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还没到四十。”

“也是。”张启新说。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给万女士买一双耳环。
张启新让万复初给点指导意见。

万复初发现自己离了万女士五年之久，忽然有点迷迷糊糊，不知道她现在喜欢些什么。

万晓女士以前是喜欢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金银珠宝，看上去越贵，她越喜欢。

但是，现在，万复初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叶子轩女士了解万晓同志。

“什么看上去贵就买什么吧。”万复初给出最终意见。

“万将军，”张启新笑，“看上去贵的，实际也贵啊。分明刚刚还说不要买得太贵。”

万将军汗颜。
刚刚是她考虑不周了，万晓女士就是喜欢贵的。

她说：“我妈是个俗人，就喜欢贵的，但是我们的心意总不能用钱去衡量吧。”
“我们这叫投其所好。”

张启新听见一愣，接着就笑了出来，点点头，说：“万将军说的有道理啊。”
“那我们原路返回，就去买那些贵的呗。”

张启新觉得那个看上去简简单单的耳环好，万女士肯定喜欢，万复初又觉得越是花哨越好。
“你个土鳖。”张启新甩下一句话。“懂个什么”

“不是，我妈就喜欢这种。”万复初哭笑不得。

“别把你的喜爱强加给别人。”张启新白眼，说，“五年的时间，阿姨肯定审美提升了。”

万复初叹一口气，说：“择个中吧。”

最后还是折中，买了一双不那么花哨，又不会过分简单的耳环。

张启新还算满意的付款打包。

到家之前，张启新对着楼下的玻璃整理着容貌，她左看右看都觉得有点问题，最后嚷道：“气死我了，不整理了！”
两脚噔噔的就走了。

万复初不觉得麻烦，倒是觉得还挺可爱。

张启新皱着的眉头，一看到万女士就松开了：“阿姨好。”

“你好你好。”万女士招呼着她进来，“快进来。”

在张启新的印象里面，万女士的确不到四十岁，可是她脑海中自动的就生成了一副中年妇女的形象，再套上万晓女士面黄肌瘦的证件照。
看到面前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女人。张启新愣了一下。

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刚出头罢了，穿着浅色长裙，身材均匀有致，面上化着素妆。
愣的不止张启新，万复初也微微吃惊，怎么她回个家，整这么多花样。
她的眼神问着万女士，万女士仿若看不见她一般，两只眼睛一直放在张启新身上。

张启新递过去礼物，说：“一点小心意。”
万女士像是不服输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盒子，递过去，说：“真巧，我也给你买了点东西。”

张启新只得道谢收下。

叶子轩在厨房忙碌着，万复初又一次站到了门口，看着她，问：“叶阿姨，今天吃什么呀。”

叶子轩才是真的三十出头的那位，听见和自己差不过几岁的人叫自己阿姨，虽然是出于辈分，还是有些难受的。
可是这叶阿姨是万复初叫出来的，这是认同，也是压力。

“炖着排骨汤和五花肉呢，一会再炒几个普通的菜就行。”
叶子轩做菜不慌不忙。

万复初想起一些事情，问：“我妈话不少吧。”

叶子轩莞尔一笑，点点头，说：“你妈一个人待久了，话多是正常的。”

万复初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是怪万将军的意思哈。”叶子轩解释到：“那些年，大部分不都这样孤零零的。”

万复初不置可否，又说：“以前我放假回家，在家里面做饭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一边说话，一会说这里不对，一会说那里不行。我实在受不了，就把她赶出去，让她去看电视。结果，她没隔多久，又跑回来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看着我。”

“那个时候，我想，算了，就这样吧，让她这样唠叨着也没什么影响，反正我也不听。”

叶子轩哈哈的笑着，接过话说：“我知道，我知道。”
她把姜蒜，下锅，扔几颗花椒和干辣椒进锅里，中火炸着。
嘴上说：“她和我刚在一起那会也这样，我下班回家，她就问我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我还没说完呢，她就开始讲自己今天遇到什么了。”

“连着好几个月，晚上睡觉前非得聊到一两点，她说她也想这样和你说，可是你在学校肯定很累，她只能捏着和你说话。”
“明明都过去一两年了，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

万复初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种怜惜和爱护。她说：“快乐的时光总是走得很快的。”

“其实啊，万将军，”叶子轩说：“上次我就想问问你了。”

“嗯？”万复初问，“什么事情？”

“你妈妈其实一直想去上学的，”叶子轩关火，和万复初正经说起来，“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想找个时间和你说。”

“可是你才回来，就又有事情了。”
“你知道的，当初复招的时候，你妈妈没有赶上，一直以来也没有机会再回去。”
“本来我觉得我还能说上话，当初你妈妈和我说的时候，我一心就想把这件事情给落实了，可是我是在城建部，和教育部的八竿子打不着，最后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现在想起来，我仍然觉得很对不起她，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从有希望又到没可能，想想也知道有多难过了。”

万复初面色上面读不出来什么情绪，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段时间，万女士心情很好，给她打电话说，她可能有机会要去上学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还揪着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说自己以前本来该读南大，志愿都填完了，结果一个月之间，所有事情都改变了，还笑着抱怨说自己明明复读了两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万复初没有接到家里的电话了。
万复初想着是万女士去上学了。

电话再打来，已经是半年后了。

万女士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嘴，说自己还是没有上成学。

万复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电话线千里远，她只能听见，看不见，摸不着。
万复初的手没有那么长，更不可能给一个厚实的拥抱。

她最后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能说出口，万女士已经挂了电话。

万复初对叶子轩说：“不是你的错。”顿了一下，又说：“我会想办法的。”

叶子轩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是点点头。


万复初想着帮些什么，叶女士倒是打理得好得很，她只能去客厅坐着。

她转过身子就看见张启新在帮万女士戴耳环，张启新手上带了一个小小的细线金手镯，在阳光下面闪闪亮着。

万女士笑意盈盈，张启新满脸认真。你来我往，有说有笑。

“快来坐，小初。”万女士叫她。

小初。
万复初好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其实万复初不姓万，她可能姓晓？她和万女士都不知道。
她们俩遇见的时候，万复初十岁。
而且万复初家在南边靠海，战火烧到她那里的时候更早，她那一年好像正好要上小学。

万复初跟着阿公阿婆一起长大，只只知道自己名字里面带个初。后来她被送到父母那里，父母叫她大名，她因为太陌生，也不应。

后来，在北上的路上，父母死了。

在万复初十五岁之前，她只有小初这个乳名。

万复初往沙发上面一坐。

张启新贴过来，靠着她耳朵，轻轻说：“小初这个名字挺可爱。”

万将军对名字没有感觉，对那人嘴里吐的热气倒是反应很大，一下子脸就染上了微红色。

“哟，小初还害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