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1岁的小吴邪现在还只会说动动飞... ...


17.
这一刻张起灵的胸中腾起一股异样的感动，他说不清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或许是对人工智能完善到如此地步的震惊，又或许是被眼前这个天真烂漫干净得没有一点瑕疵的小家伙敲开了紧闭的心扉。冰封已久的海面被凿开一道缝隙，晴空之上，灿烂骄阳，光明透进来，慢慢点亮整片深邃的海洋。
“抓周…抓周……”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张起灵有些滑稽的反复重复着这个词。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他忽然有了主意。
男人迅速起身朝厨房走去，他终于想起自己有什么同色系的东西了：那套从沃尔玛统一买回家的锅碗瓢盆。
小吴邪眼泪还没干，两只大眼睛湿漉漉的，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忙碌的背影。
张起灵很快在厨房的空地上用勺子、碗、高压锅等等围了个圈。清一色的不锈钢厨具，颜色倒是一致了，不过张起灵似乎忘了一件事，这种配置下，不管吴邪抓到哪一件，妥妥的都是未来的新东方烹饪小王子。
“来抓吧。”
张起灵蹲在厨具圈外，冲吴邪招招手。
小吴邪嘟噜噜吐了两个口水泡泡，姑且算作自己拒绝的回答。
张起灵遗憾的意识到，尽管这个小家伙对自己的信任上升了那么一丢丢，对于满分一百的信任值来说，这一丢还真是微不足道的一丢丢。
吴邪仍然警惕的抗拒着两人亲近的接触。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张起灵向前走了一步，果然，吴邪很快屁颠颠的跟上来，只是依然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足够的安全范围内。张起灵足足绕了一大个S型退到厨房门口，小家伙便沿着他的运行轨道紧随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踏进了锅碗瓢盆围好的圆圈里。
张起灵抹了一把汗，即使开着空调，还是把他折腾得够呛。
“抓吧。”
他连着说了好几声，又是循循善诱又是好言相劝，圆圈里的小家伙却半仰着脑袋直愣愣的盯着他，没有半点伸手的迹象不说，眼神纯净得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张起灵只得作罢，改成自己一点一点往圆圈的边缘挪，直到伸出的手可以远远够到一两件厨具时，男人立刻停了下来。
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才能保证眼前的小家伙不会因为惊吓而仓皇逃跑。
“抓吧。”张起灵探出手拾了把勺子，在吴邪瞪圆的大眼睛前画着圈来回摇晃。为了让他动起来，张起灵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皇天不负苦心人，吴邪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吸引。
“加加（抓抓）...加（抓）…”
“嗯，快抓。”
小吴邪颤巍巍地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却是越过勺子，笨拙的握住了张起灵屈起的手指。小家伙乐了起来，抬起头笑嘻嘻的看向男人，一副等着被表扬的期待模样。
张起灵内心猛地一颤，似乎要被融化了。
“不是抓我，”张起灵匆忙避开的目光显得有些慌乱，他微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指，胡乱从地上捡起炒菜用的不锈钢铲再度递上去。“是抓周。”
小吴邪口齿不清’啊啊’了两声，这一次两只小手都越过锅铲抱了上去，将张起灵屈起的食指牢牢握住。
“卜宝（不跑）…卜宝（不跑）…”
他的手还那么小，即使肉肉的握成一团，也不过张起灵一根手指那么点儿。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平日里总是习惯于冷峻的眉眼难得完完全全的柔和下来。说是无奈也好，缴械投降也罢，这一刻张起灵并不知道，他放低的声线温柔得像是哄着顺着这个世上最珍贵的至宝。
“好，我不跑。”

18.
清晨的阳光混合了青草与露水的味道，它们会从大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户窗进来，慵懒的落在张起灵和小吴邪的脚边。
两人影子被拉得很长，一个挺拔而修长，另一个却是圆滚滚的短手短脚。本是一帧和谐的恬静画卷，却在张起灵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时显得有那么些许的尴尬。
捕捉到声音的小吴邪极其配合的往上一耸，随即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小肚皮。吴邪兴奋极了，他的也会发出咕咕的声音吗？
“咕咕？”
小吴邪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几下，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又新奇又有趣。很快嘴也加入进来，小家伙兴致勃勃的嘟囔着，乐此不疲的给自己配音加戏。
“该吃早饭了，”相比之下，张起灵更想快点转移这个话题。“你想吃什么。”
吴邪正在兴头上，每一次的戳弄都能把自己逗得笑个不停。
“咕咕…咯咯咯咯…”
张起灵意识到要和这个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家伙沟通起来可以说难上加难，脑海里浮现出秀秀曾经提过的注意事项，这个年龄段的吴邪应该多吃一些泥状与半固体的食物。
“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然而张起灵的言语并没他心里想的那般坦诚，尽管小吴邪并不能够听懂，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依旧一丝不苟的演绎着什么叫做教科书般的口嫌体正直。“你别指望我会花钱额外给你买东西。”
背书一般说完准备好的台词，张起灵话锋一转，“蛋黄泥和香蕉，你喜欢哪个。”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些都是我要吃的，不算额外花钱，你别多想。”
小吴邪才不会多想，他只会好奇为什么自己的肚子还是不发声。
张起灵打开百度搜索了一阵，他现在已经懂得借助互联网搜索工具补充自己的知识盲点。“蛋黄吧，蛋黄营养高一些。”张起灵很是认真的自言自语道，“然后把香蕉加进去，做一个混合泥。”
他瞥了一眼自娱自乐中的吴邪，小家伙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这个启发让他在键盘上又输入了新的关键词。
“再加点胡萝卜，胡萝卜对眼睛好。”
他再度投去观察的目光，这一次的重点放在吴邪莲藕一样短短胖胖的手脚上。
“得兑些牛奶，牛奶长高。”
“肉末的话就用牛肉，蛋白含量高，吃了有力气。”
“还要再买点绿叶蔬菜，维生素不能少。”
张起灵念叨了一大堆，心里列了长长一串购物清单，终于满意的从地上站起身。小吴邪前一秒还跟自己玩得起劲，眼瞧着这一回男人返回卧室拿了钱包朝着大门走去，赶忙手脚并用爬了上来，扑哧扑哧跟在后面。
张起灵一边换鞋一边冲他道，“你自己在家待一会，我买了东西就回来。”边说着，旋下把手推开门就要走。
小吴邪并没听懂，只知道张起灵要出去，爬了两步抓着门框站起来，跌跌撞撞的紧随其后。
“你不去。”张起灵冲他摇头，指了指吴邪身后的地板示意回去，放慢语速道，“你在家里等我。”
这一回不知小家伙是不是听懂了，一直乐呵的小脸慢慢垮下来，可怜兮兮的伸出右手牵住张起灵的衣角。
凉意从门缝钻进来，吴邪很是应景的响亮打了一声喷嚏，晶莹的鼻涕泡泡从鼻孔里冒出来。小吴邪下意识的收回手揉了揉，揉到一半赶紧重新伸出去拉住衣角，生怕一个松手，自己就被孤零零的丢在这个铁门后。
而直到这时张起灵才意识到，从早上到现在，眼前的小娃娃一直光着屁股满房间乱窜。
“我先给你找件穿的吧。”
不敢对上小家伙满满央求的眼睛，张起灵只能别开脸佯装自言自语。门缝里钻进来的光亮被重新阻断，大门合上的一瞬间，吴邪泫然欲泣的小脸一下子重新扬了上去。
“卜久（不走）…卜久卜久（不走不走）…”
他鼓着两边肉嘟嘟的小脸口齿不清地念着，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危机解除的时候，小脚丫也开始罢工，重心后倾，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在地上。
“抱抱...”
跌在地上的小吴邪忽然举起手，出乎意料的，蹦出口的这三个字却是咬得分外清晰。
——————————TBC——————————

19.
张起灵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然为何中了邪一般将手递了过去。吴邪肉乎乎的小手与自己碰到一起的瞬间，张起灵仿佛触电一般回过神，猛地缩了回来。
“不抱。”
不给任何理由，拒绝得干净利落。然而只有张起灵自己知道，不过仅仅一秒的触碰，奇异的暖意竟然沿着指尖钻进来，在他冰冷的骨头间蔓延开来。
「温暖」。
这个久违的词语冷不防的冒出来，酥酥麻麻的挠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张起灵有些慌乱，独居久了，小家伙突如其来的亲昵撒娇竟然让他手足无措。
这一刻他莫名泛上恐慌的情绪，他怕自己会渐渐习惯这种亲昵与陪伴，再然后是上瘾般的依赖。明明只是计划外的不速之客，源于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却像从天而降的异数一般打乱了他向来平静而规律的生活。张起灵深吸一口气，他反复告诫自己别太当真，眼前的小家伙纵然再真也不过只是一个消遣的玩物，他只有九天的寿命，九天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轨迹。
“不买了。”
内心的激烈斗争让张起灵生硬的临时改变出门的决定，他头也不回的走进饭厅，弯腰拾起之前掉落在地的那张浴巾。小吴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张起灵不理自己，连忙爬起来跟屁虫似的追在后面，一直追到饭桌旁，坐下来傻乎乎的再次伸出手索要抱抱。
迎接他的却是一张浴巾。
吴邪被搭上来的浴巾蒙头蒙脑的盖了个严实，只以为张起灵在同他玩乐，埋在浴巾后面咯咯咯直笑个不停。张起灵冷眼看了几秒，为了防止这块蔽体的遮羞布再度滑落，他从鞋柜翻出一双穿旧的运动鞋，把左右两只脚的鞋带都抽出来系在一起，蹲回吴邪身边给他绑在腰间。
小家伙从宽大的浴巾里探出脑袋，脸蛋红扑扑的，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瞧着他。
“你别看我。”
张起灵避开两人的视线接触，勒令自己专心致志埋头手上的工作。鞋带很快把大了几号的浴巾固定在吴邪身上，已经来到这个家两天的小家伙，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件'衣服'。
“冰箱里还有吃剩的小鸡炖蘑菇。”张起灵起身道。
小吴邪其实并听不太懂，他只能仰起头，目光追着张起灵，随着他一起走进厨房。就像是变魔法一般，有什么东西藏在那堵墙后发出清脆的一声「叮铃」（微波炉），再然后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瞬间占满了他小小的鼻孔。
吴邪的嘴因为好奇不自觉的张成圆圆的O型，兴奋得手脚都扑腾起来，“江江（香香）…江江（香香）…”
张起灵带着香气的源头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了两个碗。
“你一个，我一个。”他弯下腰，将吴邪的那份放在小家伙自己的脚边，“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没有特权，也没有例外。”
如果此时有一个过路的摄影师愿意定格记录，定会觉得现在的场景有趣极了。饭桌上立得笔直端正的男人一丝不苟挑着面前的小鸡炖蘑菇，安静仿佛一帧静止的画面；而饭桌下面还藏了个东倒西歪的小娃娃，正绕着同款的不锈钢饭碗在地上爬来爬去，鲜活至极，可爱至极。
一静一动，契合得正是相宜。
也许是饭菜隔了夜，今天的小鸡炖蘑菇吃起来索然无味。张起灵强迫自己专注于饭碗，也不知味同嚼蜡的咽了多久，腿边似乎没声了，他连了扒了好几口饭，还是忍不住低头瞟了一眼。果然是没声了，先前还聒噪得不行的小家伙缩成一团趴在桌腿旁，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已经进入了梦乡。

20.
趁着吴邪睡着的劲儿，张起灵几乎逃一般的蹑手蹑脚离开了自己的房子。直到屋外的新鲜空气大把大把迎面拍在脸上，他还是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做贼心虚的逃兵一样落荒而走。
他在小区附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最后干脆找了家网吧，给前几天搜索的中意公司一一投递了自己的简历。做完这些之后时间依然还早，张起灵圈着手臂坐在椅子上，对着Win7经典的蓝色桌面发着呆。
身旁的小学生还在酣战王者荣耀，操控着蹦蹦哒哒的鲁班大师在队友的骂声中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头。
直到华灯初上，夜幕将这片宁静的社区彻底裹上，张起灵终于迈着拖沓的步子从网吧走了出来。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一路沉默的走到单元门口，忽然转了个弯，掉头转向最近的超市走去。
当他拎着一包满满的购物袋走上楼时，时间已是晚上的十点半。
在把钥匙喂进锁孔前，张起灵特地侧身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声音，门的那头安静得出奇。他又贴在猫眼上使劲瞧了瞧，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咔哒」
钥匙转动，门开了。
手在黑暗中娴熟地摸到墙上的壁灯，光明点亮屋子的瞬间，张起灵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鞋柜旁边那团熟悉的小小身影。
吴邪。
“…哇——”
视线对上的刹那，小家伙放声痛哭起来。
他应该在黑暗里哭过很久，眼睛已经肿成杏核大小，鼻头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其实他已经很乖了，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傻乎乎的乐呵着，哪怕偶尔哭闹两下，很快也被转移了注意。可是张起灵看得出来，现在的吴邪是真的恼了，一岁的他已经懵里懵懂萌生了最初始的感知与情绪，他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掺杂着恼羞成怒，那声音悲痛得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几次都差点把自己哭背气过去。
张起灵想要往前，小吴邪手脚剧烈的扑腾起来，一边尖声哭喊一边朝后退。
男人只能原地蹲下。
“我不是不要你，”张起灵叹了一口气，塞得满满的购物袋就在脚边，里面不仅有鸡蛋、香蕉、胡萝卜、菠菜，他还买了鲜虾、排骨、猪肝和精瘦的猪肉预备熬粥用。“可是你要知道，你终究只是一个仿真娃娃。”
吴邪猛烈的摇晃脑袋，喉咙里不时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低沉呜咽，哭得伤心极了。
“我猜你对我的信任一定又降了。”其实这样也好，张起灵想，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他的确没有必要和一个只有九天期限的智能产物建立真实人类一样的浓厚情感。“你放心，我不会哄你的。”
这样说着，他却朝前挪了一小步，把熟透的香蕉从购物袋里拿出来。
“本来是不买的，只是把你丢在家里这么久，多少给你一点补偿。”一边解释，张起灵剥开香蕉皮，就连外层的须也都认认真真的处理干净。“愿意吃你就吃，不吃我也不会惯着你。”
小吴邪倒是真的饿极了，见到食物哭声小了一半，犹豫了一下，还是抽抽搭搭的爬了过来。
张起灵心尖一震，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人却十分麻利的快步走进厨房拿来勺子和碗，很快折回到吴邪身边，把剥好的香蕉掰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然后仔仔细细用勺子一一压碎成泥。
“且不说你只是一个智能娃娃，就算你是一个真的小男孩，我也会从小就教你什么叫做「独立自理」。”边说着，香蕉泥已经压得差不多成型，张起灵取了一小勺，另一只手捧在下方接着，小心翼翼的递到吴邪嘴边，“来，张嘴。”
---------TBC--------

[# **9 Days**]
[**（又名：我的天真为什么和其他人不同）**]
[# **作者：大荒**]

21.
吴邪一连吞了几大口，如果不是张起灵撤得快，只怕连勺子也要囫囵吞枣的咬下去。男人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隐隐泛起名为愧疚的情绪。
“慢些吃，”他柔声道，“我又不跟你抢。”
张起灵见吴邪实在吃得香，稠糊糊的香蕉泥沾了满嘴，忍不住生出尝一口的想法。他照常从碗里取了一小勺，只是这一次的运行轨迹在半空中拐了个弯，送进自己嘴里。
吴邪眨眨眼睛，嘴巴还巴巴的张开等着。
“味道一般。”张起灵很中肯的评价道。
小吴邪慢慢瘪起嘴，说好的没人跟我抢食呢？
眼看好不容易止住抽泣的小家伙又要哭起来，张起灵赶忙舀了满满一勺塞进他的嘴里。小吴邪吧唧吧唧吞了几口，要哭的势头渐渐下去了，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一个晶莹的鼻涕泡泡从左边鼻孔吹起来，然后「啪」的一声，清脆破开。
“真邋遢。”张起灵就着手边的纸巾替他擦干净，“再来一个。”
小吴邪应该听懂了，他鼓足劲，拳头紧紧握住，就连露在外面的脚趾头也因为发力朝内微微勾着。
新的鼻涕泡泡从另一边鼻孔吹出来，张起灵被小家伙意外配合的滑稽模样逗得忍不住轻轻抿起唇。他一笑，小吴邪也跟着破涕为笑，小脸慢慢扬起来，坐在地上第三次伸出双手索要抱抱。
“你怎么还记着这茬事。”
抱怨归抱怨，张起灵到底不忍再次拂了小家伙的意。他站起身，双手托着吴邪的咯吱窝把他拎起来放到自己身侧，然后同他并排坐在一块。
小吴邪并没过瘾，刚坐稳便从侧身绕了个半圆爬到张起灵正面，锲而不舍的继续伸出小手。
张起灵迟疑半晌，再次架起这个肉乎乎的小奶娃娃，这一回放到了自己的膝头上。
解锁了新地图的小吴邪显得有些兴奋，俨然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坐在张起灵的膝头上，东瞧瞧，西看看。男人的两只手警戒地护在下面，生怕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吴小将军一个没留意摔下去。
很快，失去新鲜感的小吴邪再次伸出手，不满足的要求更新视角。
张起灵从来不是一个一昧纵容的人。
他的原则就是保持原则。
“你别得寸进尺。”张起灵摇摇头，“我是一个理性的人，如果你无理取闹，我是不会无条件应允的。”
张起灵的大眼对上吴邪的小眼，半晌，男人冷不防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你想骑上来看看吗？”
张起灵以前总能在公园里见到骑在爸爸肩上的小娃娃，无一例外，每一个都开心得找不着北，仿佛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大抵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向来行动派的他一不做二不休，托起小吴邪就往自己脖子后面放。小家伙被蓦然腾起的失重感惊了一跳，手脚下意识扑腾起来，几下都踹在张起灵的后脑上。
“坐稳了，要起飞了。”
张起灵并没留给吴邪缓冲的时间，“1，2，3…”
温热的大手紧紧牵住吴邪的小手，张起灵陡然站起身的瞬间，头顶传来小家伙吓坏了的哇哇乱叫。
“先来个预热。”
张起灵猛地向前一倾，巨大的惯性几乎要把脖子上的小奶娃娃甩飞出去，却被男人稳稳当当的护在原地。
头顶忽然没声了，张起灵以为小吴邪吓懵逼了，刚想放下来瞧一瞧，熟悉的笑声忽然从上方亲切地响了起来。
张起灵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害怕？”
岂止不害怕，小吴邪兴奋极了，整个人都激动的闹腾起来，“飞飞...飞飞…”
“好，飞。”
张起灵从握着改由扶在腰间，吴邪手上没了固定，每一次的甩出变得更加刺激。小家伙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空出来的两只小手在张起灵头顶上亢奋地胡乱拍着，把男人理得服服帖帖的黑色短发薅得乱七八糟。
“飞...咯咯咯...飞飞…”
“坐稳，”张起灵非但不恼，反而愈发融入自己的新角色了。“「张起灵一号」现在要加速了。”
人形飞机架着脖子上的小奶娃从门廊冲到饭厅，急转一个大弯杀进客厅，一路踩上皮质沙发，直颠得吴邪咯咯笑个不停。张起灵也被这快乐的情绪感染了，从沙发的尽头一跃而下，直奔着下一个目标飞驰而去——
「邦」！
冲进厨房的前一秒，高高骑在脖子上的吴邪重重撞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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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张起灵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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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吴邪这下大概真的撞得不轻，张起灵把他从肩上放下来时整张小脸都懵了，隔了整整一分钟，凄厉的哭声才彻底爆发出来。
这一回无论张起灵再怎么哄都没有用了，小吴邪扑腾着双手双脚拼命往外挣脱，誓死绝不让这个熊透了的大人再碰自己。
张起灵无奈，只得把他小心放在沙发上，刚一松手，小家伙连滚带爬，只恨不得脚程再快一些，躲得越远越好。张起灵走进储藏室抱出闲置的被子，又从饭厅搬来几把椅子把可能摔下去的地方堵得结结实实，这才关上客厅的灯，一步三回头的朝自己卧室走去。
夜深了，小吴邪哭了一会儿，不消多时便沉沉睡去。
直到婴孩绵长的呼吸在黑暗中均匀的响起，一直偷偷留着一丝缝隙的卧室房门才彻底关上。张起灵拖着疲倦的身子倒在床上，还剩七天，他这样想着，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男人一向睡得不深，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根柔软的手指在轻轻戳弄自己鼻尖，张起灵用手挥了挥，对方受了惊，很快缩了回去。惺忪的睡眼在艰难的睁开中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视线里啪嗒啪嗒跑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跑到床尾藏起来，好半天才偷偷摸摸的伸出半张脸，瞪着眼睛朝这边观望。
张起灵还没从睡意中回过神，沉睡的大脑根本没功夫思考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不点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体遵守着大脑的指令下了床，踩上拖鞋，第一时间朝着客厅中睡了小吴邪的沙发走去。
眼瞧男人推门走出去，躲在床尾的小不点赶紧也屁颠颠的跟上去。
沙发上一片狼藉，被子皱巴巴的铺成一团，三分之二垂下来，胡乱落在地板上。走之前特意堵得整齐严实的椅子也离得远远的，七倒八歪的各自摆放着。
——孩子没了！
张起灵心里一惊，全身的温度霎时间褪得全无。
“偷孩子。”他喃喃着转过身，冲着追在自己身后的小不点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微有些慌神，“有人偷孩子。”
小家伙费力的仰着脑袋望向他，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忽然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偷孩几（子）。”
大脑的神经细胞慢慢从停滞的状态变得清醒，张起灵冷静下来，眼前的小娃娃越看越眼熟，举手投足间都像极了小吴邪。
可这个小不点又比吴邪大了一些，五官虽然还是迷你型的，却隐隐能够看得出眉眼的精致和清秀。他的乳牙已经长齐，不再老是一傻笑就堆起满嘴的口水，偶然能连出一两句完整的话语，大多时候却还是喜欢单个字眼和词语的往外蹦。除此之外比起那个大部分时间都靠爬的小家伙，眼前的小不点已然可以独立的行走和跑动，活像个好动的小冬瓜，跟屁虫似的啪嗒嗒追在身后。
张起灵注意到他光溜溜的侧腰上印着一小个DM公司的Logo图样，这时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买回家的测试版DM娃娃是会每天都变一个样的。
“你是吴邪？”
男人蹲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些，前两天他怎么都没注意到这个Logo。然而小不点却一点不配合，他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啪”的一声拍在张起灵凑近的俊脸上。
“咯咯，咯咯咯咯。”
没差了，单就冲着这熟悉的笑声，张起灵也确认眼前的小不点就是自家小家伙无误了。
他站起身去寻找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微型说明仪，张起灵有点好奇今天的吴邪几岁了。
刚戴稳，秀秀的声音便急不可耐的接连响起来，将昨天错过的消息一一提示。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0。」
「恭喜您解锁隐藏成就：修复一段破裂的信任。」
上升了？应该是系统每日的自动回复吧。刚这样想着，只听秀秀又接着道。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10。」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20。」
接二连三的涨分，让张起灵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系统卡壳了。可那最后的阿拉伯数字分明是在清晰的往上变化着，他忽然有些紧张的秉住鼻息，就连睫毛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而微微颤动。
「您的DM宝宝伤心的发现自己被您丢下了，对您的信任值降为：10」
张起灵心里一紧，这里说的应该是昨天放他一个人在屋里那段时间。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20。」
又，又升了？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后面的补救措施起效了。
“张起灵一号…”张起灵的唇角因为自己杰出的自创奏了效而不自禁地微微扬起，他由衷的喃喃赞了一声，“还好有张起灵一号……”
秀秀的声音就在这时再次清脆而悦耳的响起来。
「邦！您的DM宝宝受到极大的肉体创伤与心灵伤害，对您的信任大幅度降低。现在您的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为：-10。」
「恭喜您解锁隐藏成就：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TBC————————

23.
张起灵的心情就在这短短几秒里经历了蓦然的惊喜，又急速跌至沮丧的低谷，好在秀秀的最后一则消息还算良心，系统的每日自动恢复，让张起灵降至负值的信任重新回到了初始的「0」值。
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劳神又劳力的，到头来却换了个锃亮亮的大鸭蛋。
“没良心。”淡然如张起灵，居然也有忍不住吐槽的一天。
小不点砸砸嘴，有模有样的牙牙学语道，“良西（心）。”
分低些也好，张起灵想，至少这样九天结束后他会少一些不舍和留恋。
“你去把浴巾披上，”张起灵知道现在的小吴邪已经能够听懂他的话。“你现在是个大男孩，光着屁股是不对的。”
吴邪果然听懂了，肉肉的脚丫踩在地板上，蹬蹬蹬跑到沙发旁，连着浴巾和被子一股脑全都抱在手上。过沉的重量让他趔趄了两步，很快稳住身子，重新啪嗒啪嗒的朝这边跑过来。
被子拖在地上，他越跑，落在身后的被子便更多。等到吴邪跑到张起灵身边时，小不点的手里只拽了被子可怜的一角，就连浴巾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掉得没影了。
张起灵抱起手臂，指了指背后，示意摸不着头脑的吴邪向后看。
小不点听话的转了一大圈，只见干净的被子尽数落在地上，失踪的浴巾也在奔跑中扫过低矮的茶几，让果盘里摆放得好好的苹果骨碌碌滚了一地。
吴邪转回来笑嘻嘻的看着张起灵，伸出双手撒起娇。
“抱，要抱。”
“做错事应该受罚，”张起灵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要批评你，你撒娇也没用。”
眼瞧这招行不通，小吴邪改由抱住男人的腿，嘴里嘟囔地执着念叨，“要抱，要抱。”
“不抱。”张起灵拒绝得斩钉截铁，“说什么也不能惯你。”
忘记取下的微型说明仪清脆的响了一声，秀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10。」
涨分？
张起灵狐疑的低头，目光同小吴邪澄澈的大眼睛撞在一起，后者咧开嘴，扬起肉乎乎的小手，软糯的重复一遍道，“要抱。”
张起灵摇头，“不抱。”
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秀秀的声音再次冷不防的响起，「您的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降为：0」
男人慢慢眯起眼睛，小家伙，你是在威胁我吗。
“说不抱就不抱。”
「您的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降为：-10」
“不仅不抱，我还要批评你。”
「您的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降为：-20」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分值吗？”张起灵蹲下身，小吴邪撒开抱住腿的手，一大一小两人终于处在同样的水平线上。
无声的对峙，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张起灵单方面的僵持，小吴邪自始至终都瞪着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乐呵呵的看着张起灵。
良久，男人终于动了动唇。
“吴邪，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声音颇是语重心长，隐隐掺了成年人的威严在里面。“你要明白，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惯你。”
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小不点似懂非懂的敛了笑意，眼睛睁得圆圆的，好看的睫毛扑闪扑闪。
男人沉默半晌，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要上来吗？。”
陡变的剧情走向让小吴邪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见他老半天没给回应，张起灵干脆伸出手，托着吴邪便往自己的肩头放。
熟悉的飞翔感让小不点一瞬间重新兴奋起来，小孩子本就是阴晴不定的生物，重启的张起灵一号带着脖子上的乘客从客厅奔向饭厅，再从饭厅奔向门廊。掠过的气流在耳边呼呼奏响，小吴邪一头柔软的顺毛被刮得迎风立起，一张小脸只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咯咯咯直乐得不停。秀秀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来：「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10。」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0。」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10。」
奔跑中的张起灵一号骤然停下，正在兴头上的小不点被男人托住腰，从肩头取下来放在地上。
“结束了。”男人面无表情，“分已经赚回来了。”
小不点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TBC———————

[# **9 Days**]
[**（又名：我的天真为什么和其他人不同）**]
[# **作者：大荒**]

24.
姜还是老的辣。
张起灵扳回一城，甚是满意的走进厨房给自己准备起吐司、煎蛋还有牛奶。小吴邪不死心的追在后面，摇摇晃晃地扑在男人腿上。
“还要，还要。”
“要喝牛奶吗？”男人强行转移话题，弯腰将热好的牛奶盛在玻璃杯里递给吴邪。
肚子就在这个时候极其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小不点老实的点点头，接过杯子乖巧的站在张起灵腿边。他还是很小，只有张起灵膝盖那么高，热气从牛奶中腾起来，小吴邪鼓着腮帮吹了一口，俯下嘴贴着杯壁咂咂两下，忽然笑了起来，一脸满足的抬起脸，眼里有小星星在跳跃。
“喝，nei nei（奶奶）好喝。”
一边说着，边把杯子递给张起灵。
“我知道。”张起灵点头，并没有接的意思。
以为对方没听懂，小吴邪抱住被子又满满喝了一大口，包在嘴里把两边脸颊都撑成肉肉的包子状。
“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小吴邪踮起脚，殷切的递来杯子，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不能忘记分享。“喝，好喝。”
张起灵缴械投降，这么卖力又卖萌的推销员，任是换了谁都不忍心拒绝。他依着吴邪的动作也低头抿了一口，刚一抬脸便对上小不点满怀期待的眼神。吴邪的眼睛黑得发亮，竖起自己小小的拇指，似乎是在询问这口安利喝的值不值。
张起灵配合的点点头，“嗯。”
收到肯定的答复，小吴邪一瞬间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抱住杯子蹦蹦颠颠朝饭桌跑去。他一直跑到目的地，停在高高的椅子腿边，指着椅子转过身，示意张起灵自己想要上去。
男人看了一眼，“不行。”椅子那么高，又四面都悬空，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上去坐着。
吴邪瘪起嘴，不依不挠的摇摇头，“上去，要上去。”
“那你等等。”张起灵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妥协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他只顾着把早餐还有电脑都拿来放在饭桌，挪开椅子迅速坐下，然后弯腰把吴邪拎起来放到腿上。
男人伸出的双手一只拿着面包，另一只滑动鼠标查收邮件，俨然围成一个安全的环形圈，将动个不停的小吴邪牢牢护在臂弯之中、胸膛与桌沿之间。
昨天还只能趴在桌子下的小吴邪，今天已经不知连升多少级，将张起灵的大腿纳为自己唯一的宝座。
“嗯？”张起灵的目光落在最新的一封邮件上，他确认了两遍，低头对环在自己保护圈里的吴邪道，“下午有个面试，我得出趟门。”
也不知小吴邪懂不懂得面试意味着什么，总之这个小小的家伙亢奋地拍起手掌，笑眯眯的念起来，“面系，要面系（面试，要面试）。”
“你在家要乖，我面试完就回来。”
前一秒还兴致勃勃拍个不停的手掌蓦的停住，小吴邪傻傻的张着嘴，紧接着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
“要去，”吴邪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去。”
“我去面试，不是去玩。”
小不点执着得很，“面系要去，面系要去。”
“你连衣服都没有，”张起灵叹了口气，试图同眼前这个的三岁小娃娃讲道理。“你想想，你一天变一个样，买衣服不划算。”
吴邪闷闷不乐的垂下脑袋，忽然浑身一抖，像是有什么好点子从脑中一闪而过，掀开张起灵的T恤就往里钻。
男人一惊，小不点温热的手已经贴着肌肤将他抱住。“衣虎，有衣虎。”吴邪的右脸牢牢靠在腰腹的地方，说话时小嘴一张一张的，摩擦着张起灵线条紧实的腹部肌肉。
张起灵失笑，吴邪手上正在拼命使着力收紧，看得出来想要牵成一个闭合的圆环。
“牵不着，你的手太短。”张起灵果然是实诚的耿直Boy，“再说了，这么带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偷孩子。”
吴邪才不听，亏得T恤宽松，让他有足够的空间顺着腰腹继续往上爬。从未有过的肌肤相触挠得男人酥麻麻的痒，他忍不住轻笑起来，衣服前鼓囊囊耸起的一大团停了一下，像是受到鼓舞，更加卖力的往领口钻。
鼻息的热气紧紧贴着胸口喷洒，领口不够宽，努力往上窜的小脑袋遇到了大阻碍。
“别钻了。”张起灵隔着衣服拍了拍吴邪的头，“这件衣服我很喜欢，钻坏了就买不到了。”
小不点并不消停，小脚丫踩在胸膛上不依不挠地发力，勉强围在身上的浴巾也在乱动中掉落出来。只是领口实在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小吴邪憋着劲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趴下来赌气的呼呼两声，听起来是着急了。
饭厅里安静了几秒。
“刺啦”——
张起灵拿起手旁的厨用剪刀，沿着领口剪开一圈大大的口子。
————————TBC————————

25.
小吴邪的脑袋一下钻了出来，俨然一个凯旋的小英雄，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张起灵的脖子。
「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30！」
不按常理出牌的成倍涨分让张起灵一怔，不得不承认，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你啊…”自己真是对他越来越没抵抗力了。张起灵装作伤神的模样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你在家里等等，我去楼下随意买件你能穿的就回来。”
这一回小不点异常乖巧，不哭也不闹，就坐在大门口抱着装了热牛奶的玻璃杯认真等着。明明说好买件能穿的就行，张起灵在临街的几家童装门店逛了一圈，怎么看都觉得没一件配得上自家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临时改变主意，叫上出租去到离得最近的高级百货商店，直到看到陈列在玻璃橱柜里满目琳琅的小衣服，这才稍稍满意的掏出钱包。
张起灵插进钥匙推开门的一瞬间，地板上的小吴邪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
“抱抱！抱抱！”小不点扑上来，咦了一声，目光被色泽鲜艳的硬纸袋吸引了。
张起灵蹲下身，不自在的把放了衣服的高级纸袋挪到一旁，欲盖弥彰咳了一声。“顺路看见的，觉得你穿应该合适就买了。”
小吴邪歪着脑袋，他喜欢五颜六色的图案。
“贵的不一定就好，”张起灵还在解释，比起说服吴邪，更迫切的其实是在回家之后如何说服他自己。“我没有刻意要给你买最好的。”
小吴邪才不管这些，垂下脑袋兴致勃勃的扒拉起纸袋来。
“袋袋，袋袋。”
眼瞧着小不点对纸袋的兴趣明显大过了自己，张起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仗着身高优势凌空从吴邪的小手里抢走纸袋放回身侧。
“抱抱和袋袋，”张起灵板着一张俊脸说得理直气壮，“只能选一个。”
时光如果倒回到三天前，就是打死张起灵都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破纸袋子争风吃醋。小吴邪眨眨眼，踉踉跄跄的跑上来抱住张起灵的腿，撒娇一般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膝头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张起灵，软声软语道，“都要。”
“不行，”张起灵摇头，他一定要在吴邪心里和纸袋在分出一个高下。“只能一个。”
小吴邪瘪着嘴内心斗争了老半天，终于怯怯的吐出三个字，“要袋袋。”
“……”
接下来的时间张起灵沉默的抱着吴邪放到沙发上，一件一件给他穿好新买的衣服。起初小不点还乐呵呵地捏着如愿以偿的纸袋不放手，渐渐的不知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异样，腾出一只手用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
“我不要和你说话。”几尺高的大男人幼稚起来连三岁的小吴邪也自愧不如，“我也要对你实施信任打分制，现在分值为-10分，低于0分不要和你说话。”
小吴邪听懂了，丢掉手里的纸袋，牵着张起灵的手拼命指着饭桌上的微型说明仪。
张起灵大概猜到了这个聪明的小家伙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带上说明仪的一瞬间耳边立刻传来秀秀欣慰的庆贺声：「恭喜您，DM宝宝对您的信任值提升至：40。」
“贿赂也没用，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张起灵说得很是认真，“修复信任是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再和你说话。”
一大一小就这样出了门，这一回张起灵下定决心要好好展现他的强原则性，任凭小吴邪怎么可怜兮兮的拽他都不给回应。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公司时离面试开始只剩十分钟，前台负责接待的妹子正偷偷摸摸埋着脑袋在桌子下玩王者荣耀，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好，面试怎么走。”
“面试啊？”妹子身陷团战根本抽不出空档抬头，“直走到底，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
那男声又道，“小孩寄放在哪里？”
酣战中前台小妹就听着“寄放”两个字，顺口答道，“包是吗？带了包的话面试房间门口有专门存放的地方。”
“小孩，”男人不厌其烦的耐心纠正道，“三岁大的小孩。”
前台小妹抬起脸，只见眼前笔直地站了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一身英挺的深蓝西装，白衬衣，金领夹，暗黑花纹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放在胸前。他右手抱了个糯米团子般雪白的小娃娃，光看脸乖巧极了，可是越看画风越是诡异：蓝底的小衬衣上星星点点绣满了奔跑的小黄鸡，往下是明黄色的短裤，再往下是黑黄撞色的凉鞋。
怎么说呢，单看面料裁剪无论哪一件都看得出价格不菲，只是这整体的搭配......一言难尽。
瞧见陌生的阿姨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前的小不点忽然害羞，捂着脸转身埋进男人的肩窝里。

26.
意识到自己吓着孩子了，前台小妹干咳两声，试图用话语转移眼前的尴尬，“这衣服…你配的？”
好看吧？
张起灵心里得意，面上却云淡风轻，“第一次，还需努力。”
“确实还需努力，”妹子特别真诚的附和道，“多去育儿的坛子里向宝妈宝爸们讨讨经，衣品总是会慢慢改进的。”
小吴邪扭过头来拍拍手，估摸着是表示赞同。
“咦，”妹子凑近瞧了瞧，眼前的小不点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小家伙有点像那个…那个…”她锁紧眉头苦苦思索，猛地想了起来，“啊！是那个DM科技的人工娃娃对不对？”
张起灵警惕的护住吴邪的脑袋，小不点被挡了视线，重新把脸埋回男人的脖颈间。
“孩子放哪。”
比起他的冷淡，前台小妹看起来兴奋极了，“早听说这个娃娃做得逼真得很，你让我仔细瞧瞧不介意吧？”
张起灵这回是实打实的警戒了，“介意。”吐露的两个字眼一点情面也不留。
“给我看一眼嘛，又不是真娃娃，护得跟金疙瘩似的。”妹子的兴致高得很，“要真是跟广告里介绍的那样，等我囤点钱也去买一个回家养着玩。”
小吴邪还在脖颈间不安分的乱动，小婴孩的奶香中掺了一丝淡淡的小鸡蘑菇味，估计是刚出生时放在锅里焖出来的，算是小不点身上特有的味道。张起灵向来比谁都清楚吴邪只不过是一个高科技下的娱乐产物罢了，甚至比起全价购买的正式版，这个小家伙仅仅拥有九天的使用寿命；可这句话却在无形中生出了刺，让张起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怀里的小娃娃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像那些光鲜亮丽的漂亮衣服一样，会被明码标价放置在展示的玻璃橱柜里，只要肯付钱，你就可以拥有他。
“看看嘛，”前台小妹还没死心，“又不是真的是你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难道这么小气不成？”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动了动唇，“我小气。”
妹子扫兴地别别嘴，“不看就不看，那你把他启动的按钮关了，我给你找一处员工用的储物箱放进去。”
“他是孩子，”张起灵的眼里染上一层寒意，“不是物品。”
“就算他是孩子，我们公司也不是游乐园，没有专门供孩子玩乐的地方。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娃娃来面试，我肯帮你你就别再挑三拣……”
张起灵终于决定不再与她言语，抱起吴邪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诶！”前台小妹脾气也上来了，“你走你走！难不成你走了我有什么损失不成？”
“前台是公司的门面。”
张起灵停下步子，微微侧过脸，“你们公司，不进也罢。”
好不容易得来的面试机会就这么告吹，张起灵松了领带，抱着小吴邪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小不点越来越懂事，知道对方心情不好，不吵也不闹，乖巧的拿小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小脸也紧紧贴在张起灵的脸颊上，默默传达自己的安慰。
良久，张起灵把吴邪的头往边上挪了挪，“热…”
隔了这么久男人终于肯同自己说话，小不点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惹！”
张起灵垂下眼轻轻笑了，怀里的小吴邪总是有本事能把他轻易逗乐。
“我对的你的信任值，现在勉强归零。”张起灵可**坏了，自从他建立出对等的打分系统后，连说话的身板都挺直不少。331路车就在这时从远处缓缓驶来，男人的余光瞟过站牌，终点站标在城里最老的游乐园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吴邪，”他揉了揉吴邪头顶的小顺毛，“游乐园去吗。”
————————TBC————————

27.
“勇敢者乐园”算是城区最早修建起来的一批游乐园，在各种大型娱乐设施高速发展的今天，打着独有的情怀牌，园区里的游客还算络绎不绝。
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跳楼机...小吴邪哪里见过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机械大怪物，只看得嘴巴傻愣愣的张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张起灵被吴邪的模样逗得好笑，今天恰逢周五，园区里的小孩比工作日多了许多，他们尖着嗓子你叫我、我唤你，在园区的主街上闹哄哄的追来追去。
小吴邪也跟着蹬起双脚，看起来情绪被调动得很是高涨。
“想玩？”张起灵如他所愿将小不点放了下来，吴邪前脚刚着地，立刻迫不及待的加入到追逐的行列中。
这些小屁孩们其实早就结好了对子，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顶多算作他们游戏路上多出来的一道障碍，谁也没多匀出一份注意。可吴邪不同，小孩子总是喜欢缠着大孩子玩的，他屁颠屁颠的追在后面乱跑，明明没一个人搭理他，自个儿却沉浸在被追逐的假想中，混在别人打闹的队伍里乐呵得不行。
跑着跑着，小不点的步子忽然放慢下来。路边售卖玩具的小姐姐正站在店铺门口卖力的吆喝，她手上握了把鱼儿形状的泡泡枪，伴随着每一次扳机的摁下，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泡泡便从微张的鱼嘴里蹿了出来。
张起灵远远瞧见小吴邪绕了个圈又一颠一颠地跑回到小姐姐腿边，仰着小脸傻愣愣地看着对方手里的泡泡枪。
起初卖玩具的小姐姐还没在意，照着自己的节奏定期发射泡泡吸引过路小朋友的注意。脚边小屁孩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一个小家伙持之以恒的站着，每次自己一摁出泡泡，他就踮起脚用手扑打起来，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不远处的花台沿上蹲了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西服搭在臂弯，拉开的领带松松垮垮挂着，衬衫的最顶端因为炎热解开了两颗纽扣。
男人看着小吴邪，小吴邪盯着泡泡枪。
小姐姐心里蓦然生出“衣冠**”四个大字，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腿边的小娃娃。
——该不会是拐卖孩子的人口贩子吧？
吴邪还陷在打泡泡的乐趣中无法自拔。
“小弟弟，”卖玩具的小姐姐蹲下身，“你看看那边那个人，你认识吗？”
手指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张起灵，小吴邪听话的抬起眼顺着看过去，软糯糯的点点头，“认系（认识）。”
善良的小姐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对两人的关系生出好奇来。“长得很英俊呢，是你爸爸？”
“不系（不是）。”听到赞扬，小吴邪笑嘻嘻的摇摇脑袋，又不是夸他，也不知自个儿在自豪个什么劲。
“那就是哥哥咯。”小姐姐自我纠正道，“也对，哪有看起来这么年轻的爸爸。”
小吴邪还是摇头，“也不系（也不是）。”
“那他是你的谁？”这下轮到小姐姐惊奇了。
小不点很认真的想了想，稚嫩的声音像涂了一层蜜，黏稠中拉出香甜的丝来。
“喜欢。”
这一边的张起灵却不知道自家小娃娃虎头虎脑地同对面的小姐姐说了什么，拉着他离开时小吴邪伤心得很，目光恋恋不舍的留在小姐姐身上，小手可怜巴巴的指着，一步一回头。
张起灵瞥了她一眼，漂亮说不上，顶多算是清秀。
“你还太小，”张起灵直截了当，“你们不合适。”
小吴邪别过脸，他不过是想要个泡泡枪，为什么别的小哥哥小姐姐都可以，唯独他不合适？
“要。”小不点难得倔强的坚持道。
“现在不行，”张起灵也难得的倔强和坚持，“你要是真喜欢，等你过两天长大了自己再来。”
吴邪大力气地“呼呼”两声，抱起自己短短的小胳膊，毫不掩饰的告诉张起灵自己生气了。只是手上这样做着，脚步却一点没落下，紧紧跟在男人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丢在这人山人海的游乐园里。
瘪着小嘴走了一小会儿，眼见张起灵也没哄自己的意思，小吴邪拽了拽男人的手，气鼓鼓的示意自己要抱抱。
张起灵这回倒是答允得很快，他已经越来越适应这个动作了，现在只需一只手就可以将小不点拦腰抱起来，让他稳稳的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要高，要高。”
在小吴邪的发号施令下，两人的视线慢慢处在了同一高度，直到大眼对上小眼，小不点忽然伸出手，认真的捧住张起灵的脸。
“小，气。”
奶声奶气的吐槽，吐字却很是清晰。

28.
张起灵哭笑不得，也知道小吴邪这回恐怕是真闹脾气了。余光落在街边的玩具店上，他想起小不点刚才玩泡泡玩得起劲，脑海里灵光闪过，张起灵立马想到了用玩具收买人心的好办法。
很快，从玩具店走出来的张起灵手上多了一把崭新的鱼嘴泡泡枪，小吴邪眼睛一亮，一瞬间阴霾尽扫，喜笑颜开。
“抱抱，抱抱！”
小吴邪啪嗒啪嗒扑过来，态度跟刚才俨然判若两人。
“你怎么这么爱撒娇，”佯装着抱怨两句，男人的执行力却是一流，下一秒便将扑过来的小吴邪打横抱了起来。“你要有心理准备，等明后天长大些，我绝对不会再惯你。”
怀里的小吴邪哪里听进去半句，手臂照旧急切的朝泡泡枪伸着，嘴里片刻也不停歇的念叨着，“抱抱，抱抱！”
张起灵仔细辨别了一下，这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小不点念的明明是“泡泡”，哪里是“抱抱”？
男人沉默的将泡泡枪递到小吴邪手里，小不点拿到梦寐以求的玩具，整个人兴奋起来，两只小手都搭在扳机上，嘴里“嘟嘟嘟嘟”配着音，将一连串的透明泡泡一排一排发射出来。
“这样也好。”张起灵抱着吴邪，吴邪喜滋滋的玩着手里的泡泡枪，满鼻满嘴扑面而来的都是肥皂水的味道，“一个玩具就能转移的喜欢，一定不是真正的喜欢。”
兜兜转转，原来张起灵还在惦记着刚才小姐姐的那件事。
天地良心，小吴邪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这把鱼嘴泡泡枪而已。
“如果你真喜欢，等你长大些，自己来找她。”张起灵揉了揉小吴邪顺顺的小短毛，小家伙舒服的眯起眼睛，冲着男人的脸扣下扳机。
泡泡折出阳光的色泽，一瞬间迷了眼。
张起灵对小不点越来越纵容了。
“以后你喜欢谁，可以告诉我。”男人自言自语的念着，尽管他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我没有交过女朋友，不过会认真帮你甄选。”
“不用太漂亮，但要对你好。”
“要舍得花钱，带你吃好吃的，带你玩好玩的。”
“你只剩下不到六天时间，陪伴很重要，最好能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
“你期待长大吗？”张起灵握住吴邪扑腾个不停的小爪子，大手牵着小手，男人的声音在片刻的沉默后掺上一丝宠溺的轻笑。
“你长大后一定很好看。”
他抱着吴邪一路走着，走过冲破天际的云霄飞车，走过水花四起的激流勇进。夜幕渐渐沉下来，收费的小亭子一座一座亮起了彩灯，将主街最中央的旋转木马照得犹如白昼。马儿在光怪陆离中迈开蹄追逐，舒缓的音乐萦在耳边静静流淌，夜色同朦胧的光亮揉在一起，跳跃着倒映在每一个喜笑颜开的眉眼间。
“去玩点什么，”张起灵低声询问怀里的小吴邪，“跳楼机？”
小不点攀住男人的脖子，一个劲的摇头，手里还紧紧握住自己的泡泡枪。
“怕。”细声细语的回答。
“大摆锤？”
小吴邪还是摇头，“怕。”
“那这个，”张起灵指着眼前美得犹如置身梦幻中的旋转木马，“骑马马？”
小吴邪探了半边脑袋出来仔细瞧了一眼，稚气的嗓音软软的，黏黏的。
“幼寄（幼稚）。”
小不点吐起槽来，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
两人只能再次漫无目的闲逛起来，暮色四合，路边的摊子一个接着一个支了起来，烤羊肉串的新疆大叔出来了，摆弄着地摊游戏的大叔也出来了。
不远处的铜锣被一梆子敲响，有人赢了好彩头。
张起灵抱着小吴邪顺着被吸引的熙攘人群走了过去，原来是地摊上的空桶投球游戏，有人用一个球赢了一个超大的小黄鸡玩偶。
“三元一投，五元两投，十元五投啊！”老板朗声吆喝着，“这位大哥只投了一次就投中了，等同于只用了三块钱就给他们家女儿买了这么大个玩偶啊！”
投球的父亲在路人的祝贺声中哈哈大笑，人群被煽动，围观的路人中隐隐有人摩拳擦掌，忍不住想要试一试手气。
张起灵却比谁都看得透彻，这种地摊上的投球游戏，与其说靠技术，更多不如说靠运气。他们用的橡胶球都是特制的弹力球，力道异常强劲，即便对准了扔进桶里，到底的瞬间也会大力反弹出来。老板不傻，摊子上琳琅满目挂着的全是超大型玩偶来吸引眼球，足够丰盛的奖品，如果人人都用三块就赢走，那老板不早亏得连裤裆都兜不住了。
张起灵一回头，发现自家小不点的眼睛黏在远处的大黄鸡上，满满都是羡慕之情。
“你要是喜欢，我们去玩具店里买。”张起灵戳了戳吴邪的肚皮，好巧不巧，他的小衬衣上印着的正是同款小黄鸡。“这里是骗人的把戏，花三倍的价钱都有可能得不回来。”
小吴邪通理，看得出目光里满是不舍，还是乖巧的点头道，“好。”
“那我们走了？”
“嗯，”小吴邪懂事的念道，“骗几（骗子）。”
说话间，摊子前的小女儿从老板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小黄鸡公仔，喜滋滋的跑回老爸身边，踮起脚，在弯下腰的男人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张起灵的脚步就在这时停住了。
半晌，男人冲吴邪低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TBC————————

29.
老板的脸上堆起诚恳的笑意，“这位先生要投几次？”
“五次。”早在走上来前张起灵就同小吴邪拉好钩了，只试五次，十元封顶，绝不恋战。
老板数好五颗球依次递给他，嘴角大喇喇扬起的微笑高深莫测。
“行叻！五次走一波。”
这一回敲的是刚才那口大铜锣旁的小铜锣，张起灵将第一颗球拿在手上颠了颠，用目光丈量空桶的距离和深度。
小吴邪握着泡泡枪站在脚边，伸着脑袋也张望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动作倒是异常默契的同步。
张起灵默默调整呼吸的节奏，手上已经拉开投掷的动作。注意高度集中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像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罩子，渐渐变得低沉而又模糊。
“咦？”人群中有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那个是DM娃娃没错吧？”
投掷的瞬间指尖微微一颤，橡皮球偏离理想的抛物轨迹，重重磕在空桶的上边缘。
“嗷呜！”
小吴邪惋惜的缩回身子，刚才要不是老板拦着，球飞出去的时候，这个小不点也巴不得化作一颗飞弹跟着一起落进去。
适才开口的女人继续道，“这小家伙看起来鬼机灵的很，我们家买的那个怎么没他可爱？”
“咋可能，”一旁丈夫模样的男人并没放在心上，“都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有啥不一样。”
张起灵回头冷冰冰的瞧了两人一眼，捂住吴邪的耳朵，将小不点领到自己身畔的另一侧站好。这时候老板再度抡起梆子，“第二颗，开投咯！”
“别担心，”张起灵揉揉小吴邪的脑袋，“这一次应该能进。”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这一次橡皮球的确准确地投进了桶里，却也的确如同张起灵早就看透的那般，快得如同疾风一样的小球，凭借着极强的弹性瞬间反弹了出来。
“嗷呜。”小不点再次发出惋惜的声音。
张起灵从老板手里接过第三颗球，“这次能进，我有预感。”
“咚”！
说话间，橡皮球第三次被重重弹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四次，第五次......小摊老板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球，笑得那就一个春风和煦、温柔可掬，“五颗已经全部投完了，这位先生还要再继续吗？”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之前说过的话语在眼前慢慢浮现起来。
——“只试五次，不管有没有中，都要遵守约定不能撒娇闹脾气，同意吗。”
小不点留恋的最后看了眼悬挂在摊子前的小黄鸡，不，或者说是大黄鸡才更准确，它们圆滚滚的，傻乎乎的，立起来比小吴邪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没了。”小吴邪依依不舍的摊开手，纵然再喜欢，还是遵照承诺移开了目光。
张起灵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起来，“再来五次。”
“嗷呜？”小家伙抬起脸。
“最后五次。”张起灵没看他，只是将老板重新递上来的橡皮球好好握在掌心间，“我是成年人，我有分寸。”
第一个再来五次，第二个再来五次，第三个，第四个......人群不断发出“哎唷！”的遗憾呼声，要么远了一点，要么又近了一点，好不容易距离测准了，力道却又偏离了预期。
成功总是只离一步之遥。
小吴邪拉了拉张起灵的裤腿，现在的他虽然还只会掰指头算数，可是光从张起灵掏钱包的次数来看，已经远远超出他十根指头可以计算的范畴了。
“没关系，”张起灵宽慰的拍了拍小吴邪的脑袋，新的一轮又要开始了，“我有自制力。”
其实投到现在张起灵早没有最开始那么沉稳，每次投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说，就连调整与测量的步骤也草草省去了。刚才用一颗球就赚了大彩头的老爸带着女儿又折返回来，抱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身后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小姑娘抱着硕大的战利品，耀武扬威的在小吴邪身旁故意跑来跑去。
张起灵从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这一刻却莫名生出一定要给小不点赢回一只大黄鸡的决心。
出神的间隙指尖已经循着本能将球抛了出去，张起灵暗自惋惜又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刚要掏钱包，随着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声响起，围观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欢呼声。
“中了！”“中了中了！终于中了！”
“邦！”
愣神间老板已经敲响了大铜锣，小吴邪在脚边蹦蹦跳跳的拍起手，兴奋地转身紧紧搂住张起灵的大腿。

30.
张起灵一把捞起吴邪，小不点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滑稽派头，就着这个舒服的姿势，对着身后喧闹的人群挥起小手来。
而真正的功臣则彻底沦为代步的交通工具，张起灵哪里还记得自己开始游戏的初衷，只知道自己也被这皆大欢喜的快乐气氛感染了，任劳任怨的抱稳自己的小主子，带着他和围观的热情路人一一击掌。
老板从摊位正中取下小吴邪盯了好久的那只大黄鸡，真正递过来时，小不点又有些怯意。他咬着下唇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一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模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可以拿，”张起灵的声音异常温柔，“这是我们一起赢的。”
小吴邪的眉梢这才喜笑颜开的扬起来，笨拙地抱起这个快比自己还大的玩偶，轻声轻语的冲老板说了句“谢谢”。
张起灵抱着小吴邪，小吴邪抱着大黄鸡，这个惹眼的组合沿着五彩斑斓的彩灯慢慢走出了人声鼎沸的游乐园，张起灵终于想起裤兜里快被掏空的钱包，凭着记忆一张一张清算起来。
加上第一回一共投了十四个五次，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四。
“还好。”男人开始强行催眠自己，“这个大的玩偶就算买，价格也差不到哪里去。”
怀里的小吴邪紧紧怀抱住大黄鸡，看起来的确喜欢极了。
“我从没见过哪里有卖的，如果今天错过，以后就没机会了。”
正这样说着，小吴邪“咦”了一声，转过身子趴在张起灵的肩头，拼命指着身后一家已经走过的店铺叫嚷起来。
男人立刻服从指挥的倒退回来。
一仰头，却是一家玩具店。
门口大喇喇的摆放着一排同款小黄鸡，从小到大，除了尺寸不同，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和吴邪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唯独这价格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59”——这个数字生生的刺痛了张起灵的眼睛。
“一样。”小吴邪仰起脸，抱着自己的小黄鸡软软道，“小鸡，一样。”
“不一样，”张起灵摇头，他是一个绝不轻言服输的男人。“最大那款比我们这个小多了，五十九不划算。”
话音刚落玩具店的老板嗑着瓜子晃悠晃悠走出来，一见自己铺子门口站了一大一小一只鸡，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游乐园里赢的吧？”老板问道，一看就是内行人，懂得门道。
张起灵冷淡的应了一声，“嗯。”其实除了吴邪，他对所有人都是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不瞒你说，这大鸡就是从我这里进的货。”老板连着磕了几颗，把瓜子皮吐在掌心里，“那个摆摊子的家伙有头脑，放我这里老半天也卖不出还占地方的最大号娃娃，我七十九拿货给他，他用几个破桶子就能用两倍赚回来——”
“说到这儿，”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老板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小娃娃手上那个你砸了多少钱赢回来的？”
七十九的卖价，供货的老板不是批发商而是门店的零售商，只怕如果从原工厂进货，不到五十就能买到。张起灵听到心口滴血的声音，一扭头，却见小吴邪丝毫没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半个字，正埋着脑袋跟怀里的大黄鸡玩得不亦乐乎。
张起灵抿了抿唇，似乎释然了。
“无价。”男人答道。
老板嘿嘿笑了起来，“一个玩具咋还扯出无价了。”
张起灵不再和他多说，只留了一个英俊挺拔的背影，抱着一人一鸡渐渐远去。玩具店老板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想了几秒没想通，蹲在铺子门口重新磕起瓜子。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懂，有的时候一件商品会被明码标上价，比如他79卖给了小摊摊主，又比如小摊摊主140卖给了张起灵；而有的时候一件商品却又无法被轻易度量，比如这只在摊子前被小吴邪一眼相中的大黄鸡，明明和它所有的同伴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在被小不点紧紧搂在怀里的一刻，它便变得稀世而又宝贵。
世上的大黄鸡千千万万，吴邪喜欢的只有这么一个。
所以它足够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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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
大荒今天下午回国的飞机，9 days预计会停更小几天，一是倒时差怕脑子不清醒，二是吧刊817的雨村小短篇逼近截止日期，需要全力以赴赶一波。
感恩每一个喜欢9 days的小可爱！等我！

【前情提要】
三岁的小吴邪在张起灵的带领下去了游乐园，在张起灵的迷之坚持下赢到了自己喜爱的大黄鸡玩偶......


31.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小吴邪困意来袭，没什么精神的站在沙发腿边等着张起灵帮自己铺床，脑里倒还惦记着新伙伴，舍不得离手的紧紧抱在怀里。张起灵从卧室穿过饭厅又走进厨房，没见忙个什么正经事，来来回回磨蹭许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困了？”过了一会，他抱着铺床的被子蹲在小不点身边，终于开了口。
小吴邪点点头，用肉乎乎的手背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轻声细语的回答道，“困。”
“沙发能睡舒服吗？”张起灵继续问。
小吴邪想了想，“可以。”
“其实床也很舒服，”张起灵沉默几秒，“你可以试试。”
就像生怕被小不点拒绝一样，男人连话语间的换气和停顿都马不停蹄的统统略过。
“也没别的原因，怕你小，睡觉不老实，落在地上摔了脑子，长大不好。”
“我虽然不和别人一起睡，但你不算，不算……”
剩下的一个“人”字卡在喉间，白天前台小妹那张不在乎的嘴脸再次浮现在眼前。以前的张起灵或许比她看得更透彻也更淡漠，但自打游乐园回来以后，他越来越不喜欢吴邪的名字后面总是跟上“仿真娃娃”这四个字。
尽管他的确只是一个仿真娃娃。
张起灵内心无声的泛起焦躁，一抬眼，才发现小吴邪上眼皮挨着下眼皮，一副随时就快睡过去的模样。
“算了。”
小不点的样子又可爱又好笑，男人被他逗得微乐，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将这些烦恼都抛到脑后。张起灵站起身将沙发铺好，抱着已经半睡半醒的小不点放到他专属的小窝里躺舒舒服服躺好了，这才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关上客厅壁灯。
回到自己卧房的张起灵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又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默默登上了育儿的论坛，思索片刻，输入了“穿衣服”三个关键字。
这一研究便研究到半夜，蝉鸣与蛙叫被通通隔离在窗外，屋里便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晚安，”过了不知多久，张起灵终于缓缓阖上电脑。“还剩六天了。”
小吴邪来到这个家里的第三天，张起灵收到来之不易的面试，又在面试还没开始时就炒了公司鱿鱼。心情跌到谷底的时候，一辆巴士却又载来曙光，偷偷停靠在这座古老城市的心脏中央，耳边是俯冲直下的尖叫，身后是腾空而起的欢笑。
游乐园，那里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枝桠上的小鸟唧唧喳喳停在窗台上，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在悄无声息中偷偷拉开了帷幕。
有人在用指腹轻轻挠着自己的鼻尖。
张起灵从睡梦中一点一点醒过来，视野里映入一张稚气的脸。眼睛小小的，鼻头也是小小的，眼瞧他睁开眼，对方笑嘻嘻的咧开嘴，露出一排缺了个缝的牙齿来。
两人你瞧我，我瞧你，对方率先开口道，“早上好。”
声音中带了些奶声奶气的味道，像他还没长开的五官，稚气却精巧。
张起灵木着一张脸机械的点点头，尚未清醒的大脑强行启动，飞速地运转起来：我是谁？这个小鬼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早上好，”没有得到早安的回应，床边的小男孩又笑嘻嘻的往前凑了一点，“老铁？”
张起灵眨眨眼，这下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32.
“老铁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张起灵憋了很久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得到解答。趁着问话的空隙，他偷偷打量起眼前的小吴邪来，比起昨天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奶娃娃，今天的吴邪又长大不少，看起来起码有六、七岁的模样。
“不知道。”小吴邪想了想，很诚实的摇头道。也对，没有购买任何属性加成的官方附加产品，现在的他仅仅掌握和年龄相匹配的基本常识。“系统姐姐就是这么教的。”
这个回答倒让张起灵微微讶异。
“你知道自己不是…”张起灵顿了顿，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替代“不是人”这三个刺耳的字眼。
出乎意料，吴邪倒是坦然得让他意外，“知道的，我和老铁不一样，我不是真正的人类。”
张起灵轻轻蹙起眉头，可是他也明白，吴邪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而且我还知道，”小吴邪继续道，“外面有很多和我一样的DM娃娃，系统姐姐说，在特定的聚集地就可以找到他们。”
“你想去？”
吴邪的小脸一瞬间绽开笑意，眼睛里满是晶亮亮的小星星，“老铁会带我去吗？”
“我今天有事去那附近，就当顺便路过。”张起灵还是那个别扭的张起灵，停顿两秒，一脸坦然的问道，“地点在哪里？”
小吴邪赶紧屁颠颠的从饭厅取来微型说明仪，一脸期待的递给男人。
“系统姐姐知道的。”
佩好说明仪，吴邪的个人信息也跟着出现在电子面板上，张起灵判断得没错，小吴邪今天六岁，正是换牙的年龄。
「恭喜您，DM宝宝目前对您的信任值为：60。」
秀秀的分数播报照例响了起来，张起灵想了想，上次听到时还是40，一天涨了20分，倒也算是不错的战绩。视线的余光里吴邪已经光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自娱自乐的把自己昨天的小衣服和小裤子一件一件套在大黄鸡的身上，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再接再厉，您的DM宝宝现在很喜欢你，今天也要加倍的对他好哦！」
“嗯。”
张起灵轻轻应了一声，将说明仪取了下来，“等我买了衣服回来，我们就出去。”
有了昨天的购物经验，再加上在论坛上熬夜做了恶补，这一次张起灵很快便从百货店拎了满满的战利品回来：白衬衣，西装裤，正式的黑色马甲，外加一条素色领带。如果不说是去参加DM娃娃的同好交流会，这般板正的装扮，还以为是哪家小花童从婚礼上跑了出来。
打扮妥当后两人出门搭上公车，一路开到目的地附近，下车的踏板高，张起灵先一步下来，回身向吴邪伸出手，用眼神询问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小吴邪伸头估测了一下高度，鼓起勇气摇摇头，眼神很是坚定，“没关系，我可以的。”
边说着，一步踉跄的跨了下来，张起灵赶紧扶稳他，小吴邪却笑嘻嘻的抬起脸，一脸等待被表扬的望向张起灵。
男人敷衍的揉了揉他的头，牵着吴邪的小手沿着干道向西走去。
“如果你走累了，”走了没两步，张起灵忽然开口道，“也不是不能抱你。”
小吴邪的小手紧紧拽着男人的掌心，很是懂事的摆摆另外一只手，“我知道，我现在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可以撒娇的。”
张起灵不再言语，两人一路零交流的朝前走着。小吴邪倒是好奇得很，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东瞧西看，路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咦？”小吴邪忽然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起路边的叫卖。
张起灵退回来，也跟着转过脸去。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原来是临街的门面放了一口大喇叭，正惊天动地的反复播放着提前录好的广告词。
“王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钱包，现在全部只卖二十块！统统只要二十块！黄鹤***！你不是人……”
小吴邪摇摇张起灵的手，天真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老铁，这个黄鹤也是DM娃娃吗？”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人，”吴邪很认真的掰起指头，别看他小，逻辑倒是很清晰的。“我也不是人。”
张起灵心头一颤，半晌，蹲下身将小吴邪抱了起来，温柔地揉揉他的脑袋。
“你没有不是人，”他顿了顿，“你只是很特别。”
小吴邪眨了眨大眼睛，漂亮得像是暗夜里深邃的星海。
“还有，”隔了老半天，张起灵又别扭的吐了几个字，“其实6岁也不算大，撒点娇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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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各位等文的小可爱！！！
搁置了这么久没更新实在是回来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每天都处在找工作的混乱和父母的念叨中。
好在现在大荒已经慢慢找到了节奏，哪怕现在更文在父母眼里看来完全是耽误时间（摔！）不务正业（摔！）大荒还是会偷偷摸摸码字的！
哼唧，谁让有这么多喜欢的小可爱在等文呢。
飞吻~
大荒会和大家一起加油，也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留言，你们的喜爱是大荒最大的动力！

33.
路过卖皮革的小店，往前走是一片开阔的街心花园，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围着一个支起的流动摊位玩得起劲，乍一眼没什么特别，不过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们的鞋底周围镶了一圈LED发光管，在每一次的跑动中都会不断变幻鲜艳的色彩。
张起灵本来闷头朝前走着，忽然觉得小吴邪握着自己的力道微微一滞，停下步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几个小屁孩你追我赶的跑来跑去，脚下不断踩出五颜六色的光亮来。
“你喜欢？”张起灵问道。
小吴邪的目光越过同龄的小屁孩落在摊位醒目的价牌上，998，Simulation发光鞋，工厂货，一口价。
六岁的小家伙还只会一百以内的加减运算，小吴邪想掰指头来算发现不够用，知道一定是笔大数目，犹豫半秒，摇了摇头。
只是目光依依不舍的黏在小屁孩们的脚底，满眼都是羡慕。
“只是一双发光的鞋子，不值这个价。”张起灵理智的做出评价后，照例开始自己的打脸日常，“你喜欢什么颜色。”
一边掏钱包，一边朝吴邪扭头问。
小吴邪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很快被理性占了上风，998，这个天文数字在他小小的认知里实在太多了。
“贵。”小吴邪拉住张起灵的手，皱着小脸摇摇头。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写张借条。”张起灵从夹层里抽出银行卡，身上的现金已经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等你过两天长大些，赚了钱再还给我。”
边说着发光鞋的推销小哥已经热情的迎上来，先是就着吴邪一顿夸，然后笑吟吟称赞张起灵福气好，生了这么一个好看又乖巧的儿子。
“不是儿子。”张起灵面无表情的否认道，看来还是有不认识DM娃娃的。也好，强过那些七嘴八舌的指手画脚。
“那是您的小弟弟？”推销小哥赶紧改口，“哎唷，您这小弟弟长得可真水灵！”
小吴邪似懂非懂的扬起脑袋，目光却停留在张起灵的裤裆上。
张起灵咳了一声捂住吴邪的眼睛，小家伙脖子倒还直挺挺的仰着，仿佛要越过指缝穿透裤裆仔细看清什么。
推销小哥哈哈大笑起来，“您的小弟弟懂得可真多。”
“不是小弟弟。”张起灵郁闷的嘀咕一声，说好的仅仅掌握与年龄相匹配的常识呢，这种带颜色的隐喻到底哪里属于常识啊。
“有笔吗。”张起灵决定转移话题。
推销小哥好半天才努力憋住笑，强装严肃的点点头，“纸和笔都有。”
——借条：发光鞋998
借款人：吴邪
收款人：张起灵
推销小哥从一旁好奇的凑上来，“给你弟弟打的借条？”他瞧了两眼，“你这内容不完整啊，币种、借期、利息、还款方式、违约处理还有年月日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应。”
张起灵想了想，决定听取意见郑重的补充完整这些条例。
——借条：发光鞋
价格：998人民币
借期：随意
利息：随意
还款方式：随意
违约处理：没有
年月日：今天
借款人：吴邪
收款人：张起灵
“在你名字后面签个字。”张起灵蹲下身，指着借款人后的“吴邪”两字，很贴心的补充道，“如果不会写，用笔把指尖涂黑摁上去也作数。”
“你这改了还不如不改。”推销小哥站在一侧哭笑不得，他算是看透了，敢情这收款人就是嘴硬心软，一定要做出铁面无私的模样，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想过把钱收回来。“就对你弟弟光明正大的好呗，你一大老爷们儿别扭个啥。”
张起灵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忽然开口道，“货是正品吗。”
话题转得太快，推销小哥愣了两秒，赶紧接上道，“这个您就放心，我这只是一个展销摊，门店就在前面不远处，正规厂家，童叟无欺。”
“销售有提成吗。”张起灵继续问。
“那自然，”推销小哥笑呵呵的偷乐道，没费什么口舌还能这么快就敲定要买，算是他经手过最爽快的一单了。“我们每一单能提5%，统统算在业务员自己头上。”
张起灵点点头站起身，“不买了。”
“啥？！”
没有任何预兆的骤然变卦，不仅推销小哥懵逼了，就连前一秒还沉浸在即将得到新鞋喜悦里的小吴邪也懵逼了。
“不是不买，是不在这里买。”察觉到小吴邪失望的情绪，张起灵赶紧揉了揉他的小顺毛，耐心的温柔解释道，“我们去门店买。”
“门店和这里的货都是一样的啊哥！您要是去门店买了，这提成就算不到我头上了。”相比之下，推销小哥才是真正慌神了，“咱们唠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在我这里买了呗哥！”
“不。”
张起灵难得有脾气的拒绝道，“让你话多。”
----------TBC----------

【前情提要】
被戳中心思的张起灵表示不要在销售小哥那里买鞋子......


34.
到店里付了款，还没走出门小吴邪就迫不及待穿上发光鞋，兴奋得不行的在前面跑来跑去。男人拎着换下来的小皮鞋在身后慢慢跟着，另一只手端着一杯可乐，天气热，特地从饮品店买来怕小家伙中暑。
“渴了没。”
小吴邪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口渴，“不渴。”
“不渴也喝点。”张起灵招招手示意过来，小吴邪立刻听话的往回跑，脚底的LED灯随着每一次力道的不同变幻出深浅不一的蓝光，仿佛踩在云端之上，夜幕之中。
“天气热，水分蒸发快。”张起灵蹲下身，方便小吴邪一探身就能够着吸管。小家伙喝了满满一大口包在嘴里，小脸鼓成包子状，弯下眼睛笑眯眯的冲着张起灵傻乐。
张起灵好笑的捏捏他的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已经越来越朝着老妈子的定位发展而去。“好喝吗。”
——“咕嘟。”
吴邪把嘴里包着的可乐一股脑全都吞下去，二氧化碳的强刺激冲得厉害，小家伙被呛出眼泪，好半天才拖长了声音软糯地点头道，“就是喝多了不好。”
“是吗。”张起灵转过杯子仔细端详了一下，黑黝黝的液体，他自己从来没喝过，只是瞧见其他小屁孩都嚷嚷着要买，以为是小孩子都爱的稀罕玩意，想也没想就给吴邪也买了一杯。“不好你可以不喝。”
“要喝。”小吴邪伸出身抱住张起灵的脸，小眼睛晶亮亮的，有星辰落在里面。“老铁买给吴邪的，吴邪喜欢喝。”
心里淌过一丝温热的感动，张起灵无言揉了揉小吴邪的头，起身牵住他的手继续朝前走。他从不是个善于言表的人，形单影只活了这么多年，陪伴自己的一直只有灯光下拉长的影子。张起灵过得孤寂，除了必要的工作，并不愿意与这周遭的世界扯上半点联系，可这种孤寂又并没抹灭他的温柔和善良，就如同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可是真正在门店结账时，张起灵还是默默报出了推销小哥的名字。
出神的时候，小吴邪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老铁，我们好像到了。”
入眼处是另一座公园的入口，沿着林荫小路走进去能看到一座刻成“DM科技”字样的白色雕塑，再远些是一排浅蓝色的遮阳棚，攀着咖啡馆巨大的玻璃橱窗建成，将烧灼的日光隔离在棚顶之外。
白色雕刻下坐了一群交谈甚欢的男男女女，小孩玩闹的笑声从不远处的林荫深处隐隐传出来。小吴邪到底还是有些怯场，悄悄抱住了张起灵的左腿。
“新人？”有人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走进来的张起灵和吴邪，其余的人也纷纷转过身来，露出人群最中间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他整个人都蹲在雕塑外围的花坛上，在话题中断前，他正眉飞色舞的同其他人讲着DM娃娃的育儿心经。
“有新人？”
黑眼镜停住演讲跳下花坛，朝着两人走过来。张起灵这才发现他的身形很是修长，不说话的时候有股压迫的威严气势，小吴邪抱住大腿偷偷往张起灵身后挪，伸出半个脑袋探出来悄悄察看。
黑眼镜一直走到张起灵身边，却没看他，而是蹲下身将脸大喇喇的凑到吴邪跟前。
小吴邪受了惊吓，赶紧缩回脑袋，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藏在张起灵身后。
黑眼镜还要向前时，一只手横空隔了过来。
“离远点。”张起灵的警告言简意赅。
那黑眼镜却并不吃这招，脚一迈便要往前跨，张起灵倒也不客气，一点妥协也没有，一巴掌结结实实糊在对方脸上。
“哎唷！”黑眼镜夸张的叫唤一声，以一种极其戏剧性的姿势跌在地上。小吴邪被声音吸引，又怯怯的探出一点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察情况。
对方赖在地上招招手，冲他咧嘴一笑，“好玩吗？”
吴邪摇摇头，稚气的声音把每个字都念得清晰，“滑稽。”
“滑，滑稽？”这两个字眼给了黑眼镜当头一棒，他可是DM科技的明星用户，接触过这么多的DM娃娃中，还没一个不被他的幽默所折服的。
“他几岁了？”黑眼镜问张起灵。
“六岁。”男人面无表情的答道。
“六岁知道什么是滑稽？！”
“这个我也很费解。”张起灵默默想，说出来吓死你，六岁还知道什么是小弟弟。
黑眼镜悻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看起来暂时放弃了对小吴邪的魅力攻势。“不管怎样，欢迎加入我们幼年DM娃娃同好交流会，你瞧——”
他让出身子，手指所指之处，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吴邪从林荫深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