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bg) 如您所愿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2 13:19:00 +0800 CST  
元宵二的文字好像被吞了,所以重新发图上来了~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2 13:19:00 +0800 CST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28:00 +0800 CST  
番外篇:元宵(四)
陆安衍看着荣铭哄着赵曼曼都忘了兴师问罪了,他揽着赵曼曼往湘湖方向走去,那边待会儿会放河灯和天灯,场面煞是好看。走的时候,荣铭还不忘回头冲着陆安衍无声地道:“你们二人,甜蜜蜜哦……”
姜德音看着赵曼曼被荣铭这哄得晕头转向的,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曼曼,还是一样,被荣铭吃得死死的。”
陆安衍笑着揽住姜德音,低声道:“这是在怪我没有哄你了?”
“你才知道呀……”姜德音眼波流转,脸上带了几分俏皮,只不过很快又不放心地道:“不知满满他……”
“莫担心,刚刚是肖圆圆带走的,安全上没问题,李越他们也跟上去了……”
姜德音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身边的丫鬟们都不见了。
“我让人都跟过去了。”陆安衍笑着补充道,“我们一同去湖心亭走走?”
“好。”

在离街比较近的酒楼的二楼包厢里,楚王李明基站在窗子处往下望,看着街上那一家子的嬉闹,唇角微微划出一道弧度。
楚王妃走了过来,也看了一眼,嫣然一笑,道:“是陆将军一家呀。”
“嗯。”
“娇妻爱子,莫不如此?”楚王妃伸手轻轻拂过楚王的肩膀。
楚王李明基低头看了楚王妃一眼,扣住她的手腕,对着她露出一抹笑,道:“是在说你么?”
“嗯……”楚王妃凑上去,笑得妩媚,“王爷说是,那就是。”
“过一些日子,等天暖了,我们去一趟南蛮吧。”
楚王妃微微一愣神,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楚王抚上楚王妃的脸颊,低声道:“那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你阿娘不是也葬在那里吗?我们回去拜祭一下。”
楚王妃甜甜一笑,只是眼中带着些许水雾,她搂住他的脖颈深深吻了过去,舌尖交汇着又彼此缠绕,阳刚的气息让她有些迷蒙……

湖心小亭,今日不知为何,好似被人清场过了一般,和往常的热闹相比,显得异常安静。
“是安衍他们。”皇后远远地看到在河岸小亭子里的陆安衍和姜德音,轻声对李明恪道:“要过去吗?”
李明恪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的两人,而后摇了摇头,道:“不了,不要扰了他们。”
“咻——”一声烟花破空的声音,随后在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显得熠熠生辉。
皇后抬头看着这漫天的璀璨烟火,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惆怅和伤感。
“芸姐姐,谢谢你。”李明恪忽然转过身,对着皇后卢芸华说道。他伸手拉住卢芸华的手,那只手似乎还如曾经的少女一般细腻滑嫩,但细触,还是可以感觉到岁月的痕迹。
李明恪将一对泥偶如意娃娃放在卢芸华的手上,两个娃娃中间用红线牵着。
“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李明恪低头看着那对泥娃娃,有些感慨地呢喃着。
卢芸华看着手中的娃娃,而后视线慢慢往上移,落在李明恪那张成熟而不失英俊的脸,视线里微微有些模糊,眼前的男子和曾经的少年皇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微微垂下头,哽咽着道:“恪儿,居然还玩泥娃娃,羞不羞?”曾经的少女是这样说的。
“只要芸姐姐欢喜,就不羞。”曾经的少年是这样回答的。
时光穿梭,兜兜转转,就算当初的誓言已经面目全非,但终究还是携手一生。

“放灯了,放灯了……”
看着满河的河灯,以及天空中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姜德音忽然笑了出声。陆安衍听到声音,低头不解地问道:“笑什么?”
“没有,就是想起了…”姜德音眉目低垂,注视着河床上飘飘荡荡的河灯,一盏盏,星星点点,像小船,又若莲花,好像是漫天的星子都缀在了河里。
“想起了你以前送我的河灯,我记得是莲花模样的,从西境送回来的时候,灯架是歪的,莲花也是缺瓣的,才放进河里,结果就沉了下去,听说河灯没飘远就沉了,是不好的,那时…可把我吓坏了。”
陆安衍怔了一会儿,想起来阿媛说的那盏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是在长平之战后。
他心想着,那时候他伤重未愈,没什么力气,拗莲花花瓣的时候手都在抖,所以那盏莲花河灯弄得不齐整,本来不想送回去的,是荣铭瞒着他,让人带了回去。
而今想想,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陆安衍一边回忆着,一边定定地盯着姜德音。
妃色的翟衣长裙,在夜色里衬得她精致玲珑。陆安衍伸出手,有些眷恋地抚过她的脸颊,姜德音抬头看向陆安衍,看着陆安衍有些愣神的模样,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陆安衍没有开口,只是笑了笑。
看久了,姜德音奇怪地又问了一次:“我…怎么了吗?”
陆安衍摇了摇头,忽然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根凝脂白玉雕成的梅花簪子,轻轻地簪在姜德音的发间,五黑的发衬着白玉,显得异常雅致,他抚了抚姜德音的发,良久才笑着道:“很早就想送一根簪子了,拖了这么久,直到前两日才刻好…你戴着果然好看,这身衣裳也好看,你穿着特别好看……”
闻言,姜德音愣了下,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温润的触觉,心头忽然有些雀跃,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退后一步,笑吟吟地转了一圈,裙子上的芍药随着裙子的转动好像活了起来,一朵朵舒展着绽开,然后又凑到陆安衍的面前,呵气如兰:“喜欢吗?我还有几套差不多款式的,往后我就搭着簪子都穿给你看。”
“好。”陆安衍看着袅娜娉婷的娇妻,笑着点头道。透过浅浅的月色,她的眉眼有些朦胧,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他伸手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心底才微微踏实了点。
清风明月,练华如水,夜幕里疏疏朗朗的星子都钻了出来。点点星辉,迷人,又生动。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30:00 +0800 CST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33:00 +0800 CST  
番外篇:元宵(完)
“安衍……”姜德音靠在陆安衍的肩窝处,她的声音很温柔,细嫩的手牵住陆安衍的手,感受到陆安衍掌心里薄薄的茧。
陆安衍回握住姜德音纤细的手,掌中的绵软,让他的心中微微一暖,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姜德音在柔暖的月光下,抬眸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一瞬,她整颗心都软了。姜德音眼眸里的柔情似水,看得陆安衍有些心动,他笑着低下头,轻轻地覆上她的唇。唇瓣柔软,夜风习习,带起浅浅的清香,混合着药香和梅香。姜德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在陆安衍的怀里,气息缱绻温柔,唇齿缠绵间带着丝丝甜甜的暧昧。陆安衍微微有些凉的手掌扶着姜德音的背脊,而后一寸一寸地收紧,药香透过衣裳萦绕在她的肌肤上。
“哇,美人叔叔和美人姨姨在亲亲。”甜甜稚嫩的声音打破逐渐深入的暧昧。
姜德音身上有些无力地靠着陆安衍,听着甜甜的喊声,手忙脚乱地推开陆安衍,余光一瞥,却看到树梢上圆圆和小花各带着一个娃在围观。肖圆圆还记着伸手捂着满满的眼睛,只不过那漏出来的指缝如果能够不要那么大就更像话一些。她觉得羞得双颊都要烧起来了,眼一闭,干脆就躲进陆安衍的怀里,露出来的耳朵和脖子上都红彤彤的一片。
陆安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肃然道:“肖圆圆,何小花!”
“到。”肖圆圆看着有些恼怒的陆安衍,直愣愣地回了一声,只不过他的嘴角快速而轻微地勾了勾。
何小花笑嘻嘻地拉了肖圆圆一把,两人带着还在扎呼呼嚷着的俩娃,从空中掠过,远远传来何小花带着笑意的声音:“这就走这就走,您们继续哈……”
“都怪你,让人看笑话了。”姜德音闷在陆安衍的怀里,嗔怪道。
陆安衍微微一笑,温声开口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谁让美人如此诱人,让人情不自禁。”
姜德音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伸出一根葱白手指,点着陆安衍的胸口,颦眉道:“登徒子。”
陆安衍轻轻握住姜德音的手,低声道:“亲自家媳妇,不算!”
“满满和甜甜都看到了,怎么办?”
“买俩糖葫芦哄哄,他们还小,很快就会忘了……”
“真的?”
“嗯…骗你的…”
“陆安衍!”
“阿媛,我错了……”

在迷人的月色,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可爱。嬉闹的两人自然没有看到树间檐角下的三三两两的人影。
“肖处和何处真是不懂事,怎么就打扰了陆将军呢?”邱平安有些痛心疾首地道。
“他们连婆娘都没有,你指望他们知道什么?”薛烨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接道。
林霖听着这话,回头看了看薛烨,悄咪咪地往外挪了两步,站到三处处长包好身后,才低低地回了一句:“薛处,你也没有。”
冷冷的一阵风掠过,林霖急忙缩了缩脖子,只见包好的指尖夹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
“呵呵……”林霖尴尬地笑笑,然后小心地退后,道:“忽然记起来,好像刚刚百越找我,我先走了。”
另一边的岸边树下,常乐瞪了卓正明一眼,看着这月下美好的气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木然地正在倒腾手中机关小盒的卓正明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动,默默走了过去,常乐抬起头,看着走到面前的卓正明,有些奇怪。忽然,卓正明猝不及防地低头亲了过去……
好一会儿,离得不远的四处处长闫璐模模糊糊听到随风飘过来的常乐的声音。
“卓木头,你属狗的啊,哎哟…我的唇,破了破了…”
“……”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35:00 +0800 CST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39:00 +0800 CST  
元宵番外篇一共五份,文字和图全部发上来了,希望不会被吞~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16:41:00 +0800 CST  
重要事情说三遍:明天放最后一个番外,风雪不归人。所以要看甜甜he的孩纸们,止步今晚的元宵番外哦~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20:13:00 +0800 CST  
重要事情说三遍:明天放最后一个番外,风雪不归人。所以要看甜甜he的孩纸们,止步今晚的元宵番外哦~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20:14:00 +0800 CST  
重要事情说三遍:明天放最后一个番外,风雪不归人。所以要看甜甜he的孩纸们,止步今晚的元宵番外哦~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3 20:14:00 +0800 CST  
高能预警:风雪不归人番外篇第一节现在发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2:17: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2:17: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一)
清风明月,夜风徐徐吹来,秋季的夜晚不冷不热,舒适得很,只不过皇宫里的气氛并不好,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李明恪看着手中一封又一封的折子,揉了揉额角,面上的疲惫显而易见。三年前,镇守北境的陈将军病逝,一年前,南境的守将王鹏去世,五个月前,在西境压阵的谢老将军及李副帅逝世……他往后靠着椅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下来,武将损失极大,演武堂培养起来的小将毕竟年轻,都还无法独当一面。南境和北境情况都还好,毕竟南蛮和北荒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是西境……
李明恪看着手中西境守将发来的急件,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仓皇出逃的少年竟然成了西戎皇帝,回去后在西戎摄政王残留势力的扶持下,血腥镇杀了当时西戎的内乱势力,并迅速和南蛮北荒形成了攻守同盟。虽然他们齐朝的反应快,将南蛮和北荒打残了,但面对三方势力的联合攻势,也只能僵持局面……现在大齐老将凋零、小将稚嫩,西戎忽然来势汹汹……
“陛下,陆国公请见。”洪老公公躬身说道。
李明恪愣了一下,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这个点儿…“快请进,让人准备温水、手炉,椅子上加一层软榻…”
“是。”
陆安衍从书房外走了进来,躬身一礼。
“微臣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去坐着。”李明恪示意陆安衍坐下,他审视了一番陆安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了点,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怎么这时候来?有事你让人递个话进来就行。”他给了陆安衍随时随意都可以进出皇宫的牌子,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么晚的时候,陆安衍来了皇宫。
“西境情况不大好。”陆安衍的话很直白。
李明恪微微沉默了一下,笑着道:“问题不大。”
陆安衍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李明恪疲惫的面容,开口道:“陛下,南境有小煜守住,北境调了魏副帅过去,问题都不大,西境…外公和李副帅相继过世,秦将军老迈,杨帅病重…演武堂的小将都还无法独挡一面……”
李明恪漠然听着陆安衍的推断,那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事实,他张了张口,打断陆安衍后面的话,声音有些许的高昂:“好了,安衍,这些我都知道……”
“陛下,”陆安衍叹息,他站起身来,跪伏在地,沉声道:“臣请旨,前往西境驻守。”此时此刻,最为熟悉西境的他去西境自然是最合适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了很久,去西境,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的身子近年来虽然有了起色,可西境苦寒,他此去…只怕对不住家中的娇妻幼子…但若不去,西境要是有失,他要如何面对西境上牺牲的英灵…抉择是痛苦的,这些日子他夜夜思虑,心中摇摆不定。只是短短数月,荻原已经送了十七封急件进京…若不是到了难以支撑的情况,荻原也不会如此急切……
“你在胡说什么!”李明恪瞪着双眼,低声吼道。
陆安衍没有起身,他跪着再说了一次:“陛下,臣请旨,前往西境驻守。”
“不准!”李明恪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盯着跪着笔直的陆安衍,眼里泛起一抹红丝。
陆安衍抬头看了看一脸怒火的李明恪,笑了笑,地上有点凉,他抿了抿唇,接着道:“明恪,西境我最熟悉。”
李明恪孩子气地别开脸,片刻以后才冷冷一笑道:“大齐的武将又不是只有你了,你瞎折腾什么!”
“可是,现在大齐的武将里,最适合去的就是我。”陆安衍的话温温和和的,但却带着一股绝对的自信。
李明恪从书案后一步步走了过来,褪去身上的强硬,他站在陆安衍的身前,忽然蹲了下来,拉着陆安衍冰冷瘦削的手,低声道:“安衍,我们再想想,会有其他人的……”
陆安衍伸手拍了拍李明恪的肩膀,轻声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想。耶律云凌,我倒是想不到他竟然能够撑起西戎的局势…不过连年征战,西戎内里应该也耗得厉害,只要熬过这一阵,把南蛮和北荒平了,就能全力对付西戎了。”
“我知道,”李明恪低着头,声音微微嘶哑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西境,可能、回不来了…你有没有想过,阿媛和满满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至亲好友到时要如何面对…”
陆安衍看着眼前这个庄严的君王,此刻的他像个孩子一样垂着头,颤抖着声音不断发问。这些问题他想过,也因此才犹豫不决,可是…“明恪,我会回来的。”
李明恪沉默了很久,他知道陆安衍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作为君王,他知道他应该同意陆安衍的请旨,但是作为兄弟,他怕,他怕他这一松口,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他闭了闭眼,许久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回书案处,书案上的西境急件刺得他眼红,慢慢的,他的神色变得漠然,而后哑着声音道:“陆国公,西境,就交给你了。”
“臣接旨。”陆安衍对着上方的李明恪端端正正地三叩首,行了许久未有过的君臣大礼。
李明恪看着下方清瘦的陆安衍,心口处一阵阵地闷疼,不过深秋,还未入冬,此刻他却觉得周身都冷,红着眼睛不言不语……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2:21:00 +0800 CST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2:26: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二)
陆安衍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天黑沉沉地连一丝星光都见不到,他遥遥对着后方高高的宫墙,看着宫墙下的一排排高大的树木,一个人孤独而坚定地走着……
“陆将军。”忽然一道苍老而带着些微尖细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陆安衍停下脚步,转身过去。来者是皇上身边的亲侍洪老公公。
“洪公公,有什么事吗?”
洪老公公伸手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暖炉,躬身道:“陆将军,陛下道天寒地冻,让老奴给陆将军带个暖炉。在路上暖暖手。”
“谢陛下。”陆安衍接过暖炉,笑着道:“劳烦洪公公了。”
“陆将军太客气了,陛下刚刚还说道,十三处还有两个熟人将会随您一同前往,”洪老公公顿了下,又低声道:“西境苦寒,陆将军万万要多保重。”
“是,谢洪公公关心。”
“那老奴先回去复命,就不叨唠将军了。”
“洪公公慢行。”
“诶。”
陆安衍笑着目送洪老公公离开,他低头看了一眼掌中的暖炉,微微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却看到站在廊下的袁老太医。不待他开口,袁老太医就走了过来,道:“今日老朽当值,恰好路过。陆将军,可是要去西境了?”
在袁老太医的目光下,陆安衍有些说不出口,他知道这几年为了他的身子,袁老太医和荣铭可谓是殚精竭虑,这才让他的身子有了起色。
看着陆安衍这副为难的模样,袁老太医长叹了口气,道:“陆将军,您的身体情况,我不用多说,您也心中有数。去西境,若是只作为一名医者,我是决不能让您去的,只不过老朽不仅仅是医者,也是大齐的臣子。西境战事不容乐观,老朽多少也知道一点…此时,是为难将军了…老朽也只能叮嘱您,到了西境,坐镇指挥可以,征战沙场…陆将军,这是万万不可的。”
袁老太医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当年那一枚‘如意’,虽然救回了将军,但其后患…将军应该也能感觉到,您若是有什么小伤口,凝血极慢,难以愈合……所以,您不能受伤,若是受了重伤,只怕到时将会血尽而亡!”
陆安衍沉默着,良久以后,才轻声回道:“是,陆某会注意的。”
“老朽还有事,就先走了。请陆将军多多保重。”袁老太医拱了拱手,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又添了一句,“您的药,老朽会再多制一些,明天就让人送您府上去。”
“是,谢过袁老。”
袁老太医摆了摆手,就默然离去。

陆府
书房里,陆尚书沉默地看着陆安衍,听到陆安衍说请旨前去西境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的背脊佝偻了下来,好似在这一刻有什么被抽去了,虽然面容看不出什么区别。
陆尚书举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沉默半晌后说道:“衍哥儿……”他顿了顿,也不知该说什么。这孩子,可能所有人都觉得他脾气好,但不知他犟得很。
“莫让为父、百年之后无颜面对你娘亲。”陆尚书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了这么一句,也不待陆安衍回复,就起身往外走。
陆安衍知道自己让父亲为难了,他默默跪了下来,重重一叩首,诚恳地道:“孩儿不孝。但孩儿还有一个不孝的请求,请父亲允许。”
陆尚书迈出房门的步伐顿住,停在那里。
“孩儿出发那一日,恳请父亲不要来送。”
陆尚书一怔,缓缓回头,他看着陆安衍那双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突然笑了,笑声渐大,笑声中带着些许凄厉,完全不复什么君子风范,鬓边微微发白的发有些凌乱,他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揩去眼角的泪花,而后嘶声道:“好。”
然后他甩袖出了书房。
陆安衍跪在地上,看着陆尚书微佝渐远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复又叩首,沉声道:“孩儿,谢父亲成全。”
他也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这半生以来,他亏欠他们良多,但凡他们有一人开口恳求他,他都会左右为难。不想让他们来送,其实怕的是自己到时舍不得……
陆安衍心思沉沉地走回去,回到房中的时候,恰好看到灯火下还在缝制衣裳的姜德音。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姜德音似有感应地抬头,看到回来的陆安衍,眉间一柔,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上去。
“炉子上一直温着参汤,你先喝了。”姜德音利索地从炉子上拿起一蛊参汤,笑着递了过去。而后又转身去拧了一把热毛巾过来,让陆安衍擦面拭手。
看着陆安衍今晚异常安静的模样,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今晚入宫,可是有什么不顺的事儿?”
“阿媛,”陆安衍放下手中的参汤,定了定心神,道:“不日我就要启程前往西境驻守。”
“呯——”姜德音一惊之下打翻了炉子上放着的汤壶,溅落出来的汤水,让她的手背瞬间就红了一片。
“阿媛!”陆安衍惊得急忙上前,拉着姜德音的手,浸到冷水里,“来人,请府医来一下。”
“是。”屋外纷繁的脚步声传来。
一阵忙乱之后,陆安衍正拿着药膏细细地替姜德音的手上药,他没有开口说话。
姜德音也没有开口,她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水雾,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没事。安衍,你要什么时候走?”
陆安衍轻轻给姜德音红了一片的手吹了吹,听到姜德音强作镇定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顿,低声道:“也就这两天吧。”
姜德音收回手,她站了起来,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一边翻着,一边念叨着:“西境苦寒,你的冬衣要多备一点,还有你的药,可能不够了,得赶紧去找袁老,再制一些…西境的饭菜,只怕你现在吃不得,我得和李越交代一下……”
陆安衍抱住忙忙碌碌的姜德音,姜德音的身子一僵,他低头看着她鬓角上的络络柔丝,难掩愧疚地道:“阿媛,对不起。”
听到这话,姜德音没有埋怨,没有回复,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浸在陆安衍的衣裳上。她低头哭着,却是倔犟地咬着嘴唇,死也不肯发出一些声音。
陆安衍感受着衣裳的湿度,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负疚,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姜德音轻轻呼出一口气,从陆安衍的怀里退出来,她浅浅笑着,温婉地道:“安衍,满满还没睡,一直说要等你回来,你先去看看他,我给你收拾一番。”
陆安衍看着姜德音,勉强笑了下,道:“好,我去去就来。”
“嗯。”姜德音点了点头。看着陆安衍转身出门的时候,她忽然又开口道:“陆安衍。”
陆安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姜德音。
“陆安衍,我会等着你的。”姜德音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请你,一定要回来。”
“好。”
看着陆安衍有些仓促的出门,姜德音蹲下身子,捂着自己的嘴,呜咽不已。

“一、二、三、四……”满满稚嫩的声音从卧房内传出来。陆安衍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笑。他大步跨了进来,看到卷成一团,窝在床上的满满正掰着手指念念有词。
“满满?”陆安衍走到床边,拍了拍卷起来的被子,开口道。
满满回头,看到近在身边的陆安衍,急忙掀开被子,扑到陆安衍的怀里,开心地喊道:“哇,娘亲说的没错,等我数完好多个十以后,爹爹就回来了。”
陆安衍抱着满满,笑着坐到床上,道:“满满,要等爹爹回来干什么?”
“爹爹,我想吃糖糕。”满满扭扭捏捏地对了下手指,道:“可是娘亲不让,她说让我问爹爹,爹爹要是同意了,明天就让我多吃一块。”
陆安衍看着天真的孩童,心里涌起一份苦涩,他摸了摸满满的脑袋,道:“满满,爹爹同意你明天多吃一块糖糕,可是你能不能也答应爹爹一件事?”
“嗯?”满满不解地看向陆安衍。
“爹爹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乖的,替爹爹保护好娘亲,不能惹娘亲生气,好吗?”
“好。”满满笑着点点头,但又有些不明白地道:“可是,爹爹你为什么不在家?”
“因为,爹爹是将军。爹爹不是和你说过,将军是要保家卫国的,所以爹爹明天要去很远的地方,保护很多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
“哦,那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满满会很想爹爹的。”
“爹爹,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在爹爹还没回来的时候,你可以替爹爹保护好娘亲吗?”
“当然可以,我可是男子汉呢。”满满自豪地挺起胸膛,拍了拍,忽然又道:“那爹爹,你记得待会帮我和娘亲说,明天让我多吃一块糖糕。”
“好。”

两日后
城门外,陆安衍整装待发。而陆府没有人来送行。
“你他娘的,你什么破身子,居然瞒着我去西境!”荣铭骂骂咧咧地打马前来,他一拉身后的包袱,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安衍无奈地看了一眼荣铭,苦笑道:“你别闹!”
“我闹什么?我当年也是在西境混了那么多年,对西境也熟得很,况且我还是军医……”
“可你现在是侯爷,荣侯爷!”陆安衍肃然地道。荣铭早就接任了荣侯府,以及荣侯府的势力。所以,他不能离京。荣家历代为帝王所用,一旦接任荣侯府,则掌权人不得离京,这是铁令,违者,斩立决。
“***的!”荣铭气恼地将背后的包袱甩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帮我照顾着点陆府老小。”陆安衍拍了拍荣铭的肩膀,笑着道:“我会回来的。”
“少爷,这是少夫人给您的。”李越从后方接过一个匣子,然后递给了陆安衍。
陆安衍接过匣子,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让人看到他的神情。匣子是绣着整整齐齐的荷包,从荷包口可以看到里面是塞满的平安符。
“我该走了。”陆安衍沉声对着荣铭道。他不欲让人送行,因此知道他今日离京的人并不多。
“记得,你还有阿媛,还有满满,别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为别人拼命……”荣铭不断嘱咐着,他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
“嗯。”陆安衍沉沉应了一声,就上马出发。
“你们俩看好他,知不知道啊……”荣铭看着随着陆安衍一同出发的肖圆圆和何小花,大声地喊道。
何小花对着他挥了挥手,两人就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高高的城墙上,李明恪迎风而立,他看着陆安衍他们,不再回头,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9:56: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三)
春去秋逝,又是一年冬。
窗外大雪纷飞,姜德音躺在床上,她已经睡了很久了,脑子里懵懵懂懂的,她的夫君去了西境战场,有多久了,一年还是两年?她有些记不清了,她知道自己病了,年少时身受重创,后来劳心劳力,到了现在,身子大概是受不住了,半年前她就开始病了,虽然一直在吃药,但始终没有痊愈,现在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可是她始终撑着,她答应过她的夫君,要等他凯旋归来的。
忽然,在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一道人影从门外跨入,人影越走越近,也越发熟悉。
姜德音看着床前的人,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风华绝代,清雅脱俗,这人可不就是她久等未归的夫君。
“安衍哥哥...”姜德音吃力地坐起来,伸手想要拉住陆安衍,却徒然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眼前人的身子。
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擦了擦眼角,笑着看向面露忧色的陆安衍。
“阿媛,”陆安衍的声音很温柔,这两个字在他的嘴里吐露出了缱绻的不舍,他顿了顿,轻轻地道:“对不起。”
他伸手轻轻拂过姜德音的额发,如一阵清风,徐徐吹过,他的眼中带着不安和眷恋,终于弯腰轻轻揽住姜德音,叹息道:“往后,满满可怎么办...”
一团荧光在眼前散开,姜德音伸手,却只揽住一团虚无的空气,眼前什么都没有,她掩面而泣,带着哭腔,声声泣血:“安衍哥哥...安衍...陆安衍啊...”她知道她的夫君不在了,那个会心疼她,不舍她,为了陪她苦苦挣扎这么多年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她哭的声音低低的,却哭得很绝望,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而慌乱...
良久,她吃力地撑起身子,起了身以后,忽然觉得身子轻快了一些,她来到梳妆台上,对镜理妆,蛾眉轻扫,香腮似雪,抿唇点红...镜中的女子赫然呈现出清丽的样貌,她换上一件银边百蝶裙,这是她的夫君走之前给她选的生辰礼物,病了这么些时日,衣服倒是显得宽松了些。
“青黛,碧螺...”姜德音对着外间喊道。青黛和碧螺本来已经嫁出府了,因着她病了,两人又不放心地回来守着。
“怎么了?夫人。”青黛和碧螺两人急匆匆地进屋,却看到坐在床边梳妆整齐的姜德音,一瞬间,两人都红了眼圈。
“碧螺,帮我把满满喊来。”姜德音对着碧螺吩咐道。在碧螺出屋以后,她对青黛招了招手。
青黛看着骤然精神的姜德音,话未出口,泪已落下。姜德音拉着青黛的手,低声嘱咐道:“青黛,往后,劳烦你们帮我多看顾着点满满,我和他爹爹对不住他,让他小小年纪就丧父丧母。”
“夫人...你别这样说...”青黛哽咽着几乎说不全话,“将军还没回来呢,你不是说要等将军凯旋归来?”
姜德音眼圈微红,她低着头,轻轻地道:“是啊,我答应过安衍的...”
“夫人,将军快回来了,你的病很快也会好起来的,”青黛拉起姜德音的手,急促地道:“满满少爷还那么小,你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的...”
姜德音摇了摇头,小声地道:“青黛,我等不到了...安衍,他也回不来了...”
青黛一愣,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泪水簌簌落下,她抱着姜德音,道:“姑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满满少爷怎么办…你怎么能狠心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
“可我舍不得让安衍孤零零的啊,他那人疼了也不会说,冷了也不肯说,苦累都自己扛...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又怎么忍心...”姜德音喃喃地道,“青黛,你们帮我多看着点满满,多疼疼他...我和安衍啊,对不住他...”
“姑娘...”青黛再也忍不住地抱着她心疼了一辈子的姑娘呜咽哭泣,她摇了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夫人,满满少爷来了。”碧螺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满满,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
青黛急忙整理了一下面容,站在一旁,满满懵懵懂懂地看着姜德音,小小声地开口:“娘...”
姜德音温柔地笑了笑,接过满满,将他轻轻揽在怀里,她的身上带着浅淡的药香,满满伸手抱住姜德音,缩在姜德音的肩窝。
“满满长大了,对不对?”姜德音笑着拍了拍满满的背。
满满点了点头,道:“嗯,满满可以保护娘了。”
“娘亲不用满满保护的,”姜德音的声音有点颤抖,“满满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
“可是,爹爹说过,满满要保护娘亲。”
“以后,满满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姜德音的双眼有些湿润,喉咙里涩涩的,她仔细端详着这张肖似安衍的面容,轻轻抚过,“满满以后一个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答应娘亲,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好吗?”
满满伸出小手擦了擦姜德音脸上的泪:“好。娘,你别哭。”
姜德音的眼泪瞬间泉涌而出,她紧紧抱住满满,哑着声音道:“满满,对不起...怎么办...娘的满满要怎么办啊...”
“娘...”满满不知所措地任姜德音抱着,他还不知道今后他要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现实...
青黛和碧螺捂着唇,在屋子的角落里哭的不能自已...她们的姑娘啊...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
西境,烽火狼烟,八百里加急。当那一骑沾染着血水和烟尘的传信兵,从城门外不停歇地疾驰而入时,臂膀上标志着讣告的黑袖标,不知惊了多少人心。
御书房里,李明恪坐在书案后,桌上是染血的八百里加急折子,里面只有短短两句话:西戎伏击,陆将军率军破阵,大获全胜。然,陆将军伤重而亡。
李明恪盯着桌上的折子,那血,刺眼得很,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抖着手端起茶杯,杯中的茶是热的,可是喝下去,他只觉得冷...霍然,他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书房内发出的响声,吓得门外的小内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洪公公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看着书案后满面泪水的天子,此时哪有九五之尊的威严,他狼狈地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陛下...”
李明恪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洪公公,忽然开口说道:“我们从小玩到大,那时候,我并不得父皇所爱,所以总有一些奴才狗仗人势欺负我,我知道母妃在宫中不容易,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和母妃说…后来,是安衍护着我的,欺负我的,他帮我打了回去,就算是面对大皇子,甚至是当时盛宠在身的高阳,安衍都会帮我出头...”
他的目光变得很柔和:“那时候父皇对我,不是忽视,就是怒骂…那日子我觉得太没意思了…就自暴自弃…夜夜流连青楼楚馆,那时我的名声可谓是烂到了极点...母妃,都不想管我了...是安衍,把我从醉生梦死里拖出来,狠狠揍了一顿...然后警告了上京里所有的青楼楚馆,谁要是敢接我,他就拆了那家店...”
“再后来,他绑着我去了谢将军家学武…求着王太傅收下我…管着我吃喝穿用...”李明恪颤抖着闭上眼睛,“明明我才是兄长,应该是我照顾他才对,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
“他没了...”
李明恪的泪水落了下来,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该去西境的,养了这么多年,身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可是边关告急,他来请旨...”李明恪似乎再也忍不住了,那苦苦压抑的痛苦爆发而出,他终于哽咽出声:“他死了!”
“他说去西境战场,我为什么要同意...”李明恪缩在书案后,嘶哑着声音道:“…往后,我再也见不到安衍了...”
洪老公公看着悲痛不已的李明恪,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今年的冬天,真冷...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19:57:00 +0800 CST  
风雪不归人番外篇的二和三的文字先发上来了,如果被吞了,请及时告诉我~然后番外篇后面的部分还没写完,等明天继续了~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4 20:01: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四)
荣侯府
赵曼曼在房中小心地替床上玉雪可人的小姑娘擦着额上的汗,小姑娘正是赵曼曼和荣铭的小女儿,大名荣沅芷,小名糖糖,不久前感染了风寒,现在还有些发烧,赵曼曼已经看顾了两日。
忽然,房外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动静。赵曼曼微微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怎么了?”赵曼曼看着门外有些慌张的贴身丫鬟雪兰,不悦地道。
雪兰红着双眼,低声回道:“夫人,陆府大少夫人没了。”
赵曼曼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她哆嗦着身子,拽着雪兰的手,厉声道:“瞎说什么!我六七日前才去看过阿媛的,她明明还好好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是陆府刚刚传出来的消息……”
“阿媛……”赵曼曼眼前一黑,身子便靠着雪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快请大夫来……”
“是……”

而在荣府的书房里,荣铭呆呆地坐在书案后,他看着桌上传来的消息条子,那黑色的潦草的一行“陆将军亡故”,他的脑子里一阵空白,良久,才颤抖着手,将桌上的条子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蓦地呕出一口血。鲜血溅在条子上,染红了半边,他伸手木然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只觉得心口间空荡荡地难受……
忽然,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他没有理会。好一会儿,那敲门声戛然而止,而后是府内总管的声音。
“侯爷,陆府大少夫人没了。”
荣铭迟钝地抬起头,听着外面的总管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噩耗。他忽然抬手捂着眼,吃吃一笑,低声道:“你们夫妻俩,真是好狠的心!”

腊月初八,陆安衍伤重亡于西境,其妻姜德音于同日病故。而这一天,正是他们唯一的嫡长子陆定暄的生辰。七日后,姜德音头七,陆安衍的棺椁归来。
朱红的大门吱呀打开,门外挂着白布灯笼,满满沉默地站在门口,他不明白,他睡醒的时候,漂亮温柔的娘亲还能抱着他,和他说话,怎么再醒来的时候,娘亲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娘亲的灵柩停在大厅里,他守了七天,想了七天...终于明白他往后没有娘亲了...可是今天,他们告诉他,他的爹爹也没了...他站在这里是为了迎回他爹爹的棺椁...他很怕,可是没有人可以抱着他哄他了...祖母已经卧病在床,他抬头看了看站在前头的祖父,祖父老了很多,若不是二叔扶着他,他几乎要站不住了,三姑姑有孕在身,他们不敢让人出来...满满小小的身子在人群里站着,麻衣白帽,孤弱无助...
此刻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地站在街道旁,一支队伍沉默地走了进来,严飞和李越站在前方,他们眼眶发青,一脸胡渣,消瘦的身躯散发着死寂的哀伤。身后是一架棺椁,再往后是长长的队伍,缓缓行进...
城里安静得好似一座空城一般,忽然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哭声,这哭声就好像一个信号,嘤泣之声此起彼伏。
满满茫然地看着长街上的人逐一跪下,听着哭声由远而近,最后响彻云霄。
陆府门前的人看着队伍走进,看着李越和严飞一步步走过来,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他们伏在地上,朗声开口:“将军回府了。”
话音一落,棺椁也轰然落地。陆老尚书的目光落在棺椁上,他的身子在抖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很,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孩子的棺椁就在眼前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个他亏欠良多的孩子,真的走了,不会再有当年的奇迹,婉婉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了...
“李叔叔,严叔叔,爹爹呢?”满满小心翼翼地走到地上跪着的两人面前,眼中带着渴望。
李越直起身子,看着瘦弱的满满,那张和少爷肖似的脸,他红着眼圈,沙哑着声音道:“满满少爷,对不起...”他们要如何告诉这个孩子,他的父亲回来了,可却也再也回不来了...
满满走过两个人,往那个大大的棺椁走去,他的爹爹在里面?他走到棺椁边,吃力地想要推开棺盖,他希望他们是骗他的...可是他憋红了脸却也推不开那棺盖,满满趴在棺椁旁,突然放声哭起来:“爹爹,你快回来...大家都说娘亲没了,满满好怕...爹爹,满满很听话的,以后都不会惹你们生气的...爹爹...娘亲...”
稚嫩的孩子的哭声好像打破了什么,陆府门口站着的人,骤然落泪,低低的哭泣声传了出来,和长街外的哭声连成一片......
天上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起了小雪,满满趴在棺椁边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青黛急忙上前,抱着满满,道:“满满乖,满满不哭...”可是她自己的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来,怎么能不哭呢...
“青黛...姑姑...嗝...满满...呜...满满要娘亲...满满要爹爹...”满满在青黛的怀里抽噎着。
陆安晨双眼红得吓人,他死死咬着牙关,将喉咙间的哽咽吞了回去,扶着陆老尚书走上前,陆老尚书伸手摸了摸满满的额头,而后扶着黝黑的棺椁,闭了闭眼,说道:“启棺回府。”
陆府里的气氛阴沉冷硬,穿行往来的下人们,都是一身素白,府中的一切,好像都覆盖在这哀痛的白色之下。
陆老尚书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日一夜,他定定看着李越之前递来的安衍的遗物,打开这个乌木匣子,里面各式各样的荷包,有些破损了,有些老久了,但更触目惊心的是那染着猩红的荷包,里面的平安符被血浸透,他似乎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匣子的底部,是一块汉白玉,那上面刻着喜乐安康,右下角是一个暄字,只不过这个暄字还有一横没有刻上……
他伸手摩挲着匣子里的物件,那块汉白玉上也染上了些许血渍,血渍渗透了进去,白玉微瑕…想着刚刚李越的回话,陆老尚书不禁老泪纵横:“我儿、受苦了……”

灵堂上
躺在姜德音身边的陆安衍很安详。天气寒冷,加之用了特殊的药材保存,他的样子和生前没什么差别,只是脸色煞白,唇上一点点血色都没有,整整齐齐地穿着寿衣,瘦削而又单薄的躯体在棺中显得心酸。白的透明的脸上可以看到浅浅的血管,那张风姿绰约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一种诡异而病态的美感。
荣铭从陆府外匆匆赶来,那日以后他就病了,迷糊了几天,今日忽然想起来是他兄弟归家的日子,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来的匆忙,身上衣服都没有整清楚,他脚步踉跄地看着棺中的人,无力地跪了下来,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大夫怎么会不清楚,陆安衍他是血尽而亡的...现在就算切开陆安衍的身体,也流不出多少血来了。
“他痛不痛...”荣铭握着拳头,低低地问道。
李越跪在一旁,他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少爷一直说不痛...可是,怎么会不痛?少爷回营帐的时候,还能好好走着...到了营帐内,少爷就倒下了...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药...少爷一直都有意识的,他很努力地配合着用药,到最后药已经用不下去了,洒上去的止血药粉不断被血冲掉...少爷是想活着回来的,他一直念着少夫人和满满少爷,可是,”李越的话几乎说不下去,他的眼前浮现的就是当时那铺天盖地的腥红,他闭上眼,“我们是眼睁睁看着少爷流尽血,最后才咽下气的...”
“真他娘的疼...”荣铭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他努力把头往上仰,把眼中的酸涩压下。而后自言自语地道:“我少时和他结交,都是金尊玉贵的身份,胡闹得紧,他这人呐,其实很娇气,擦破点皮,可以嚎叫半天,甚至要赖在床上歇个十天半月的...后来,他就变了...我和他一起去了西境,那之后我再也没听他哼过一声疼...”荣铭忽然笑了笑,他的手挡在眼上,“我一点都不喜欢学医,那红红白白的伤口,我看着就觉得恶心...生生死死的,看过那么多,我怎么会想学医,我可是小侯爷呀...”
“可我怕呀,我怕有一天他伤了病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可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荣铭的声音逐渐沙哑,他的泪水不断淌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这人,就知道替人卖命,现在好了,命没了吧...可是,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
荣铭嘶哑着声音低吼道:“陆安衍他这辈子救的人还少吗?他这人心肠那么软,总喜欢替别人操心…为什么…为什么是他?那些狼心狗肺的人都还活着,他怎么就去了…他们夫妻怎么舍得下满满,怎么、舍得下我们这些兄弟...怎么就是他……”
“为什么!”荣铭红着双眼一声一声地问着,在空荡荡的灵堂里撕心裂肺。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5 17:06:00 +0800 CST  
番外篇:风雪不归人(完)
“为什么!”李明恪在御书房里看着跪在下方的肖圆圆和何小花,红色的血丝爬满了他的双眼,双眼里带着深深的愤恨,他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你们护不住他?”
直挺挺跪着的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憔悴,肖圆圆的气色很糟糕,凹陷的双眸,双唇上也毫无血色。他们俩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啊,为什么两人都护不住一个陆安衍!
“既然护不住他,那你们活着回来干嘛!”李明恪讥讽地道。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迁怒着还活着的人。
肖圆圆和何小花两人沉默不语,他们默默地跪着,是的,为什么要活着回来…因为陆安衍要他们活着……那人到了最后,都还记着要他们好好活着回去…那人的血都要流干了,还会笑着安慰他们…那人,真的死了……
“给朕滚去外面跪着!”
大雪纷飞,肖圆圆和何小花就那样跪在庭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沉默着,冷硬的身子慢慢被雪覆盖,身上冷,心,更冷……
“陛下……”洪老公公有些担忧地喊道。
李明恪站在窗口,看着雪地里沉默的两人,忽然开口道:“陆安衍,你看,我又苛刻十三处了,你…怎么不来劝一劝我……”
“陛下,陆将军素来心善…”洪老公公看着李明恪冷漠的脸,劝导的话又慢慢吞了回去,罢了,这也是他们的命吧…
好一会儿,李明恪转身离开,他漠然开了口:“老洪,你让他们回去吧…不然,安衍会不高兴的……”
“是。”

城外银装素裹,城内白布黑奠,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氛围。忽然,又一骑白衣白马疾驰入城,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城内的清冷。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灵堂的肃静,谢煜风尘仆仆地踏入灵堂,他是南境守将,无诏不得随意回京,可是这次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就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单人单马,日夜兼程地赶回来。
白蒙蒙的灵堂,谢煜忽然停了脚步,他想着,这大概是个玩笑吧。拿着承影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佩剑。眼前是黑色的灵牌,灵牌上刻着熟悉的名字,黑白相间,刺眼,刻骨。
他没有看堂中其他人,一步步走了过去,偌大的棺木,他死死盯着棺中的人,忍不住俯身伸手触了触棺中之人的鼻息,没有鼻息,是啊,死人怎么会有鼻息...所以,陆安衍他死了...
他忽然伸手想拉起棺中的人,荣铭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人。谢煜挣扎着想扑过去,荣铭狠狠将人摔到地上,沙哑着声音道:“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谢煜摔在地上,佩剑也掉在一旁,他狼狈地趴着,突然嚎啕出声:“陆安衍!你给老子起来!”
荣铭走过去,给棺木中的陆安衍理了理稍微有点凌乱的衣领,看着冰冷冷的陆安衍,他心里堵的厉害。
“他起不来了。”荣铭走到谢煜面前,低头看着狼狈倒在地上的谢煜,冷冷地道:“谢煜,陆安衍死了!所以,你别再让他操心了。”
谢煜茫然地抬头看着荣铭,他像个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不甘心地起身冲向荣铭,举着拳头狠狠打过去:“你个庸医!你在胡说什么?他才不会...才不会...才不会...”最后一个死字在他的舌尖翻滚,却怎么也不敢吐出来。
荣铭架住他的拳头,反手甩了一巴掌过去,“都怪你们...这么些年一个两个地都要他操心,一个两个地都在算计他...现在他死了...你们满意了吧...”
两人在灵堂上大打出手,荣铭一边挥拳一边说着,到了最后,他终于哭出声来...
“你们够了没有!”姜修竹铁青着脸,站在堂上,冷喝道。
姜修竹素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只是在这白茫茫的灵堂上,他的情绪忽然有些崩溃。他轻轻闭上眼睛,喉头微动,哽咽片刻后,涩然开口:“我妹妹、妹夫英灵未远,你们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们这一生,”姜修竹微微瘸着走到棺木边上,他扶着棺木,低头看着棺木内的两人,好似睡得极为安详,他含笑注视着,忽然就落了泪:“太苦太累了,你们,莫要惊扰了他们...”
荣铭放开谢煜,拂了拂衣袍,低着头,咕哝道:“我知道,安衍那小子总是会偏袒你...”
不知道是痛还是无力,谢煜就那样躺在地上,他看着挂满白布的房梁,慢慢蜷缩起身子,拽着胸口的衣服,像是痛到了极点,不堪地呢喃着,腔调里带着浓浓的哭音:“陆安衍...”那个从来不喊他小舅舅的大外甥真的没了……

是夜
灵堂昏暗的灯下,满满小小的身子跪在灵堂中守着。陆府上下,老的老,小的小,老尚书和老太太受了刺激,卧床不起...陆二婶和三姑姑有孕在身,陆二叔忙里忙外地操持着后事...这守灵的竟只剩下满满这么一个小小的人。
不知何时,雪停了。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在夜间很明显。满满转过头,看到一身素白的李明恪走了进来。
满满静静看着李明恪走过来,他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白天在棺椁旁的哭喊好像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知道他的爹爹和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他哭瞎了眼,爹爹和娘亲也不能来哄他了。他平静地看着李明恪,目光清澈。
一瞬间,李明恪好像回到了少年时期,看到了曾经的陆安衍。
少年相伴,倾力相护,而后沙场百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受这个噩耗了,但在看到这个肖似安衍的孩子时,在看着这孤弱身躯前的灵牌,他才晓得什么是锥心之痛。
李明恪走上前来,撩了衣袍,跪在满满的身旁,他甚至不敢走到灵牌后的棺木那里看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满满,恨皇伯伯吗?”
满满看向李明恪,声音稚嫩而平静地道:“爹爹是将军,将军百战死,这句诗,满满读过。”
“保家护国,满满也知道。”满满抿了抿唇,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如他的父亲一般,他的眼里蕴满了水汽,“可是,满满没有爹爹了,也没有娘亲了,满满没有家了。”
李明恪只觉得呼吸都在颤抖,他听着满满小小的声音,看着孩子委屈而又倔强的神情,骤然有大片大片的心疼涌上来,他撇开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掩饰住内心的狼狈。
“别怕,皇伯伯给你一个家,你要什么皇伯伯都能给你。”
满满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李明恪,然后开口:“我只想要爹爹和娘亲。”
李明恪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害怕地别开眼,不敢直视孩子的双眼,终于颤抖出声道:“对不起啊,满满。”
满满扁了扁嘴,他咧嘴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安慰道:“没关系,满满知道的,所以满满也只是说说而已。”
李明恪摸了摸满满的头,他沙哑着声音:“满满,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
满满没说话,他看着李明恪,良久才低下头,轻轻地道:“对不起,皇伯伯,满满现在不想哄你,因为满满也很难过。”
“好。”李明恪闭上眼,他收了收心神,压着情绪吐出这么一个字。
灵堂外,十三处的人,或坐或站的留在院子里。
六处的薛烨远远地看着灵堂,忽然讽刺地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的人都还活着,怎么他走的这么早?”
“大概这世道太脏。”一处的谢奎随手拎起酒壶,喝了一口,丢给了薛烨。
薛烨抹了一把脸,将壶中的酒饮上半壶,扔到地上,转身离去。
肖圆圆身上的伤还没好,臂膀上长长的伤口又撕裂了开,何小花沉默地给他包扎。
“小花,陆安衍死了?”
“嗯。”
“小花,陆安衍死了。”
“嗯。”
“小花...”
何小花重重地将纱布扔到桌上,红着眼,一字一句地道:“肖圆圆,陆安衍死了。就算你问上十遍百遍千遍,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怎么就死了?”肖圆圆怔怔地看着何小花。
何小花不敢看肖圆圆,他低着头,喃喃细语:“对啊,他怎么就死了?”
肖圆圆不再说话,他红着眼眶,弓起背,身子微微颤抖,垂着头,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何小花可以看到地上很快就泅湿了一块。

陆安衍夫妇出殡的那一日,天气放了晴,是这半个月以来最晴朗的一天。
李明恪站在高高的皇墙上,看着长长的队伍,沉默而悲戚。忽然宫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钟声,重重地,好似击在人的心口,长长的队伍在钟声里微微混乱了一下。李明恪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钟声未绝的皇宫,他颤抖着声音,开口道:“老洪,这钟声……”
洪老公公悲戚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道:“陛下,是皇太后薨了。”
李明恪脚下踉跄,他扶着宫墙,脑子里一阵空,似乎什么都没有了。陆安衍,往后,朕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似雪。

楼主 苏小眠1989  发布于 2019-11-15 17:09:00 +0800 CST  

楼主:苏小眠1989

字数:222258

发表时间:2018-12-02 19: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1 14:32:02 +0800 CST

评论数:245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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