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城池几重》 by袖珍小花卷

【七】城池深深,深几重

小花突然变化的神情还有那两个西装男子死尸一样的脸让我瞬间木在了原地,与此同时黑眼镜已经飞快的把枪从我腋下探出,冲着左首的西装男子就是一枪,枪口猛地一震,我半条胳膊都麻了,而黑眼镜已经另一只手一把将我拉倒在地,拽着我就地一滚,我只听到一声枪响和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声音。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的我的大脑都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的在枪声一顿之后翻身而起跟着黑眼镜往林中跑,最后时刻回头刹那,我看到小花举着枪,枪口却微微往下偏着明显打不到我们,在他身边那个黑衣年轻人单手持枪,冷冰冰的看着我,他整个人几乎溶在了深沉的夜色中,仿佛是一只黑豹。
后面的乱枪声响了很久,但是天色已暗,我们两个在偌大的山林中实在是目标可以说很小,当下两个人在林中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打算捱过这一晚。我想等第二天趁着天光回寨子里,黑眼镜却坚决的否定了,他说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群人对我们绝对是赶尽杀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所以寨子肯定回不去。
听他说到这里,我不由得问:“那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那么狠?”本来我想问小花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一想却觉得这个问题问黑眼镜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黑眼镜道:“那个黑衣服我认识,道上的人管他叫‘黑豹子’,这人非常的狠,身手相当好,平时用刀比较多一些,道上有传言说他和昔年的黑背老六有些瓜葛。”
黑背老六?我的心里一突,怎么又是老九门?再仔细一想那两个黑手党西装男玉雕一般诡异的模样,忽然浑身一震,失声道:“那两个男的,难道是霍家人?”
黑眼镜点了点头,笑笑:“没错,再加上解家的小九爷,你还不明白这是支什么样的队伍么?”
就在他说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已经猛然掠过了当年那个“史上最大规模盗墓活动”的影子,黑眼镜话音刚落我已然脱口而出:“这些人都是老九门的?”
黑眼镜点头:“除了老九门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除了老九门还有谁带得出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手下?”
又是老九门?说实在的,现在听见这三个字我就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我也算是老九门的后人,但是相比小花他们,我实在什么都不是,我没资本也不想蹚这趟浑水,插手他们的事儿我不是玩儿命,是送命。
黑眼镜却似乎很认真的在思索:“是他们救了霍仙姑……?可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老九门一盘散沙,当年也是因为幕后某个极大的势力才聚合起来,他们这次自发的聚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救霍仙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忍不住想了下去,忽然有一个念头浮出脑海,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瞎子,他们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抢人。”
“抢人?”黑眼镜一头雾水的看了我一眼。
我感觉到一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恐怖感,从心底逐渐蔓延开到了全身,这种感觉让我几乎不可遏制的发抖,思维却源源不绝。
“你参与了西王母城的事,也去了格尔木疗养院,那你想必知道录影带的事。”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4 17:37:00 +0800 CST  
黑眼镜点了点头:“一堆乱七八糟没意义的画面,我当时还以为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没空理会他的玩笑,感觉自己的语速很快:“没错,可是重要的是那录像带里面的人,他们曾经隶属于同一支考古队,而且都是老九门的后人,这些录影带被某个势力不断发送到老九门的当家手中,为的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后人都被囚禁在那个势力的手下,以此来要挟他们做一件事,或者说,寻找一样东西。”
“而经过十余年的探索,基本可以确定这样东西就在这张家古楼之中。我们吴家和解家之所以没有被要挟,完全是处于巧合。至于张家,他们一直很神秘,就算想要挟也要挟不到。”
“后来因为某次机缘巧合,他们发现那些被囚禁的录像带里的人已经根本不是真正的老九门后人而是易容改扮的产物,真正的老九门后人早在更久以前就作为一个阴谋的牺牲品在巴乃,就在这个湖边全军覆没了。霍老太太最先得知了这个消息,你可以想象当她听说自己被骗了几十年其实自己的骨血早已经亡故之后心中的痛苦与愤怒么?老九门的当家当然不是软柿子,所以她决定报复,而手段就是立刻出发来到这里,抢在那个势力之前拿到那样‘东西’,而正是这个原因促成了我们的四姑娘山之行还有这场事故。”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想这批人这次来到这里,多半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都想要去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却没想到被霍仙姑捷足先登,他们之所以暂时结盟,想必也是担心张家楼里的凶险,而他们去救人……他们去救人,只是为了把人抢出来,看看东西在哪,是在原地还是已经到了别人手里,至于人命他们也许根本不会管,必要的话,他们很可能把霍老太太……”我又是一个寒颤,产生了许多联想,却再也说不下去。
幸好,幸好我比他们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可想到这里我却更加后怕。
如果我没抢过他们,如果我们当时慢了一步,如果发现闷油瓶和胖子的不是我是他们……他们两个会怎么样……
胖子还稍微好一点,要是闷油瓶落到那群人手里的话,以他那神秘的身世,还有与几十年前所谓“领头人”别无二致的麒麟纹身和奇长的手指,足以让他面对比死亡还要恐怖,甚至恐怖无数倍的结局。
闷油瓶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面对古墓面对粽子面对层出不穷的机关也许他可以应对的绰绰有余,但如果成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联盟的目标,在这个地方,他根本没有半点生路。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劫后余生的庆幸褪去,剩下的是无尽的后怕,我这两天已经被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个被我突然发现的恐怖真相却好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无数的念头疯狂的涌动起来。
如果没有小花及时的装备援助,如果黑眼镜没有认出我没有赢得我的信任,如果我们没有恰好猜对了触发终止的机关,如果我没看到那本绢册,如果跑向后山的那段路我没有奇迹般的坚持下来,如果闷油瓶没有撑到洞外,如果他伤的再深一点……
太多太多的“如果”,每一个“如果”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带来的都是毁灭性的结局,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多的偶然这么多的运气,闷油瓶和胖子也许早就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了去巴乃,为什么放任他去追寻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东西,为什么没有早看到老九门和这件事情深深的羁绊。老九门,我现在恨死了这个称呼,即使这里有我的发小有我的童年记忆,可是现在透过深深城池我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吴邪只是个开古董铺的,这些东西和我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要回医院,守着闷油瓶和胖子,等到他们两个的伤好了,我就拽着他们回杭州,去北京也行,不管怎样,我再也不想让他们和老九门扯上半点关系。
这时候就听黑眼镜“啧”了一声:“有意思……”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有意思你自己玩儿去,小爷我不奉陪了。”
黑眼镜又是轻笑了一声:“照小三爷这意思,你是想甩手走人?”
我无奈的道:“不然怎么样,还跟着他们混么,我吴邪……”
说到这里,我的语声骤然顿住,缓缓抬头看着黑眼镜,黑眼镜也正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明白了?如果你是吴邪,你也许确实可以走人,但是现在,你不行。”
“他们看见的,不是吴邪,是吴三省。”
“老九门的事,吴邪跑得了,吴三省跑不了的。”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4 17:37:00 +0800 CST  
【八】似是故人归

难怪黑豹子看到我的眼神会变得那么奇怪。
难怪霍家人会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我不是吴邪,我是吴三省,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出现在了这里,而我正是他们所深深忌惮的存在着利益竞争的人之一。
难怪……
从黑豹子冲我开枪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注定无法脱身了,现在的我就算想退,麻烦也会找上门来,找不到吴三省,他们会找二叔,爸爸甚至奶奶。爸爸和二叔比较少牵涉老九门这些纠纷,也一直在尽力洗白自己的家底想要摆脱这些是非,所以这些年的活计也都很少参与。
麻烦是我惹的,我绝对不能把我的家人纠缠进那些漩涡里去,尤其是这一次,绝对不能。
我闯的祸,我吴邪来承担,哪怕我明明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而我手无寸铁我也必须如此,这是命也是责任。
至于胖子和闷油瓶,他们不该被我拖累,也不能被我拖累。
胖子本来就是个盗墓贼,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会有油水可捞,所以他不该来,他应该待在北京的家里泡泡妞哼哼小曲享清福,而不是在地下跟粽子也跟人玩儿命。
闷油瓶……他承担的已经很多了,他要找一个真相,他要找记忆,在我身边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很可能真的被我害死,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对是这样。
他已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保护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因为我陷入任何危险,绝对不能。
我心里忽然很难受,却又知道不能再让这种情绪缠绕着我,我要抛弃那些伤感变得冷血起来,不然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我注定不会有活路。转脸去看黑眼镜,却看他一脸的焦虑,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黑眼镜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为什么会很在乎现在的情况?
黑眼镜为什么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我犹豫着,终于还是叫道:“瞎子。”
“嗯?”黑眼镜回过头来看我,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有事?”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27:00 +0800 CST  
我心里很是挣扎,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瞎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轻笑了一下:“怎么?小三爷不相信我?”
“不是……”我无力的辩解了一句,我很想要信任他,怀疑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可是我实在是被三叔对我一个又一个的骗局蒙怕了,而眼前的黑眼镜虽然说了把我当朋友,可他的城府太深,对老九门太了解又太关注,背景我也摸不透,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黑眼镜看着我沉默,笑了笑道:“小三爷,有些东西相似,是因为它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有些东西的相似真的只是巧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有兴趣,叫我红瞎子,绿瞎子甚至……花瞎子,都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和老九门的人,确实有点联系,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恶意。”
我被他逗乐了,心情却一下轻松起来,瞬间就相信了他说的话,也许是因为潜意识本来就想要相信。
这时,只听黑眼镜不知道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又补了一句:“和那个黑豹子是一家人的话,我会一头撞死。”
“什么……?”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黑豹子显然是个危险的人,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差,我们只不过立场不同,可是黑眼镜的说法却似乎不止于此。
黑眼镜摇了摇头却笑了笑:“私人过节而已。”
私人过节?我愣了愣,黑眼镜虽然玩世不恭但绝对够精明,就算我也知道黑豹子绝对是招不起的人,黑眼镜又怎么会去抽这个疯?
黑眼镜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解释道:“特殊情况,不过不出意外你将会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黑眼镜四处打量了一下,找一棵比较高比较粗壮的树,三两步爬了上去,看看树上没有什么危险,便对我道:“小三爷,上来吧,咱俩一人半宿。”我点了头,试图爬上去才发现四肢已经酸软僵硬不听使唤,黑眼镜夸张地叹口气,跳下树把我拉上去,让我靠在最主干的树杈上,有点当年在蛇沼过夜的感觉。
我靠在树干上,黑眼镜坐在离我大概半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仰着头似乎在看天,我直了直身子看去,说实在的,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窘迫很危险,但是巴乃的夜色着实很美。
月色溶溶,繁星满天,俯瞰着遍地的花草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再加上山中清凉的夜风,有种极其浪漫富于诗意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月光,我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宁静安和,似乎在生活的夹缝中找到了少有的短暂的安宁,我竟然想起了以前单纯的大学生活,然后思绪又回到了闷油瓶身上,不是担心,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单纯的想念。
真的,我想他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28:00 +0800 CST  
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是在个把月之前了吧,虽然他平时对我也没见得怎么好,但还是有那么多记忆的片段在心里浮现出来,他淡淡的微笑,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甚至只是他平静的眼神。
我突然觉得要是闷油瓶在这里该多好,就好像在格尔木的沙漠篝火边的那个夜晚,或许他还是一宿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月亮发愣,可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放松下来,疲倦感又一次浮上来,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黑眼镜,晚风里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衣领也被吹立,出神的望着月有种很优雅的美感。在这种突然有点超凡脱俗却又错乱的美好心绪中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而在意识滞留的最后时刻,我确信我听到黑眼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眷恋和一点点惆怅道了一声。
“似是故人归……”
我沉沉入梦,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竟然害黑眼镜守了全夜心里有点内疚,天亮了再也没有昨晚那种闲情逸致,晨雾渐散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我们跟着几个采药人混进了寨子,堰塞湖那边我们没再去看,抓紧回了阿贵的小楼拿了点必备的东西就回了镇里。
按照黑眼镜的意思他希望我赶紧回长沙,因为那边会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打点,我也要和潘子通个气儿,但是我坚持要去医院看闷油瓶他们,黑眼镜拗不过我也就只好同意了。
在医院打听了一下,据说闷油瓶昨天抢救了一晚上,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仍然在监护,人也一直没醒,我对着护士使劲儿夸她温柔漂亮,护士才沉着脸放我进去看看他。
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我的心里忽然就一个忐忑。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28:00 +0800 CST  
病房里的灯光很亮,有种消毒水的味道,闷油瓶正躺在床上。我走近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眼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他的身上连着一堆管子,身后的柜子上连着的是一堆仪器,闪着各式各样的灯走着各种波形。
闷油瓶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被子盖到肩膀露出白净消瘦的锁骨,隐约能看到肩上厚厚的绷带。他还戴着呼吸机,呼吸机的内壁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到闷油瓶这么虚弱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疼,鼻子一酸,竟然掉下了几滴泪来。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29:00 +0800 CST  
【九】对不起,是离别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我怔怔的看着闷油瓶,竟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心疼。
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要靠着点滴和呼吸机来维持生命,我印象中的闷油瓶总是沉默,神秘而又强大的。
面对他的血,千年道行的粽子都会下跪,他可以秒杀海猴子,也可以一打三十五,就算受伤的他,也应该是在阴森的墓穴中,刀锋染血踩着敌人的尸体,麒麟纹身在浴血中炽烈绽放,仿佛一尊杀神。
那时候,我总觉得闷油瓶是一个神,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是与死亡绝缘的,他是永远的胜利者。
可是现在,看着病床上的他,我确信现在如果我想我都可以杀了他。看着这样子的闷油瓶,我的心几乎是猛的一抽,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他也是一个人,一具血肉之躯,虽然他很强,虽然他可以一个人出生入死出入墓穴如探囊取物,可他照样会疼,受了伤照样会流血,照样会很虚弱奄奄一息的以危重病人的身份躺在医院里。
他照样会死。
不是电影中的悲情英雄主义式的灰飞烟灭,而只是普普通通的死去。
倘若说之前我还有一点侥幸的认为强大如闷油瓶也许可以在这些争斗中陪伴我毫发无伤地活下来,那么此刻我坚决的否认了这个想法。
闷油瓶也是个人,凭什么他就该刀枪不入?
遇到危险的时候,凭什么每个人都想着让他先去面对只是因为觉得他不会死?
我又凭什么想着再拉着他来和我冒这不必要的险?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一阵阵的疼。
上前一步,我在闷油瓶的病床边坐下,安静的看着他。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6 16:29:00 +0800 CST  
头一次离他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他,他真的很瘦,皮肤很苍白,也许是因为在斗里常年照不到阳光,再加上现在血气不足,我甚至隐隐能看到他脸颊下细细的青蓝色血管。
鬼使神差,一定是这样,我竟然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闷油瓶的脸颊。
好像一股电流从指尖“嗞”的一声钻进我的身体,我浑身一震,手指却眷恋的离不开指尖这一点点温软的触感。
我在干什么?!
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指尖搭在闷油瓶的脸颊,我忽然心痛的难以抑制。
如果我是吴邪,我大可以在这里陪着他,守着他,等着他。
可是我是吴三省。
那张人皮面具,遮挡了我的脸孔,也隔绝了我们的世界。
从此以后,闷油瓶大概还会去追寻他要的真相吧,出入在各地的龙脉宝穴,而我,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身陷老九门的浮沉,我甚至不敢把握,这一辈子我是否还能逃得脱这个局。
大概,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吧。
盘马说“你们在一起,早晚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也许当时他说只是为了警告我闷油瓶身上的“死人味道”,可是现在,这句话显然即将反向的变成现实。
也或者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多想,也或者闷油瓶醒来以后就会立刻失踪不见人影。
可是至少从我这一方面,这一次我是决心了要走,必须要走,一个人走,我没的选择,我没权利选择。
如果要保他,如果要保胖子,我只有离开。
正在这样想着,我忽然发现闷油瓶的眼睫毛不自然的颤抖了几下,我猛然意识到这是他将要醒来的预兆,几乎在同一瞬间我反应极快的缩回了手,闪到了门外。
干脆不要再相见,省了羁绊省了牵连的回忆,大概我也不会那样心痛。
从门外透过半闭的门看进去,我看到闷油瓶一把扯掉呼吸机就坐了起来,他在屋里简单看了一圈,便看向了门外。
我的心猛地一抽,人向后一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躲过闷油瓶的眼光,再偷眼看,就看到闷油瓶生生拔掉手上的针头,拽掉身上各种检测仪的连接线,一时间屋子里红灯狂闪蜂鸣大作,而闷油瓶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就跳下了床来。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毫不犹豫的转头就往走廊尽头跑,几乎跑出了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转过回廊的第一个拐角,我听到闷油瓶一把推开门的声音。
不要追着我,不要看到我。
我不是吴邪,不再是吴邪。
楼下的小护士跑上来,我险些在楼梯上和她们撞在一起,就听见她们大声的叫着:“你不要命了么?!快点回床上去!”
我沿着回廊往前跑,再有十几米就是楼梯,远远地听到闷油瓶声音冰冷的说了一句:“闪开!”轻盈的脚步声很快传来,照这个速度我根本不可能不被他看到的冲下楼去。
一慌之下,我看到面前窗台,一纵身翻了上去,打开窗户,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医院的二层比一般的住宅楼高一点,再加上我落得并不稳,脚腕崴了一下,一使劲没站起来,心下正焦急,就看到黑眼镜冲我跑来,他一把拽起我冲向一辆黑色的车。我踉跄钻进后车厢,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听到身后闷油瓶带着一点焦急的喊了一声:“吴邪?”
听到他喊我的名字,虽然明知他没有看到我,我整个人还是一震,几乎软倒在了车后座上,与此同时,就看黑眼镜摇下车窗,探出头向后看,带着笑道:“哑巴,别来无恙。”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6 16:31:00 +0800 CST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闷油瓶站在医院窗下的绿地,面色苍白,此刻更是猛然一怔:“是你?”
黑眼镜轻轻笑:“不是我还会是谁?哑巴,以后小心点,别再去那种地方,救你出来很费劲的。”
闷油瓶怔怔的站着没有动没有任何反应,我看到一点淡淡的红色慢慢透出了他肩上的绷带。
大脑一片空白。
黑眼镜透过后视镜看着我的表情:“小三爷,你说你这样又是何必,还要我来帮你。”
我尽量平静的道:“这件事,与他无关。”
黑眼镜“哦”了一声,顿了一秒:“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保护他?”
我闭了眼,心里烦乱起来:“或许。”
黑眼镜又笑:“这么说来,小三爷对哑巴颇为在意啊。”
我想也没想:“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何不在意。”
黑眼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轻声道:“是么,好兄弟啊……”
我没再说话,心却没来由的一颤。
黑眼镜透过后视镜冲我笑:“好了小三爷,走了。”
我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靠在了后座。
引擎轰鸣,黑眼镜踩下油门,汽车启动刹那我忍不住回头。
闷油瓶怔怔的站在那里,肩上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洇红,两个小护士在气急败坏的把他往回推,他的身形跟着她们的动作一步步踉跄后退,眼睛却错也不错呆呆的望着车子的方向。
他目光很淡很淡,却空洞洞的,那样平静的眸子写满莫名的无措与茫然。
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眼裹挟的令人窒息的心痛感觉几乎把我淹没。
对不起,这一次,是离别。
……
后来我们回了长沙,我把从张家楼带出的紫玉匣子还有战国帛书和绢册一股脑儿交给了黑眼镜由他处理,虽然知道这东西和老九门会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但反正黑眼镜说过他和我是一边的,我也就相信了他。
何况我对这东西,说实话,极其的抗拒。
回来了半个多月,主要由潘子带着,我时不时露一脸,竟然也就收回了长沙这边大多数的盘口,生意也渐渐起来,这些基本都给潘子负责,我一直呆在三叔的铺子里,不见除了潘子以外的任何人,换了新的手机,告别和以前吴邪有关的一切生活,在等待老九门和黑眼镜消息的日子里,我熟悉着三叔的生活习惯,过得有种莫名的平静。
就好像大灾难来临之前那种平静。
这天我照旧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三叔书柜里的古卷,忽然听到门外潘子的声音:“三爷,开门。”
“怎么,你没带钥匙?”我应了一句,起身,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胖子,闷油瓶。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6 16:31:00 +0800 CST  
【十】在劫难逃

看到他俩的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怎么忘了闷油瓶还会变声这件事情。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一把关上门,可是在这半个月的训练之下,我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硬生生忍住了落荒而逃的冲动。说实在的,面对他俩,我心里很没底,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如果不骗过他们,那我所谓的“保护”全是空话,也许时间不过过去了一两秒钟,可是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尤其是胖子和闷油瓶重伤垂危的样子,以及那天老九门严整的阵仗和头顶呼啸的枪声。
这些画面片段让我冷静下来,而与此同时我脸上竟然还保持着恰到好处微微惊讶又有一些恼怒的表情:“你们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眼神儿也活了,中气也足了,他先看了一眼闷油瓶,然后对我道:“我说三爷,您最近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胖爷我好找啊。”
我瞥了他一眼,冷笑:“不该找的人你何必要找?”
胖子叫我一噎,瞪着眼睛道:“胖爷我对你还没那么大兴趣,你也别自作多情了。”
我微皱眉头,尽量摆出三叔的威严:“没时间听你废话,有事说事,没事儿快走不送。”
胖子那吊儿郎当的性格,自然不吃我这套,却忽然咧嘴一笑:“我当然有事儿,而且还是大事,要不三爷您请我们进去坐坐?”
我沉吟了一下,着意打量了一番两人,眼神扫过闷油瓶的脸,他淡然的眼睛平静地对上我的目光,我心里一下打了个突,赶紧转开眼,稍稍侧身让出半扇门,平淡却有一点不耐烦的道:“进来,快点。”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7 20:00:00 +0800 CST  
他们进屋,我关门,客厅里只有两张沙发、一台电视、一个茶几还有几个小凳,胖子毫不客气的拉着闷油瓶在那张长沙发坐下,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看着空荡荡的茶几,胖子道:“怎么的,三爷也不招呼招呼客人?”
我冷哼了一声:“不请自来的算不上是客人,你若想喝我的茶,也得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
胖子“嘿嘿”一笑,又看了一眼闷油瓶,对方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胖子只得自己清清嗓子道:“三爷最近可有你那宝贝大侄子的消息么?”
我一怔,被当着自己的面问起自己的感觉很奇怪,我感觉有一点心慌但我还是稍稍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怎么?”
胖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你那大侄子,他失踪了!”
我“哦”了一声,冷淡的道:“保不齐他去哪儿疯了,你着急什么。”
胖子“唉”了一声,一拍大腿:“算了,三爷子,我跟你实话实说吧,这档子事儿可不一样,吴邪这次是在斗里失踪了!”
我冷笑一声:“我大侄子那点儿本事我自个儿清楚,带他下斗儿倒出来的东西都不够医药费的,除了我谁会带他出去啊,你骗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说实在的,自己吐槽自己这个感觉,虽然变态倒还有点爽。
胖子乐了一声儿:“你说的有点儿歪理,可这事儿他就是发生了,你那大侄子叫人夹了喇嘛还下了斗,就在四川四姑娘山那片儿,可惜的是去了之后就再也没信儿了。”
我微微扬了扬眉:“所以呢?”
“所以……”胖子又看了闷油瓶一眼,后者依然面无表情,胖子又转头来看我,“所以我们打听了一下儿,那可是个油斗儿,三爷您干脆夹趟喇嘛,咱一块儿上四川去发他一笔,顺便找找你那倒霉催的大侄子。”
我听得心里一热,喉咙就有点儿发紧,胖子的心事我如何不知道,他想必是四处找不到我,解家那边也没地方打听消息,他生怕我遇到跟他俩在巴乃一样的问题,想去救又怕自己力不能逮,才来找“三叔”。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7 20:01:00 +0800 CST  
后门外是一条弄堂,从这边走出去,只是想淋淋雨散散心,却不期然看到本来从无人迹的小道上站着一个身影。
身材消瘦,身高和我相似,深蓝色的连帽衫,脸庞隐在屋檐的阴翳,斜雨打湿了他的额发,却打不湿那双安淡不见底的眼睛。
我呆呆的看着他,感觉舌头打了结,不知道要说什么。
闷油瓶静静看着我:“吴邪。”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7 20:02:00 +0800 CST  
【十一】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学着三叔的神态勉强笑了笑:“小哥,你糊涂了?说什么呢?”
闷油瓶不答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双眸子淡淡的没有一点波澜,却仿佛直直看穿了我的内心,我真是想跑但是知道自己跑也跑不了。
看着闷油瓶的眼神,我能感觉得出,他不是在试探我,而是真的认出了我,他在叫我。
我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有些懊丧,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欣喜,懊丧的是练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这么轻松的被认了出来,而让我欣喜的却也正是闷油瓶认出了我,虽然这说不上什么好事,但我确实有一点高兴。
我靠在另一面的墙壁与他相对:“小哥,你怎么认出我的?”
闷油瓶安静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似乎不习惯我现在的样子,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语气很淡:“眼睛。”
眼睛?我一怔,我果然还是无法掩饰住自己本来的神态,或许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倘若三叔几十年的痛苦磨砺积淀出来的眼神能被我在半个月之内学的天衣无缝,对他也是一种悲哀。
我笑笑道:“差的很远么?我果然还是不行。”
闷油瓶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什么,看了我一会儿之后,问我:“为什么?”
我苦笑,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还不是不想拖累你们。
我说:“何必问为什么?”
闷油瓶不理我这套故弄玄虚,却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无措,终于狠下心叹了口气:“小哥……有些事何必要问的那么清楚。”
闷油瓶依然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不忍心,却不得不咬牙道:“小哥,说实在的,回去吧,我这样子,不就是为了躲着你们?以后我们大概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8 19:38:00 +0800 CST  
我强忍着心痛,道:“小哥,我觉得很累了,我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闷油瓶淡淡的重复:“过去的生活?”
“是。”我勉强自己笑笑,却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下斗刺激归刺激,却不是我玩儿得转的,所以我想收拾完了这边的烂摊子,安分的找个工作,娶个媳妇生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你,像胖子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总之,小哥,你明白么?”
我微微转开视线,连看都不敢看他,心里乱成了一团,甚至觉得如果再看他一眼也许我就会崩溃,会告诉他一切的一切。告诉他我心里没底,告诉他我很想摆脱。
可我不能,坚决不能。
雨下大了,连成了细密的雨幕,打在地上腾起淡色的轻烟。
我闭了下眼睛,稍稍整理思绪,干脆连贯的说了下去:“小哥,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大恩人,我很感谢你,可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这样一句话,竟然让我有点窒息的感觉,我抬头看了看闷油瓶,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他的脸色冰冷没有一点表情。
我的笑僵硬地挂在脸上:“小哥,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以后还是少下斗,毕竟是拼命的事儿。这一次在巴乃,其实是我救的你,一命还一命,我们就算……两清了吧。”
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地,雨滴碎在地板上,激飞成小小的水花。
我隐约听到闷油瓶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遥远,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让我微微的发抖:“明白了。”
我抬头,看着他转过身去,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淋透,我忍不住道:“小哥,要不……我给你拿把伞?雨太大了。”
闷油瓶的背影微微停顿了一下,却终于淡淡道:“不必了。”
深蓝色的背影消失在倾盆的雨幕中。
我怔怔的看着他逐渐隐没在我视线的尽头,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就这么结局了吧。
从此萧郎是路人。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8 19:38:00 +0800 CST  
【十二】奇妙搭档

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白天胖子和闷油瓶的模样,这种感觉异常的折磨人,你明明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却不得不误会下去。
我异常的期待黑眼镜赶紧来,明明知道他的到来意味着的将是数不清的争斗,可是不管明枪暗箭还是腥风血雨,也总比现在这样好,现在每一天对我都是一种煎熬。
捱了很久,天终于亮了,黑眼镜来的倒是很早,大概五六点钟就来敲门:“小三爷,走了。”
我打开门,跟他走出去,道:“叫我三爷吧。”
黑眼镜笑:“好的,三爷。”一边说着,一边为我开车门。
黑眼镜的车是一辆黑色路虎,第一次看到他开这车的时候我心里的反应就是真他娘的帅,再一想我那小破金杯我的这种想法也就更加确凿还夹杂了一点羡慕嫉妒恨,不过我也奇怪他明明属于条子重点照顾的对象,怎么还敢开这么拉风的车,那么不要命么?
想到这我就顺嘴问了:“你开这么辆车,也不怕招眼?”
黑眼镜轻笑:“哪有那么多好怕的,人生苦短,想做的事就赶紧做了。”
简单一句话,我心里却又“咯噔”一下,心说黑眼镜这小子怎么最近有种哲人的味道,总是对我各种的触动,一边想着我一边上了车,然后我才发现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个人。
解语花回过头来冲我笑笑:“吴邪,好久不见。”
我又愣了,这他娘的什么情况,熟人扎堆儿打麻将?不对,这俩是熟人?
我打量着解语花的样子,他也不再是之前一副衰神脸,又恢复了我比较熟悉的轻松带点俏皮满不在乎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
小花笑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次咱们三个一起去。”
黑眼镜此时已经上了车,打火启动,我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黑眼镜笑:“为什么不会?小三爷,我和花儿爷的交情可比你们俩的深。你信不信?”
小花没有解释黑眼镜的话,只是完全不置可否。
我心里更加好奇,小花说过自己是个没有朋友的人,我觉得黑眼镜也差不多,说起来我和小花的交情应该相对算深的了,我几乎不记得他承认任何一个人是他的朋友,而现在这个黑眼镜又是怎么个情况?
想着我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9 20:06:00 +0800 CST  
小花笑笑:“道上的圈子就那么大,两个人认识很正常,夹上两趟喇嘛也就自然可以结交。”
我觉得自己再多问也并不合适,便换了话题:“这次我们去哪里?”
小花道:“巴乃,不然去哪里?”
我一怔:“还去巴乃?那边的东西不是都被拿光了?还有别的?战国帛书你破译了?老九门的人还在那边么?‘那东西’是什么?霍仙姑怎么样了?你怎么脱的身?”
小花皱了皱眉头:“我看你不该叫吴邪,应该叫问题宝宝,我都被你给问蒙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小花又笑道:“得了,问题宝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一个一个说吧。”
我想了一下,道:“先说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吧。”
小花道:“你去长沙以后,不久我就发现有人在盯我梢,后来我发现是霍家人,就是那天你见到那两个死僵尸。”
我插嘴道:“为了霍家老太太的事?”
小花冷笑一声:“借口罢了,他们为了抓我把秀秀锁在家里,图的不过是解家的地盘还有张家楼里那个东西,就连霍老太太,都是他们亲手……”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愿意再说下去。
我猜到他要说什么,也不忍心再听,感觉自己打了个冷战:“那你呢?你是怎么逃的?”
小花道:“老九门私底下不管各自忌惮成什么样,现在这时候也不好当面撕破脸皮,毕竟巨大的利益当前,谁都没把握能独自把那东西搞到手。如果突然两家之间出了问题,其他几门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借“内斗”的理由把这两家清掉,祖训里面也有类似的规定,恐怕这也是老九门能撑到现在的原因。”
说到这里,小花露出一个苦笑,“总之,霍家只是软禁我,却不敢对我怎么样,何况我知道一些张家古楼的事他们不知道,也还算有用,所以我也没什么大事,是那天瞎子一枪干掉了霍家老二,我才逃出来。”
我一怔:“合着那天你是在给瞎子使眼色?”
黑眼镜本来专注的开着车,此刻忽然笑笑:“小三爷,这你可错了,这叫心照不宣。”
小花皱眉看了黑眼镜一眼:“你怎么不干脆说罗带同心呢?”
黑眼镜偏头瞅了眼小花:“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没问题。”
小花一脸无奈:“算了吧你,好好开车。”说着咳嗽了一声,转过脸来对我道,“那天我确实是在给瞎子使眼色,看到你站在那的时候我都懵了,我说你怎么那么二啊,我明明警告过你,你办事儿就利索一点办事儿,怎么还非要往这边儿来,我本来以为这把你肯定得完蛋,还好看见了瞎子,他还算比你机灵点,要不你俩就都得死在那里。”
我心说你说这事儿都不忘噎我一下,让我抓住机会我损死你。然后我突然想起点什么,问:“杀了霍家老二你就逃出来了?不是还有黑豹子看着么?”
小花明显愣了愣,然后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没用了点儿,小三爷,这么两块料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心说**都看得出来黑豹子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小花要是跑的轻松自在那绝对不可能,不过看他不想过多纠缠这个问题,一想反正他已经跑出来了,而且他俩也是我仅有可信任的知情者了,我也没多问。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9 20:07:00 +0800 CST  
倒是黑眼镜****:“黑豹子眼神儿不好,花儿爷就出来了。”
我一听这话更是云山雾罩,小花没好气的道:“你好好开车,别再跟上回似的闯个红灯差点儿让条子扣了,以咱们三个的名号,再加上后备箱那堆东西,碰上条子绝对没有好下场。”
黑眼镜挂着笑答应一声,我看他俩的样子,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可是也说不上来哪儿怪,这时候就听小花道:“吴邪,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他们两个后来没再找你?”
我一听他说起胖子和闷油瓶,心就蓦的沉了一下,苦笑:“找过,只不过被我赶走了。”
我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儿,只觉得越说心里越难受,就好像撕开伤口上的痂那种感觉。我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杀人魔自己把自己逼疯的片段,心想照现在这样我自己把自己弄疯也绝对不是不可能,没准儿哪天我就精神分裂了一枪把自己毙了。
小花听完我说的话,也叹了口气:“其实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干,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的朋友,也许对于他们而言,他们不希望被你保护而更想和你同生共死。”
黑眼镜直直看着路况,却也笑着插嘴:“就是,小三爷,想想你当时在塔木陀那二把刀身手,还死缠着哑巴不肯走,哑巴那身手跟着你混还不够?”
心里又乱了起来,头也很疼,他们说得对,相比那种“保护”,我更愿意和闷油瓶一起去承受去经历一些东西,而他……他和胖子,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只是我终究不是小花他们那样笑看生死的人,我想保护每一个人……越想越乱,我长长叹了口气:“别说了,我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再改也没必要了,现在这样也是一种保护,就让我自己去拼命好了,回头不过徒增麻烦……”
这句话说完,就看黑眼镜突然从前座扭过头来看着我直笑:“小三爷,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的实力?”
“***!”我还没开口就听小花大吼一声,只见他脸色“唰”的就白了,一把扳过方向盘拽回直冲向隔离带的车子,我整个人差点摔在后座上,小花在后面一片鸣笛声中冲黑眼镜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专心点儿开车会死么?再他妈玩儿这套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泡儿踩!”
我不由失笑,没想到黑眼镜居然回过头去一边专注开车一边点点头,后面一路上我们没出什么状况,小花倒是一直阴着脸。
这一次,考虑到南宁那边的机场很可能有老九门的监视,我们决定直接坐火车到河池,再从河池转客车。
到了长沙火车站,黑眼镜在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停了车,下车之后我们经过一间小铺子,里头传来一股呛鼻的烟火味儿,走在最内侧的黑眼镜被呛的一阵咳嗽,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知道从哪儿立马冒出来一个红袖标老太太,缠着黑眼镜要他交罚款,黑眼镜理都不理,最后还是小花无奈的掏了一百块钱打发了她。
黑眼镜看着小花的动作若无其事的走,小花在后头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说瞎子,你在四川坑我那一百多只羊,都改不了你这随地吐痰的臭毛病?”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9 20:07:00 +0800 CST  
【十三】你在想念谁
一百多只羊?我一愣,随即想起刚认识那时候,小花给我说过的那个故事。莫非那个向四川当地村民的“圣火”里面吐了口痰,最后他买了一百多只羊才带出来的朋友就是黑眼镜?
这么说来这两个人的交情果然不浅。看来,在山中避难的那晚,黑眼镜口中念叨的“故人”应该就是小花了。
黑眼镜笑眯眯地道:“一百多只羊而已,难为花儿爷竟然惦记到今日。”
小花冷哼了一声:“买羊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记不住。当时我想,好歹也是几万块呢,不能白白浪费了,就租了辆卡车把那些羊从昌都一路运回了长沙。回去之后我也不知道一百多只羊该怎么办,就直接运回了老宅,我们家厨子一看一百多口活羊都傻了,最后我们腾出一个大院来搁着那群羊,整个解家上上下下连主带仆十几口儿,一天三顿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羊肉。直到现在,那个大院里还有一股羊膻味儿。”
越说,小花眉头皱得越紧,仿佛那是超越一切的痛苦回忆。
黑眼镜早就“咯咯”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我一想像在满是梧桐,精致古朴的老宅深院里,衣冠楚楚,穿着粉红衬衫清秀俊雅的小花面对着一百多只肥羊的场景,也忍不住要笑,小花看着狂笑不止的我们,有点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咱快点儿。”
长沙到河池的行程要一天多,人都是小花打点的,看到他都会微微鞠躬叫一声“小九爷”,小花也稍稍点下头算是回应。说实在的,挺酷,三叔估计也是这样的人吧,我甚至有点儿羡慕小花这种范儿,反正若是我想达到这种走一步就有个人叫我的效果,估计得把潘子绑我身上才行。
小花弄的是卧铺票,我们三个包了一个包厢,进去之后小花直接从掏出一副扑克牌来,我一愣,紧接着就看见黑眼镜打开一只旅行包,从里头扛出一箱啤酒。
我瞬间就傻了,这两个人是要干什么?扑克牌?啤酒?
黑眼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拍拍另一只箱子:“家伙在这里。”
我愣愣的看着那只明显个头儿偏小的包:“是什么?”
小花打开箱子拿出一听啤酒,启开罐子喝了一口才道:“帐篷,灯,干粮,枪,盒子。”
我刚喝进嘴的一口酒差点儿呛出来:“别的呢?”
小花瞥了我一眼:“什么别的?”
我忍着一口酒喷到小花脸上的冲动:“工兵铲,黑驴蹄子,糯米,飞虎爪,登山索什么的呢?还有你那些怪里怪气的的工具?”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30 21:52:00 +0800 CST  
我知道这两人天天徘徊在生死之间,早已看淡生死,哪怕下一秒是死亡这一秒还可以无忧无虑,这或许也是干这一行的特质吧。
及时行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时间。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现在还没做到这一点,我总是忧心忡忡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还是在尽力改变我的心态。我干了一听酒,和他们一起进入了“旅途例行锄大地时间”。
我一直觉得锄大地应该被称为“土夫子指定扑克游戏”,一开始我以为只有胖子那个吃饱了撑的一坐火车就锄大地,后来在新月饭店惹麻烦以后躲在四合院,我,胖子,闷油瓶三人也是整天整天的锄大地,当时我还很惊讶,闷油瓶跟哪儿学的打牌,难道真是下斗跟粽子学的?
而现在,小花和黑眼镜两个竟然也在兴致勃勃的锄大地,看来以后条子可以考虑在火车上看看,要是什么人包了一整个车厢,还乐此不疲的锄大地,那一定可以划为重点关注对象。
我们一下锄过去六七个小时,竟然也不觉得烦,晚上睡觉之前,就看小花淡定的掏出手机开始玩儿俄罗斯方块,我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眼花,干脆睡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了河池,小花联系好车,下午时分我们也就到了堰塞湖,我们过去的时候,那边老九门的人依然还差不多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我确实发现有不少人在偷眼看我。
小花若无其事的走在前面,黑眼镜殿后,我也只有学着他们的样子两眼望天,心里默念“我一点儿也不怵一点儿也不怵”,直直的往前走。
支起来帐篷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小花递给我一罐酒,道:“等下我带你以吴三省的身份走动一下。你演技说不上好,千万小心别露了馅,你先调整一下,趁这个机会,我简单给你讲讲。”
借着明灭的篝火,小花指了指最远处的帐篷:“那边的帐篷,就是黑豹子和霍家人,我估计霍家现在恨死我了,咱们得离他们远点儿。”然后他又指了指另外一堆比较华丽的帐篷:“那边,是二爷那一支的三家。”我远远地看过去,只见那边隐约坐着三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举手投足都有点儿小花的范儿,估计就是二月红的后人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30 21:53:00 +0800 CST  
【十六】再入险境
这些天虽然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遇见了这么多不该遇见的人,但是看到三叔的脸的刹那,我的大脑还是不负众望的“轰”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三叔的枪向前一送,顶住了我的小腹,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冷:“你是谁?”
我刚想说我是吴邪,忽然生出了一分警惕之心,毕竟我虽然是装的,可他也没法证明他是真的,没准儿照样是西贝货,当下我狠狠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是我。”
我明显看到三叔的表情剧烈变化了一下,嘴唇嚅动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喊出我的名字,反而问我:“去山东瓜子庙的都有谁?说全名。”
我明白他是在试探我,当下道:“吴三省,吴邪,张起灵,大奎,潘子,还有个半路冒出来的胖子。”
三叔点点头,还没说话,我反问:“去长白山的喇嘛夹了谁?向导又是谁?”
三叔笑笑道:“吴邪,潘子,陈皮阿四,王胖子,张起灵。向导是顺子。”
有种土匪对完暗号找到组织的感觉,我觉得双腿都有点儿打颤,斑斓夜色中看看三叔那张憔悴的老脸和斑白的头发,感觉他一定吃了不少苦,莫名的心里就一疼,声音也有点儿发抖:“三叔……”
三叔看着我,颤颤的叫了一声:“大侄子!”竟然扑过来就抱住了我。
虽然我经常暗骂三叔奸诈,但是毕竟是我的亲人,让他一抱我心中竟然有些激荡,抱了一会儿我放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叔摆摆手苦笑:“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也是巧合才会到这里,本来早该走了,现在最多再过一两天我也得走,就是因为看见老九门来了这么多,才猫在附近看看情况,结果还看到了你,开始我还吓了一跳,不过是大侄子你就无所谓了。这边看来水挺深的。哎对了,你认不认识跟着那小姑娘那个男的,我感觉他应该有两把刷子,可是死活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听了一乐,心说本来就不存在的人你是想不起来:“实话告诉你,那是那个小哥,张起灵易容的,我都没想到。”
三叔身子微微一震:“是他?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没和那小哥在一块儿?”
我心里头觉得这问题有点儿奇怪,但是说真的经过这么多事,我和三叔也没有那么亲近了,所以我只是道:“小哥忙完自己的事儿何必还跟咱们家扯关系,我这不是披了你的脸不由自主就被牵扯到这儿来了。”
三叔淡淡的“哦”了一声,道:“你刚才演的可不怎么样。”
我说:“废话,我还正想着怎么换回本来面目呢,正好儿你来了,陪我走个过场去。”
三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好,快点,我们趁天黑把事情办完。咱们两个现在还是有点儿细微的不一样,白天骗不过眼睛毒的。”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向溪涧:“脱了你的外衣外裤给我。”顺手就把他的夹克给我扔过来。
换好以后,三叔带着我去山溪边上,让我把脸埋在水里,冷得我一个激灵,然后也不知道他做了点儿什么,居然就把那张人皮面具完整的拿了下来,只不过已经不能再使了,我就着溪水的倒影勉强看看自己的样子,觉得特别神奇,却又有点儿奇怪:“三叔,你什么时候也会易容了?”
三叔笑了笑:“让女人脱衣服可比给她买衣服容易,这个道理?易容化装事儿我好歹也是会一点儿的,怎么,要不要去和花儿爷先打个照面儿?”
我心说这***喻倒是绝对够三叔,一想还是先跟小花说一下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三叔往那边去,其实我肚子里有一堆一堆的问题想问三叔,但是又实在不知道从哪开始问,再加上三叔说的没错,我俩的相貌其实还是有一点差异,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的好。
小花看见我们的瞬间,眼神一下就警惕起来,给黑眼镜使个眼色,黑眼镜就回了帐篷里,小花盯着三叔道:“这是……三爷?”
三叔不再看我,越过我站到小花面前:“花爷,好久不见。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现在我没这个时间等你证实,大侄子刚才已经验过我了,你也没必要再验了,快点儿带我去那边重新引见一下,你们瞒不过明天一白天。”
小花盯着他,微微皱着眉头,思索了大约半分钟,我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对视心里异常忐忑,终于,小花点了点头道:“好,快点。”
三叔答应了一句,我们就又走向了营盘。
可以想见当小花和三叔再次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个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我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霍家老大瞥了我一眼,看了看三叔,眼光便刀子一样的剜向了小花,小花直接当他不存在,对三叔道:“三爷,您说吧。”
三叔点点头,淡淡道:“盘口出了点急事,我必须回去,我大侄子过来替我照应着这边儿的事儿,我今晚就要赶回去了,麻烦各位多照应着他点儿。”
他说话时,我打量了一下众人的反应,霍家老大是一直狠狠的盯着小花,黑豹子则默然的看看我又看看三叔,晚香玉似乎对这事儿没什么太大兴趣,倒是那个陈笑笑,一直兴趣盎然的看着我,眼波流动,笑的又纯洁又妩媚,和刚才对“我”的表情又有所不同。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6-01 18:52:00 +0800 CST  

楼主:芮小主

字数:43608

发表时间:2019-05-21 03: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8 13:19:59 +0800 CST

评论数:10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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