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度娘。精灵父子镇楼！

食用说明：最近手头上有三篇瓶邪，一篇短篇，一篇中篇，一篇长篇，只有短篇已完成= =
然后本文以庄先生的民族志电影《端午》为取材背景，本来就旨在利用瓶邪来宣传一下民族文化，望读者不必太认真。
以上能接受的，可以继续看下去了。

吴邪第一次见到张起灵是在个把月前。
那正是农历的三月末，他趁着不错的日头抱着被子打算拿出去空地晒晒，听见村书记交谈的声音，便驻在青石阶上回头看。
村书记站最前，领着后面好几个人走，还不时偏头说些什么。一个六旬年纪的老头跟在他右后侧，戴着很讲究的眼镜；而跟在老头后侧的，则是好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模样长得出挑，双目迥然，却不是锋芒逼人的锃亮，而是淡宁自持的柔和。
后来吴邪才从村干部口里知道，这些个人是专程来进行田野考察的。
他们的出现或者说加入并没造成原本生活的什么变化。他们总喜欢找上年纪较大的老人，一天说说话就过去了。显然吴邪不在搭讪范围以内。偶尔在祠堂前的小巷里瞅见这些大学问家们，吴邪抱着一大筛子，想了想就默默绕路走开，生怕扰着他们做事还是做学问什么的。
江边小村时间迈步轻俏，倏忽一月便过。
农历五月初五是一个大日子，才五月初村里就忙起来了，摘箬叶，准备馅料，燃柴火，把制好的碱水拿出来，然后团起一盆盆糯米，包起五月粽。小孩儿这时便半步不离家，眼馋着等粽子出锅；拿了粽子后也不顾热腾腾就急着往口里塞，似乎把粽子吃过了，汗涔涔的夏日就要来了。大人们也不管小孩们的胡闹，只管把粽子用草绳一扎扎绑好，然后挂起来。
姑娘们，当然还有好些大娘们，用丝线缠起来五颜六色的配饰，有豆娘、长命缕等。豆娘垂姑娘头上或手上，喜兴非常，明艳照人。娃娃手上则要缠长命缕，还要在他们脖子上挂上红色网袋子装的红鸡蛋和好些吊饰，以此讨个好福气。
吴邪倒没有特别讲究的，延着往年习惯在门边上插一束艾草，意作招福驱邪。附近屋子有姑娘热心肠送来两串豆娘，一吊是一只小粽子，一吊是一条小鱼。吴邪不作多想，索性一条挂大门，一条挂房门。
这时候也正是集市难得繁华热闹的一天，各式瓜果肉蔬应有尽有。吴邪一向很少凑集市热闹，毕竟有自己的铺子要顾。说到他的铺子，那可是村里头唯一一家租卖裁缝传统服饰的铺子，婚礼或节庆时不时会有人上门租买，但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五月节前夕已有人开始放爆竹，集市里来往的人有的在买端午饭的肉蔬，几乎都是些讲究着要摆“九碗青”的乡亲。“九碗青”需要在节日时于桌上摆九道现时时令病的菜蔬，合家聚首一堂，便有种夏日将至，得多吃蔬菜的意味。
五月节的前一天，吴邪已经琢磨好要关上铺子，跟着乡亲去凑热闹。恰巧那天早上村书记路过，知道吴邪反正就闲着，就托他领一位下乡来的大学生搭伴去看游神。吴邪知道村干部们都在忙，不好拒绝就应下来了。
村书记把人捎过来的时候，吴邪才知道那天见到的那位秀拔的年轻人原来叫做张起灵。
张起灵这人很安静，吴邪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时，他只是很冷淡地点下头。吴邪以为这是知识分子的做派，乐呵乐呵不作多想。他问张起灵要不要去看乡人怎样为游神做准备，说男人在脸上扑粉的情景很有趣，又给他解释游神的源来和路线。
张起灵淡淡看着吴邪，说我知道。
吴邪尴尬地摸鼻子，便闭了嘴。

游神是神祗的偶像在街巷上游行的活动，游行的有黑脸矮子神，也有白脸高个吐着舌头的村神。吴邪把张起灵带到庙里，里头光线喑哑，点了好几片蜡烛，有人点了香在香台边拜村神。张起灵认真地看村里的老者在人群里进行手势仪式。吴邪见他看得专注，提声说，这是为了保佑村里和定平安的仪式。在四周的锣声鼓声里吴邪的声音轻得如同鹅毛，张起灵凑得很近才听清他的解释，就点了点头。
这时老头已经挑起一支红旗帜，又端起边上的浅口酒杯喝了口符水，往旗上一喷，右手执艾蒿叶开始画符。
吴邪示意张起灵游神要开始了。
从庙里先出去的是敲锣的，紧随着有人用竹竿挑大红灯笼走出，其后便是树旗帜的，还有人跟随在后敲小鼓。两排人浩浩荡荡从庙里鱼贯而出，领着各路红色蓝色的神明上大街。
游神的神明衣饰斑斓，造型威严，偶像里头是撑着神明的人，步伐别致，果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吴邪领着张起灵随大队走，街巷上皆是纷扬的爆竹声，满大街烟尘滚滚，神明自千丈软红中走来，挺过层层烟雾，步向远方。神明偶像身后尾随托着香炉行进的人，一路上往炉子里上香的人源源不断，吴邪向人讨了几根香，往张起灵手里塞了一小扎，推着他往炉子里插香。
等张起灵从香炉边退下来，吴邪对他说，上过香后，神明保佑你今后平安快乐，无病无痛，哦，还有学业进步呢。
这话分明是占张起灵便宜，张起灵默默地看了吴邪好几眼，却也没反驳。
一路上有人左手点火，右手抓着爆竹，点起火光，噼里啪啦，辟邪迎福，也有人临街摆了家庭供桌，希望神明光临本家，福泽满屋。
游神一直到了江边空地上才停止。神明偶像和香炉都被安在地上，供人拜祭、上香烧纸。小孩儿们在边上凑热闹，穿的多是红彤彤的衣裳，很有过节气氛。老人们自是最虔诚的，手里香火从没停歇过。
差不多正午的时候神明偶像启程返回庙里，吴邪赶忙抓过张起灵的手腕，急匆匆往庙里跑。他一路跑一路回头跟张起灵解释，我们得抓紧赶庙里去，先到的人能先争到神明的保佑。张起灵不语，顺从地让吴邪抓着自己跑，直到赶到庙里时两人才发现早有人捷足先登。
吴邪撇嘴拉着张起灵退一边去，让道给神明进庙，嘴里念念叨叨说最讨厌守着门口的人了。张起灵刚想示意吴邪放开自己的手，就被吴邪拉着找好位子跪下来。
诚心拜拜，神明保佑，心愿就会实现了。
张起灵耐心听吴邪在耳边神神叨叨，脸色平静地看他连拜几个大礼，终于还是随着大众往地上慎重一拜。
一愿虔诚者得偿所愿。

从庙里出来正是阳光猛烈的时候，吴邪问张起灵要不要逛集市，张起灵没有拒绝，他便雄赳赳领着人赶集市去。集市里很多摊档是临时架起来的，也有几个筐篓、编篮搁地上就是一个小摊子的。巷子里头顶上是泛黄的白遮阳布篷，把阳光遮去不少，反显得巷子里阴暗了点。
集市一路走下去，很快就到尽头。吴邪问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张起灵要不要到自己铺子里坐坐，对方不置可否。
回铺子的路上经过卖雄黄酒的摊子，吴邪一时不察被守摊子的大娘抓个正着，只好苦着脸买下来一瓶雄黄酒，还被送了一大把有些风干的菖蒲、艾蒿和桃李叶。
吴邪向张起灵诉苦，说因为往着好几年他都懒得洒雄黄酒，总是被上门的邻里村人发现，久而久之卖酒的都拿他当常客了。
张起灵站在吴邪右侧，偏过头就能瞧见他满脸无奈地抱着一扎枝叶，低着头没完没了地抱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吴邪的铺子在青石阶上直走几十米的地方，铺子是第一层，第二层才是住的地方。吴邪把张起灵领进屋，问他要不要喝点雄黄酒应景。
张起灵没有吭声，认真地端详挂在铺子里的衣服。吴邪讨了个没趣，自个从艾蒿里折了一根小枝叶，把雄黄酒倒碗里，先啜了一口，然后开始满屋子洒雄黄泡酒。这是五月节的老风俗了，有灭虫毒，去燥湿的意思。
才洒完吴邪就见张起灵正注视着挂门边上的豆娘，他略带拘谨靠近，就听见张起灵淡淡开腔说，凡以缯销翦制艾叶，或攒绣仙、佛、合、乌、虫、鱼、百兽之形，八宝群花之类。绉纱蜘蛛，绮榖凤麟，茧虎绒陀，排草蜥蜴，又螳蜘蝉蝎，又葫芦瓜果，色色逼真。加以幡幢宝盖，绣球繁缨，钟铃百状，或贯以串，名曰豆娘，不可胜纪。
吴邪一旁听着，到了最后格格笑出声。张起灵转过头去看他；吴邪也正好看着他兀自在笑，才对上眼便觉得这个外乡人的眼睛真美，像是夜里的海，看不清却听得见。
大学生背书都这么厉害？吴邪乐呵乐呵地问。
张起灵说不是大学生。
吴邪好奇，问小哥是老师了？
张起灵摇头，说是研究生。
吴邪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是挺威风的名头，讷讷说真厉害。
张起灵还是摇摇头。
吴邪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转了话题说明天好玩的才多，问他明天要不要过来。
张起灵“嗯”了一声，吴邪就笑了，说明天带你去看娃娃画额去，可好玩了。
张起灵顺着他的话点了一下头。
当天晚上吴邪躺自己床上，只觉得整个人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撒了雄黄酒的缘故。那一晚夜凉似水，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张起灵来得很早，吴邪才开门就见他笔挺站自己门外了。
吴邪问他怎么不敲门，可张起灵没回话。
五月节的大早上，巷里就有挑一条扁担两头挂着一大捆粽子的小伙子早早出门，走下青石路，往溪边走，跣足踏水往岳母家送东西去。
午后吴邪才领着张起灵到祠堂后的大院子里，有母亲舀了一木盆由菖蒲、艾草、桃李叶、枇杷叶等煮出来的水，把自家娃娃放水里，细细洗澡。用这些东西泡的水洗澡，据闻能够驱逐邪祟、消暑强身，对于姑娘们似乎还有养颜功效。
娃娃洗着洗着就闹别扭，吴邪看了直笑，还帮着妈妈哄娃娃，倒把妈妈哄笑了。洗完澡后还要往娃娃身上抹雄黄粉，最后以雄黄泡酒，往娃娃毛发不齐的额上歪歪画个王字。这是一借雄黄以驱毒，二借猛虎以镇邪。
可王字才画了一半娃娃就哭闹起来，吴邪赶忙拽着张起灵逃得远远的，娃娃哭声猛于虎啊。
画额没看成，吴邪只好带着张起灵回自己家里，拾掇一会便从厨房里捧着一盆水出来，对张起灵解释午时水加雄黄洗澡，夏天不会生痱子，出外不会被蛇咬。说完还笑了笑，接着说，澡是洗不了了，来洗洗手，讨个意头。
张起灵倒是听话，把手浸在木盆子里；吴邪随后也把手放进去。木盆子不大，四只手总要碰到，水温温的，非常舒服。
吴邪滔滔不绝说下午是龙舟比赛，我们先跟着龙舟队去祭庙，看完比赛后扔粽子祭江，再去土地庙拜土地神。
张起灵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龙舟的祭庙仪式在另一座庙里举行，村里的传统是龙舟的龙头要在庙里祭拜过才能安在龙舟上。吴邪张起灵两人到达庙里时正好在进行吹唱念仪式，庙里昏暗，支支红烛燃着，鼓声锣声喇叭声声声迭起，有人在主持仪式，以为全村祈福。吹唱念结束后，众人跪地一拜，祭庙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庙外有人在燃香烧纸。从庙里首先出去的是吹奏牛角乐器的人，一身民族装扮，随之有人手撑彩色华盖行在其后，再到手执红旗帜竹竿的五六人，之后敲鼓拍锣的人跟上，一片热闹。最后龙头才被徐徐抬出，好不夺目。
龙头由人引出，之后穿街过巷，向江边前行。一路上人声鼎沸，龙头、舟身由数人扛着，沿街偏是走出了个浩浩荡荡的势头。龙舟上彩绘各种逼真图案，有气吞山河的龙，也有高情逸态的凤，这算是村里难得的龙凤合一船了。
一直到了江边，人们才把龙头安在龙舟上。下了水的龙舟得先向祭龙头的庙遥拜三周。此时江边已经围了熙熙攘攘好几圈的人，乡亲邻里还有从外镇赶来的人都在翘盼龙舟竞渡的乐趣。吴邪捎着张起灵挤在人群里，拼命想争个好位置。同样心态的不止他们两人，于是吴邪只能踩着下风被推攘出前方最好的观光位。
张起灵见吴邪不死心想再钻进人群里，忙反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出人群外。
哎哎哎，比赛要开始了，太远了可看不清！
吴邪连连抱怨，但还是让张起灵拉着自己走。江边有一棵上百年的榕树，枝繁叶茂，枝干粗壮。张起灵把吴邪带到树下，往树干上看了看，随即利索攀爬上去。吴邪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爬到大概七八米的高度，停在横伸出去的树枝上，然后稳稳地坐了下来，还特意在旁边留了点空余的位置，明显是空给吴邪的。
张起灵自树上往下俯视着吴邪，稳稳静静地看见他仰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又瞠目结舌的神情。明明四周喧哗沸扬，可当下一刻他感受到的分明是春风花草香的情致。所有人眼里的浮光跃金，在他眼里只因一人便是静影沉璧。
吴邪也是善爬树的主，不多时就从树下爬了上来，快到枝干边时，一只手适时伸了过来。他毫不客气借力一蹬，就稳妥地坐下。张起灵挑的树枝位置恰好对着江心，毫不费力就能看见起点和终点，比赛的龙舟整齐划一停在号令指挥的机动船边上，一槽人各自屏息准备。村里的龙舟赛不仅为纪念屈原，同样也是为了预示参赛乡镇年景好、人安乐。
吴邪刚想说些什么，指挥船上就传来一声刺耳哨声，龙舟竞渡开始了。
两人皆是看得认真，远远看去龙舟上管旗人亢奋划旗，司鼓、掌锣的以节奏鼓劲指挥。一时间整片江面风起水涌。
吴邪心情兴奋，遥遥指着一艘龙舟对张起灵说，看到红白色的旗没，那条是我们村的！我们村的排第一呢！
终点是江面另一艘机动船伸出的一面红旗处，吴邪眼瞅着村里的龙舟压第二一筹，率先到达终点时，立即大声呼喊，只差没手舞足蹈。好不容易等兴头过去了，吴邪张着大嘴巴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位才认识两天的客人。他尴尬地转头去看张起灵，却发现对方并没在意自己，反倒是看着近处江畔边上从前三名的龙舟下来的代表拿过冠亚季军的锦旗和一大袋奖品，江边人们的起哄嬉笑此起彼伏，冠军、亚军都涉水把锦旗带到龙舟上，倒是拿着季军锦旗的龙舟手站在自己的龙舟上把锦旗大力一甩扔进江中。
吴邪摇了摇头解释说，总是有不服输的人，净给村里难堪。
张起灵没有答话，重新去看吴邪村的龙舟。管旗人手拿冠军锦旗，领着龙舟手划着龙舟在江中盘桓，这既是表达得到胜利的喜悦之情，也是感谢来自各村各镇前来观赛的人。
龙舟赛结束后，便有小孩爬上各艘龙舟，模仿大人的动作，划着龙舟在江中晃荡徘徊。
但很快一艘艘龙舟就被大人收回去，重新划到靠近江心的地方。各艘龙舟上站着人往水里抛入一个一个大粽子，这是为了悼念大诗人屈原投江自尽。龙舟一边划，一边唱歌，算是对捞不到屈原遗体而发出的呼号。
这时吴邪问张起灵，竞渡结束了，抛粽子要看完吗？
张起灵倒是利落，说去土地庙。
吴邪应了声好，滑溜溜从树上下去，才着地，回头去看张起灵，发现他竟已经紧随着自己落了地。
吴邪灰溜溜调侃说小哥树爬得不错啊。
哪知张起灵毫不谦虚“嗯”了一声，直接就往村子方向走。
吴邪自讨没趣地呿了一声，乖乖跟了上去。

土地庙一到端阳就人头涌动，特别虔诚的人到这里拜拜，求取香火，都说能把福气财气带回家。吴邪自然不是这一类特别虔诚的人，只是想到张起灵这位学问家既然来村里考察，当然要带他到处逛逛。
两人取了香，排了一会队，仔细拜了拜，才把香插到香炉里。吴邪嘴里细声念叨着的都是一些保佑村里安宁，自己身体健康，生活和顺的话；念了一大堆后，他念及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研究生大学生肯定不晓得该怎么拜神祈愿，就顺道替他念了一通：还要保佑张起灵学运亨通，身体康健，以后找份好工作，生活和和美美。
话说得差不多了，吴邪就拉着张起灵走开，把位子让给别人。庙里到处挂着艾蒿菖蒲，吴邪路过悄悄折了几根艾蒿，就和张起灵离开庙子。
两人走在巷子里，吴邪手里一搭一搭拨弄那几根有些风干的艾草，对张起灵说庙里承香火的艾草特别有灵气，能消百邪。
张起灵偏头看吴邪正用艾草在编绳子，他的手不是特别灵活，但也足够应付几根小草。两人一路向另一方向的小溪边走，等到了溪涧，绳子也就编好了。
吴邪把艾草绳递给张起灵说，我娘告诉我艾草绳子晒干后可以用来驱蚊子，听说城里蚊子也多，绳子给你，隔几天等它风干了，放身边很有用的。他想了想，又添了句研究生大学生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张起灵静默半晌，终于还是接了过去，过了好会儿，才说了句谢谢。
吴邪坐在溪边石头上，听见不远处村子里断断续续传来爆竹声，说哎哟研究生大学生客气什么。
张起灵静静说不是大学生。
吴邪大窘，说乡下人都分不清，是知识分子就是了。
这回张起灵没有反驳。
两人一下午跑了这么多地方，这时已经是晚午，该吃饭的时候了。吴邪问张起灵饿不饿，张起灵摇了摇头。吴邪自己也不饿，就对他说那我们在这里歇歇，书记说晚上江边要放烟花呢。
两人一直在溪边等到晚上，大概九点的时候烟花才放起来。乡下的烟花很简朴，形状也简单，小小一朵，声音却很大。
吴邪问张起灵城里的烟花是不是要比这漂亮得多。
张起灵说不知道，他没仔细看过。
吴邪乐呵呵说真可惜，听说城里的烟花花样很多呢，还很大。
张起灵“嗯”了一声。
吴邪又问小哥明天打算做什么。
张起灵顿了顿，抬头看朴实无华的一朵烟花绽开，淡淡说过几天就走了。
吴邪咦了一声。
张起灵才转头去看吴邪，缓缓解释说我们和老师是来考察风俗的，结束了就走。
吴邪争辩说可五月节要月底才完啊。
张起灵摇了摇头。
恰巧这时候烟花也停了，短短几分钟，未尽兴便夭折了。

接下来几天，吴邪再没见过张起灵。他守在自己的铺子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街上还有人在放鞭炮，啪啦啪啦游弋在烟雾里。他看见门边上的艾蒿渐渐风干枯萎，只感到满心的委屈。
后来一天吴邪到集市买肉蔬，听见有人讨论说那些老师们明天要走了，村书记要组织去送送他们呢。他默默不语，一个人回家，关上铺子，煮食收拾，月上梢头。
吴邪驻在二楼窗户边，几乎上半身都趴上去了，无聊往外看，整个村子灯火明灭，村子里很少家户有电视，于是除了说话声吆喝声，天地间似乎什么都不剩了。夜里起风，吴邪趴了会窗户就起身，打算把窗户掩小点儿，直接去睡觉。正是关窗户的时候，他无意中往屋子底下看，竟然见着一个人影怔怔站在自家大门边上，腰身直立，像极了那天早上的情景。
吴邪的心咕咚一声，汲着拖鞋往下跑，猛地拉开门闩，便见那人直面自己定定站着。
张起灵好一会才开口说烟花是我们带来的。
吴邪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张起灵继续说，其实城里的烟花和村里的烟花是一样的。
吴邪傻乎乎问，什么一样？
张起灵看着他，浅浅地笑开了。
吴邪更加呆了。
张起灵正好趁这时候把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他的额头。
吴邪皱着眉头看他，问你明天走？
张起灵与夜色共光的眼睛看过去，点了一下头。
吴邪说，很好。然后他不顾一切地吻上张起灵的嘴唇。
张起灵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热烈地回应着。他引着吴邪往屋里走，顺手把门拉上。两人拉拉扯扯上了楼，准确无误地倒在床上。

深夜笙歌散，人睡月婵娟。（中省略的几百字还是不要随便放上来了，真有需要的，那几百字也解不了渴嗯。真想要的话就……告诉我？）
后来张起灵郑重地把吴邪拥入怀里，动作如同春风扑面。
吴邪嵌在张起灵的怀抱里，有点遗憾地说我还没带你去看艾虎呢，这个村里不常见，但还是有人会做。还有村尾新搭起一间新屋子，按习俗屋主人会抛粽子给其他人，我还没带你去接粽子呢。研究生都要知道这些，是吗？
张起灵淡淡应了一声，下意识说没关系。
吴邪着急问你这样成绩会不会不好啊？
不会。张起灵说。
沉默了一阵子，吴邪又问你之后要去哪里？
张起灵说了个吴邪没听说过的地方名，吴邪猜想那一定很远，大概只是坐车是到不了的。
去看别人怎么过日子？
嗯。
吴邪满心遗憾，按下不表，倒是想起别的事情，就说我该让你穿穿铺子里的衣服，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断了很久才说，婚服？
吴邪当下就笑了，调侃说大学生也会想歪了。
张起灵还是一句话，说不是大学生。
好好，不是大学生。吴邪嘴边应着，把头埋入张起灵的肩窝里，说困了，睡吧。明天要起早呢，我得送送你。
张起灵虚应一声，眼睛看着窗牖外隔开的漆黑夜空，失了很久的神，才凑到吴邪耳边说，他日有幸相逢。
他想吴邪一定听不懂。
第二天几乎全村人都过来欢送考察结束的学问家们。吴邪只跟在张起灵身后，在周围的喧腾里对他说，艾草绳呢，给我。
张起灵把几大扎的粽子换一手拿着，从口袋里把绳子拿出来，递给他。
吴邪把绳子系张起灵空出的手腕上，说这下子就能驱蚊子了。
张起灵跟着他老师走出村口的时候，吴邪抓紧说了最后一句话，今生得缘曾相会，他日有幸自相逢。
张起灵一愣，眼里一方蔚蓝长空下，他只对着一个人笑了。
吴邪看着他们出了村的身影，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好问了村里半桶水的老学究。
那时张起灵正走在山野路上，一行人渐行渐远。
远山低尽不成歌。他朝有幸当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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