了口饮料,深深呼吸了一口草地特有的芬芳,看着周围华服俪影,如果没有张睿,这时她完全不能想像的世界,习惯了他平时在身边倒不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与他相仿年纪的少年俊彦中,也完全掩盖不了他木秀于林的夺目,他和章粤在那帮人中谈笑自如,眉飞色舞,那才是他们的世界。而章粤紧紧挽着的沈居安话却不多,他始终保持着和煦优雅的微笑陪伴着新婚的妻子,做工精良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似玉,高贵优雅得让人不敢直视。李晟觉得居安越来越像一尊玉做的雕像,看上去温润迷人,其实却冰冷坚硬,如果你了解他,就会发现就连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疏离――而且,他现在并不专心。这个发现让李晟觉得相当值得玩味,在场的人中,除了章粤不确定外,她是最了解居安的人,他很有自制力,把自己藏得很深,也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但现在尽管他极力掩饰,眼里的焦虑和不安却瞒不过李晟。只是李晟不是个多事的人,沈居安现在已走出了她的生活,她也无意探知别人的隐秘。



她在一旁看着沈居安陪伴章粤良久,最后不知对章粤说了个什么理由,然后跟其余的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去,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场地四处漫步,但留心之下竟是在地上细细搜索着什么东西,只是好像始终找寻不到,眼里的焦灼便越来越盛,不知不觉朝李晟的方向走来。



“找到了吗?”李晟见他走近,也不便刻意隐在暗处,索性出声询问。



“李晟?”他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面色如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笑得从容。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李晟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



沈居安没有回答,眼神慢慢冷却,犀利如刀,李晟不动声色。半响,他笑了一声,神色却只剩颓然:“对,很重要的东西。我丢了我的戒指。”



李晟愕然,“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吗?”她看着他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沈居安扬起手指,微微嘲弄地看着手上那个戒指,切割完美的钻石阳光下绽放异样的光彩,“不,不是这个。是一个很普通的金戒指,我把它弄丢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凄惶和无助是李晟完全陌生的,那种失去挚爱宝贝的伤痛是即使是一个心机再深的人也装不出来。



“需要我帮你吗?”李晟问道。



沈居安正待说话,却听见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居安,你在这里干什么?……哎,李晟,你也在?张睿刚才还到处找你呢。”章粤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



“嗨,章粤。”李晟连忙笑着打招呼。



“说什么有趣的呢?到处也找不到你?”章粤微嗔地看着丈夫,脸上说不出的俏皮娇艳。



“噢,我弄丢了一样东西,正好居安走过来,就寻思着帮我找。”李晟急中生智地说。



“丢了什么?”章粤露出着急的神情。



“一个戒指。”李晟顺着她的话说道。没想到章粤露出一副“怎么不早说”的表情,低头从宴会手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光面金戒指,“是这个吗?刚才服务员拾到交给我的,我正想问问是哪个来宾弄丢的。”



李晟飞快的扫了沈居安一眼,从他的神色里她猜到了必定是这个戒指无疑了,便忙着接过,连连向章粤致谢。章粤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傻瓜。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就别把它再弄丢了,有时候未必那么幸运的。对了,李晟,我跟居安要去前面跟几个伯父打声招呼,你一起过去吗?”



李晟当然笑着摇头,章粤和沈居安刚走,她才看到原来张睿也是跟着章粤一起过来的,恰巧在不远处遇到一个朋友,留下聊了几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他告别朋友,走到她身边,痞痞地向她伸出一只手掌:“得了什么好东西,我看看?”李晟没好气地把戒指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看见了没有?”“这不是章粤刚才拿着的嘛,为什么到你手上去了?”“章粤只是捡到而已。”李晟淡淡地说。张睿露出狐疑的表情:“戒指是你的?”李晟笑着拍拍他的头:“多事,反正不是你的。”张睿跳了起来:“男人的头是随便拍的吗?我又不是小狗。”



李晟庆幸他没有继续追问,其实她可以顺口承认戒指是自己的,随便说是妈妈给的也好,这样都比较说得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骗他。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28:00 +0800 CST  

二十八章

一个春天相安无事地过去,张睿的生日在八月初,早在他生日到来的前十几日,他已经反复地提醒李晟不要忘记。李晟便思量着要送他什么,他却一直强调用钱买得到的东西他通通不要。而张睿的父亲张彦生虽然一直不主张在物质上宠坏了儿子,但儿子二十三岁生日,他还是与妻子章晋茵一起送了儿子一份大礼,还说要给儿子一份惊喜。为保证生日当天能与李晟过足两人世界,张睿与同事、朋友间的庆生活动提前几天就开始了。这晚李晟独自一人在家,一局棋下至一半,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居然是叔叔用手机打来的。这些年来,叔叔很少亲自跟她对话,有什么事通常都是妈妈转达,这一次李晟隐隐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可能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就越容易降临。叔叔的话才说到一半,李晟的心已结了层霜。原来妈妈长期以来身体不好,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妇科病,没想到两个月前实在熬不住,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竟然是中期的宫颈癌,当下吓得叔叔全没了主意,马上让她住进了医院。手术和治疗是一大笔的费用,妈妈没有医疗保险,叔叔也早比不得当初,为了解燃眉之急,无奈之下他私自挪用了刚担任主管的服装厂的一笔公款,这原也是权衡之计,按照他的想法,年终清账时想办法填上便是。靠着这笔钱换来的及时救治,妈妈的病总算了稳住了,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八月份整个企业上下开展了一次清产核资活动,眼看就要查到他所在的厂,可一时之间到哪里找钱填补这个缺口?如果在清产核资过程中被发现挪用了这笔钱,这刚得来的饭碗是决不可能再保得住,他半生的名誉也算毁尽了。



“究竟是多少钱。”李晟命令自己冷静,可声音是止不住的暗暗颤抖。



“十一万四千。”



“十一万……”李晟的语调如同。



“李晟,你要知道你妈妈的病需要化疗,还有那些药……”叔叔急着说。



“她是我妈妈!我的亲妈妈!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告诉我这个做女儿的,宁可去用那动不得的钱?为什么?”李晟失控地打断叔叔的话,泪如雨下。“两个月了,你们瞒不住了才想到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叔叔像被吓住了,更加语无伦次,“李晟……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你妈妈现在已经暂时没事了。我们之所以起初没有告诉你,一方面你妈妈怕你担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诉了你,你刚工作,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呀……我知道张睿有钱,开始也想让你向他开口……我是说借,不要他给。可是你妈妈说,怕你问他借了钱,从今后在他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你不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强的孩子,叔叔没有用,有些事可能让你难堪了,……你妈妈不说我是不知道的,我是个粗人。但你妈妈嫁给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为缓过这阵就好了,哪知道那么倒霉……李晟……叔叔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你妈妈她不知道。我只怕要是这件事被查了出来,就算章总面上也不好看……”



李晟丢了魂一样的放下电话,泪痕半干在脸上,有一种麻痹似的痛楚。原来她是个那么失败的女儿,妈妈生了那样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叔叔说得没错,就算告诉了她,她能怎么办?她没有钱。问张睿借吗?连叔叔都知道她开不了这个口,究竟是妈妈的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难道她竟然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可是,妈妈和叔叔口口声声说不希望她在张睿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是出了这种事,她何尝又能在他面前抬头?她觉得一颗心就要裂开,没有人可以让她去责怪。忽然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如同命定的一个局,她步步地躲避,步步陷在里面。



像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她飞快地打开抽屉,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折和储蓄卡,一万五千块,这是她全部的积蓄,她又翻出电话簿,第一个打给郁华,郁华医科都还没毕业,当即说愿意把所有的钱给她,不过几千块,接着她陆续打给大学里几个相熟的舍友、同学,大家都不是有钱的人,但你一点我一点地,总共也不到两万,加上她自己的积蓄,最多四万块,距离十一万四千,差的不止是一点点。李晟攥着薄薄的存折,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虚乏。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32:00 +0800 CST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像是受了一惊,接起来,原来是张睿。“李晟,你下来,我在楼下等你,快点。”他的声音透着一丝神秘和兴奋。



李晟机械地找块湿毛巾擦了擦脸,放好存折匆匆下楼,一走出电梯间,就看见张睿站在一辆庞然大物旁,对她笑地灿烂无比。“李晟你看,原来这就是我老爸老妈所说的惊喜。悍马H2深兰色的限量版,今天特意让人开过来的,想不到我老爸那个老学究的眼光还不错吧。”



李晟呆呆地看着眼前炫目夸张的越野车,一时说不出话来。张睿以为她也跟自己最初一样惊呆了,便扯了她上副驾驶座,“我带你兜一圈……看见没有,这里还装备了雨雪自感应雨刮系统,还有双屏……”张睿神采飞扬地解说给她听,李晟却条件反射般问道:“这车要多少钱呀?”



张睿皱眉想了想,“大概五、六十万吧,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价钱,管它多少钱呢。这个全球不过生产八百七十多辆,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



“可是没钱就更加不用想了。五十多万……”李晟摇头苦笑,不过是一个生日礼物,一个大玩具,却有可能是贫**家命运攸关的一个天文数字。



“别以为是我老爸那么大方,他要是出手那么阔绰,反贪局就得找他麻烦了,肯定还是老妈扔的钱。”张睿看着她说道。



李晟把他的头扭回正前方,“既然你爸妈送车给你,也要小心开才对。”她原来想跟他说什么?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



第二天,张睿非要开车送她上班,骚包的车子一路引来不少注视。中午下班前,李晟给沈居安打了一个电话,下午,八万块准时打入了她的户头,她在第一时间将总共十二万转给了叔叔。



李晟心里感谢沈居安没有多问,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可她更明白,向他借钱其实是下下之策。不说他和张睿一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光凭她跟他曾经的一段暧昧感情,也不该跟他有金钱上的纠葛,不到退无可退,她不会走这一步。



其实,怎么看来,她都应该向张睿求援,因为现在他才是她最亲密的人,如果妈妈当初一发现病情立刻告诉她,她即使难堪,都会向张睿开口的,毕竟没有什么比妈妈的病更重要,可是妈妈和叔叔为了考虑她的感受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她反而更没法面对张睿。叔叔所在的服装厂是张睿妈妈章晋茵集团公司的子公司下属的分厂,虽然这点叔叔犯的这点事远不会惊动集团高层,但因为是章总亲自引荐,又有李晟这层关系,一切都简单不起来了。现在她只想让叔叔暗里将钱填补回去,将整件事化解于无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至于居安的钱和人情,她会想办法慢慢的还。他不是她的爱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钱和人情当作债,只要是债就会有还完的一天。



当晚她带着疲惫回到两人的家里,一开门,就看到张睿坐在沙发上,听到声响,便转过头,用一种略带陌生的眼光看着她。李晟心下多少有些明白,也许事情终究没有瞒得过他,该来的躲不过,她干脆径直走到他面前,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早些时候你以前的舍友小雯打电话来,说她家里临时有了事,所以要借给你妈妈看病的钱她暂时不能给你了。然后,我就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你叔叔说谢谢我。不久前我妈又跟我说,你叔叔……,让我别告诉你,她会处理好。苏李晟,告诉我,你哪来的十一万?”



果然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现在看来,她这面墙竟是无处不透风。李晟见他狐疑的眼神,心一横,索性将前前后后,包括向沈居安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张睿听了不怒反笑:“你身上发生了这些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我,而是沈居安,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李晟充满了无力感:“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不懂。”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32:00 +0800 CST  



张睿霍地站了起来:“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呀?为什么把我当傻瓜?难道沈居安就懂?”



“对,他会懂,因为他跟我一样,知道贫贱是多可怕,知道没有钱就没有尊严!不像你,从来就不知道穷困是什么滋味。张睿,我没有把你当傻瓜,我是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欠沈居安的,但我不能欠你的,那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很辛苦!”李晟也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他说。



张睿随手抓过沙发上的一个资料袋,另一只手握住李晟的手,“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跟我来。”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门外走。



李晟被他牵着上了车,依稀察觉到他往章粤和沈居安的住所开去,可无论说什么,他一概不予理会。



很快到了沈居安所在的半山临水的住宅区,张睿给他打了电话,然后将车开进停车场等候。十来分钟后,沈居安一个人衣着整齐地出现在停车场,看着李晟和张睿,他似乎有些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刚走近前来,还没开口,张睿已经下车将手里的资料袋打开,抽出里面数叠钞票就往沈居安身上用力摔去,沈居安闪避不及,身上被其中几叠砸个正着,更有一叠在半空中散了出来,粉红色的百元钞票顺着他满头满脸地飘洒下来。



“张睿!”李晟厉声喝止,可哪里来得及。



沈居安咋然遭遇这样的变故,神色却没怎么改变,他一动不懂站在原地,任凭纸钞从他身上洒下,表情漠然。



张睿还不放过他,竟像积怨已久般说道:“钱如数还给你,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我表姐愿意嫁给你,我没话可说,但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李晟。”



沈居安缓缓捻下落在肩上的一张钞票,淡淡地说:“我想你是误会了。”



“误会?”张睿冷笑,“别以为人人都像章粤一样傻,你图的是什么我们心照不宣,这钱是你的吗?犯不着拿着章家的钱来充情圣吧?”



“住嘴!”同样一句话却异口同声地出自两个女人嘴里。章粤身上外套里尤是来不及换下的家居服,头发凌乱地匆匆赶来。李晟却又急又恼地扯住张睿。



沈居安浑如没事一般弯下腰去,一张一张地拾起四处散落的钞票,整齐地放回张睿先前带来的资料袋里,他不看张睿,却只对着李晟轻声说:“你确定不需要这些钱了吗。”



李晟羞愧得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只说对不起。章粤走进张睿,劈头盖脸地说道:“你还是小孩子吗?做事有没有经过大脑。”张睿不甘示弱地回嘴:“做事不经大脑的人只怕是你,明知是坑你还往里面跳。”章粤气得一张精致的面容变了颜色,指着张睿的鼻子骂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马上滚!”张睿拍开她的手:“谁稀罕管你的闲事,你管好你老公。”



“张睿,跟我走。”李晟强拽着张睿往车里去,却拽不动他分毫,一气之下干脆撒手,“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不走,我走。”说完掉头就往停车场出口处走。



张睿这才转身去追,末了还撂下一句话:“章粤,你就傻吧,以后有着你的苦头吃呢。”



章粤咬牙看着张睿和李晟离去,狠狠说道:“死张睿,以后谁再理你就是王八蛋!”沈居安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走吧,别恼了,跟他计较什么,回家。”



这边张睿开车和李晟回家,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家中,张睿的火气才慢慢散了,便讪讪地跟李晟搭话,李晟却闷声不吭洗澡睡觉,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张睿趴在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露在薄被外的肩:“哎,说句话吧,还生气呀?”李晟无声地把身体挪开了一点,张睿再靠近,不服气地说:“明明开始是我有理,怎么现在变成你生气了?刚才我又没骂你。”李晟觉得自己疲惫得说不出话来,被他吵得无奈,这才翻身起来,冷冷道:“的确是你有理,都是我的错,张睿,这样我真的很累,我们两人这是何苦?”



张睿慌了,隔着薄被一把抱住她:“我不管那么多,只想要你在我身边。对,我承认我不喜欢沈居安,今天是刻意让他难堪,可是李晟,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心上?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说过要送我一个礼物,我要一个承诺,别离开我。”李晟闭上眼,深深叹息。

楼主 wsch84  发布于 2011-09-26 13:32:00 +0800 CST  

楼主:wsch84

字数:135489

发表时间:2011-09-20 22: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03 21:20:35 +0800 CST

评论数:110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