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写小说-古代gl小说-师徒文《琼华月落》

第十八章 菩提子

听到“痴情种”这三个说不清是褒还是贬的字眼时,小月落无意识地看了看琼华一眼,突然捕捉到琼华眼中划过的一道光亮,尔后,她虽然气势依旧,冷傲不减,可是,那眼眸却是微微敛了。
小月落心下觉得怪异,当即便细细地对琼华一番察言观色,竟见她眼眸中隐隐流露出难以言喻的低落。
低落么?
这神情,她还从未在师傅的脸上见过。按着白蔹小师叔的说法,师傅素来好强,冷面少语,若非触景伤了心底深藏的情弦,又怎么会有这般模样?她猜想,莫不是师傅触景伤情,又回忆起了什么往昔鸡毛蒜皮的倒灶事?
这么想着,小月落略略转头,看着眼前的尘空,突然也觉得像是受了震撼,仿佛是在三生石上看十世之前的自己。虽然,如今的她已经不可能再追忆当时的心境,也体会不到自己当时对那芍药花妖究竟有多么怜惜,才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可是,她却也懵懵懂懂开始明白情事的个中奥妙。
师傅,会不会是想起了那个负心无情的风锦?
难道,师傅心里还念着他?
是了,肯定是了!
否则,小师叔也不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师傅不知觉悟!
那风锦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惹得师傅如此念念不忘?!
不知为什么,小月落这么想着,突然从心底涌上来一阵怪异的味道,极快地在她的四肢百骸并着脏器当中轮回肆虐了一遍,末了,还在喉间留下了个涩溜溜的酸尾子。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兴趣再去奚落那狐妖花无言了。明知在这种气氛怪异的沉默时刻清嗓子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实乃是不智之举,可她还是这么做了,为的只是引起师傅的注意。
不为别的,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不乐意师傅再去心心念念那负心的风锦!
小月落这一清嗓子,琼华自是抬起头瞥了她一眼,而尘空也从呆滞之中回过了神来。
花无言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样样都打在点子上,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再隐瞒了。身在道门之中,虽有双行双修之法,但情字,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禁忌。莫说是陷入红鸾劫的修道者成不了仙,就连成了仙的,若是陷入情事之中,也是过不了天劫的。他自小走投无路,入了道门,日日被迫跟着源清道长坐忘修行,可是却心有旁骛,只一心向往着人世间的种种凡俗情事。
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也的确全都是为了付秋娘,别说他在赵家做管家的积蓄几乎都拿去救济她,就连她的儿子在赵家,也全赖着他处处照管时时留心,才能吃饱穿暖直至今日。说实在一些,他没想过要与她有什么暧昧,甚至没想过要得到她,即便是知道她被人奸污,未婚产子,早已被众人戳着背脊骨,讨论得极为不堪了,可在他的心里,她仍旧是那个流着眼泪跪在佛宝洞前的少女,那般虔诚,那般清澈,惟愿以一世相守报答她的心上人,从未改变。
他知道,天意时时弄人,所以,他不敢奢求,只愿在她的附近,有机会看到她,便就觉得满足了。
“今日被你们拿住,我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尘空终是从唇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许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有人会理解,双眼便就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矜傲,大有任人宰割的意味,似乎并没有将在场身份各异的人们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既是世事之变,还是将你交由官府法办罢。”琼华说得轻描淡写,垂下眼帘,眼睫轻轻地抖动,似乎是不打算干涉世事的轮回变迁,便选了个足够折中的办法。这么说着,她上前一步,将那桌案上的十八颗麒麟眼菩提子尽握掌中,杜绝了花无言的觊觎:“这麒麟眼菩提子持珠,我会送上若泉山清风观,亲手交给你师父源清道长。”
眼看那闪烁着棕黄色光泽的麒麟眼菩提子落入了琼华手里,花无言却只来得及出“哎——”的一声叹息,用懊恼结尾。他做这么多事,布了不少烟雾幕布,表面上看似乎是为着累积功德,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得到这麒麟眼菩提子,希望能助自己尽快修成仙道。如今,一切都平白落了空,他心里自然很有些不痛快,只恨自己方才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先下手争抢,就算是抢输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战而败,即是输了里子,又输了面子。
一听说尘空会被交予官府发落,付秋娘顿时才醒悟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偏偏拖谁的腿不好,刚巧就拖住了花无言的腿。“能不能求求各位,放过他?!”此时此刻,在付秋娘的心思里,只以为众人都是良善之辈,想要擒拿谋害人命的凶手,并不知晓背后的来龙去脉,只是兀自苦苦哀求:“说到底,他做的都是因为我,他的那些罪,我会去向官府承担的!”
花无言素来有洁癖,连被凡俗之人碰触一下也觉着浑身不自在,如今被付秋娘抱住一只腿,挣脱不得,心里更是气闷,若非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一定会狠狠将其给一脚踹开。“你以为,你替尘空担了罪责,伏了法,受了刑,就是帮他了么?”瞪着那愧疚并着哀求的付秋娘,他阴测测地嗤笑一声,明明是语调轻柔的几个字,却偏偏衍生出足够让人畏惧三分的寒意:“你这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付秋娘一时没弄清花无言这嗤笑的意思有什么实质内涵,扭过头,把众人打量了一圈,只觉迷惘不已。
那一刻,就连小月落也明白了花无言话语中的所指。
诚然,若只是求一个凶手,那么,只需有人去伏罪画押,尔后斩首示众,自是可以抵了罪责,只不过,生死簿之上却又白白赔上了一条无辜枉死的人命,这一笔账,却还是要记在始作俑者的头上的。等到那人身死之时,魂魄入了幽冥九重狱,这些生前的罪孽,会在幽冥阎君处一一清算。
更何况,这尘空不仅仅是谋害了他人性命,还用法器镇了古蕙娘的魂魄,使得古蕙娘化作罗刹姬,吞噬了十几个无辜壮男的血肉,这,又是一笔难以清算的罪孽。
红尘凡俗一场空,可偏偏,苦海生波,就这么生生上演了一番又一番冤孽!

最终,小月落同琼华一道,将那麒麟眼菩提子送回了若泉山清风观。
镇观至宝回归道观,这自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源清道长听说了尘空的事,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喜色,只是盯着那泛着棕黄色光泽的十八颗菩提子,老泪纵横,泣涕淋淋。
那时,小月落才知道,原来,这源清老道长乃是那尘空的生父,早年因着迷恋修仙而抛妻弃子,不告而别,到若泉山上入了道,谁料得,其妻带着独子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却是身染重病,竟在若泉山下断了气。不知是姻缘注定,还是事有巧合,尘空竟然被清风观收养,成了一个小道士。
尘空这个小道士自小痛恨自己的生父,痛恨道门,痛恨修仙,当得知自己的师傅竟然就是自己的生父时,又怎能就此接受事实真相?所以,他偷了清风观的宝物,悄悄下了山,为的是让自己的生父永无修成仙道的机会,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自然而然。
那十八颗菩提子,正犹如祥瑞之眼,冷冷地一路凝望着他的孽与劫,情与殇。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切因缘际会,俱是天意注定,人,不过是凡俗之中碌碌的棋子,世事,总会有它的轮回玄机。
尘空自以为为心上之人算尽了一切,却没有料到世事难测,事件的落幕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他因着谋财害命,自是到官府投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任凭发落。原本,只合着将他斩首示众,便能了结一切,可正当此时,赵家却有个通房丫头来报官,只说那赵富贵曾在床帏间亲口承认自己谋害了秀才齐子洳,还在染坊里将其焚尸灭迹。
这真相一捅出,可就不得了,虽然齐子洳伤风败德,诱拐女学生与自己一同私奔在先,可事实上,他仍旧是朝廷授予了功名的秀才,是天子的门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又怎能不追查清楚?于是,一番周折审察,待得折腾完毕,赵家的万贯家财并着布庄染坊,竟然全被那审案的糊涂官给没收一空!
斩首示众之日,尘空身首异处,血溅刑场,而那付秋娘因着一番愧疚,竟然神思恍惚,在洗衣之时不幸失足落水,遇溺身亡。所以,当琼华师徒带着源清道长来为尘空收敛尸身之时,目睹的就是这么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匪夷所思之事,小月落的心境早已不是两个月之前那般模样了。当时,她只一心逃离自以为是的侮辱,却不知,这一路上经历的连串事件,已是令她的心迅速的蜕变。
一大早,她正在收拾行装,打算与师傅一同回东极鄢山,却不料,那客栈的店小二有几分纳闷地来敲门,无奈地说是有个自称故人的来求见,赶也赶不走。
琼华只是自顾自地抄着经,对于小月落的请示也不过是微微点了个头。待得小月落下了楼,这才发现,那自称故人赶也赶不走的,竟然是一身恶症,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付云川。
不仅如此,那付云川还牵着一个孩子,俨然竟是那于小月落在夜哭林中结下缘分的痴儿。
一大早便遇见如此“故人”,小月落说不清自己如今心里泛滥的是什么滋味,只好静静站在付云川的面前,一言不发。倒是那痴儿一见小月落便就黏上来,热络地抱着她的裙腿,口齿不清地咿咿呀呀,这才稍稍缓和了气氛。
“小月落,我知道自己本该没脸来求你,可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付云川披头散发,带着几分刻意地低垂着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那些溃烂伤口和脓疮。看着那抱着小月落裙腿的痴儿,他言语之中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秋娘如今去了,我也是时日无多,却不知,你能否好心代我照管这个痴儿?”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自己这托孤之举,并不可行。只是,如今他若是不厚着脸皮来求人,那么,这痴儿在他死后迟早会流落街头成为乞儿,命运堪忧。小月落跟着的那个女人,甚为神秘,只听说是个会抓鬼的女道士,却不知真正的身份与来头,虽然她与小月落师徒相称,可付云川到底曾在寻欢场合沉浮了许久,辨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自然能看得出,那女人对小月落好是很特别的,就像,就像珍宝!当然这些小月落不懂,就是琼华知道不免也会是莞尔一笑的,若是小月落有心帮他,让这痴儿日后也能有粥饭果腹,他也就瞑目了。
说实话,小月落也觉得自己与这痴儿一见如故,却未曾料想到他竟是付云川的儿子。若说托孤照管,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毕竟,鄢山位处东极,乃是仙境,她不过一介凡人,也是沾着师傅的恩泽,才能进得去,而今,她又哪敢随意应承他人的央求?
见小月落不说话,付云川以为她是以沉默作婉拒,一时之间无计可施,竟是急得险些要跪下哀求了。
小月落急急地扶住付云川,也不去在意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脏病,脸上显出了一些为难之色。“此事,我需得要先请示我师傅。”低垂着头,看着那痴儿一派天真的笑颜,小月落呐呐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已是在思索该要如何说服师傅了。
“无需请示谁,想做什么,便就随心所欲。”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琼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凝。小月落转过身去,却见店小二抱着她早前收拾好的几匹布,跟在琼华的后头。而琼华神色平静,与付云川擦肩而过之时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嘲讽,辗转的眉眼,让人捉摸不透,声音却带着一丝令人悚然的凉意,脚已经自顾自地往客栈外迈去,留下淡淡的一句提醒:“落儿,该走了。”
付云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小月落却是满脸笑意地接过店小二手中的东西,牵着痴儿便追着琼华的脚步而去。
没有骨肉分离的依依不舍,也没有父子诀别的泣涕涟涟,当付云川愣愣地摊开右手,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之时,这才忙不迭地追到客栈门外。
微红的晨曦之中,他只看到一抹如血的嫣丽并着一抹淡淡的灰色那般格格不入,却也那般协调。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4 13:47:00 +0800 CST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4 15:14: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胭脂墨

东极鄢山之上种满了梧桐,高尔疏朗的树干,泛红的树叶在秋风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着飘渺悠扬的琴声,竟然引来了凤与凰在树间的追逐与鸣叫。

好一幕凤求凰的旖旎!

空蓝坐在梧桐树上,微笑着提起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畅饮美酒,不想,他豪爽畅饮的举动却使得那芳香沁人心脾的酒液无心洒落,滴在了树下抚琴的木斐身上。

“师兄,你都快把这鄢山之上的酒给喝尽了。”木斐素来一副温良如玉的潇洒模样,即便是被人扰了兴致,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依旧低头抚琴,十指如飞,弦韵不断,嘴里不着痕迹地带着点不满与告诫:“一旦师姐觉察,这事可不好交代啊。”

“嘿嘿,我把酒喝光了,自然会在坛子里兑上清水。”在树上牛饮的空蓝浑不在意地呵呵一笑,常年泡在酒香中的两只眼虽然朦胧带着醉意,可脑子却转得比谁都快。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阴谋的,当初,他曾经带着小月落去偷酒喝,为的就是一旦东窗事发,能在第一时间把小月落这丫头给推出去抵罪。“日后师妹追究起来,也不会知道是我,只道是月落那小丫头给偷喝的,她即便再怎么生气,也绝不会随意拿那小丫头出气的!”

“那倒也对。”木斐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不知怎么就把话题给扯到了小月落的身上,空蓝又灌了一口酒,开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了:“师弟,你说,这趟出去,月落那小丫头会不会被师妹一怒之下给吃了?”他刻意强调着“吃”字,笑得很是诡谲,弦外之音甚浓。

“这事?”木斐正在抚琴的手不觉顿了顿,尔后随即又抚开了去,余韵未落,闲适依旧,只摇着头似笑非笑:“难说啊难说!当初你怂恿我们一起在月落那小丫头跟前胡言乱语,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么?”

“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空蓝从梧桐树上一跃而下,在满是枯叶的地上盘腿就坐,染上了酒意的脸颊带着一点兴奋地绯红,应景似的拍了拍酒坛子:“
你说师妹这冷冷冰冰的性子,除了当初对风锦好了些,根本是男女不近,这不,后来出现了月落这丫头,对那丫头的好岂是风锦能比的?!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丫头?所以我就想试探试探师妹,如若是真的,那就更好了,你想,再过五年,便是师尊出关之日,师妹若带着月落那丫头上西昆仑玉虚宫,再合着六界的传闻,风锦那小子脸色不知会难看到何种程度......”

好吧,他还要承认,那些在六界之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乱七八糟流言多半也是他一手宣扬出去的。他知道琼华素来我行我素,绝不会在意,可是,远在玉虚宫的风锦,可能心里就没那么舒坦了。

男人毕竟都是自私的,即便是喜欢自己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是决不愿见她移情别恋的,更何况对方竟是个女娃娃。

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希望琼华能忘记风锦,同时也是不愿风锦那道貌岸然的家伙过得太过舒爽。

再怎么说,他与白蔹的同门情谊堪比手足之情,在情在理,也是该帮着出一口恶气的。

正当他眉飞色舞道人长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之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了漠然的言语,冷漠的言语中透着不耐与不悦。

“空蓝师兄已不是第一次上鄢山,也该知道我的破规矩,谁在我跟前提那人的名字,便要立刻要滚下山去。如今,你是要自己滚,还是要抱着那酒坛子一起滚?”

琴音嘎然而止,木斐噤声不语,空蓝则是打了个冷战,倏地一声从地上弹起来,扭过头去。

“师妹?!”


看着面色不善双目满是阴霾的琼华,空蓝硬是在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容,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将酒坛子藏在身后,还是干脆扔得远远的,以证明自己和那些凭空消失的美酒毫无关系。可是,当他无意之间瞥见一旁的小月落时,顿时连那干巴巴的笑容也僵了,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凸出来!

小月落的右手怎么牵着个大胖小子?瞧那小子,一身短衣短褂,莲藕节似的手臂粉嘟嘟的,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当然,如果那口水不至于悬着涂满了整个下巴,空蓝恐怕真的会忍不住上前去在那嘟着肉的脸上狠狠捏两下。

这,师妹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估计是落儿都不够她筛牙缝,这不又领了一个回来?!

“师妹,落儿,你们——”这下子,不用藏或者扔,他不过一个闪神,指着那神色泰然毫不避讳的师徒俩,手指合着音调一起忍不住抖了抖,另一只手拎着的酒坛子就已是落了地。幸好地上铺着经年累月的干枯梧桐叶,那酒坛子落地时,也只出了轻微的声响,不至于摔碎。

看空蓝那震惊至极的表情并着嗫嗫嚅嚅的语调,琼华虽然不知道这师兄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就他这表情肯定也是极其乱七八糟的想法!想到这,琼华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敛下眼睫,表情冷得如同腊月里的霜冻,只从唇缝里挤出四个字:“落儿,送客!”

尔后,意味深长地睨了睨呆若木鸡的空蓝和木斐,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她转身便走,即便是双脚踩在干枯的梧桐叶上,却也能不出任何的声响,不过瞬间,便已是消失在了梧桐树林的那头。

方才,小月落清清楚楚听见了琼华毫不留情面的言语,知道师傅定然是气极,可如今看着仍旧在呆的空蓝和木斐,她也不好意思太过直接地撵人。“师叔,师伯,我想,我师傅大概暂时不想在鄢山上看见你们。”她说得很含蓄,言辞沉稳,已经没了以往一贯的胆怯与谨慎:“先等她老人家消消气吧。”

察觉到那两人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牵着的孩子身上,目光中还带着探究和疑惑,小月落垂下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付云川交托给她的痴儿。说到底,她自己不过也是个怒嗅未干的小姑娘,即便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此刻也定然料不到这两个道貌岸然的老油条在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至于这个痴儿叫什么名字,似乎从没有人提起过,若是细细想来,似乎是不能姓赵的,姓付也不太合适,为着好记,她索性便就给取了个小名儿叫“肉肉”。

“落儿,这个孩子——”空蓝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肉肉,手指还在兀自抖个不停:“他是哪里来的?”

虽然肉肉能跑能跳,但是看着他那垂在嘴角的涎水和那天真无邪的傻笑,空蓝脑海不由地想起一个画面,这孩子定然是一个痴儿,莫不是身上拥有什么奇异神力,便被师妹和这小丫头联合坑蒙拐骗到了鄢山上来。这越想越觉有可能,看小月落的眼光越的颤抖,这前者是为了补身,而这后者定然是为了明哲保身,从而无辜了这痴儿。啧啧啧,这是造孽哟,不行,坚决不能让师妹做出这档子欺负弱小的事儿来!刚想开口长篇大斥这丫头自私自利不顾弱小——

“这是故人之子,托我代为照顾。”小月落不明所以睁大眼睛,又敛下眼睫,琢磨着若是一说开去,师伯师叔定然又会追问个不停,便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尔后,她眨眨眼,满脸疑惑:“怎么了?”

“还好还好!”空蓝吁了一口气,木斐也像是放下心来一般抚了抚胸口,两人对望了一眼,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乱七八糟的——

“我就说嘛,师妹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丧失天理的事儿来......”

“就是就是,你看落儿这么水灵灵的......”

“依我看呀,师妹该不会是于心不忍,下不了口吧......”

“落儿这小丫头到底还是个凡人,这么嫩的一块肉,啧啧......”

真说得上是屎壳郎遇上拉稀客,他们俩压低了声音交流着心得体会,还时不时心领神会地挤眉弄眼。

因着他俩声音极小,有意避讳,小月落自然是听不太清的,不过,对于某些敏感的词汇,她多少还是有些觉察的,只不过,此时此刻,趁着这个机会,她更急于知道的是与琼华有关的那个人。

“师伯,师叔,风锦是个什么样的人?”确定师傅不在附近,所以,她也不用担心犯了师傅的忌讳,只管凑上前去,询问两个定然知道内情的老家伙。

像是被那个名字给惊了一惊,空蓝和木斐立即噤了声,结束那乱七八糟的胡猜乱侃,不由得喉头一紧,心坎蓦地一震,双眼死死盯着小月落,思绪仿似被一下子给炸得没了准星。

“落儿,你是怎么知道风锦的?”好半响之后,他俩再次对望一眼,互相递了个眼色,木斐这才舍琴而起,尽量放缓音调,有意掩藏方才的惊诧,让自己看起来和平素一般悠闲潇洒。

可以笃定的是,琼华对风锦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到了深恶痛觉的地步,依着她那冷傲的性子,绝不可能向落儿这个人。而落儿与风锦之间的纠葛,他们当年也多少从白蔹那里知道了一些,所以,他更怀疑的是,小月落既然提起了风锦,那么,对十世之前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小月落并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空蓝和木斐此刻想要刻意隐瞒?

只不过,刚刚上山之时,她便就与师傅一起远远听到酒痴在高声说什么“风锦”、“相好”,还有什么“脸色难看”之类的,她也多半猜得到,师叔师伯也是不怎么待见这人的。只是,若真如小师叔说得那样,那风锦为了神霄派掌教一职负了师傅,那么,如今又怎么会在意师傅呢?

她不信那心狠手辣之人也懂得何为愧疚。

只是,若那风锦真的对师傅还有情,那又该如何是好?

都说女子的心最是柔软,虽然师傅外表矜傲冷漠,可是,她却知道,师傅的心也一样的柔软。

即便是说她心胸狭窄,记挂着十世之前的仇恨也好,她是绝不愿意师傅与那负心人重修旧好的!

“白蔹小师叔告诉我的。”一想到那未曾谋面的风锦,小月落突然没来由地冷了脸,只觉得心湖之中像是突地被投入了一块沉石,并不见得有怎样惊人的响声,却也仍旧有无法忽略的影响。

木斐和空蓝再次对望一眼,尔后,空蓝拾掇起那空空如也的酒坛子,故意敲了敲。

“你想见风锦?”顿了顿,他拖长了尾音,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小月落一眼,这才扔出至关重要的下半句:“五年之后,长生师尊出关,你师傅会上西昆仑玉虚宫。你若有能耐让她带你一同去,你自然就能知道风锦是什么样的人了。”

因着琼华下了逐客令,木斐和空蓝即便是脸皮再怎么厚实,也是决计不敢去招惹琼华的。小月落再三承诺会替他俩说好话求情,他们才悻悻地离去。走前,空蓝还不忘讨了地窖里所剩无几的一坛女儿红去解馋。

据说,那些女儿红是当初琼华与风锦一同酿的,只因人间嫁女有宴客女儿红的习俗。风锦乃是修仙得道的凡人,自然也就将这些凡俗的事宜当作打发时间的闲话给说了出来,而琼华却是早已对风锦芳心暗许,自然将这记得牢牢的。尔后,当他们互诉了衷情,风锦便亲自酿了这些酒,而琼华寻了天蚕丝纺作红锦,两人一同将酒入了翁,封了蜡,包上了红锦。

当时,长生大帝座下的几个弟子,除了对琼华有意的白蔹表面强作无谓,众人也都没料到会有什么意外,还嘻嘻哈哈挤作一团,只笑颜待得两人水到渠成终成神仙眷侣,定要将这些酒坛子搬上西昆仑山巅去,喝个痛快,以示庆贺。

只可惜,最终眷侣还未携手连理,便已是分道扬镳,萧郎成了陌路人,只留下那伤情的女子一个人穿着那似血一般的红衣,守着那些无人共享的女儿红。

地窖里的那些酒,小月落早先并不知其来历,也伙同空蓝一起偷尝过,的确滋味不俗。可如今,当知道那些酒还有这么个来历,她便不乐意了,恨不得空蓝去早早消耗尽,眼不见心不烦。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8 16:59:00 +0800 CST  
当晚,安置好了肉肉,她本已是回房睡下了,可去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想了想,她穿妥衣裳起身,去了琼华的寝房。

果不其然,琼华还在抄经!

这一点,小月落是颇为奇怪的,之前她与师傅同室而居,竟然从没见过师傅小睡片刻,就连闭目养神也没有,只是不断地抄撰这经卷,竟像是永不知疲惫一般!

“师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此刻心底的不自在,便故意走到桌案前,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却无意中发现,琼华今日抄经所用的竟不是墨,而是殷红色的东西,细细一看,竟然是和了水的胭脂!

那和着水的胭脂墨,在那雪白的绢宣上,像是篆刻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竟让小月落隐隐觉得疼痛。似乎到了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的记忆中,师傅从未打扮过,就连簪子之类的,也是最最朴素的木钗。
不知为什么,看着琼华身上的红衣,看着这殷红的胭脂,再想起那地窖里的女儿红,小月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知道,师傅不是不想脱下这一身红衣,只是心里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地窖里的女儿红已经被偷喝得所剩无几了,只是,再也没有那宴请他人的理由,那些酒是否也如同心间流不出的眼泪,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她看着琼华,越觉得自己像是感同身受,能够体会到师傅当日遭了辜负,是怎生的伤心和失望,可现下里,她却不知该要如何安抚,只好无话找话说:“师傅肯让肉肉一起入东极,落儿不知该要如何感激才好......要不然,师傅也收他为徒吧......”

“拜师收徒需要机缘,他与为师无缘,为师不能收他。”琼华并没有觉察到小月落的神色,手中的狼豪微微顿了一顿,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打断她的自说自话。虽然她说话素来就冷言冷语,可是,对着小月落,她却显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耐性:“那痴儿在这鄢山之上,能住多久就住多久罢,说到底,他有属于他的命数,总有一日,他会离开的。”

琼华这么一说,原本并没有多想,可听在小月落耳中,却独独有了些特别的意味。

既然拜师收徒乃是机缘,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在师傅眼中是不同的?

思及至此,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傅,你还念着那人么?”

琼华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顿时有几分愕然地抬起头来,明知她说得是风锦,可还是出于本能地反问道:“念着哪个人?”

“不就是——”小月落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师傅之前曾下过“谁提这个名字,谁便就滚下鄢山”的禁令,终于将那说不得的名字给脱口而出:“不就是风锦么!”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8 16:59:00 +0800 CST  
有哪些地方改的不好,大家告诉我哈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9 13:08:00 +0800 CST  
谢谢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原文,后面的改动会比较大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19 22:18:00 +0800 CST  
赞的人好少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1 10:35: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情窦开

听到小月落提起那个自以为已经淡忘的名字,琼华原本就带着几分愕然的脸色已经迅染上黯沉的阴霾,就连那双素来傲气凌人的眼眸也变得幽暗深沉,那深深蹙起的眉,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落儿,你该知道--”她搁下手里的狼豪,缓缓拖长了尾音,带着些微愠怒,一字一字道出自己情绪的底限:“谁若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谁就得马上滚下鄢山去!”

小月落也明白,自己不该这么贸贸然地去触碰师傅心底不愿提及的阴暗,只是,此时此刻,看到师傅愠怒的脸庞,她的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带着些微的酸涩,夹杂着辛辣,对风锦这个人越的妒忌。

“落儿知道自己不该提!”她咬咬牙,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琼华面前,大约是知道今日难逃惩罚,索性就豁出去了,倔强地仰起头盯着琼华,小嘴不依不饶,将自己心底的话全数倾泻而出:“可是,师傅不许别人提起这个名字,并不代表师傅已经忘了这个名字。师傅曾告诫过落儿,缠绕在心间的魔障,只可直面,不可逃避,可师傅如今,不是也在逃避么?”

没想到自家徒儿竟会有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言语,一时之间,琼华竟然不知该要如何反驳。

是呵,就如落儿所说,她一直都在逃避,这么多年避居鄢山,不曾回过玉虚宫,怕的不正是与他再次面对么?她不许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可是,那个名字却早同往日那些岁月一起,深深刻划在记忆中,无法抹杀,时时铭记,而今她的言行,不正是那可笑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过细细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毕竟,她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之处,即便是再次面对,也是可以无畏地挺胸抬头。只不过,她心底清清楚楚,风锦,的的确确是她心底久久无法跨越的魔障......

尽管心里忐忐忑忑,七上八下,可小月落偏硬着头皮,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眼睛虽然盯着琼华,可是视线却被那跳跃的烛火刺激的一片空白,完全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琼华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扶住她的手臂。“罢了!”她苦笑一声,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像是团团丝线凌乱地交错着,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小月落的心因着琼华的言行和举动瞬间便兴奋的攒动起来!

本以为会受点什么惩罚,最不济也定会被罚背罚抄什么的,可师傅竟然没有动怒,思及早前师傅在花无言面前承认她是自己的“宝贝”,小月落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像是突然间得到了些珍贵的东西,以至于一跃而起之时不察,因着膝盖跪得僵硬生疼,不听使唤,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倒,竟然只能眼睁睁地往琼华身上撞过去!

也幸好琼华步履沉稳,及时将她抱了个满怀,两人才不至于跌成一团。

那一瞬,小月落的脸撞到了琼华的前襟,瞬间,像是有一股极淡的幽香,无孔不入地从她的鼻息一路侵入到了心底,在五脏六腑之间萦绕不停。那一刻,她像是初次与酒痴师伯一起偷酒喝那般,脸微微地红了,可神智却都在那幽香中昏昏沉沉地陶醉了,就连魂魄也似乎莫名有些醺醺然。

琼华扶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以为她的脸红是因为羞涩,也没有去在意。“你师叔师伯又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转过身,她平静地继续提笔抄经,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问了一句,似乎是已经笃定,自家徒儿今日的反常是因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怂恿。

“其实,他们没说什么要紧的。”小月落低着头,脸微微热,还没有从那突如其来的陶醉中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本能地带着点说情的意味,替那被撵走的空蓝和木斐说情:“不过,他们和落儿一样,都不想见到师傅时时闷闷不乐。”

听着这样的言语,也知道小月落单纯的性子,多少带着些袒护说情的意味,琼华不免有些失笑,并不点穿自己那些师兄师弟实质的不怀好意,只是斜斜地瞥了她一眼:“你几时见为师闷闷不乐了?”

“难道不是么?”小月落这才抬起头来,那微微热的脸已经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像是在辩驳,心里还是暗暗含着对风锦的不满,不乐意自己被忽视:“师傅每次闷闷不乐之时,即便是与落儿说话,也不怎么抬头,正眼也不看一下。”

这话语中的嗔怪意味太明显了,这下子,琼华才发现,自己这个徒弟在言语上,似乎映照出了心思上的某些什么不对劲,可细细看来,她撅着小嘴,挺了挺没几两肉的小胸脯的样子,却又似乎没什么不对劲,便只好一语带过,一笑了之:“为师在抄经如何能一心二用?”

见琼华拿抄经做理由,小月落便更不满了。尤其前段日子,她日日与师傅同室而居,师傅即便是抄经,也往往会时不时地看看她,可今日,师傅只一心看着那绢宣,连看也不看他,着实可疑。

“师傅别用抄经来做借口,他无情负心,师傅难道就不恨他么?”她拍了拍还有些微微痛的膝盖,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一旁,有些不满地瞪着那些字迹殷红的经文,仿佛在她的眼中,那些工整的字迹,便就幻化出了风锦的模样。

那一瞬,琼华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恍惚,如同一枚钢针,刺得她的心微微痛楚了一下,就连胸臆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汇聚,最终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脆弱。“为师又怎会没有恨过呢?”幽幽应了一声,清冷而飘渺,她一个闪神,不由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有些隐痛,后来,不知怎么的,转而又想起小月落方才将不满溢于言表的举动。她虽然是自己的徒弟,可也应该得到尊重,她便就转身定定地看着小月落:“可如今,恨与不恨,似乎都已是无关紧要,他,不过是为师注定要经历的劫。至于男女情事——落儿,你还小,有的事,你不会明白,待得他日机缘一到,你便会懂得,听到的,看到的,有时候,并非都是真的。”

这样的言语,本是想提醒她莫要在意空蓝木斐等人不怀好意的怂恿,可听在小月落眼中,却独独有了些暧昧不清的意味。想起方才撞在师傅身上闻到的幽香,她的脸又红了,不由咽了咽唾沫,一时不知该要说什么,可心里却已是溢出了些淡淡的甜滋味,凑过去没话找话:“师傅到底是欠了谁的债,要这么不眠不休地抄经赎罪?”

“为师不是还欠你一条命么?”见她蹭了过来,琼华摇了摇头,感慨到底是个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方才太多心了,便应道:“你该知道,十世之前,你毕竟是死在为师的剑下,为师后来虽然请了太乙救苦天尊为你改命断劫,可那杀生的罪孽却还在,若是不抄经赎罪,即便为师是上仙,飞升之时,若过不了雷刑天劫,也一样会被打回原形的。”

这话说得一点不虚。

在小月落自己看来,十世之前无疑是自己犯了情痴症,以至于连累了琼华,即便当时是死在她剑下,那也是咎由自取。可是,琼华当时犯了杀戒,这也是事实,并不会因着当事之人的不予追究,或者是后世的施恩,便就可以抵消的。

小月落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那嗔怪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升腾起来的更多是自责与内疚。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讷讷地靠近桌案:“师傅,落儿来替你研墨。”正打算要研墨,这才惊觉琼华今天用以抄经的并不是平日里的墨砚,只瞅着那殷红似血的胭脂墨,好半日抬不起头来,满脸沮丧。

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琼华也琢磨着这小丫头时时内疚不已,这于修仙之道并不是什么好事,便就转移话题,查问起了她的课业情况:“这些天里,你的御剑之术修习得如何了?”

正想回答没什么大问题,可话还没出口,小月落就突然意识到,师傅亲自教授课业,这于她是个再次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便就立刻急急地改口:“还有一些地方不是很明白。”察觉自己这样的小心思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心里不乐意师傅时时念着风锦,她眨了眨眼,便算是为自己的言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没什么过重的内疚感了。

听说她在课业上有疑惑,琼华停了抄经的动作,语调不由微微严厉起来:“既然没想明白,为何还藏着掖着,不早些说明?”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放下狼豪,觉得自己既然收她为徒,便也该多花些心思教她,不能再这么随心所欲了,而小月落固然天资聪颖,可更多是在靠着自身摸索,效仿得多,悟道得少,成效甚微,便暗暗定下了心思:“明日起早些,有什么不明白只管说,为师亲自教你便是。”

无疑是得了预想中承诺,眼见着小心思得逞了,小月落顿时乐了。“师傅,落儿会好好悟道修仙,绝不丢您的脸!”她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仿佛之前的沮丧与阴霾瞬间便通通一扫而空,满心只有非比寻常的雀跃。

“嗯。”见她一下子就这么高兴,琼华越觉得她的心性还是小孩子。可是,小孩子的快乐虽然简单,却很容易感染他人,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在回应的时候,脸上已是蒙了层淡淡的笑意。

见琼华微微地笑,小月落心里更觉得甜,急急地像是要保证什么一般,脱口而出:“师傅,待得落儿修成仙身,就在这鄢山上陪着您,给您研一辈子的墨!”

像是被那‘一辈子’三个字给震撼了一下,琼华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敛,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子被睫毛阴影所遮掩,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这无尽的波澜:“落儿,莫要这么轻易就许诺一辈子,你有你的命数,时候到了,你也会走的。”

就如同人世间的情爱一般,曾经的轰轰烈烈,曾经的海誓山盟,可一转眼,那些承诺便就会灰飞烟灭,到头来,认真的又有几人?一辈子,太长,即便是许诺,谁又能真的做到?

“不会,落儿不会走!”那厢,小月落并不知她的所思所想,之时仰头看着她,神色颇为认真,一字一句均试图雕篆出一言九鼎的慎重:“落儿不会离开师傅,定会一辈子同师傅在一起!”

略略恍惚了一下,琼华应了一声,仿佛是看到曾经的他。

那时的风锦,也是这般认真,一字一字说得慎重,见她蹙起眉不搭腔,也曾追问她是否不相信。清冷如她,如今想来竟是五味杂陈。

罢了,罢了,那是魔障!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2 10:55:00 +0800 CST  
反复这样告诉自己,琼华并没有将小月落的话放在心上。


琼华慢慢地抄撰这经卷,小月落便就在一旁,将那胭脂溶进水里,用竹签子轻轻地慢慢搅匀。师徒俩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答着,气氛甚是温馨和谐。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月落渐渐开始撑不住了,眼皮子不断地打着架。琼华微微蹙了下眉,知道她白日里背着肉肉一路入东极,上鄢山,很是疲累,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便思索着之前那‘早起’的要求是否不太合宜。

“落儿,回房去睡。”她轻轻拍了拍小月落的头,却见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很自觉地直接走到琼华的床榻前,爬上去便躺下睡了。

这小丫头,想必是习惯成自然,糊涂了!

她不禁有些失笑,却并没有再开口唤她,只怕会扰了她的睡意。早前,她与她同室而居,是担心小月落单纯,只恐那心思歹毒的花无言无孔不入,如今,她还睡在她房里,似乎也的确有些不习惯。

罢了,反正她若真是累了,坐下入定一番也就足够了,落儿既然习惯睡在她房里,那就任她睡吧。

摇了摇头,琼华继续抄经,可床榻之上,熟睡的小月落却做起不可思议的梦来!
迷迷糊糊的,她的眼前似乎朦胧地飘过着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各具形态,显得五彩斑斓,旋转着四下飞舞,很快地便在呼啸的风中飘逝得不见一丝踪迹,只余下层层叠叠的薄纱。薄纱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她小手撩起薄纱,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却见到那薄纱后头如蛇一般交缠的人影,一片令人脸红的绮丽与旖旎。明知不该偷偷窥伺,可他就是掩不住好奇的心思。借着那些薄纱掩藏,她细细辨认,发现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以前歌兰院红极一时的花魁,而另一个女子是皇室有名的孀居寡妇,时时来与这花魁一度缠绵,打赏方面甚是大方。相较于其他客人的轻佻与猥琐,这个女人对那花魁算得上是尊重,据说还曾经一度要为那花魁赎身,可最后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身为云川公子的伺候丫鬟,以往,还曾被唤去伺候别的姑娘们,就有过亲眼见过姑娘与女客人欢好,她不得不在一旁不断斟酒的情况。可不知为什么,如今看到这么一幕,她觉得有种特别羞涩的别扭,浑身莫名的燥热,如潮翻涌,迅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画面有种引力一般不断地吸引着她再走近些,看得清楚明白些。

可待得她走近了,那交缠的两个女子,却赫然变了模样!

那妖媚似水的花魁,竟然变成了师傅,她从未想过清冷冰山一般的师傅竟然也可以有如此诱人的一面,而那皇室寡妇,俨然是长大后的自己!!

两相交缠,喘息,吟哦,就连空气中也烧灼着一分炙热,她只觉得那股幽幽的香味在鼻端不断萦绕着,逗弄着,须臾,所有的魂魄都像是已被牢牢摄入,无法挣脱,就如实实在在的触感,交缠,翻腾,轻吻,恨不得交付所有......

打了个冷战,小月落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睁眼,便见着在床边看着她傻笑的肉肉,一时不明所以,还没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咯咯......懒......”肉肉伸手来硬是拖走她身上的被子,却是发现什么似的,拖着涎水傻笑个不停。

这一刻,小月落才发现,整个床榻上一片濡湿,就连自己的身上也是汗水湿衣,粘粘的,再忆起梦境中的一切,她霎时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2 10:55:00 +0800 CST  
点赞的人好少哟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2 13:15:00 +0800 CST  
大家不好意思啊,最近楼主太忙了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8 10:45: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梨木簪

行歌不记流年,鄢山明月水中天,弹指一挥间,五年时光若水一般悄悄流逝。

树林间新洗的铺笼罩背晾在竹竿上,迎着风猎猎地晃动,一旁的梧桐树上,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盘腿而坐,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地瓜。远远地,他明明看到有两个熟人来了,却是视而不见,只管大口大口地连皮一起啃着手里的地瓜。

空蓝和木斐这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好兄弟彼此对望一眼,看着这些晾着的被子毯子,知道定然又是月落洗的,便不怀好意地笑着,慢慢踱了过去。

自从被琼华一句“送客”撵走之后,他俩每一次上山,都不得不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总要观望好半日,生怕被琼华抓个正着。

说来,全都是因为月落那小丫头。

五年之前,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竟然心血来潮,也像模像样地学着酿起酒来。空蓝身为酒痴,自是极贪那杯中之物的,自然而然成了她酿酒技巧的评判。只不过,空蓝原本是打算诓着月落,把地窖里的那些陈年女儿红喝完,便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可谁知,月落这丫头酿酒极有天赋,酿出的酒可不比九重天上的琼浆玉液差,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空蓝身上的馋虫常常被勾得心痒难耐,猫爪子一般挠人,真是不来也不成!

只不过,月落那丫头自从五年前出了一趟东极,似乎是越来越精明,越地不容易敷衍了。以往,只需马马虎虎地教她个一招半式的皮毛,她也会傻呵呵地乐上半日,可是,如今的她不仅是道术方面得了琼华的真传,就连性子也越地深沉起来,说话做事极会察言观色,舌头上简直能灿出盛放的花,三言两语地一灌迷魂汤,不知不觉就骗得师伯师叔们将那看家本事倾囊相授。

“肉小子,你姐姐呢?”仰起头,空蓝朝着那大口啃地瓜的小男孩轻轻喊了一声,带着点戏谑的询问。嘿,瞧那傻小子,连啃个地瓜也像是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认真,再瞧瞧那满脸嘟起的肉,活脱脱就是月落养的小猪崽!

肉肉垂下眼敛瞥了瞥空蓝,塞满地瓜的小嘴虽然还略有些口齿不清,可却还是能听见两个极其重要的字眼——

“......睡了......”

听到这个答案,空蓝愣了一下,有点不明就里地自言自语:“这么大白天的,怎么就睡了?”又看了看那些晾在树林里的被单之类的物什,他啧啧叹息。

月落这丫头,究竟是有洁癖还是怎么的,隔三岔五便就来一次大清洗,好像已经把拆洗被单当成一种乐趣了!难不成,她是洗完这些东西感到疲乏,所以就睡了?可是,照着这拆洗铺被的数量来看,只怕,这鄢山上所有能洗的,都被她了吧?那么,她还有何处可以睡呢?

哎,真是有什么样的性子乖僻的师傅,就有什么样性格怪癖的徒儿!

“那你师傅呢?”木斐抱着琴,仰起头继续询问着。虽然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树上悉悉索索地掉下了些似乎是地瓜渣子的东西,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保持这一贯的悠闲。

其实琼华的确不曾收肉肉入门,只不过那傻小子见着月落每每称琼华为“师傅”,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月落唤上了口。此时此刻,那傻肉肉因为满嘴食物而导致的口齿不清,依旧是那极有重点的词语再一次脱口而出:“......睡了......”

“嗯?你师傅也睡了?”木斐和空蓝像是逮到什么把柄一般,鬼头鬼脑地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现了点不怀好意的兴奋光芒:“莫不是——”

“肉小子,你姐姐和师傅是一起睡的么?”笃信打铁要趁热的原则,空蓝知道肉肉是个痴儿,往往总是问什么答什么,不懂得掩饰,也不会撒谎,便就大着胆子一边猜测,一边求证。

谁知,肉肉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有些不能理解。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他用衣袖横着抹了抹鼻涕,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披着羊皮的家伙有意图的询问是何种诡谲的居心,只管心无城府地答道:“......姐姐和师傅......一直都是一起睡的......”

“啊?!”

这下子,那两个披着师伯师叔皮的老东西仿似实实在在抓到了什么把柄,脸上顿时笑得像即将绽出几朵花一般!

“肉小子,你说的这个一起,是什么一起?”空蓝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追问着,似乎是恨不得再打听出一些什么关于“一起睡”的细节来。其实,他本想问,究竟是时间上的一起,还是空间上的一起?可是,知道肉肉不懂这些高深的东西,为了更加具体更加形象的,他索性就作势将两只手指并在一起,仿佛那就是两个依偎在一起销魂一刻的男女主角,还故意模仿似的出啾啾的声音,末了,还猥琐地笑笑:“肉小子,是不是这样?”

那时刻,肉肉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倒是传出了另一个声音。

“你们究竟想要打听什么?”极慢极缓却也极冷厉的调子,言辞像是一个一个唇缝中挤出的冰珠子,硬邦邦冷冰冰的,明明无形却仿佛能掷地有声,隐隐带着不悦。

“师妹?!”

空蓝和木斐被这声音给吓得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正好见到双眼微眯的琼华,从她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凛冽,立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打算先抢占逃匿的有利位置!

其实,也并非他们俩学艺不精,时时需要忌讳琼华。说到底,琼华是长生大帝门下唯一的女徒,彼时刚入师门,长生大帝便头疼自己门下的众多男徒不易管教,便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惩罚的法子——

谁犯了错,就在大堂之上自己扒了裤子,让琼华用藤条狠狠地大屁股!

当然,长生大帝的本意是激起这些顽劣徒儿的羞耻心,而琼华也素来是听话的,用藤条抽起屁股来,从不手软。久而久之,学艺的年岁里,同辈的师兄师弟,几乎全都被琼华手里的藤条抽过,无一例外。而玉虚宫里的那些厚脸皮打不怕的家伙,做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时还没把这惩罚当成一回事,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当他们渐渐长成了有点羞耻心自尊心的青涩少年,即便认为挨打是家常便饭,可也不乐意再在姑娘家面前自己扒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便也就慢慢循规蹈矩起来,让长生大帝稍稍省了点心。

只不过,这后遗症便是,同辈的师兄师弟,除了少数的几个,其他一见琼华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皮子绷紧了脸,总觉得琼华手里似乎有一根无形的藤条,会随着她的言语无声无息地抽过来,打在屁股篆刻着岁月旧伤患的地方,并不疼,却麻辣辣地臊人面皮!

空蓝和木斐,便就是其中两个心理阴影甚重的受害者,也难怪他们见了琼华犹如老鼠见了猫!

眼见着他们俩已经有点即将瑟瑟发抖的趋势了,琼华眯起眼,深幽的黑眸紧紧瞅着他们,眼神凌厉得像是一把利刃,几乎将他们穿透。“自五年前伊始,落儿便一直都与我同住一间寝房,这下,你们满意了么?”她把话说得极慢极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并没有刻意凝重,却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冷漠,仿佛一阵寒风从她言语之间扑面而至:“还想打听什么?”

“师妹,这是哪儿的话?”说来,还是空蓝的反应快些,立刻便堆起满脸的笑,缩着脖子带着点谄媚:“我们也是关心你和落儿来着。”

身为师弟,木斐乖乖噤声不语,把周旋的事让给空蓝这个老油条。说实话,他早已经被琼华的孤傲淡漠的气场给压得连身形都缩了一大半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放肆之处?

“是么?”琼华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们,眉梢矜傲十足地往上挑起,转身便下逐客令:“没事的话便快滚,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们。”

对这俩阴魂不散的师兄师弟,她也并非多么不待见,不过是厌弃他们太过黏糊又时时唯恐天下不乱。

早料到琼华会如此地不给面子,眼瞅着月落这专管酒驾的小祖宗不在,空蓝无计可施,只好故意把脸拉了下来,摆出了一副千年难见的师兄模样,把原本的嬉皮笑脸换成了极其严肃的神情:“师妹,你不想见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你躲着风锦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你是打算连带地也躲着师尊,一辈子不回玉虚宫去看他老人家么?”

这一次,他与木斐悄悄摸上鄢山来,本是属意让月落那丫头帮着劝说劝说。如今,这丫头也不知去哪里玩去了,他也就只好自力更生了!琼华脾气倔,性子傲,只能用激将法,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下猛药,知道琼华最不喜欢听什么,他便偏拣什么说。

琼华并不回应,他便自以为击中了她的弱处,立马滔滔不绝起来:“玉虚宫五百年一度的长生宴,你已经缺席数次了。今年五月初五乃是师尊出关之日,你若是再不出现,师尊定然会以为,你是真的记恨当日之事,连他也不愿见了,你想想,他老人家会多么伤心,你身为他最喜爱的弟子,岂非不孝......”也不知是过分紧张还是怎么的,他也不敢歇气,一直这么絮絮叨叨,只差没声泪俱下了,说到最后,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就窒息过去。

琼华不置可否,只任由空蓝滔滔不绝,直到他几乎翻着白眼停下喘气,这才开口:“又是激将法。”她淡然地应了一声,其间多多少少带着点风凉的意味:“师兄,飞升成仙这么些年了,你难道就不能稍稍长进点么?”

语毕,她转身便走,拂袖而去,只留下空蓝和木斐站在原地,而那啃完了地瓜的肉肉像只机敏的猴子似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急急地跟上,犹如肉团子圆滚滚似地撵了过去。

肉肉低着头,正在回味着方才那个地瓜甘甜的味道,却突然听得走在前头的师傅问道。

“肉肉,姐姐为什么又洗被子?”

至于月落为什么不在鄢山上以及现下去了哪里,琼华并不好奇,这五年来,她也算是勤学刻苦,将她的本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从空蓝木斐那里学来的技艺,她早已是不担心她的安危了。而且,她如今深谙分寸,即便是外出,太阳下山之前也必然会赶回来,她也就不怎么管束她了。

只不过,她也同样纳闷,落儿最近似乎洗被子洗得很勤,甚至有时间隔还不到十天。就连她也有些怀疑,莫不是真的染上了洁癖?

“姐姐她......”肉肉傻呵呵地一笑,心无城府地答道:“她又尿床了......”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8 16:38:00 +0800 CST  
太阳下山之前,月落便回来了。

如今,她身量修长,早已褪去了过去的单薄与稚气,远远看去,一身白衣犹如谪仙般人儿,偏偏那凹凸有致的身形,不过简单的言行举止,偏生有股妖媚又清冷于她的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溢出来,仿佛与生俱来贵气。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庞,找不到丁点瑕疵,不过是侧脸的一抹浅笑,便能叫人惊心动魄,魂不守舍,这美得如同妖孽的女子,早已不是先前那个稚嫩的小姑娘了。

她快步地走到琼华寝房门口后,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拍了拍搁在胸口的东西,确定外表上没什么破绽,这才推门而入。

“师傅。”

她唤了一声,瞄了一眼正在抄经的琼华,立刻便不失时机地捱了过去。

“回来了?”琼华顿了顿抄经的举动,睨了她一眼,到底眼力甚好,从她掩饰得滴水不漏的外表中没有看出什么,却从她刻意正经的眼神里眼神里窥出了些破绽,却也不见责怪,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出东极去替人捉妖驱鬼了?”

“肉肉最近太能吃了。”月落轻轻咳了一声,觉得拿肉肉做借口有些心虚,可是面皮上却是一阵镇定。的确,以往这鄢山之上的果品粮食倒也够她食用,可是,自从肉肉来了以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于是,她便就跟着师傅有样学样,经常出东极去替人驱鬼捉妖,不取金银,只愿得些米粮。

只不过,最近她去的有些勤,也不是单纯为了米粮,而是有着别的目的。她心里牢牢记着空蓝对她所说的,若是师傅肯带她去西昆仑参加长生宴,她便就能见到风锦。不管这么说,她也不能输了气势,非得要给师傅长脸才成。

她麻着胆子凑上前去,从自己的衣襟里将那好好藏着的物品取出来,略略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簪到琼华的鬓之间,将那旧簪子取了下来,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沉稳而镇定:“师傅的簪子很有些年岁也,也有些旧了,落儿见这根梨木簪子挺好看的,于是就——”说到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紧张:“这簪子,师傅戴起来真好看!”

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大胆逾距,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琼华略略愣了下,大约也就猜到是什么东西。“你就为了这东西下山去?”她蹙了蹙眉,虽然觉得不合宜,却也没有过分地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月落一眼:“这鄢山上也没什么外人,新簪子也好,旧簪子也罢,又何须在意!倒是难为你了,如今你这年龄正是喜爱打扮之时,却总素着这一身白衣,连个像样的发饰都没有,这簪子,你拿回去戴罢!”

月落不说话,只是退后一步,将琼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到师傅戴上梨木簪子的样子正如她想象的那般,也就满意地微微一笑。“这簪子适合师傅!”说完不再辩解什么,只是慢悠悠地在一旁研着墨。当然,月落没有打算告诉琼华,这根梨木簪子是她花了不少功夫亲手雕刻的,还把自己的玉手弄的满是伤痕,所幸,她也知道,即便琼华再怎么不喜欢,可只要是她亲手簪上去的,琼华便不会取下来。

她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宽允得近乎纵容。

相处了这么多年,琼华又怎么会不知道月落心里的想法?只是,她选择熟视无睹,毕竟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对于这亲昵举动背后的深意也没有过分在意,只是几近本能地继续埋头抄经,好半响才开口,浮现难以明辨的情绪:“落儿,为师打算出一趟远门。”

月落停下研墨的动作,立刻便就意识到了什么,垂下头假装不在意,可却问得甚为直接:“师傅是要上昆仑山么?”

“嗯。”琼华应了一声,提起的笔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眨了下眼,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寒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顿了顿,她恢复了常色,可语调中仍旧带着一点暗哑:“落儿,你早前不是也想上昆仑么?”

到底是在琼华身边呆了那么久,又怎会没有默契?月落微微抬起头,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心里却似是掀起千层兴奋的巨浪,却还极力维持着表面如常的神色:“师傅,你要带我去?”

琼华久久不应声。

好半响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将那狼豪搁在水盂上,轻轻扯动唇角,不由泛起一抹涩涩苦苦的笑。那一瞬,她神色平静,就连话也说得极其自然。

“你与为师一起去见见师尊也好。”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09-28 16:39:00 +0800 CST  
祝大家国庆快乐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0-01 01:11:00 +0800 CST  
万圣节[JACK-O-LANTERN]快乐,过几天更文哈,最近太忙了~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01 00:13: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说着这话时,琼华的面容甚为平静,可唇角那微微苦涩的笑容到底是泄露出了那么一点情绪,透着点往事不堪回首的苦涩。月落的眉梢随之缓缓蹙了起来。须臾之后,她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阖上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复又睁开,上挑的凤眼黑眸深敛无波,笔直地望向琼华,眸中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其实,于月落而已,自己到底还是凡胎肉体之身,功德尚不足以修得仙身,能够有机会跟着师傅一起上西昆仑,自是欣喜异常的,而更让她充满期待的是,她终于觅得契机去看一看那负心绝情的风锦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能受师傅倾心爱慕的男子,定是有别样的过人之处罢?

只不过,饶是这风锦有再多过人之处,单单凭着对心爱之人也能心狠绝情地算计,只为了那掌教之职这一点,便就不配受师傅的青睐,更是枉称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一边替师傅暗骂着负心汉,月落一边加重了研墨的力道,仿佛在她眼中,那墨砚就是风锦的化身,活活地要被她磨下一层皮来。

思及南极长生大帝素来的脾性和喜好,琼华轻轻地抿了抿唇,提起搁在水盂上的狼毫,在雪白的绢宣上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静”字,垂敛着眼眸语出告诫:“师尊素来严谨,不喜那些轻浮聒噪的脾性,落儿,你到了玉虚宫,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随心所欲,妄自尊大。”

说到轻浮聒噪,月落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酒痴师伯空蓝,而若从“严谨”的脾性这一点上来看,师傅和小师叔应该都是尽得了师尊的真传,所以,她心里也就顿时有了谱。

“师傅放心罢,此行去到玉虚宫,月落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虽然言辞铮铮地做着保证,神色坦然自若,可她心里却已是无声无息掀起了跌宕的波澜。

这一次上西昆仑,她是不屑也懒得与那风锦生隰,所以,师傅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有什么不谨慎之处。若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她也会放下身段,至多不过垂眸作揖唤那风锦一声“掌教师伯”,就算是给足了其面子与台阶了,至于要怎么当面腹诽,那就随她的意愿了!

谁让那风锦伤了她的师傅!?

反正着六界之中不是也有甚多道听途说的流言,句句均暗示她是师傅养来补身的心头宠么?事到如今,她倒并不反感这些虚假猥琐的传言了,反倒时时一边津津有味听那些不知真相的散仙绘声绘色地描述细节,一边还暗暗欣喜得意。虽然于师徒辈分上头与性别颇为不妥,若较起真来,自己博得的身份也不怎么光彩,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至少在众人的眼中,她与师傅也算是一对了。所以,见到了风锦,她定会做到对师傅无微不至,处处贴心,将个心头宠的角色给扮得尽善尽美,以此印证那些传言,好好地嘇一嘇那高高在上的负心人!

那厢,琼华并没有料到自己这平日里乖巧聪慧的小徒弟,满脑子正在打着怎样的小九九,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尔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语出淡然地提醒着:“你也知道,师傅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若是有人借故挑衅,你也要忍气吞声,绝不可仗着自己的本事意气用事,徒惹事端。”

琼华虽然说得隐晦,可月落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言语中的含义,一股难以压抑的愠怒已经随之而起。

“师傅都不屑和那些三姑六婆斤斤计较,落儿又怎么会理会那些无聊的挑衅?”勉强地借言语强抑下那愠怒,她平静地抬眸,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可心里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师傅虽然总是我行我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她却不能不在乎。若是此行真的碰上了那满嘴胡言乱语嚼舌根的人,若是对师傅有半点不敬,她即便不当众撕了那人的嘴,也定会给其留下个生不如死的教训!当然,这些恶毒的想法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她不动声色地一边磨墨,一边在心里设计着无数种教训的方式,嘴上还能淡然地应着:“师傅莫要想太多。”

“若是这样,便就最好。”琼华俯身继续抄经,那浅浅垂着眼眸被睫毛的阴影覆盖了,那如玉的颈项慢慢垂下,若锦缎般光亮的漫过了腰际,尖巧的下巴以一道精美的弧线溶入纤细的脖子,就连请冷动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师尊得道甚久,若是你有机缘能留在玉虚宫,跟在师尊左右,得他点化,自是受益匪浅——”

她的话初听起来,似乎字字在理,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月落素来听她说话都是双耳直竖,甚为机敏的,顿时便听出了点不对味的疑惑来!

“等等!”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打断琼华的话,唇和眼角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就连牙齿似乎都打了结,声音变得格外艰难,情丝万缕在心尖缠绕,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似乎是一直以来惧怕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默然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开了口,就连素来清亮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暗哑:“师傅此行带着落儿一起,莫不是打算要把落儿扔在玉虚宫不管了?”

她素来是什么都不怕的,先前没有遇到师傅之时,即便是遭践踏被凌虐,她也认命得毫无怨言。可而今,尝尽了世态炎凉,看尽了人情冷暖,她深知,这世上,唯有师傅待她最好,即便是早已过了那需要寻求倚靠的年纪,可她仍旧不得不承认,她在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师傅的。

若师傅真的打算要将她留在玉虚宫跟着师尊修行悟道,自己一个人回鄢山,那么,她宁肯一辈子毫无长进,只愿留在这鄢山之上,为师傅研墨!

“为师怎会丢下你不管?”琼华觉察到了她言语中的不自然,暗暗叹了一口气,知她心底到底还是未退青涩与依赖,便就模凌两可地应了一声,算作是抚慰:“别作这些无谓地担心。”

月落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也听出了琼华言语中某些暗示的意味,知道师傅这一次带她上西昆仑定然是有所打算的,一时也没能思索出什么好对策,便也就退而求其次,只愿先得一个口头上的保证:“那师傅是打算也同落儿一起留在玉虚宫么?”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师傅若是真的答应了与她一起留在玉虚宫,那么,她与师傅固然是不会分开,可师傅便势必会常常与身为掌教的风锦不期而遇。说实在话,依照师傅的性子,她倒也不是担心她会去吃那回头草,只是不希望她触景伤情,时时面对那负心汉,强作无谓。

这样想着,她便就打定了注意,凡是收敛锋芒,绝不做强出头惹人注目的傻事,最好让师尊觉得她资质平平,不是什么可造之材,那便就再好不过了。即便是迟些日子才能修成仙身,那她也认了。

反正,她也是为了师傅,才修仙的!

“若真有那样的契机,你留下了,为师自然也会留下的。”琼华应了一声,算做保证,尔后便搁下手里的狼毫,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落儿,你近日有否觉得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可有腰膝软弱,筋骨酸痛的迹象?”一边说着,她一边伸过手来,握住了月落的研墨的手!

那一瞬,月落傻了,胸口一窒,思绪突然被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

师傅的手无论四季都透着微微的凉意,而她的掌心却是火热而温暖的。手被师傅握住的那一瞬间,冷与热骤然两相融合,月落只觉得仿似所有的触觉都活跃到了那被师傅握住的手掌上,就连心也似乎是在指尖蹦跳着,一下接着一下。很快的,她发现,师傅握住她的手是在认真的切脉,她便就屏住呼吸,脸已是染上了绯红,只觉得心跳得异常的厉害,好半响才略略结巴的答了一声:“没——没什么不舒服。”

“为师前些日子就觉得奇怪,你为何洗被子洗得越来越勤,却不知你最近一直在尿床。”琼华细细地切着脉,瞳眸淡睨,眉梢上挑,可言语中却透着关切:“若不是今日为师随口问了问肉肉,只怕还不知你有这迹象。”

听琼华提到“尿床”一事,月落的脸顿时红了个底朝天!

“哎!师傅,没,我没尿床!”她算是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为她切脉了。一时之间,她想要解释肉肉所谓的“尿床”的真正含义,可是却又不知该要从何解释起。明明对那些缠绵旖旎的梦境带着羞愧感,只觉得是在某方面亵渎了师傅,想要把手给抽回来,可是燥热的身躯却又渴望被那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所抚慰,两相矛盾之下,她垂下头,咽了咽唾沫,丹田又一股怪异的热气缓缓蹿升,脸颊、手心和全身肌肤没一处不是热得火烫,却只能期期艾艾,嗫嗫嚅嚅:“我,我只是——”

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如今长大了,为师也知道你有羞耻之心,所以才处处闷着瞒着藏着掖着。”琼华也察觉到了月落的不自在,却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哪里知道她如今已是满脑子的旖旎,顿时正色道:“只不过,你早年身子不好,虽说如今已没什么大碍,但这尿床的迹象于一个姑娘家而言可大可小,若是一个不慎,为师担心会引起下元不固,心脾两虚,肾气衰颓之症,只恐会落下病根。”

听琼华说的认真,说的关切,月落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这么亵渎师傅,可偏偏就抑制不住身体的躁动,感觉那诡异的灼热快地窜遍了身体,来势汹汹地似乎即将要淹没理智,“师傅,我真的没尿床!”她倏地抽回手,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来,急匆匆地便落荒而逃,一边往外跑还一边喊着:“您别听肉肉胡说八道!”

直到奔出了寝房,站在屋檐底下,月落才敢呼呼地喘气,缓解满身的燥热与紊乱的心绪。

望着月落的背影,琼华哑然失笑,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没有记错,早年她四处游历悟道之时,曾在琅琊山近云峰上发现了不少百年何首乌,如今,既是要去西昆仑,正好顺道去找找,将息将息月落的身子。

当然,这一晚,不知是因着习惯成自然,还是刻意要掩饰那“尿床”的真相,月落依旧睡在琼华的寝房里。

躺在床铺上,背对着师傅,她默默注视着烛火在墙壁上的投影,只觉得师傅静静抄经的身影,越看越是绝美,如同一泓流泉,缓慢而温柔地脉脉淌过她的思绪。

她想要伸手去触摸,想要张开双臂去拥抱,紧紧地揽住,却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专注地看着。

这是她一生守护的女子。

这也是她想要用一生报答的女子。

她是人,她是仙,她的一生,于她而言,或许不过弹指一挥,匆匆一瞬。可是,若她能修成仙道,那么,她与她的缘分,便就是永世永生!

与师傅永生永世在一起,这是多么美的设想,美得令她瞬间便就被蛊惑了。

安顿好了肉肉,月落便同琼华一道下了鄢山。

可是,才出东极,她们便就遇上了一个甚为难缠的家伙。

其实,月落一向是不会用“家伙一词”来形容妙龄少女的,可是,也不得不说,这少女实在难缠,而且,她缠着的是——琼华!

“请仙尊收凝朱为徒吧!”

从一开始地不顾一切跪倒在眼前磕头磕个不停,妄图以情动人,再到一路不死心的尾随,一有空闲就贴上来哀求,直到后来尾随到了琅琊山,见拜师不成遭了冷落,便就开始压低声音骂骂咧咧,这个叫凝朱的少女时一只据说已修道数千年的花妖,可是,却似乎并没有足以与修道年限相匹的道术修为,单看她头上那小小的花朵就能看出,她连修成人形都还有些勉强。

“本座早就说过,不会收你为徒,你死心吧。”一连数日无法摆脱纠缠,琼华无可奈何,不得不冷漠而对,冷冷的拒绝示意着她的耐心已是频临极限。

凝朱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一类族群,立刻咬着词尾,不依不饶地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月落:“仙尊当年坦言绝不收徒,让凝朱死心,可是,既是不收徒,为何后来又收了她?”

也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她那言辞之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一字一字,甚至是隐隐带着质问。

听她越过分,竟然指着月落喋喋不休,在这刹那,琼华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与她对峙,那张向来冷漠矜傲的脸上便透着令人颤抖的青寒。

“本座无需向你解释任何事。”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04 17:06: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琼华这言语当中,警告的意味已是极浓,听在凝朱耳中,更加不是个滋味。

想当初,自己延皮赖脸,死乞白赖,哪一样丢脸的事没做过,为的便是拜在这神霄派唯一的女仙尊座下,寄望成为神霄派的弟子。可是琼华这老妖婆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死也不肯松口,只是千般万般地找借口推脱,怎么也不肯收她。

也怪她自己太过天真,那时竟然就真的相信这老妖婆是不收徒的,可没想到,后来六界之中却又了传闻,说这老妖婆收了个名为徒弟实为心头宠的凡人在神霄派门下,怎么教她不气恼非常?

更何况,这老妖婆据说还将这心头宠宠得无法无边,无论去到何处都给栓在裤腰带上,形影不离,还一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恶心模样!她纵然是个小小的花妖,种群无疑不属于六界之中强者,可是,也到底又那么几分自恃的,如今,竟然连个出卖色相的凡人也比不上了么?

越想越不平,越不平越忿然,如今,仿佛就是存心逼着琼华翻脸,凝朱说话也开始越来越不客气起来,满满的全是刁钻。

“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看不起妖么?“她棱起两道眉,索性把几日尾随以来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尤其是看到琼华身边的月落,她便就想起了某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出;”老妖婆,你得道之前不也一样是要么?我早就听说了,你就因着这凡人长得好看,便就收了她,名为师徒,可实则却是在鄢山偷偷摸摸做苟且之事,呸!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仙界的女中豪杰!“说到最后,似乎言语还不足以平息怨气,她竟然极是不雅的碎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以显示自己的不齿,压根忘记了自己之前纠缠着要拜师的那些细节。

原本,月落对于这种言语已经习以为常了,几乎可以做到即便是当面听也能不动声色,可是,这小花妖凝朱言语中用以形容师傅的“老妖婆“一称却是实实在在让她不悦了。”你这小花妖,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收了你!“她有些动怒了,顾不上之前曾答应过琼华的事,只觉忍无可忍,咬着牙便呵斥了一声。

别人再怎么诋毁她,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于还可以自己换个角度去思考,自我满足一番,可是,却独独听不得有人侮辱师傅!尤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花妖,竟然形容师傅是“老妖婆”!怎不带着眼仔细瞧瞧,她师傅通身的气派,哪有半点能和那三个难听的字眼沾上边角?

这小花妖真是恁地胆大,太岁头上也敢动土?

想到这,月落已是火冒三丈!

凝朱的性子不太好,自己口口声声称别人是“老妖婆”倒就顺理成章,被人唤作“小花妖”,顿时就犹如被点了火的炮仗,一下子炸开了!

“什么小花妖?姑奶奶我是你的租姥姥!”她双手叉腰,姣好的脸蛋带着煞白,险些气得跳脚。

她并不知晓这师徒之间的情意,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只以为如今是自己公然道明了她们师徒的那点儿猫腻,惹来警告,便就不怕死地用掂量物品一般的眼神,甚为轻蔑地将月落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尔后哂然一笑,这才故意用最为刻薄的措辞企图激怒她:“怎么?小宠物,被人戳了痛处你就恼羞成怒了?啧啧啧,看你长得跟画里的天仙一般,却不想如此作贱自己,真是可惜极了!来呀,来收了我呀!敢做莫非还不敢认?:

从月落这反应看来,琼华便已经笃定,上了西昆仑,她定要好好将她看住才好,倒也不指望她能为自己长脸,只要别惹出什么祸事来就行了。“凝朱,不必找那么多借口,您虚情假意拜我为师,不过是图着想浑水摸鱼上昆仑山罢了。”琼华轻轻地摇摇头,示意月落稍安勿躁,转身再看凝朱,那小妮子却已是因着被看穿了企图而涨红了脸。

“不,不是!”凝朱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却又不得不硬生生止住,垂下头有些踌躇:“我只是——”

“你心里杂念太多,迟迟修不成仙身,不知自省,反倒四处惹是生非,胡搅蛮缠。”看着她如今修成了人形都还有些勉强,思及她一心找寻的那个人,琼华无声喟叹,感慨二人差距如此遥远,只怕是注定没什么好结果了。“玉曙与你命中无姻缘,即便是你入了神霄派,他也是不会与你双行双修的,你纵使再心心念念妄图纠缠他,也不过是误人误己,不如早些静下心修行悟道才是真。”虽是言辞淡漠,说得不留情面,可她心里到底也是对这执着的小花妖又几分怜悯的。

于情于理,这话为的都是奉劝她莫要再痴缠,可凝朱却是越听越觉得委屈,越听心里越不平。她虽有心向道,可悟道却不多,因着对琼华心存忌恨,哪里顾得上什么宿命姻缘之说,只管把自己的一切委屈全都算在琼华头上,瞬息之间,脾气便又上来了!

“呸,什么命中无姻缘!当初若不是你这老妖婆和那姓风的以修仙为饵,哄骗他上了昆仑,我与他又怎会仙妖永隔?!”她字字尖锐,句句刻薄,就连眼里含着的,也全都是指控与怨恨的针与刺,一气之下,已是口不择言:“你这毒女,老妖婆,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和那姓风的在流泉崖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你棒打鸳鸯,坏人姻缘,活该你自食恶果,被人始乱终弃......

听她越说越过分,越说越下流,月落无法再继续忍下去,暗暗捏了个诀子,隔空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嘴巴!

极清脆地“啪”一声,那口不择言地骂骂咧咧突兀地就停下了,瞬息之间,凝朱的脸颊上边浮现了清晰的五个指印。

“叫你再满口胡言乱语!”月落凤眉一挑,一双冰冷得没有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冷冷的眼神里便就蓄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

她本无意对这小花妖动粗,可这小花妖实在过分,拜师不成便就原形毕露,只管逞口舌之快,污蔑师傅的清白不说,甚至还故意在师傅的伤口上撒盐。师傅自然不会同这个无知花妖计较的,可她又怎能眼见着师傅受委屈?若是不给这小花妖一点教训,不就教师傅白白背了这样的恶名么?

本想再捏一个诀子,把这教训的耳光凑成一双,可是,琼华眯了眯眼,蹙起眉朝着月落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这般鲁莽动粗,月落才不得不压下满腔的怒火,暂且罢休。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05 15:47:00 +0800 CST  
可谁知,她罢休了,那小花妖凝朱却并没有妥协闭嘴!

没想到自己会被这老妖婆的心头宠给骑到头上欺负,瞧她长得貌若天仙,性子竟是如此毒辣,这一耳光无疑是把凝朱给打懵了,可不仅没能使她就此闭嘴,反倒是给她更加折腾起来。

“你个毒女,别以为你扇了我一耳光,就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也别以为仗着这老妖婆做你的后台,你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你们这对枉顾伦常的荡妇,迟早不得好死!有本事,你就收了我,关我进锁妖塔!”捂着红肿的脸,明明已是疼得双眼含泪了,可她却还是倔强地瞪着琼华和落月,口头上继续着狠,不肯认输:“不要脸的老妖婆,寡廉鲜耻,伤风败德,连个女子都要睡,活该你——”

“小花妖,你真的这么想进锁妖塔?”

正当凝朱一个劲着狠时,半空中却突兀地传来一个低沉而平静的男子声音,似乎就近在咫尺,那么没有半丝预兆。那声音并不见得多么冰冷,可听起来却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似笑非笑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

不只是凝朱,就连月落也随着那声音,无意识地抬头看,可琼华却兀自心弦一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心口没来由地一竦,眼敛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腾上来,热热地涌到眼底,眸光中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恍惚,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的。
云头上降下一个蓝绣儒衫的俊逸男子。

他背着手,飞扬的眉端,淡薄的唇线,眸子却如同被渡上了一层琥珀,几近透明的清澈中带着难以琢磨的深邃,文质彬彬,儒雅温文,虽然并不十分英俊,却让人一见难忘。他身上有让人侧目的独特气质,看着他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支笔正沿着他的轮廓,一笔一划细细地勾勒着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部分,洗练出迷人的沉毅,轻浅得如同霜河月满,静而致远,不着痕迹。

这个男子是何身份有何来历,凝朱自然知道,甚至,她还敢不客气地说,这人便是骗玉曙上昆仑山的罪魁祸首,即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那一刻,她几乎想拍手叫好,幸灾乐祸暗暗思忖今天是什么不得了的好日子?这老妖婆的新欢和旧爱都聚头了!

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可能,这新欢旧爱打翻醋坛,为这老妖婆大打出手?

打吧,打吧,打死了摆着,那才叫解恨!

她甚为幸灾乐祸,甚至还打算煽风点火,可是,当那男子冷锐的眸光投到她的身上,无形的压力便瞬息将那兴风作浪的企图全都扫了个干净,竟是教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整个脑子登时乱得犹如一团麻线,也顾不上去清理什么头绪,便急急地开口,生怕拖延下去,是自己白白吃亏。

“姓风的!”不自觉地,她的牙齿格格打着颤,背脊一阵凉过一阵,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几寸:“你是堂堂神霄派的掌教,我不过是未得道的小小花妖,你,你别想仗势欺人!”

若较起真来,她是不怎么惧怕琼华的,因着知道琼华虽然面冷,但却不屑真的动手教训她这么一个道行浅没本事只知道逞口舌之快的小花妖,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他连和自己睡过的女人也可以毫不留情地说蹬了就蹬了,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更狠辣无情的事来,即便真的收了她关进锁妖塔,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就这样想着,她开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手心里全是汗,就连手指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对峙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只是心里鬼鬼祟祟地立刻思索着退路。

她一语既出,月落得了提点,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那无情负心的神霄派掌教——风锦,是她与师傅渊源颇深的仇人!
睨了一眼怯怯的凝朱,风锦并没有动怒,但神情在看向月落时,却略略拧眉,显出了几分莫测高深。“小花妖,若想活命,就最好快些离开。”他双眉剃锐飞扬,眼眸凌厉深邃,令人不敢逼视,不过是淡淡的告诫,却已是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七重锁妖塔,虽是无你不少,可是,有你一个,也不算多。”

有别于被月落称呼为“小花妖”时的不依不饶,跳脚叫骂,这一次,凝朱颇为知情识趣,一旦得了个台阶,立刻就脚底抹油,瞬间便逃得进了树林,顿时无影无踪!

见着凝朱逃了,风锦这才转过身来,望向琼华之时,眉宇间却恁地黯了一黯,俊容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师妹。”

他甚为平静地唤了一声,客气而疏远,若从那语调分辨,带着几乎已是陌生人的疏离感,温柔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与她哪里像是曾经的形影不离之人?

他的声音那么近,像是烧红的烙铁,一下一下狠狠地捅在琼华的心尖,烧灼出剧痛且难以愈合的疤痕。可她却还能咬着牙,微微垂着头,倔强地用同样疏离的语调回应,一字一字,冷得像是腊月寒风:“掌教师兄。”

那一瞬,月落心里似乎有什么哽着咽着一般,沉甸甸的。虽然无数次地设想过面对风锦时该有怎样的言行举止,可此时此刻,她却明白,敌不动我不动,这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法子,自己即便是有再多的不平,也暂时只能暗地里腹诽,是没有资格质问甚至是任性出头的。

“掌教师伯。”月落淡淡地唤了一声,算作不失礼仪,可低头那一瞬间,已是将风锦上下祖宗十八代,全都孝敬了一遍!

风锦略略点了点头,转而又盯着琼华,看样子,并没有将月落放在眼中。“师尊已经提早出关了。”虽然是淡漠而平静地说着和彼此无关的事,可他那黑眸却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琼华,目不转睛,到了后半句,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他老人家想要见你一面。”

“请掌教师兄先行回玉虚宫转告师尊,请他老人家放心。”琼华并不看他,只是垂眸敛目,语音平稳,低沉的嗓音似清泉一脉,口吻甚为静淡。不过短短数语,极轻极快,却也冷得全无一丝温度:“五月初五长生宴,琼华定会如期带着小徒赶至昆仑山的。”

这样的言语,无疑是刻意要将彼此的距离给隔绝得更加疏远,风锦斜剔扬锐的剑眉微微蹙起,轻轻往前踱了几步,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

“师妹,这么些年不见,你越来越瘦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举止稳妥得不见一丝波澜,那一声关切听不出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情意。尔后,他睨了一眼正一脸木然看着前方的月落,自然也没有忽视月落背在背上的那把戮仙剑。

“你叫月落罢?”那一瞬,风锦的瞳仁顿时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的深渊一般。他不是没听过这丫头的名号,也不是不知道传闻中这个丫头与琼华有着如何不堪的暧昧关系,此时此刻,他没有摆出身为师伯的威严架子,也没有身为掌教的高高在上,却是在唇际点染出浅淡温柔的笑容,一片和蔼:“可否先回避一下,我与你师傅有些要紧事要商谈一番。”

风锦这样平静淡漠的神情,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于这样暗含情愫的目光,都让月落觉得很不顺眼。

这算什么?!

当初,明明就是这个无情的男人为了权利和地位负心在先,后来竟然还一心污蔑,乱泼脏水,害得师傅背了黑锅,坏了名节,如今又刻意做出这么一副余情未了拳拳关切的模样,演戏给谁看呢?!

实在好笑!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才唤你一声“掌教师伯”,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那掌教之位还不是我师傅让给你的,你倒好意思摆架子?!

月落狠狠地腹诽着,故意听而不闻趾高气扬地往前一步,与琼华并立着,带着几分刻意,把背脊给挺得溜直,以显示自己绝不会就此轻易地“回避”!必要时,要是这风锦胆敢对师傅再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或者有什么不敬的言语,她定会挺身而出——就算是她打不过这风锦,但,她也绝不会任由其再欺负师傅!

正当她在脑子里谋划这一系列备战之策时,却听得琼华轻轻地道了一声:“落儿,莫要跑远了。”

不得不说,这话就像是做娘亲的关切自己的孩子,让她有些分寸,凡事谨慎,同时,也算是间接地暗示她就此回避!

月落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师傅,见师傅一脸平静,满口的趾高气扬顿时被挫败感给代替了,只觉得全身无力!再回头,她不屑地瞥了一眼风锦,却见风锦一脸似笑非笑,看她的目光绝非善意,顿时也就故意卯上了一般,回以毫不畏惧的瞪视。

这老狐狸,想从她这儿讨便宜?

哼,还早着呢!不信走着瞧!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05 15:48:00 +0800 CST  
推荐—顾小姐和曲小姐—很不错~我以后也会经常推荐好文~

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06 22:5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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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N阿克哦哦  发布于 2015-11-13 00:33:00 +0800 CST  

楼主:N阿克哦哦

字数:101399

发表时间:2015-09-03 23: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38: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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