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弱水三千(太子瓶×侍读邪)古风架空HE
第二章
成婚以来两人时不时就要翻云覆雨一翻，但以前念着吴邪微寒的体质，现在隔天霖雨涧要开门行医，张起灵算懂了一点点节制，把吴邪做得下不了床可是好长时间没有的事！
气炸了的吴邪大笔一挥，写了满满一单子的草药名，直接塞到张起灵的手中，骂道：“你这个闷油瓶子！你给我一个个去采来，错一个，十天的家务活！两个，一个月！三个以上，你一年就当家庭妇男吧！哼！”
“……”
————————————
临近清明，霖雨涧的访客也多了起来。关根医术医德声明在外，加之不收一些家中困难的病人的银两，他们念叨霖雨涧只有他和一个小哥，总在过节之时给吴邪送些自制的手艺，吴邪也不推托，一并收了。
本来还想采些艾蒿叫云彩做青饼的，现在吴邪看着满桌送来的各种形状的青饼，额，还是算了吧。
不过，也好久没出山了。
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吴邪叹了口气，包了两包前些日子自己刚煣制西湖龙井，还有送来的青饼和葱卷，再打两个大包，给张起灵拿去：“小哥，你今儿去集市，顺便把这些带给胖子和阿羽，真是好久没去看过他们了。”
“行。”
“要买的东西都写在这了，别忘了。”吴邪嘱咐道。
“你要的，我何时忘过？”
“对你没忘，你总是买错。”吴邪干脆地揭开了张起灵的真面目。一开始差遣他去集市，他不爱和人说话喜欢自己拿东西，结果不是把醋拿成酱油就是把盐看成白糖。后来吴邪把要买的列成清单，张起灵只要把单子给铺子主人就可。
张起灵笑了，摸了摸他的头。
吴邪把他送到门口，门外的人已经敲了好一会的门，吴邪开门前环上张起灵的脖子，好好吻了个够。
“早点回来，等你吃晚饭。”
“嗯。”
卸下身上的重担，生活也就剩了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张起灵曾经不屑于此，不，是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能真真切切降临在他身上。纵是琐碎，纵是老得吴邪白眼，张起灵从中竟得到了一丝不曾有的宁静。
不过说到底，大半辈子可能都是这么过去，真是白费了儿时的勤奋。那又如何？最重要的人，早已约定了一生一世，摸得着，看得见。
霖雨涧入山的路并不好走，早上的病人大多是前山客栈头一天就住着的，或是当地村名。要是从杭州市区到霖雨涧，没个半天根本走不完，所以吴邪最忙的时候都在下午。
不过张起灵就是张起灵，加上吴邪“早点回来”的一句助动剂，没到中午就已经到了西湖畔，远远地看见胖子的铺子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龙，王盟拉着今天休息的思诚在前台忙得不可开交，一个算账，一个称量，一个八岁的男孩竟能称量地不差分毫，着实叫人赞叹。偶尔还能看到胖子的身影，端着一筛子新出的青饼放到台上，一时人群又骚动起来。
王胖子转了转他的老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愣是叫他感受到一股清凉，不是低压，而是清凉，顺着那股感觉，很容易就找到那一身藏蓝的男人。
知道张起灵曾是太子，杭州城不是没有人不认识太子，想到这，他转过身，不经意地向张起灵的方向挥了三下手。
张起灵换了个方向，转悠到后门，“吱呀”一声，厚厚的门大开，露出胖子弥勒佛一样的笑脸，把他迎进院子，道：“小哥怎么有空来西湖？”
张起灵没有随他进里屋，而是在门口把吴邪包的茶叶递给胖子：“吴邪叫我带的。”
胖子打开一角，无语地撇嘴道：“天真也真是，也不知道胖爷家做什么的，还送青饼……我送给他还差不多……哎呦喂！这茶好！这茶好！”
龙井茶淡淡的清香掺杂了些蒿草的味道，更是增色。胖子突然有些受宠若惊，下一步就是得存进尺：“小哥啊，要不你叫天真多煣制些？茶叶我叫上几个人去霖雨涧给他多摘些。你看天真这水平，卖起来赚得不要不要的……”
“没空。”吴邪为这些茶叶忙活了多久他不是没看见，胖子也应该知道做茶工序复杂，亏他好意思。
“唉小哥你考虑考虑吧！别走了啊，小哥？小哥！”见张起灵都要走到门口了，胖子忙追上去把他拉住，“去灵隐寺吧？等着！”
匆匆忙忙跑回屋，不一会儿也拿了个大包袱，一骨碌递给张起灵：“云彩给齐羽做的新衣，有些日子了。这些天实在忙，那么近的路，却连灵隐寺都没时间去。这下巧了，你给帮忙带去。春易发流感，叫他小心些。”
“好。”
好像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都追随本心，静静守着块自己宁静的世界。曾经的自己不过在皇权中周旋，吴邪是他与世俗唯一的联系，抛开一切后张起灵突然发现了解雨臣的和善，霍秀秀的孩子气，他们和吴邪拌嘴时不带一点防备。还有齐羽，这人似乎在佛经中领悟了太多东西，一次拜访中他竟然道若他还是太子怎么怎么样，似乎这样他便能实现大同社会的政治抱负。
只是……
总觉得……
有说不出的感受。
已是下午时分，前往灵隐寺上香祈福之人络绎不绝。
齐羽并不是出家人，寺里的功课做不做他随意，别破了大戒就成。他抄写经书之余，寺中的信徒要是有什么纠纷，或是朝廷有了什么指示，住持都请他出面解决。一年前几个大善人出钱新修大佛，它就出自齐羽之手，设计建造，亲力亲为。
齐羽喜静，后院他的房间不偏僻，却会发现它巧妙地避开了各个方向的杂音，最安静。
成婚以来两人时不时就要翻云覆雨一翻，但以前念着吴邪微寒的体质，现在隔天霖雨涧要开门行医，张起灵算懂了一点点节制，把吴邪做得下不了床可是好长时间没有的事！
气炸了的吴邪大笔一挥，写了满满一单子的草药名，直接塞到张起灵的手中，骂道：“你这个闷油瓶子！你给我一个个去采来，错一个，十天的家务活！两个，一个月！三个以上，你一年就当家庭妇男吧！哼！”
“……”
————————————
临近清明，霖雨涧的访客也多了起来。关根医术医德声明在外，加之不收一些家中困难的病人的银两，他们念叨霖雨涧只有他和一个小哥，总在过节之时给吴邪送些自制的手艺，吴邪也不推托，一并收了。
本来还想采些艾蒿叫云彩做青饼的，现在吴邪看着满桌送来的各种形状的青饼，额，还是算了吧。
不过，也好久没出山了。
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吴邪叹了口气，包了两包前些日子自己刚煣制西湖龙井，还有送来的青饼和葱卷，再打两个大包，给张起灵拿去：“小哥，你今儿去集市，顺便把这些带给胖子和阿羽，真是好久没去看过他们了。”
“行。”
“要买的东西都写在这了，别忘了。”吴邪嘱咐道。
“你要的，我何时忘过？”
“对你没忘，你总是买错。”吴邪干脆地揭开了张起灵的真面目。一开始差遣他去集市，他不爱和人说话喜欢自己拿东西，结果不是把醋拿成酱油就是把盐看成白糖。后来吴邪把要买的列成清单，张起灵只要把单子给铺子主人就可。
张起灵笑了，摸了摸他的头。
吴邪把他送到门口，门外的人已经敲了好一会的门，吴邪开门前环上张起灵的脖子，好好吻了个够。
“早点回来，等你吃晚饭。”
“嗯。”
卸下身上的重担，生活也就剩了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张起灵曾经不屑于此，不，是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能真真切切降临在他身上。纵是琐碎，纵是老得吴邪白眼，张起灵从中竟得到了一丝不曾有的宁静。
不过说到底，大半辈子可能都是这么过去，真是白费了儿时的勤奋。那又如何？最重要的人，早已约定了一生一世，摸得着，看得见。
霖雨涧入山的路并不好走，早上的病人大多是前山客栈头一天就住着的，或是当地村名。要是从杭州市区到霖雨涧，没个半天根本走不完，所以吴邪最忙的时候都在下午。
不过张起灵就是张起灵，加上吴邪“早点回来”的一句助动剂，没到中午就已经到了西湖畔，远远地看见胖子的铺子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龙，王盟拉着今天休息的思诚在前台忙得不可开交，一个算账，一个称量，一个八岁的男孩竟能称量地不差分毫，着实叫人赞叹。偶尔还能看到胖子的身影，端着一筛子新出的青饼放到台上，一时人群又骚动起来。
王胖子转了转他的老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愣是叫他感受到一股清凉，不是低压，而是清凉，顺着那股感觉，很容易就找到那一身藏蓝的男人。
知道张起灵曾是太子，杭州城不是没有人不认识太子，想到这，他转过身，不经意地向张起灵的方向挥了三下手。
张起灵换了个方向，转悠到后门，“吱呀”一声，厚厚的门大开，露出胖子弥勒佛一样的笑脸，把他迎进院子，道：“小哥怎么有空来西湖？”
张起灵没有随他进里屋，而是在门口把吴邪包的茶叶递给胖子：“吴邪叫我带的。”
胖子打开一角，无语地撇嘴道：“天真也真是，也不知道胖爷家做什么的，还送青饼……我送给他还差不多……哎呦喂！这茶好！这茶好！”
龙井茶淡淡的清香掺杂了些蒿草的味道，更是增色。胖子突然有些受宠若惊，下一步就是得存进尺：“小哥啊，要不你叫天真多煣制些？茶叶我叫上几个人去霖雨涧给他多摘些。你看天真这水平，卖起来赚得不要不要的……”
“没空。”吴邪为这些茶叶忙活了多久他不是没看见，胖子也应该知道做茶工序复杂，亏他好意思。
“唉小哥你考虑考虑吧！别走了啊，小哥？小哥！”见张起灵都要走到门口了，胖子忙追上去把他拉住，“去灵隐寺吧？等着！”
匆匆忙忙跑回屋，不一会儿也拿了个大包袱，一骨碌递给张起灵：“云彩给齐羽做的新衣，有些日子了。这些天实在忙，那么近的路，却连灵隐寺都没时间去。这下巧了，你给帮忙带去。春易发流感，叫他小心些。”
“好。”
好像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都追随本心，静静守着块自己宁静的世界。曾经的自己不过在皇权中周旋，吴邪是他与世俗唯一的联系，抛开一切后张起灵突然发现了解雨臣的和善，霍秀秀的孩子气，他们和吴邪拌嘴时不带一点防备。还有齐羽，这人似乎在佛经中领悟了太多东西，一次拜访中他竟然道若他还是太子怎么怎么样，似乎这样他便能实现大同社会的政治抱负。
只是……
总觉得……
有说不出的感受。
已是下午时分，前往灵隐寺上香祈福之人络绎不绝。
齐羽并不是出家人，寺里的功课做不做他随意，别破了大戒就成。他抄写经书之余，寺中的信徒要是有什么纠纷，或是朝廷有了什么指示，住持都请他出面解决。一年前几个大善人出钱新修大佛，它就出自齐羽之手，设计建造，亲力亲为。
齐羽喜静，后院他的房间不偏僻，却会发现它巧妙地避开了各个方向的杂音，最安静。
只是这一次的安静，太静了。
张起灵敲响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拐杖的声音。
“张起灵？”齐羽显然也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来，进。”
齐羽的房间算是大的，考虑到他的身体，加上齐家本来就有钱，把房间隔成了两间，前客里卧，但就算如此，从里卧到门口，也不至于那么久。
张起灵扫视了眼书桌，经书整整齐齐摆放得一丝不苟，砚台中的墨也是干的。他将吴邪给的茶叶放到桌上，却暼见齐羽的一套茶杯中有两个在茶托外，其中一个里的茶水已经泡出了深褐色，仿佛客人走后就没再整理。倒是靠他常坐椅子的那个茶杯，茶叶都快泡不出水了。
“又接了寺院的事？”张起灵见他神色黯淡，又忆起他主持修筑大佛时的憔悴忙碌，问道。
白发遮掩了齐羽一时的慌张，他摇摇头，打开茶包取了些便拎着茶壶匆匆出门，过了好久才提着泡好的茶回来。
“怎么这几次都是你一人来？好久没见阿邪胖子他们了，”给张起灵倒了龙井，道，“能喝到阿邪做的茶叶，你真是赚了一笔。”
“做药，做茶，忙。胖子也是。”
“怎么不叫王盟过去帮忙？”
“给吴邪借给胖子了。”张起灵呡了一小口，清心透凉，沁人心脾。可不免在心中默叹，虽然齐羽泡茶的功夫了得，但还是不如自家的小家伙。
齐羽轻笑道：“那可有阿邪忙活了。”
“嗯。”
“那你呢？平日都做什么？阿邪来信说你的脑袋瓜不开窍……”
身边的人突然差点把口中的龙井茶吐出来，然后愣住了，深色的眸子盯着齐羽，问：“什么？”
“啊？”齐羽十二分的尴尬，突然心中为吴邪一声默哀，“也别在意这些……阿邪就是这样的脾气……”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久，齐羽似乎一直有的没的跟他扯家常，要是以前，他总是还会讨论些佛经里的事。想到吴邪要等他吃晚饭，张起灵几次表达出要走的意思，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拦了下来。
张起灵皱皱眉，终于问道：“齐羽，最近可有什么事？”
这句话一出，齐羽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
张起灵察觉，放下茶杯，正色道：“你若有什么事，无论齐家的还是寺庙……”
“他来找我了。”
“谁？”
“皇上。”
张起灵闻言一怔，下一秒腾地起身就要往外，齐羽一把拉住了他：“等等！阿邪不会有事！听我说完！”
父亲对吴邪做过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那日浴血的吴邪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父亲几次拿吴邪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他怎么能不担心！
“皇上态度有变，我不知是真是假，你听我说完。”
————————————
霖雨涧。
记得依旧看不见的日子里，无论齐羽怎么劝，吴邪一直看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午饭不吃是常事，偶尔半夜有人敲门都要亲自起来。这个习惯是给张起灵打破的，这人强行给他规定了工作时间，辰时开门，申时后除非是恶疾，怎么也不让病人进门。一日三餐不能落，该午睡就午睡，张起灵甚至学会了烧蛋炒饭，还能做几个素菜，挑水种地喂狗狗都一个人包了——若是吴邪专心挣钱是家里的顶梁柱，那除了床上，张起灵真的可以是数一数二的家庭妇……男……
都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付出秀外慧中贤良淑慧上得厅堂下得菜市场的媳妇。
对，就是这样。
吴邪去药房称了些菊花金银花，再配上薄荷，细细包好了才递给等候已久的大伯，道：“回去每天泡茶喝，过些日子肝火就能降下来了。”
中年男人道谢着，放了些碎银子在桌上，环视了四周，问：“今儿怎不见那小哥？”
“忙活去了。”
“哎呦，上次老娘腿伤还是他给背下山的，以后春耕繁忙也没来，这次本想来向他道谢……”男人摇摇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哥怎么这么好心了？吴邪心里低估一声，又笑道：“您跟我说了，这谢意我转告便是。”
“行，大夫，麻烦了。”男人拱手，吴邪送客。
相比之下今天算是轻松的一天，送走中年男人，在前院逗狗逗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思索着快到申时了，该去关门给他准备晚饭了。
刚起身子，只听门外嘟嘟地敲门声，吴邪应声回头，一个青年人搀着老父亲的手，扣着门扉，礼貌地问：“是关根大夫么？”
吴邪点头。
“我们从北方来，不知道您的规矩。可我看也没过申时，大夫可否看看家父？”
“进吧。”吴邪招呼道，在井边打了桶水，好好洗了手，领着父子进了药房。
老人看上去不老，年纪应该不大，可就是满头白发，不知为何事憔悴不堪。
吴邪摸了摸他的脉搏，左眼皮不自觉地微微跳了一下，破天荒地没有像以往一样就开口说话，他请老人换了只手，重新搭上手。
再仔细看他的面颊，不像齐羽那样的干枯苍白，多的是憔悴。他本想老人是不是官场或家族长着，一夜白头，可那样的人虽白发却精神抖擞眼神犀利，不应多一分憔悴。
“大夫，”见吴邪一直没说话那年轻人问，“家父怎么了？”
“老人家可有心事？”收回手，吴邪问道。
老人的手僵了一下，又缓缓地握在了一起。
“我能开方子给您治治胃，开开胃口。可您这心病不好，再多药剂也无济于事。”
老人低了低头。
吴邪瞥见年轻人无奈的眼神。叹气一声，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什么事总是瞒着孩子。
张起灵敲响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拐杖的声音。
“张起灵？”齐羽显然也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来，进。”
齐羽的房间算是大的，考虑到他的身体，加上齐家本来就有钱，把房间隔成了两间，前客里卧，但就算如此，从里卧到门口，也不至于那么久。
张起灵扫视了眼书桌，经书整整齐齐摆放得一丝不苟，砚台中的墨也是干的。他将吴邪给的茶叶放到桌上，却暼见齐羽的一套茶杯中有两个在茶托外，其中一个里的茶水已经泡出了深褐色，仿佛客人走后就没再整理。倒是靠他常坐椅子的那个茶杯，茶叶都快泡不出水了。
“又接了寺院的事？”张起灵见他神色黯淡，又忆起他主持修筑大佛时的憔悴忙碌，问道。
白发遮掩了齐羽一时的慌张，他摇摇头，打开茶包取了些便拎着茶壶匆匆出门，过了好久才提着泡好的茶回来。
“怎么这几次都是你一人来？好久没见阿邪胖子他们了，”给张起灵倒了龙井，道，“能喝到阿邪做的茶叶，你真是赚了一笔。”
“做药，做茶，忙。胖子也是。”
“怎么不叫王盟过去帮忙？”
“给吴邪借给胖子了。”张起灵呡了一小口，清心透凉，沁人心脾。可不免在心中默叹，虽然齐羽泡茶的功夫了得，但还是不如自家的小家伙。
齐羽轻笑道：“那可有阿邪忙活了。”
“嗯。”
“那你呢？平日都做什么？阿邪来信说你的脑袋瓜不开窍……”
身边的人突然差点把口中的龙井茶吐出来，然后愣住了，深色的眸子盯着齐羽，问：“什么？”
“啊？”齐羽十二分的尴尬，突然心中为吴邪一声默哀，“也别在意这些……阿邪就是这样的脾气……”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久，齐羽似乎一直有的没的跟他扯家常，要是以前，他总是还会讨论些佛经里的事。想到吴邪要等他吃晚饭，张起灵几次表达出要走的意思，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拦了下来。
张起灵皱皱眉，终于问道：“齐羽，最近可有什么事？”
这句话一出，齐羽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
张起灵察觉，放下茶杯，正色道：“你若有什么事，无论齐家的还是寺庙……”
“他来找我了。”
“谁？”
“皇上。”
张起灵闻言一怔，下一秒腾地起身就要往外，齐羽一把拉住了他：“等等！阿邪不会有事！听我说完！”
父亲对吴邪做过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那日浴血的吴邪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父亲几次拿吴邪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他怎么能不担心！
“皇上态度有变，我不知是真是假，你听我说完。”
————————————
霖雨涧。
记得依旧看不见的日子里，无论齐羽怎么劝，吴邪一直看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午饭不吃是常事，偶尔半夜有人敲门都要亲自起来。这个习惯是给张起灵打破的，这人强行给他规定了工作时间，辰时开门，申时后除非是恶疾，怎么也不让病人进门。一日三餐不能落，该午睡就午睡，张起灵甚至学会了烧蛋炒饭，还能做几个素菜，挑水种地喂狗狗都一个人包了——若是吴邪专心挣钱是家里的顶梁柱，那除了床上，张起灵真的可以是数一数二的家庭妇……男……
都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付出秀外慧中贤良淑慧上得厅堂下得菜市场的媳妇。
对，就是这样。
吴邪去药房称了些菊花金银花，再配上薄荷，细细包好了才递给等候已久的大伯，道：“回去每天泡茶喝，过些日子肝火就能降下来了。”
中年男人道谢着，放了些碎银子在桌上，环视了四周，问：“今儿怎不见那小哥？”
“忙活去了。”
“哎呦，上次老娘腿伤还是他给背下山的，以后春耕繁忙也没来，这次本想来向他道谢……”男人摇摇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哥怎么这么好心了？吴邪心里低估一声，又笑道：“您跟我说了，这谢意我转告便是。”
“行，大夫，麻烦了。”男人拱手，吴邪送客。
相比之下今天算是轻松的一天，送走中年男人，在前院逗狗逗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思索着快到申时了，该去关门给他准备晚饭了。
刚起身子，只听门外嘟嘟地敲门声，吴邪应声回头，一个青年人搀着老父亲的手，扣着门扉，礼貌地问：“是关根大夫么？”
吴邪点头。
“我们从北方来，不知道您的规矩。可我看也没过申时，大夫可否看看家父？”
“进吧。”吴邪招呼道，在井边打了桶水，好好洗了手，领着父子进了药房。
老人看上去不老，年纪应该不大，可就是满头白发，不知为何事憔悴不堪。
吴邪摸了摸他的脉搏，左眼皮不自觉地微微跳了一下，破天荒地没有像以往一样就开口说话，他请老人换了只手，重新搭上手。
再仔细看他的面颊，不像齐羽那样的干枯苍白，多的是憔悴。他本想老人是不是官场或家族长着，一夜白头，可那样的人虽白发却精神抖擞眼神犀利，不应多一分憔悴。
“大夫，”见吴邪一直没说话那年轻人问，“家父怎么了？”
“老人家可有心事？”收回手，吴邪问道。
老人的手僵了一下，又缓缓地握在了一起。
“我能开方子给您治治胃，开开胃口。可您这心病不好，再多药剂也无济于事。”
老人低了低头。
吴邪瞥见年轻人无奈的眼神。叹气一声，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什么事总是瞒着孩子。
未完待续
后天出发要去武汉了，整了一晚上的行李，累啊，时间有点紧迫，后面的和@明天更
txt格式已经发出，欢迎下载
然而不懂为啥我发了三遍都被吞
最后祝大家七夕快乐，虽然很晚了
额，七夕节我写清明前。。。这样的楼主。。。只有我一个了。。。
后天出发要去武汉了，整了一晚上的行李，累啊，时间有点紧迫，后面的和@明天更
txt格式已经发出，欢迎下载
然而不懂为啥我发了三遍都被吞
最后祝大家七夕快乐，虽然很晚了
额，七夕节我写清明前。。。这样的楼主。。。只有我一个了。。。
吴邪起身给老人家和年轻人各泡了杯龙井，随着茶叶在茶水中上下浮动，一股清香从杯中散出。
“好茶。”
开口的是老人。
“谢谢，明前的龙井。”吴邪道。
淡淡的茶香混着房间中本有的些许中药的香味，在房中缠绕交织，闻得叫人沉醉。
气氛渐渐变得奇怪，好像有什么将破土而出，吴邪和年轻人不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发出一点声音，却竖起耳朵，听着老人将说的话。
“年轻的时候，家境富裕，家里三个儿子，我排了老三。父亲去世后，我不想和老大老二争财产，借着家里做生意的名头，一人去了西藏——大夫，可去过？”
“不曾。”
老人摇摇头，仿佛沉浸在西藏春天映衬在雪山下的一片花海之中，阳光，哈达，牦牛，少女，竟然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一杯龙井茶中，晕开层层水波。
“是个好地方，就是天气，喜怒无常。路上雪崩，毁了我一路的家当，却叫我遇见了她。有一刻，仿佛世界都是暗淡虚无唯有她是真实的，好像我穿过整片国度，一片惊涛骇浪雪山草地千险磨难后只为遇见她。她救我一时，我许她一世。”
两人没说一句话。
“两年后，我收到家里的来信，老大老二为争家产大动干戈，弄得两败俱伤，母亲叫我回去，因为能继承家业的，只剩了我一人。”老人又低头喝了口，继续道，“我带着她和孩子回了京城，她背井离乡，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母亲又怎允许她做我的正妻？但我不让步，纵使母亲有整个家族的产业也不能改变半分。我重新整顿了父亲手中的家业埋头于商场的竞争，直到我变得足够强大，到可以吞并同行，富甲一方，名门闺秀也只能做我的小妾。是的，但那时母亲老了，我也不能一意孤行，也该考虑考虑她了，否则，岂不成一不孝子？我只与她度过一夜春宵，却叫她怀了我的孩子。第二年，我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老人抬头，微微指了指年轻人的方向。年轻人好像是第一次听他讲这样他母亲的故事，眉头紧锁，叫人看不出情绪。
“纵使我再娶妻，她都没有半分怨言，甚至和妾关系甚好。家业繁忙，我顾不上她，甚至顾不上和她的孩子。她虽挂着正妻的名号，但她的身世背景总让世家公子瞧不起她，有人借此瞧不起我，都让她周旋过去了。她一人照顾孩子，一人揽下所有流言蜚语，她就要她的孩子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直到，最后一天。
那一年，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拉不回她即将放弃的心；那一天，大雪纷飞，好像我们再回到了西藏的时光；那一刻，任凭孩子在她身边怎样哭喊都没能叫她撑到我开门的一瞬间。
他们说她走得很安静，我却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孩子那年已经四岁了，她走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他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怎样绝望地望着飘雪的大门。
从那一天起那孩子就换了个人。而我，呵。”
老人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朦胧的泪眼投向了一边沉默的年轻人。吴邪又恭敬地给他倒了杯，没说话。
“你一直觉得我偏心，待他更好。然而那时我能做什么呢？我懂什么呢？我不想叫她失望，就要他更优秀，更出色，他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延续，我以此告诉她，她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父亲……”
“后来，你也知道了。你要承认，他有天赋，他比所有同辈人都出色优秀，成熟稳重，让他继承整个家业，我问心无愧。
直到他也爱上一个人。”
吴邪心中不自觉地一颤，忙喝一口茶掩盖了一时的慌张。
“我早该知道的。我给了他权力金钱智慧谋略，一切，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独独少了情。一时冲动将他过早推入商场的深渊，母亲去世，他的世界从此灰暗不见阳光。责任成了负担，使命成了屠刀，哪怕一路腥风血雨他都走得无怨无悔，那些我曾在意的东西，最后他放弃地一干二净。
他走了，辜负了我十几年来所有的期望，放弃了自己的祖根。四年了，清明连母亲的坟头都不再去过。”
“当初你若肯退后一步，我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所有人惊愕地回头——不知何时，张起灵已经站在门外，冷眼望着他们。
“父皇，二弟，吴邪待人不设防，去了这粗陋的伪装罢。”
“好茶。”
开口的是老人。
“谢谢，明前的龙井。”吴邪道。
淡淡的茶香混着房间中本有的些许中药的香味，在房中缠绕交织，闻得叫人沉醉。
气氛渐渐变得奇怪，好像有什么将破土而出，吴邪和年轻人不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发出一点声音，却竖起耳朵，听着老人将说的话。
“年轻的时候，家境富裕，家里三个儿子，我排了老三。父亲去世后，我不想和老大老二争财产，借着家里做生意的名头，一人去了西藏——大夫，可去过？”
“不曾。”
老人摇摇头，仿佛沉浸在西藏春天映衬在雪山下的一片花海之中，阳光，哈达，牦牛，少女，竟然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一杯龙井茶中，晕开层层水波。
“是个好地方，就是天气，喜怒无常。路上雪崩，毁了我一路的家当，却叫我遇见了她。有一刻，仿佛世界都是暗淡虚无唯有她是真实的，好像我穿过整片国度，一片惊涛骇浪雪山草地千险磨难后只为遇见她。她救我一时，我许她一世。”
两人没说一句话。
“两年后，我收到家里的来信，老大老二为争家产大动干戈，弄得两败俱伤，母亲叫我回去，因为能继承家业的，只剩了我一人。”老人又低头喝了口，继续道，“我带着她和孩子回了京城，她背井离乡，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母亲又怎允许她做我的正妻？但我不让步，纵使母亲有整个家族的产业也不能改变半分。我重新整顿了父亲手中的家业埋头于商场的竞争，直到我变得足够强大，到可以吞并同行，富甲一方，名门闺秀也只能做我的小妾。是的，但那时母亲老了，我也不能一意孤行，也该考虑考虑她了，否则，岂不成一不孝子？我只与她度过一夜春宵，却叫她怀了我的孩子。第二年，我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老人抬头，微微指了指年轻人的方向。年轻人好像是第一次听他讲这样他母亲的故事，眉头紧锁，叫人看不出情绪。
“纵使我再娶妻，她都没有半分怨言，甚至和妾关系甚好。家业繁忙，我顾不上她，甚至顾不上和她的孩子。她虽挂着正妻的名号，但她的身世背景总让世家公子瞧不起她，有人借此瞧不起我，都让她周旋过去了。她一人照顾孩子，一人揽下所有流言蜚语，她就要她的孩子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直到，最后一天。
那一年，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拉不回她即将放弃的心；那一天，大雪纷飞，好像我们再回到了西藏的时光；那一刻，任凭孩子在她身边怎样哭喊都没能叫她撑到我开门的一瞬间。
他们说她走得很安静，我却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孩子那年已经四岁了，她走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他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怎样绝望地望着飘雪的大门。
从那一天起那孩子就换了个人。而我，呵。”
老人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朦胧的泪眼投向了一边沉默的年轻人。吴邪又恭敬地给他倒了杯，没说话。
“你一直觉得我偏心，待他更好。然而那时我能做什么呢？我懂什么呢？我不想叫她失望，就要他更优秀，更出色，他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延续，我以此告诉她，她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父亲……”
“后来，你也知道了。你要承认，他有天赋，他比所有同辈人都出色优秀，成熟稳重，让他继承整个家业，我问心无愧。
直到他也爱上一个人。”
吴邪心中不自觉地一颤，忙喝一口茶掩盖了一时的慌张。
“我早该知道的。我给了他权力金钱智慧谋略，一切，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独独少了情。一时冲动将他过早推入商场的深渊，母亲去世，他的世界从此灰暗不见阳光。责任成了负担，使命成了屠刀，哪怕一路腥风血雨他都走得无怨无悔，那些我曾在意的东西，最后他放弃地一干二净。
他走了，辜负了我十几年来所有的期望，放弃了自己的祖根。四年了，清明连母亲的坟头都不再去过。”
“当初你若肯退后一步，我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所有人惊愕地回头——不知何时，张起灵已经站在门外，冷眼望着他们。
“父皇，二弟，吴邪待人不设防，去了这粗陋的伪装罢。”
第三章
空气在一点点凝结，气氛在冥冥中变得僵硬。
张起灵背后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把短刀，若是张海客对吴邪有一丝动作，他决不会手软！
背对着张启山，吴邪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听到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声音，有些欣喜，却又像叹息，像乞求，像濒临绝境的人拉住最后一根稻草。吴邪从未想过当朝天子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说：“起灵……”
吴邪也看到，张起灵紧绷的脸在那一瞬间开始颤抖；他也知道，他定是听了全部，而且，是第一次听父亲说到母亲，张起灵的情绪一触即发，这时不叫他们再下去为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
刀柄，几乎要被张起灵捏碎。
张海客已经卸去了人皮面具，但老人只是粗略取下粘贴的眉毛。张起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人与四年前他辞别的父亲，差别太大。
突然吴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罪臣吴邪叩见圣上，二皇子。”
他们的注意很快被吸引过去，吴邪低着头，看不到张启山此刻不悦的面色，几次欲开口，但又咽回了去。
这是一种难说的沉默，张启山犹豫着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让他起来——此次南下他就是为了寻找张起灵和吴邪。哪怕齐家一遍遍的告诉他他们平淡的生活不需要打扰，告诉他两人的婚约来得多么不易。对于吴邪，他痛恨过，懊恼过，甚至派兵追杀，到最后明白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至此，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样的情感。
刚才的故事，是他的过去，张启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些，可能是惊叹他如此平静的性情和生活，或者就是他泡的好茶，每一个都勾起了他的回忆。
正是他犹豫之间，张起灵快步上前到吴邪身边，没有拉他起身，出人意料的，他随他跪了下去。
“起灵……”这次老人的语气是惊愕的。
张起灵亦叩首，淡淡的开口，没了刚才的锐利，道：“回父皇，我已是他的人，他跪，我也跪。”
这下，纵使是张起灵俯首在地，也感受到了吴邪投来的难以置信目的光。
“起来！都起来！你们都在做什么？！”老人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敲着地面，呵斥声中饱含的说不出的心酸和失望，见张起灵依旧跪地不起，他心一急提起拐杖往张起灵的背上狠狠一敲——
“呯！”
声音干脆利落，却万分尖锐，充斥耳膜。
木拐杖敲在地面，硬生生折成两节，折断的地方露出白森的木质，张启山面目狰狞，大口喘着气。
虽然说吴邪的潜意识中对他们的身份有过怀疑，但考虑到他们并未对自己有所动作，哪怕是自卫也没了缘由。只是，至始至终，他都觉得两人突访霖雨涧不怀好意，若不是叫他亡，就是要把张起灵从自己身边带走。这下，吴邪不懂了张启山的本意，直觉告诉他，老人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无论自己和张起灵顾虑什么，还是顺着他好。
不起还好，一起身，吴邪在对上张启山眼神的一瞬间被震惊到——“皇上！”“父亲！”张启山一个踉跄，张起灵不自觉地要上前搀扶，奈何一口气压在张启山心头令他的脚步错乱迷糊间竟打开张起灵的手整个人倒坐在靠椅上。
此刻张起灵眼中已经没了开始的敌意，眼里的关切十二分的真实，他和张海客跪蹲在老人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
第一次，吴邪觉得，他是一个父亲。
吴邪拱拱手，又搭上张启山的脉搏，说道：“皇上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休息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接着他起身作别，又道：“这也快到饭点了，山路不易，我去备些小菜，也请皇上不要介意。”
“吴邪！”明了他要留自己一人，怕他多想，张起灵转身一把拉住了他。
可是吴邪只是低声在他耳边道：“他是来找你的，不是我，别担心。”
“既然你我已经成婚，就要一起面对。”
“小哥，皇上的气色你也看见了，你说他们有伪装，二皇子是，但他没有，那些白发皱纹是真真切切长着的。”吴邪反过手覆在张起灵的手背上，说，“听到他的故事了么？皇上又多么爱你的母妃，多么看中你在乎你。可我把一切从他身边拿走了。听我说，皇上可能对我有成见，但他现在更在乎你，话该怎么说，还是取决于你。”说罢，吴邪转身就离开了药房。
张起灵望着吴邪消失在一个拐角，回想齐羽的话，余光瞥见在椅子上阖眼的父亲，突然想：我是不是太过极端了？
他看不出张海客的眼神，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听父亲将他们的母妃。心中有一角被触动了，应当是愧疚。张起灵挪到椅子后，奇长的中指和食指搭上张启山的肩膀，找到了几个穴位，稍稍加重了力道。
好久，老人才慢慢睁开眼。
他的右手横过胸膛覆上张起灵的左手，褶皱的皮肤搁在手上道尽了四年说不出的心酸与思念。
“我很抱歉，起灵，从来没问过你怎么想。你说的对，只要我在任何一点肯退后一步，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人老了，才真正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嗯。”
张启山轻轻拍着张起灵的手，又凝视张海客沉默的眼睛，再度开口时有些无奈：“白玛去世后才两年，你的母妃也患了风寒。唉，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和亲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张起灵默念。这是你再度娶别的妻子的理由么？是否生在帝王家，无论是否真爱，一生定是三千佳丽随身伴呢？
空气在一点点凝结，气氛在冥冥中变得僵硬。
张起灵背后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把短刀，若是张海客对吴邪有一丝动作，他决不会手软！
背对着张启山，吴邪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听到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声音，有些欣喜，却又像叹息，像乞求，像濒临绝境的人拉住最后一根稻草。吴邪从未想过当朝天子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说：“起灵……”
吴邪也看到，张起灵紧绷的脸在那一瞬间开始颤抖；他也知道，他定是听了全部，而且，是第一次听父亲说到母亲，张起灵的情绪一触即发，这时不叫他们再下去为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
刀柄，几乎要被张起灵捏碎。
张海客已经卸去了人皮面具，但老人只是粗略取下粘贴的眉毛。张起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人与四年前他辞别的父亲，差别太大。
突然吴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罪臣吴邪叩见圣上，二皇子。”
他们的注意很快被吸引过去，吴邪低着头，看不到张启山此刻不悦的面色，几次欲开口，但又咽回了去。
这是一种难说的沉默，张启山犹豫着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让他起来——此次南下他就是为了寻找张起灵和吴邪。哪怕齐家一遍遍的告诉他他们平淡的生活不需要打扰，告诉他两人的婚约来得多么不易。对于吴邪，他痛恨过，懊恼过，甚至派兵追杀，到最后明白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至此，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样的情感。
刚才的故事，是他的过去，张启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些，可能是惊叹他如此平静的性情和生活，或者就是他泡的好茶，每一个都勾起了他的回忆。
正是他犹豫之间，张起灵快步上前到吴邪身边，没有拉他起身，出人意料的，他随他跪了下去。
“起灵……”这次老人的语气是惊愕的。
张起灵亦叩首，淡淡的开口，没了刚才的锐利，道：“回父皇，我已是他的人，他跪，我也跪。”
这下，纵使是张起灵俯首在地，也感受到了吴邪投来的难以置信目的光。
“起来！都起来！你们都在做什么？！”老人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敲着地面，呵斥声中饱含的说不出的心酸和失望，见张起灵依旧跪地不起，他心一急提起拐杖往张起灵的背上狠狠一敲——
“呯！”
声音干脆利落，却万分尖锐，充斥耳膜。
木拐杖敲在地面，硬生生折成两节，折断的地方露出白森的木质，张启山面目狰狞，大口喘着气。
虽然说吴邪的潜意识中对他们的身份有过怀疑，但考虑到他们并未对自己有所动作，哪怕是自卫也没了缘由。只是，至始至终，他都觉得两人突访霖雨涧不怀好意，若不是叫他亡，就是要把张起灵从自己身边带走。这下，吴邪不懂了张启山的本意，直觉告诉他，老人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无论自己和张起灵顾虑什么，还是顺着他好。
不起还好，一起身，吴邪在对上张启山眼神的一瞬间被震惊到——“皇上！”“父亲！”张启山一个踉跄，张起灵不自觉地要上前搀扶，奈何一口气压在张启山心头令他的脚步错乱迷糊间竟打开张起灵的手整个人倒坐在靠椅上。
此刻张起灵眼中已经没了开始的敌意，眼里的关切十二分的真实，他和张海客跪蹲在老人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
第一次，吴邪觉得，他是一个父亲。
吴邪拱拱手，又搭上张启山的脉搏，说道：“皇上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休息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接着他起身作别，又道：“这也快到饭点了，山路不易，我去备些小菜，也请皇上不要介意。”
“吴邪！”明了他要留自己一人，怕他多想，张起灵转身一把拉住了他。
可是吴邪只是低声在他耳边道：“他是来找你的，不是我，别担心。”
“既然你我已经成婚，就要一起面对。”
“小哥，皇上的气色你也看见了，你说他们有伪装，二皇子是，但他没有，那些白发皱纹是真真切切长着的。”吴邪反过手覆在张起灵的手背上，说，“听到他的故事了么？皇上又多么爱你的母妃，多么看中你在乎你。可我把一切从他身边拿走了。听我说，皇上可能对我有成见，但他现在更在乎你，话该怎么说，还是取决于你。”说罢，吴邪转身就离开了药房。
张起灵望着吴邪消失在一个拐角，回想齐羽的话，余光瞥见在椅子上阖眼的父亲，突然想：我是不是太过极端了？
他看不出张海客的眼神，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听父亲将他们的母妃。心中有一角被触动了，应当是愧疚。张起灵挪到椅子后，奇长的中指和食指搭上张启山的肩膀，找到了几个穴位，稍稍加重了力道。
好久，老人才慢慢睁开眼。
他的右手横过胸膛覆上张起灵的左手，褶皱的皮肤搁在手上道尽了四年说不出的心酸与思念。
“我很抱歉，起灵，从来没问过你怎么想。你说的对，只要我在任何一点肯退后一步，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人老了，才真正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嗯。”
张启山轻轻拍着张起灵的手，又凝视张海客沉默的眼睛，再度开口时有些无奈：“白玛去世后才两年，你的母妃也患了风寒。唉，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和亲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身在高位，身不由己。张起灵默念。这是你再度娶别的妻子的理由么？是否生在帝王家，无论是否真爱，一生定是三千佳丽随身伴呢？
“起灵，有些事我要是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对我有那么多误会，彼此也有沟通的余地，”突然他换了话题，说道，“穴位按得很到位，他教你的么？”
“自学。”
“哦？何时见你对医这般感兴趣了？”
“三年前我重伤出青铜门，他背我下山时被冻伤，大夫说，针灸按摩能帮忙恢复。”
“青铜门……”张启山闭上眼喃喃着，似乎在回忆过去某段时光，“你为了吴邪，毁掉了张家守候了百年的秘密，让多少代人的血付之东流，光这条，就够你们死罪了。”
“父皇真要治罪，何必等到现在。”
“呵，也是。为了一个长生的梦，张家多少代人送命于此，唉……那些进门的人，明知痛苦却大都想解连环那样，为着自己的孩子，挚爱，愿育出的血竭能保他们一世平安。又有多少人被迫进门，被折磨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张启山想了想，微微混浊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他狡黠地一笑，说，“你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嗯。”
“起灵，不想回去吗？”
“心之所在，不可远离。”
“带他一起回，封太子妃。”
张起灵怔住。
他几乎是扑着跪在张启山的面前，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真的吗，父皇？你承认他了？你承认吴邪了？”
“苏万那小子天天给我讲你们的故事，你都把黑金古刀留下来了，你为吴邪做的每一件事，不计后果，不计代价——我除了接受他，还能做什么？”张启山的眼神中突然多了分笑意，但依旧有一分无可奈何，道，“那孩子，心思单纯细腻，干干净净没有城府。除了爱上你以下犯上外，再无罪过。”
“父皇！”眼中突然涌上的泪来不及控制，毕竟他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承认突然一瞬间握在手中，张起灵无法再说一句话，只得再度向父亲磕头道谢。
张启山的眼中不知何时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叫他接受吴邪，接受一个叛国家族的人，一个男人，这是多大的让步！
张起灵跪着，张启山愣着忘了叫他起来，张海客照顾父亲四年，知道父亲的不易，兄长的决绝，能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还要他说什么呢？
于是当做了晚饭的吴邪跑到门口见这一副情景当即就愣着傻掉了。
太子妃？！
————————————
几碟应时的蔬菜，微微发着油光，一碗西湖醋鱼，看上去红红火火的一片入口却没有一点油腥，一壶米酒旁摆了一大盆的花生米，酸酸甜甜的酒味混着米香，夹上的花生米上还有几粒盐末——张启山贵为一国之君，却还真没尝过江南的这等风味，习惯了北方的辛辣，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他一开始应当也不习惯了吧？张启山看了眼正在给吴邪加菜的张起灵，那冰山样的脸上此刻泛着浓浓的笑意。
只是吴邪太安静了些，他的欣喜只在一瞬，大概还没接受这样身份的转变吧？
“皇……父皇……”吴邪有点结巴，杏眼有点犹豫地望向张启山，道，“远道而来，不能有充足的准备……小菜……父皇将就将就。”
“无妨。”
“天色已黑，下山不易，若父皇不介意，也请父皇在霖雨涧中留宿。”
吴邪话音刚落一桌子的人都疑惑地顿了顿，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而张起灵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
“怎会介意？”张启山自动略过了他的尴尬，问，“我在霖雨涧四周看了看，这前后院的蔬菜药材长势喜人，都是你们自己种的？”
吴邪道:“我给人看病，没时间照顾，都是小哥看着的。”
张启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四年不见，不知小皇子如何？”说话的是张起灵，虽然尴尬但破了僵局。
沉默良久的张海客早就暗中观察了每个人的神情，怎么会看不出吴邪心里的顾虑——他也没有掩饰他的顾虑——忙接了张起灵的话头，答:“大了，任性了，管不住了。”
“小皇子比思儿大两岁吧？”吴邪问。
张海客笑道:“他哪有思诚那么懂事机灵。整天被皇宫里和霍家的人宠着，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接下来的对话围绕着两个孩子的童年，吴邪和张海客各自挖苦自家的小孩子，张起灵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听吴邪讲了思诚几乎所有的故事，单单避开了他因这个孩子误会，崩溃，最后几乎将他强 暴的痛苦经历。
“思儿这等有趣聪慧，要不接他一块去京城吧！”
吴邪的夹菜的手停顿在张启山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桌下的脚不自觉地靠拢了身体，最后他收了筷子放在碗边，垂着眼睑轻声道:“我去客房准备下，你们慢慢吃。”
门外，夕阳西下，火红的光芒洒了一地，仿佛将霖雨涧浸没在金色的麦田中，却似血一般刺痛吴邪的眼睛。
是夜。
沐浴过换上里衣，吴邪翻阅手中的本草经，密密麻麻的古书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但他看不进一个字。
听到门开的声音，不一会儿腰间就环上了一双手，背后是温暖的胸膛。张起灵蹭着他的肩窝，轻轻含住他的耳垂。
吴邪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身子，一下子身体向后倾倒，毫不客气地倒入他的怀抱。
张起灵紧紧抱着他，细碎的亲吻从发到额头再到侧脸，他细致耐心，万分珍惜。吴邪知道每一个他吻都用了心。最后吻上他的唇，有点咸味，吴邪的泪水已经滑过了脸颊。
“你会走吗？”吴邪听到自己问。
“自学。”
“哦？何时见你对医这般感兴趣了？”
“三年前我重伤出青铜门，他背我下山时被冻伤，大夫说，针灸按摩能帮忙恢复。”
“青铜门……”张启山闭上眼喃喃着，似乎在回忆过去某段时光，“你为了吴邪，毁掉了张家守候了百年的秘密，让多少代人的血付之东流，光这条，就够你们死罪了。”
“父皇真要治罪，何必等到现在。”
“呵，也是。为了一个长生的梦，张家多少代人送命于此，唉……那些进门的人，明知痛苦却大都想解连环那样，为着自己的孩子，挚爱，愿育出的血竭能保他们一世平安。又有多少人被迫进门，被折磨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张启山想了想，微微混浊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他狡黠地一笑，说，“你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嗯。”
“起灵，不想回去吗？”
“心之所在，不可远离。”
“带他一起回，封太子妃。”
张起灵怔住。
他几乎是扑着跪在张启山的面前，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真的吗，父皇？你承认他了？你承认吴邪了？”
“苏万那小子天天给我讲你们的故事，你都把黑金古刀留下来了，你为吴邪做的每一件事，不计后果，不计代价——我除了接受他，还能做什么？”张启山的眼神中突然多了分笑意，但依旧有一分无可奈何，道，“那孩子，心思单纯细腻，干干净净没有城府。除了爱上你以下犯上外，再无罪过。”
“父皇！”眼中突然涌上的泪来不及控制，毕竟他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承认突然一瞬间握在手中，张起灵无法再说一句话，只得再度向父亲磕头道谢。
张启山的眼中不知何时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叫他接受吴邪，接受一个叛国家族的人，一个男人，这是多大的让步！
张起灵跪着，张启山愣着忘了叫他起来，张海客照顾父亲四年，知道父亲的不易，兄长的决绝，能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还要他说什么呢？
于是当做了晚饭的吴邪跑到门口见这一副情景当即就愣着傻掉了。
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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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碟应时的蔬菜，微微发着油光，一碗西湖醋鱼，看上去红红火火的一片入口却没有一点油腥，一壶米酒旁摆了一大盆的花生米，酸酸甜甜的酒味混着米香，夹上的花生米上还有几粒盐末——张启山贵为一国之君，却还真没尝过江南的这等风味，习惯了北方的辛辣，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他一开始应当也不习惯了吧？张启山看了眼正在给吴邪加菜的张起灵，那冰山样的脸上此刻泛着浓浓的笑意。
只是吴邪太安静了些，他的欣喜只在一瞬，大概还没接受这样身份的转变吧？
“皇……父皇……”吴邪有点结巴，杏眼有点犹豫地望向张启山，道，“远道而来，不能有充足的准备……小菜……父皇将就将就。”
“无妨。”
“天色已黑，下山不易，若父皇不介意，也请父皇在霖雨涧中留宿。”
吴邪话音刚落一桌子的人都疑惑地顿了顿，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而张起灵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
“怎会介意？”张启山自动略过了他的尴尬，问，“我在霖雨涧四周看了看，这前后院的蔬菜药材长势喜人，都是你们自己种的？”
吴邪道:“我给人看病，没时间照顾，都是小哥看着的。”
张启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四年不见，不知小皇子如何？”说话的是张起灵，虽然尴尬但破了僵局。
沉默良久的张海客早就暗中观察了每个人的神情，怎么会看不出吴邪心里的顾虑——他也没有掩饰他的顾虑——忙接了张起灵的话头，答:“大了，任性了，管不住了。”
“小皇子比思儿大两岁吧？”吴邪问。
张海客笑道:“他哪有思诚那么懂事机灵。整天被皇宫里和霍家的人宠着，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接下来的对话围绕着两个孩子的童年，吴邪和张海客各自挖苦自家的小孩子，张起灵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听吴邪讲了思诚几乎所有的故事，单单避开了他因这个孩子误会，崩溃，最后几乎将他强 暴的痛苦经历。
“思儿这等有趣聪慧，要不接他一块去京城吧！”
吴邪的夹菜的手停顿在张启山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桌下的脚不自觉地靠拢了身体，最后他收了筷子放在碗边，垂着眼睑轻声道:“我去客房准备下，你们慢慢吃。”
门外，夕阳西下，火红的光芒洒了一地，仿佛将霖雨涧浸没在金色的麦田中，却似血一般刺痛吴邪的眼睛。
是夜。
沐浴过换上里衣，吴邪翻阅手中的本草经，密密麻麻的古书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但他看不进一个字。
听到门开的声音，不一会儿腰间就环上了一双手，背后是温暖的胸膛。张起灵蹭着他的肩窝，轻轻含住他的耳垂。
吴邪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身子，一下子身体向后倾倒，毫不客气地倒入他的怀抱。
张起灵紧紧抱着他，细碎的亲吻从发到额头再到侧脸，他细致耐心，万分珍惜。吴邪知道每一个他吻都用了心。最后吻上他的唇，有点咸味，吴邪的泪水已经滑过了脸颊。
“你会走吗？”吴邪听到自己问。
第四章
“不愿意跟我回去吗？”张起灵蹭着吴邪的鼻尖，问着，“如果我能在皇城找一个四季如春你不会再发病的地方呢？”
吴邪嘴边挂起一点嘲笑，道：“不可能的。我离不开这儿，离不开杭州。”即便张起灵把他抱到了床上，漂亮朦胧的杏眼一刻也不离他深邃的眼眸。
“为什么？”
“我母亲在这儿，我离不开。胖子小花秀秀都在江南，阿羽有时还要我照顾，还有霖雨涧，怎么说，那个关根大夫又出门远游去了？”这个他寻觅了多年才找到的地方，承载了他多少回忆、快乐和希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张起灵的手不自觉地一颤，给吴邪盖上被子后他背对着他解衣，手再度发颤，几次都没能解开扣子，他小心地吸呼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见张起灵这般犹豫隐忍，一种莫名的害怕在吴邪心底蔓延开来，他不是不懂——那至少也是他的父亲，带他回京城，封他为太子妃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是张起灵曾经梦想的一切。只是，让自己放手追求了一个青春的目标，太难了。最重要的是，吴邪真是怕了，他再这么离开自己。
待张起灵同样躺下，吴邪的双手又环上了他，他的脸紧紧贴着张起灵的胸膛——他经常这么抱着他，他喜欢这么抱着他，听着他的心在自己的耳边一下一下地跳动，当心跳透过耳膜传到自己的脑海，此刻吴邪的内心无论多么燥热都会一点一点平静下来，获得无法言喻的宁静。
挂在吴邪脖子上的玉佩微微有些发热，暗示了两人各自内心的波澜起伏。吴邪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生怕张起灵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小哥……”
张起灵将那双在自己胸前抚摸的手轻轻握住，抚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闭眼，那日他浑身伤痕地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索取、乞求的画面浮现在张起灵眼前，他最珍视心疼的人曾搭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爱他，什么都不曾求就仅仅要他一人，那日吴邪也是这么缩在他怀里，弱小又无助，听自己用性命许他的诺言。
还有自己对齐羽的承诺。
他爱他，又欠他们太多，如今最简单的——陪在吴邪身边——自己都做不到吗？当初选择了他，在三千弱水中选择了他，作为爱人，这份要求都满足不了么？江山社稷，多的是有人去守吧！
可是父亲……
“我在这里。”张起灵亦搂紧怀中的人，轻轻吻上他的发，“你在这儿，万水千山，我去哪都没了意义。”
——————————
清晨的暖阳洒在雕花的床头，栗发青年怀中紧紧搂着一床被子，手摊在松软的枕头上，保持着怀抱人的动作，只是身边，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待太阳懒洋洋地爬上他白皙却略有时间苍痕的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了收，睫毛也随之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带水的朦胧的眼睛，突然整个人腾地坐了起来——
吴邪随手抓过一件长袍披在身上，鞋都没穿就冲出门外——
“张起灵——阿……阿羽？你怎么来了？”可是疑惑依旧压制不了心中无法言喻的害怕，吴邪扫视了眼除了齐羽便空无一人的院子，问，“小哥呢？你看到他了吗？”
“他和皇上在后山那儿有话谈，不用担心。”
吴邪长舒一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就要往后山跑过去了——
“阿邪，你别激动！”齐羽一把抓住他，奈何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比得上吴邪的血气方刚，这一拽他整个人随吴邪而去，要不是吴邪猛地回身他就要砸地上了，“咳咳……阿邪你别……咳咳……”
吴邪忙将他扶起搀着坐到院中的台阶上，拍打他的背部好让他喘过气，内疚着：“阿羽……是我不小心……”
齐羽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阿邪，这天还是冷，别穿成这样着了凉。”
吴邪这才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着装——本来就是随意地披着长袍，长袍宽松还带解家特色的镂空图案，没穿鞋就奔出来，已经是不雅，加上刚才拉起齐羽那一下，整件长袍就被拉开一半，香肩半露，隐约见他衣下的大好春光。
吴邪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更不好意思拽着齐羽的外袍，起身结巴着：“刚才真是急了……那阿羽……我去换身衣服……你……你随意……”
转身几乎落荒而逃，留齐羽一人摇头叹气。
等吴邪穿戴整齐地再晃悠到院子里，齐羽已经在亭中等待许久，他甚至给自己泡上了杯龙井茶，正摇着扇子向吴邪的方向招手。
“阿羽，”吴邪接过他倒的茶，问，“你怎么来了？”
从灵隐寺到霖雨涧的路太长，加上山路崎岖，而齐羽早就不复当年，想到这吴邪忍不住一个哆嗦。
“找你谈谈。”他轻描淡写。
“找我写封信我就过去了，你怎么自己来？”
“没事，我该出门多走走的。”齐羽轻笑。
“那……阿羽这次……”
“张起灵怎么说？”
开门见山。
“他不走，他保证过的。”
齐羽知道的似乎不止一点：“那你呢？要是他带你走，你也不走？”
“胖子思儿在这，你也在这儿，我怎么走呢？”吴邪无奈地一笑，“杭州包含了我太多回忆，怎么走呢？再说，母亲的根在这儿，吴家没了，总给我一个念想。”
“令母的根在这儿，你离不开，可他的母亲长眠在北方，他已经四年没去看她了。”
眼前的人闻言整个人僵在那里，霎时黯淡无光。
“先后，至少，现在也是你的娘吧，你们成亲的两年，都没去过北方吧？”
“不愿意跟我回去吗？”张起灵蹭着吴邪的鼻尖，问着，“如果我能在皇城找一个四季如春你不会再发病的地方呢？”
吴邪嘴边挂起一点嘲笑，道：“不可能的。我离不开这儿，离不开杭州。”即便张起灵把他抱到了床上，漂亮朦胧的杏眼一刻也不离他深邃的眼眸。
“为什么？”
“我母亲在这儿，我离不开。胖子小花秀秀都在江南，阿羽有时还要我照顾，还有霖雨涧，怎么说，那个关根大夫又出门远游去了？”这个他寻觅了多年才找到的地方，承载了他多少回忆、快乐和希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张起灵的手不自觉地一颤，给吴邪盖上被子后他背对着他解衣，手再度发颤，几次都没能解开扣子，他小心地吸呼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见张起灵这般犹豫隐忍，一种莫名的害怕在吴邪心底蔓延开来，他不是不懂——那至少也是他的父亲，带他回京城，封他为太子妃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是张起灵曾经梦想的一切。只是，让自己放手追求了一个青春的目标，太难了。最重要的是，吴邪真是怕了，他再这么离开自己。
待张起灵同样躺下，吴邪的双手又环上了他，他的脸紧紧贴着张起灵的胸膛——他经常这么抱着他，他喜欢这么抱着他，听着他的心在自己的耳边一下一下地跳动，当心跳透过耳膜传到自己的脑海，此刻吴邪的内心无论多么燥热都会一点一点平静下来，获得无法言喻的宁静。
挂在吴邪脖子上的玉佩微微有些发热，暗示了两人各自内心的波澜起伏。吴邪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生怕张起灵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小哥……”
张起灵将那双在自己胸前抚摸的手轻轻握住，抚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闭眼，那日他浑身伤痕地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索取、乞求的画面浮现在张起灵眼前，他最珍视心疼的人曾搭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爱他，什么都不曾求就仅仅要他一人，那日吴邪也是这么缩在他怀里，弱小又无助，听自己用性命许他的诺言。
还有自己对齐羽的承诺。
他爱他，又欠他们太多，如今最简单的——陪在吴邪身边——自己都做不到吗？当初选择了他，在三千弱水中选择了他，作为爱人，这份要求都满足不了么？江山社稷，多的是有人去守吧！
可是父亲……
“我在这里。”张起灵亦搂紧怀中的人，轻轻吻上他的发，“你在这儿，万水千山，我去哪都没了意义。”
——————————
清晨的暖阳洒在雕花的床头，栗发青年怀中紧紧搂着一床被子，手摊在松软的枕头上，保持着怀抱人的动作，只是身边，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待太阳懒洋洋地爬上他白皙却略有时间苍痕的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了收，睫毛也随之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带水的朦胧的眼睛，突然整个人腾地坐了起来——
吴邪随手抓过一件长袍披在身上，鞋都没穿就冲出门外——
“张起灵——阿……阿羽？你怎么来了？”可是疑惑依旧压制不了心中无法言喻的害怕，吴邪扫视了眼除了齐羽便空无一人的院子，问，“小哥呢？你看到他了吗？”
“他和皇上在后山那儿有话谈，不用担心。”
吴邪长舒一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就要往后山跑过去了——
“阿邪，你别激动！”齐羽一把抓住他，奈何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比得上吴邪的血气方刚，这一拽他整个人随吴邪而去，要不是吴邪猛地回身他就要砸地上了，“咳咳……阿邪你别……咳咳……”
吴邪忙将他扶起搀着坐到院中的台阶上，拍打他的背部好让他喘过气，内疚着：“阿羽……是我不小心……”
齐羽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阿邪，这天还是冷，别穿成这样着了凉。”
吴邪这才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着装——本来就是随意地披着长袍，长袍宽松还带解家特色的镂空图案，没穿鞋就奔出来，已经是不雅，加上刚才拉起齐羽那一下，整件长袍就被拉开一半，香肩半露，隐约见他衣下的大好春光。
吴邪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更不好意思拽着齐羽的外袍，起身结巴着：“刚才真是急了……那阿羽……我去换身衣服……你……你随意……”
转身几乎落荒而逃，留齐羽一人摇头叹气。
等吴邪穿戴整齐地再晃悠到院子里，齐羽已经在亭中等待许久，他甚至给自己泡上了杯龙井茶，正摇着扇子向吴邪的方向招手。
“阿羽，”吴邪接过他倒的茶，问，“你怎么来了？”
从灵隐寺到霖雨涧的路太长，加上山路崎岖，而齐羽早就不复当年，想到这吴邪忍不住一个哆嗦。
“找你谈谈。”他轻描淡写。
“找我写封信我就过去了，你怎么自己来？”
“没事，我该出门多走走的。”齐羽轻笑。
“那……阿羽这次……”
“张起灵怎么说？”
开门见山。
“他不走，他保证过的。”
齐羽知道的似乎不止一点：“那你呢？要是他带你走，你也不走？”
“胖子思儿在这，你也在这儿，我怎么走呢？”吴邪无奈地一笑，“杭州包含了我太多回忆，怎么走呢？再说，母亲的根在这儿，吴家没了，总给我一个念想。”
“令母的根在这儿，你离不开，可他的母亲长眠在北方，他已经四年没去看她了。”
眼前的人闻言整个人僵在那里，霎时黯淡无光。
“先后，至少，现在也是你的娘吧，你们成亲的两年，都没去过北方吧？”
吴邪手中的瓷杯握得手指发白，但齐羽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吴邪别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张起灵，从来就是以王的标准来培养，这在先后去世后更加明显。训练——无论是政治还是战场——他比常人付出更多的血与泪，‘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十二分标准，夜以继日的训练……这一条路上的腥风血雨只有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可以感受，他应当是没有情感的，像一台冷血机器。他的人生，曾注定暗无天日，”齐羽道，“可是，谁叫他遇见了你？从此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他多次和我提过，你是他生命中的阳光。他想抓住你，因为他已经怕够了那样的黑暗，血、泪、苦都无法倾诉的痛苦，烛火吹一下就灭了，唯有阳光才能永恒地驱散阴霾。”
“阿羽，别说了……”吴邪闭紧眼睛摇着头，生怕齐羽的下一句话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打击。
“他的手理应用来在战场上杀敌，用来在公文上批注，若是可以，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在历史上刻下印记——可是阿邪，他现在只是在这儿给你种地、到处带话。别否认了，你清楚地知道，张起灵并不适合你的生活，他可能真的无法像我曾经那样给你帮助，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太怕他就这么走了。”
“阿羽！”吴邪突然回头打断了齐羽，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水，“你是来做说客的么？”
想不到他承认地坦荡：“是，但不受任何人委托。”
“你当初把我交付给他的！”
“对，我没有否认！阿邪，听我说完！”齐羽一把握住吴邪的手腕，平复语气，说，“这样的田园生活真的不适合他，我问你，你们今后凭什么度过漫长岁月？就算他能一直这样，阿邪，你能逃避到什么时候？时间能抹平伤痕，但亦能冲刷掉你费劲心思掩藏的痕迹。不是我把你交付给他，阿邪，你选择了他，那么多年前你就选择了他，多少年都没变过，我怎么能再阻止？我的第二杯酒……我曾想过万一皇上找到他了怎么办，我曾想过要他放弃一切选择你，我曾想过要他以性命来守这个诺言——但那样就不是爱情，不过是一纸契约。
阿邪，你不是说过么，若他是太子，你将将自己变得成熟强大，配得上他。可现在，当你选择了这份安详宁静，叫他以什么样的形式陪你呢？你发现了吗？没了他，你有胖子雨臣，有你的霖雨涧，你的生活可以照常运转，可他在这里没了你，就是没了整个世界。”
他如果没了你就是没了整个世界……刹那间吴邪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他忽然抬头环视了整个空空荡荡的院子，竟然……竟然找不到他生活过的痕迹！
天呐天呐，两年前张起灵给他喂下麒麟竭独自踏上前往长白的路后留给他一个空无一人的霖雨涧，的确，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过，不曾走进过他的生活——成婚两年了，这一点竟然没有一点的改变！他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除了会给自己留下说不出的心痛外谁都不会发现！
吴邪此刻只想扶额。其实他自己很会生活，总能从一无所有到再次拥有，可是回顾张起灵的这些年，在他一步步跨下神坛走到自己身边，他一直在失去，而自己，除了一股脑让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似乎从没有关心过他如果离开自己他还剩什么。
齐羽望着他，那双漂亮却茫然的杏眼叫人看着心疼，他心中暗暗叹气——几日前张启山来找他时他就猜过会是这个结果，一个想带另一个一起走，一个舍不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自己却离不开那个人。
终于身边的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阿羽，你是想说我太自私了吗？”
想不到他笑了，吴邪少从齐羽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他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齐羽笑着抿一口茶，道：“是你们成婚到现在，这种事我又没有经历过。”
“？什么意思？”吴邪被他说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非要我说？好吧，”齐羽放下茶杯，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这人生嘛，长得很，这青春呢，又短得很。人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去拼去闯，凭得就是一股劲，劲头过了，也就过了。我在灵隐寺这些时间，见多了这样的故事，最后不是郁郁寡欢便是另寻新欢，那时我想到了你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而情感是最善变的。我想，时间也当能冲刷掉一身的火热，茶米油盐的小事是不是也会将海誓山盟一点一点剥蚀呢？就像在岭南战争的时候，我和你吵过架，雨臣和秀秀因为瞎子彻底谈崩——我们在之前都曾想掩盖自己的情绪，但它只会想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直到堆积成冰山将两人分隔不见。
那是什么能叫永恒？
大概是妥协，对彼此的妥协和包容。不能因为他是你的谁你就能拿自己的想法去否定他的世界，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每个人没有自己奋斗的方向，就单单有彼此，他们靠什么天长地久？
唉唉，我又说多了，大概就这个意思吧。我曾以为爱是承诺是永恒，但现在想想，它不止这些，更重要的是相互尊重，在很多时候，两个人应当是独立的，然而也在很多时候，两个人是携手一起度过。”
吴邪没说话。
“不知道张起灵在皇上那里会怎么说。阿邪，我只是想你再考虑一下。”
“张起灵，从来就是以王的标准来培养，这在先后去世后更加明显。训练——无论是政治还是战场——他比常人付出更多的血与泪，‘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十二分标准，夜以继日的训练……这一条路上的腥风血雨只有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可以感受，他应当是没有情感的，像一台冷血机器。他的人生，曾注定暗无天日，”齐羽道，“可是，谁叫他遇见了你？从此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他多次和我提过，你是他生命中的阳光。他想抓住你，因为他已经怕够了那样的黑暗，血、泪、苦都无法倾诉的痛苦，烛火吹一下就灭了，唯有阳光才能永恒地驱散阴霾。”
“阿羽，别说了……”吴邪闭紧眼睛摇着头，生怕齐羽的下一句话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打击。
“他的手理应用来在战场上杀敌，用来在公文上批注，若是可以，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在历史上刻下印记——可是阿邪，他现在只是在这儿给你种地、到处带话。别否认了，你清楚地知道，张起灵并不适合你的生活，他可能真的无法像我曾经那样给你帮助，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太怕他就这么走了。”
“阿羽！”吴邪突然回头打断了齐羽，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水，“你是来做说客的么？”
想不到他承认地坦荡：“是，但不受任何人委托。”
“你当初把我交付给他的！”
“对，我没有否认！阿邪，听我说完！”齐羽一把握住吴邪的手腕，平复语气，说，“这样的田园生活真的不适合他，我问你，你们今后凭什么度过漫长岁月？就算他能一直这样，阿邪，你能逃避到什么时候？时间能抹平伤痕，但亦能冲刷掉你费劲心思掩藏的痕迹。不是我把你交付给他，阿邪，你选择了他，那么多年前你就选择了他，多少年都没变过，我怎么能再阻止？我的第二杯酒……我曾想过万一皇上找到他了怎么办，我曾想过要他放弃一切选择你，我曾想过要他以性命来守这个诺言——但那样就不是爱情，不过是一纸契约。
阿邪，你不是说过么，若他是太子，你将将自己变得成熟强大，配得上他。可现在，当你选择了这份安详宁静，叫他以什么样的形式陪你呢？你发现了吗？没了他，你有胖子雨臣，有你的霖雨涧，你的生活可以照常运转，可他在这里没了你，就是没了整个世界。”
他如果没了你就是没了整个世界……刹那间吴邪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他忽然抬头环视了整个空空荡荡的院子，竟然……竟然找不到他生活过的痕迹！
天呐天呐，两年前张起灵给他喂下麒麟竭独自踏上前往长白的路后留给他一个空无一人的霖雨涧，的确，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过，不曾走进过他的生活——成婚两年了，这一点竟然没有一点的改变！他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除了会给自己留下说不出的心痛外谁都不会发现！
吴邪此刻只想扶额。其实他自己很会生活，总能从一无所有到再次拥有，可是回顾张起灵的这些年，在他一步步跨下神坛走到自己身边，他一直在失去，而自己，除了一股脑让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似乎从没有关心过他如果离开自己他还剩什么。
齐羽望着他，那双漂亮却茫然的杏眼叫人看着心疼，他心中暗暗叹气——几日前张启山来找他时他就猜过会是这个结果，一个想带另一个一起走，一个舍不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自己却离不开那个人。
终于身边的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阿羽，你是想说我太自私了吗？”
想不到他笑了，吴邪少从齐羽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他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齐羽笑着抿一口茶，道：“是你们成婚到现在，这种事我又没有经历过。”
“？什么意思？”吴邪被他说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非要我说？好吧，”齐羽放下茶杯，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这人生嘛，长得很，这青春呢，又短得很。人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去拼去闯，凭得就是一股劲，劲头过了，也就过了。我在灵隐寺这些时间，见多了这样的故事，最后不是郁郁寡欢便是另寻新欢，那时我想到了你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而情感是最善变的。我想，时间也当能冲刷掉一身的火热，茶米油盐的小事是不是也会将海誓山盟一点一点剥蚀呢？就像在岭南战争的时候，我和你吵过架，雨臣和秀秀因为瞎子彻底谈崩——我们在之前都曾想掩盖自己的情绪，但它只会想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直到堆积成冰山将两人分隔不见。
那是什么能叫永恒？
大概是妥协，对彼此的妥协和包容。不能因为他是你的谁你就能拿自己的想法去否定他的世界，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每个人没有自己奋斗的方向，就单单有彼此，他们靠什么天长地久？
唉唉，我又说多了，大概就这个意思吧。我曾以为爱是承诺是永恒，但现在想想，它不止这些，更重要的是相互尊重，在很多时候，两个人应当是独立的，然而也在很多时候，两个人是携手一起度过。”
吴邪没说话。
“不知道张起灵在皇上那里会怎么说。阿邪，我只是想你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