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无限》(瓶邪,双黑客设定,架空长篇,HE,已完结)

第六十五章两个张起灵

“你们跟我来,”塌肩膀道,“要换的那批电脑专门存了起来。”
我心想,谁管那些旧电脑,我比较想知道冷却剂存在哪了,有液氮的地方,肯定离新系统很近,离闷油瓶近的可能性也就大一些。
混都混进来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这塌肩膀避开才行,该怎么避?我边跟上去,心里边想着主意。
仓库门口空间很大,塌肩膀带的路是卡车停车位旁的大道,道路两侧几十米就立着个电子眼,我大略扫了下他们的设置,心里就凉了。
这片太空旷了,我和胖子根本没有躲开的机会,就算跑也无处可藏。
塌肩膀走得并不慢,却总有意无意用余光看着我和胖子,害我们两个对眼神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路口之后,我看出他要带我们去前方一座建筑。这是一栋有些奇怪的楼,如果从顶上往下看应该是个凹字型,横向占的面积很大,有一个“内院”。
楼至少有七层,外围是没有拆除的脚手架和防护网,如果不是正在翻修,就是还没建好。
塌肩膀几步上了台阶,却在正门刷卡器旁停下了,低头似乎是找门禁卡。胖子趁机跟我打手势,问要不要动手。
我犹豫了一下,塌肩膀一直非常警惕,我们对这里又不熟悉,在室外对付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内院虽然看不到路边那种外置摄像头,可不一定就没有监控。
塌肩膀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我心里一震,示意胖子不要轻举妄动。

建筑内的走廊采光不好,居然比外面还暗了几分,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化工涂料味道。
我已经养成习惯了,下意识先找摄像头,却没有找到,不知道是换了隐蔽的方式,还是真的没有。但是室外那几个角度很讨巧,应该还是可以看到走廊里的一些地方。
我们前进方向的第一个拐角倒是个机会,应该没有人会把监控放在死角里只看十平米。我立刻和胖子眼神达成了共识,准备动手敲晕塌肩膀。
塌肩膀却忽然停住了。
“行了,这边的3X3米,在监控范围外。”塌肩膀道。
我刚要握紧的拳头马上松了开来。
塌肩膀转过身,有些奇怪地看着我的脸色:“现在可以自由说话了。先告诉我,你的直系上司是谁?”
拐角的逆光之下,他的眼神竟然变得凌厉起来,我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刚才那个人了,胖子也是一愣。
见我们这样,塌肩膀倒好像完全舒活了,示意我们往里再走几步。我看着他的脚步,明显感到他没有我想得那么老。
塌肩膀在一个消防柜上坐下,又问我道:“你是不能说?还是也不知道?”
“现在情况乱了,”我下意识答道,这时候再不说话就瞒不过去了,只能靠急智,“现在的事不是一个人负责的,他们都自顾不暇了。”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再说什么,我装作不放心打量四周的样子:“这里是死角?”
塌肩膀也看了看四周,肯定道:“本来没有任何死角,是我一点一点清出来的,每次只能移动很小的拍摄角度,你放心,是安全的。最近来的人确实多,二十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一听这个年份心里就是一个激灵,看来张启山负责的节点真在这,这塌肩膀居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破烂王,莫非他是条看门狗?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7:00 +0800 CST  
我看着胖子完全收起笑来的大脸,他那些笑话难道都是真的,每个机构的扫地大妈和收破烂大爷都是世外高人?
“东西在哪?”我脑子里立刻有了主意,不知道塌肩膀是因为什么误认了“我”,可以套一下他的话。
塌肩膀听了我这一句却不说话,气氛一下僵了起来,难道我猜错了?
他却继续道:“你试探我?知道我是起灵,会不知道东西在哪?”
我揣摩着他的神色,心里有点慌,起灵?难道张起灵还有什么特殊意思?不就是闷油瓶的假名吗?
你说你是起灵,我比你还奇怪呢,这叫法也太恶心了。
塌肩膀好像也很疑惑,道:“昨天我就觉得不对,这个胖子是你的接应人吧,你怎么敢让他在外面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你这张脸——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是你这边的。”我想也没想就说,心里狂冒汗,一下发现塌肩膀在很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
我被看得不自在,继续道:“但是现在形势乱了,我们……”
塌肩膀骤然发难,直接跳起来卡住我的喉咙,他反应太快了,胖子都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我就被掐得说不出话了。
胖子想要上前帮忙,塌肩膀就猛地加重了手劲。
“别冲动啊,”胖子道,“冲动是魔鬼他妈!”
我脸憋得通红,心道:妈的这怎么一个个都对我这么不客气,我要这么被掐死了也太亏了!
胖子道:“你好好想想,我们要是想害你,昨天就下手了。”
我感觉自己的脉搏越跳越快,脑子却活络起来——塌肩膀没有继续用力,他并不是真的想杀我。
我尽力保持公事公办的声音,挣扎道:“没——有时间了——你——你要不信我——一切——都来不及——”
听了这句话,塌肩膀的手一下松了,他放开我,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一边的,不用和我套近乎。”
他重新又退回去,移开了那个消防柜,露出了挡着的一块暗格。我以为他会掏出机关枪之类的东西,刚要大喊“不好”,塌肩膀却非常难听地笑了一声。
“我不想干了。”他说,从暗门里拿了什么出来,往我的方向一丢。
我赶紧接到手里,发现是一张光盘。
这又是哪一出,我他妈的真的是装不下去了,我有些崩溃地想。
塌肩膀看我不说话,道:“我的年纪到了,在这看了二十多年,从选址看到拆迁,我从没有过一句抱怨,我喜欢干干净净的日子。别点我进机动组,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叫我起灵。现在不同以前了,如果你没有书面命令,我哪里也不会去。”
他说的也许是机动组,或者是激动组,我只是听到音,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我是不知道张起灵是不是跟激动有关系,反正我听到这几个字是挺激动的。
胖子看了看我,道:“你这个张起灵,怎么跟咱们认识的那个差这么多。”
塌肩膀冷笑:“哦?每批分到张姓的代号就这几个字,当年死了那么多,翻过去不提也就罢了,偏偏有人揪着不放……你以为我愿意叫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我心说,莫非这个“张起灵”,也是假名了?
我听小花说过,某些特殊机构给人员安排身份的时候,起的假名都有一定规律,连身份证号上的出生年月也有特殊的排列方式,为的是在突发情况下,他们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人,防止误伤。
这个名字难道真的和“抬棺起灵”是一个意思?那不就是说,叫这个名字的人专门负责送葬。
一刹那,我在塌肩膀的眼神里读到一种熟悉的东西,在我脑中能够对应的,却是曾经袭击我的那些黑衣人的眼神。
杀人者的眼神。
我后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塌肩膀看着我道:“你比我还惨,白整了一张脸。他们没告诉你整容没有用了?你换了几块骨头?”
我心说怪不得他一直在针对我,是因为我这张脸,他一定把我当成假的无限了。
“我的脸不是整的。”我道。
塌肩膀似乎觉得好笑,道:“好,你不是整的。”他指了指刚刚打开的门,我低头一看,里面露出来的似乎是一排电线,“从这能接到监控中心,你能被选上,也不用我多说。我没想到还会来人管,你们的老板既然不愿意放弃,自己想办法吧。”
我看了胖子一眼,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继续,胖子道:“你这个张起灵不帮忙可以,你有没有见到另一个?”
我心说坏了,哪有这么问的!但塌肩膀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便又觉得胖子这个问法或许也是个办法。
塌肩膀沉默了一会道:“还有一个回收人?不可能,违规了……”
这时候忽然插进来一个很奇怪的猫叫一样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大,似乎由远及近。我不由去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发现大白天的,外面路灯都亮了。
“这件事本来已经叫停,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送死的,”塌肩膀道,“我的卡停留时间超了,刚刚我就应该离开,他们一查记录就会发现我带了人进来,你们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我能听出来外面全部都是警报的声音,楼里却没有,也许室内是用另外一种报警方式。
“你先说清楚什么意思?”胖子道,“什么叫停?”
“你们最多还有三十分钟。”
塌肩膀撂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拐角,在走廊里的光打到他的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塌肩膀的残疾摸样。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8:00 +0800 CST  
我觉得一切都特别不可思议,整个人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直到胖子按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胖子道:“天真,这里感觉不大妙,我们也撤!那个破烂王的通行权限不够,肯定我们一进来就被记录下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不找到小哥我不会走的。”我摇摇头,塌肩膀说我们来是送死,过会这里一定会出大事,我怎么可能走?
暗门里面的电线,居然是一点点从楼上什么地方接了线顺下来的,就像过去偷电一样,在原来的电路上做了并联,看得出安排得非常精心。
我挑出能认出作用的,把带来的转换器和笔记本都接了上去,再打开塌肩膀留下的光盘,竟然是操作监控中心需要的所有驱动文件,一下省了我很大力气。
我知道这一切不是给我准备的,不清楚该来这里的假无限为什么没有来,也不想花心思去琢磨了。
接入后,很快我发现监控中心很棘手。外围的墙拆掉很容易,要查看楼内摄像头的实时摄影就不行了:系统要求核心访问要输入权限码,这是动态同步的编码,一分钟会换一次。
我没有破解的时间,只能找到编码的生成来源,记录是在仓库一个办公室里。麻烦的是,我搜不到具体的IP地址,看来是一台不联网的安全机。
我连话都顾不上说,拍了胖子一把,把他的平板也拿了过来当显示器用,给他导入办公室的平面图。
胖子一下就明白了我要他做什么,对我道:“你想好了,我去门口查没问题,你可就剩自己在这了。”
我先调准了他的电子表,还有二十八分钟,这才道:“我信你不会丢下我跑路。大不了就被发现,我是唯一的‘钥匙’,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去把验证码报给我,但是我们的交流方式——”
胖子掏出一副蓝牙耳麦,我一看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耳麦,是入耳式的对讲机。
“你是小叮当吗?”我道,心中却是大慰。
胖子给自己塞上一个,调了一下设置,道:“海南回来我就去弄了一套,本来以为你和小哥能用上,倒变成咱俩用了。”
时间又走了将近一分钟,胖子调好了却还是不走,我急道:“验证码再不输就要重登一遍了,我没有把握再来一次。”
“天真,我说话直。小哥既然不告诉我们他在这,就是不想我们趟这趟浑水,你觉得我们这么做,真没有问题?”胖子对我道,“他昨天说了那么多,却偏不提任何会合的事,说明他是故意……”
“我都明白。”我道。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闷油瓶昨天的消息,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根本不是合作的态度,而只是通知和告诫,更只字不提他自己的处境,说明他早打算单干到底了。
也许我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点罢了。
闷油瓶这个人太特别了,我总觉得我和他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
我有种预感,今天如果见不到他,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把我的感觉坦白地告诉胖子,胖子摇了摇头,还是妥协了。
我其实很担心排查已经开始,但这时候也只能寄希望于胖子有足够的身手和技术。

“喂喂,”五分钟之后胖子在那边道,“物理锁都卸掉了,这边有电子的我搞不定,你帮我开。”
他报给我他所处的位置,那一片的门禁系统是单独成区的,我索性把那一片的返回值都改成了一些常量,代表发生了需要逃生的天灾。
平时是不可能做这种破坏性操作的,被抓到的几率太大了,我现在却没有余力考虑这些问题。
“我操这怎么回事?”胖子骂道,“怎么警报响得更厉害了,门全开了?”
“别废话。”我紧张地维持着手头的工作,不断伪造着正常的通讯,防止被监控中心踢出去。
“好了!”胖子道,把验证码报了给我。
事后我才想,胖子平时装文盲到底是图什么乐子,英文字母发音明明挺标准。
“成了吗?”他道,我却无暇说话了,成了。
这栋楼里的摄像头太多,返回影像非常多,我的屏幕又不够大,根本不可能看得过来,只能缩成小小的方块,一排排挨着显示出来。
地下一层,一楼,二楼,三楼……一直到七楼,我扫过所有刷新中的图像,神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楼梯、走道、紧闭着的门,一排排空的电脑桌,黑板、白板、地下室、水路管道、档案室……
没有,都没有。
别说是闷油瓶的影子了,这里连个人都没有。
倒计时只剩下十五分钟,虽然塌肩膀说的未必是准确的时间,但我知道真的要来不及了。
难道我搞错了,我的偏执害我犯了傻?闷油瓶根本不在这幢楼里?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想承认的绝望感,那我来这里到底是图什么?只要闷油瓶不想,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谁?”
在我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正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不,不是正上方,声音居然来自我刚刚接了线的那个“暗门”。
接着我就看到我连好的线在动,有人在移动它们。
我丢掉电脑,拼命把头伸进那个至多半个人宽的口子,空间太狭小了,我只能反过身子来抬头。
闷油瓶在我二楼或者三楼的地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
“Hi!”我说。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8:00 +0800 CST  
第六十六章十五分钟

我怎么也没想到,闷油瓶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就从那个位置缩回去了。
我呆立当场,然后特别想骂娘,同时又觉得没有任何骂人的词能够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于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在的地方似乎是这些线的源头,总控室吗?
我奋力把自己挪出来,重新看笔记本,发现我对监控中心的连接已经断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我骂了一句我操,迅速调出了楼层地图找对应的位置,应该是307。
“奶奶个腿,你到底干嘛呢杂音这么重!我喊半天了到底听没听见!喂喂喂!地瓜呼叫土豆!”
我这才听见自己耳边传来胖子的声音,刚刚爬得太激动了,耳机都甩松了。
“我找到小哥了!”我道,拔腿就往楼梯口冲去。
楼梯在走廊正中,还是有些远。
“什么?他在那?”胖子惊讶道,“胖爷看走眼了?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核心服在这,他不在这还能在哪?”我跑到楼梯口才回答,真心觉得自己缺乏锻炼,感觉都他妈要岔气了。
胖子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那爆炸怎么回事?”
“啊?”我开始跑楼梯。
“我看了保安休息室的监控,你知道为啥咱那边没人吗——东边有座小楼爆炸了,人全过去了,消防队都来了!爆炸的是机房旁边的气罐,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出气桶,估计不是意外……等等,好像开始正式封场了,说要排查可疑人员。”
不用说,胖子肯定监听了他们的通讯。
液氮是危险品,储存罐泄露确实会气爆——居然不在这?那核心服务器也不在这?
“可我真的看见小哥了。”我继续往楼上跑。
“怪了,那估计是别人干的了,我还以为是小哥。”胖子奇怪道。
我听着楼外响成一片的警报,竟然还有人不请自来?到底是什么人?汪家的?
“你要觉得不对,直接走!不用管我!”我便道。
总算是到三楼了,这一层楼梯怎么这么多。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还用得着你替我操心。我说你喘这么销魂,干嘛呢!”
我没有应声。
楼梯口就是一扇完全封住前路的隔离门,我心里特别害怕自己会被关在外面,给自己打了两回气,才敢抬手去推。没想到门应声大开,露出来一个同一楼相似的走廊。
我出了一口气,往走廊里没走十米就是另一扇隔离门,这次的有密码锁。我碰运气似的再推,也轻松地开了,有人替我打开了。
这下我对闷油瓶的不满情绪一下就少了九成,甚至有点放松了心,看来他并没有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刚刚可能只是顾不上我?他在忙什么?
我不停地往里走,起码又过了四道门才到达307室门口,这又是一道小的防护门,材料我说不出来,看着就很不一般。
这回这个是锁着的了。
电视里常见的那种视网膜扫描装置就固定在右边,我心想这还挺新鲜的,不是指纹锁。不过不管是啥东西老子的权限应该都够了,想着就打算把眼睛凑过去。
“千万别动!”闷油瓶的声音几乎同时从门旁边的话筒飘出来。
他这句话语气特别重,把我吓得一愣,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门“咔”的一声,好像是锁开了,我一时不敢轻易伸手,不知道闷油瓶这个“别动”该持续多久,等了几秒不见动静,还是忍不住凑上去拉门。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我迎面正对上闷油瓶深不见底的眼睛。
狗日的,终于抓着你了,我心道,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闷油瓶没有说话,神色里似乎有一丝无奈,但转瞬就不见了,示意我进来。
他一侧身,身后的东西就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虽然曾经幻想过监控中心会是什么样,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屋子空间并不大,里面几乎只有一样东西,占据了整面墙壁的“镜子”。
门有助力,一松开就重重关上,这一声关门声后,空间似乎都被那道门隔离开来了,显然隔音效果非常好。
我刚要发问,闷油瓶却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道:“这只是显示屏,服务器在那边。”
闷油瓶指着的是像玻璃柜一样的东西,好像后面连通着另一个很暗的橱子,并不像是“服务器”。
他转头看了另一个方向,原来工作台上有一个电子闹钟,上面显示还有一分几十秒。
“倒计时?你在等什么东西?”我问道。
“天真,你们会合了?”胖子听见我的声音赶紧问,“什么情况?这边人开始觉得不对了,已经往你们那边去了!我试着拦一拦……”
闷油瓶注意到我的耳麦,我赶紧道:“是胖——”结果闷油瓶直接伸手扯了下来,对着送话器道:“你先走。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你的档案不在我能干预的范围里。”
他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道:“你在哪?”
胖子似乎问了一句什么,闷油瓶深深看我一眼,道:“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马上断掉这个通讯。”
我愣愣地看着闷油瓶一下丢掉耳机,走到了屏幕前的操作台,那里也有一台笔记本,正在疯狂滚代码。
我脑子里一下一团乱,各种问号都冒了出来,开口简直有点语无伦次,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这里是哪等等。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叹气道:“你不该来这里。”
电子闹钟响了起来,我还想说话,闷油瓶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能开口。”
我马上点头,能让他这样紧张肯定是极大的状况。但同时我心里更困惑了:为什么不能说话?这里难道有什么声控系统?那闷油瓶为什么可以说话?
“镜子”亮了起来,由于屋里没有别的照明,也没有窗户,就好像一个小的电影放映室一样,我一下有种大戏开场的感觉,顿时感到紧张。
“我的声音系统不会获取,因为我是不该存在的人。”闷油瓶淡淡道,回答了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一边在笔记本上做了一些什么操作。
屏幕立刻开始载入各种基础模块的信息,瞬间大大小小的信息框跳出来又消失。
它醒了。
这是我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句子。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屏幕上接连跳出来两个提示:
重启成功。
关键参考量缺失问题已得到修复。
重新检测XX%……
跳动的百分比数字显示着系统开始了自检,我以为这是个成功了的表示,闷油瓶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他喃喃道:“怎么会……”
又一个框跳了出来,它非常大,一下覆盖了检测的进度条,红底黑字,看着就非常不详。
致命问题:检测到入侵威胁,资源配比失衡。
重新检测XX%……
闷油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候神情里竟然连一丁点情绪波澜都不见了,他重新开始在笔记本上调函数出来。
我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能猜测这都是他自己写过的东西,因为风格我很熟悉,就是那种天书式的语句。或许闷油瓶习惯用德语而非英语的缩写?
屏幕忽然又灭了,我有些不能适应这种昏暗,心里觉得非常不对劲。
闷油瓶把电子时钟又调了一个三分钟,然后对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立刻道。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9:00 +0800 CST  
“我跟你说过,无限是唯一的系统外参考量,可以影响系统的进化。现在,另一个‘它’利用这一点,用暴力的方式强占了终极的资源,要真正杜绝后患,我只能把关于无限的设置去掉。”
我脑子转得飞快,试图消化他说的话,那么关键参考量就是“我”了。
“缺失问题得到修复是什么意思?现在这样有什么问题?”我问。
“我把关键参考量设为缺失,本打算让你脱离系统,但是它重载复位了。我不知道载入的接班人是谁,还是不是你,只能再次清空。”
倒计时还在走着,我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重启用的时间。
闷油瓶是趁着汪家的系统没有入侵完毕,自己不断把终极强制重启?这倒是排除入侵的一个办法。
我顺着他的思路,道:“你是说,旧终极现在还有关于无限的设置,如果不去掉这一项,汪家的系统就会替代这一个,然后……?”
“升级、扩容,被不该持有它的人利用,”闷油瓶道,“我做的所有事,只是为了守护原本的它。”
电子时钟亮了一下,我惊讶地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倒计时,这次是一个十五分钟的。
“没有时间了,”闷油瓶道,“新的系统会再次开始入侵,我已经失败了四次,想必已经被汪家看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要怎么做?”我道,心里急得不行,“你之前让我再使用一次无限,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为了让我脱离,那还让我用什么,这说不通啊。
他看着我道:“我已经清空了你的面部特征、声纹和指纹资料,如果刚刚成功了,你再次尝试登陆的时候会引起自动维护,彻底把关于你的信息都去掉,包括我想不到的部分。但是现在,我说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刚刚那两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闷油瓶皱起眉头,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作为使用者要求去掉无限制的条件,但可能会引起崩溃,从没有人这么干过。”
我道:“试了再说,我要怎么做?”
闷油瓶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
他道:“这里只有声音检测装置,”他指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地方,“你说‘请求控制’。”
我照着说了,却没有任何反应,闷油瓶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又说了几遍,屏幕还是一丝反应也无。
“我之前就怎么都接入不了!”我叫道,“你的清除已经生效了,我已经不是无限了!”
说完我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这样,最后一个办法也无法使用了。但“无限”却还是存在着一个壳子,汪家还是可以利用。
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一切?
时间不会因为我们的停止而停止,我拼命想着所有自己知道的东西,然而一无所获。我小时候就算和这个有过接触,现在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看着闷油瓶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万分沮丧。
他忽然道:“我的上一辈在创造它的时候,为权限设置做过很多实验,曾经也给过它一个戏称——最开始的开发者和使用者并不分组,董灿,董灿和她,还有,白玛也说过……”
闷油瓶安静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9:00 +0800 CST  
“你怎么了?”我一看他这样就非常不安,去拍他的胳膊,“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们不如先离开,这次失败了,以后未必就没有机会,也许设置里还有一些关于我的残留资料,那样我们就可以重新找回来权限,再试一次。
闷油瓶摇头道:“不,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对不起。”
他一把拽过我的肩膀,拉着我就往门外走,我心里起了极其不详的预感,但根本没法反抗他的钳制,只能被半拖着带出了门。
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一想到他八成又要排除我去单干,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叫:“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能再把我排除出去了!”
闷油瓶的手往上移动了一下,马上卡住了我的后颈,我本能地发起抖来,抬手想要把他推开,但是身体却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非常无力,推了几下,他依旧站着纹丝不动。
闷油瓶和我差不多高,如此一来,他的气息直接吹到了我鼻子下方。
我看着他放大版的脸,不由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大乱,脸也红了起来。
这时闷油瓶的嘴巴已经几乎凑到了我的下巴上,我头皮一炸,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整个人都僵硬到不行。
闷油瓶一下吻了过来。他的嘴唇是凉的,软得叫人崩溃。
我没疯,我应该没疯,他肯定是疯了。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49:00 +0800 CST  
上一章忘记发高能预警了……如果你眼睛被闪瞎了,下面这章会拯救你的……


第六十七章故事的结束

这之后的事情,我一直不愿意去回忆,因为它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更没有想到,自己能有机会写下这么多字,把我们的相遇到分别,几乎完整地记述了下来。
我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在做这些事,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了。也许一开始,我是想要理清楚闷油瓶到底做了什么,等全部写完,才明白我只是想记住他做了什么而已。
这些回忆已经是我能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曾经,我以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想过如果我再不要脸一点,有没有可能改变他之后的选择,但这个想象的结果却是负面的。闷油瓶是一个做事有主次的人,我知道他的取舍,一向同机器一般精准——或者说,残忍。
但起码我有一个预感是正确的,如果我没有跟胖子进入那幢楼,我连闷油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今天下午的事情非常重要,我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的所有记录,把没有再继续写下去的那一部分补充出来。
由于这一段时间,很多信息的密级都降了,我得以知道了很多当时并不清楚的背景,可以把这件事的尾声,说得更加清楚。

早期的终极在对“人”的不同特征(单体行为举止、面部表情,群体行为等等)进行识别的时候,采用了同样的图像纹理分析方法,结果差强人意。董灿(实际姓张)作为“识别”方面的开发者,做了很多实验,其中一条是通过展现亲密的互动,教会系统认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配偶之间的感情,从而不用再次手动设置,就能赋予测试者相应级别的使用权限。
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爱”,因为在机器眼里,这种东西应该是没有办法分辨的。
这里有必要再提一个地方,终极的开发是保密项目,开发和测试有一半多是夫妻档——这倒不是有什么政治要求,只是因为“进”来前,大部分科研人员都是单身,后来在工作中朝夕相处,加上有共同的理想,日久生情实在非常常见。
不过董灿的测试者算是一个异类,她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的数据和某些实验结果被刻意隐藏处理了,在那次浩劫之后也没有被人发现,留下了类似bug一样的东西。
闷油瓶在后来的二次开发中意外发现了这样的设置,并利用了起来,我就是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系统漏洞”,由于爱侣之间才会做的动作,再次被赋予了最高权限。
当我缓过神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回了307室。门因为有机械助力,几乎是他一进去就锁上了,而我到敲门的时候才意识到,门的正上方有高分辨率的电子眼,全程记录了我和他做了什么。
当然门没能被我敲开,但我听到了响彻整个楼的报警,再不在状态,也明白闷油瓶在里面做了非常危险的操作。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用我能想到的任何办法开门,这显然也被闷油瓶计算进去了。
他在没有给我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利用我进行了一个计划。
我把眼睛凑上视网膜扫描的装置,马上得到了成功的提示,然而这只是让307室的门打开了而已。闷油瓶之前留在系统里清除掉“无限”的钩子还在,我这一次成功的操作,顺利激发了钩子的功能,让它彻底把终极之中关于人工操控的部分清除掉了。
也就是,重启之后,再也不可能有无限了,不管是之前无限的信息,还是之后无限的产生,这一个部分被完全切出来扔掉了。
我当时并不明白,只一心想要阻止闷油瓶,进入307却发现他不在里面,找了一下才看到他是进入了隔壁的那间“玻璃柜”。
那并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密封加减压的安全室,进去当然也要密码,但我已经不是无限,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毫无办法。
也是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要去物理损坏什么东西,对任何电子产品,这一直是唯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闷油瓶给自己套了件很奇怪的衣服,头都没有回就到了安全室的对面,放置“服务器”的地方。
那一间实际上如胖子所说,并不是核心服,只是整个系统的监控和自检测中心。
终极实在太庞大了,它的每一项功能都由一套服务器完成,所以实际上并不存在所谓的“核心”——任何一个节点都能够成为核心,这也是我爷爷那一辈,没能够通过关闭节点而毁掉终极的原因。
它无处不在,只要有一个地方还有着活力,给它一定时间,就能重生到比之前更大、更难控制的范围。
这很像某些低等生物,当遭到攻击或者环境恶劣的时候,会分裂成无数小休眠体。每个休眠体仍然保有活性和完整功能,却变小了很多,运行速度也变慢了很多。
之前八个有相对完整功能的节点,都已经被各路人马破坏掉了,张启山手里的这一个是最后一个,所以,所有的功能都被终极还原并保存在了这个节点上,它作为终极的休眠体,或者说种子,等待着再次扩张和苏醒。汪家人正是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进行入侵并试图控制。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0:00 +0800 CST  
闷油瓶破坏掉了自检测的中心,种子相当于失去了胚芽,汪家不得不花时间修复,寻找替代相应功能的东西,然后才能继续入侵——这就为终极清除掉“无限”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当汪家完成修复入侵成功,终极也已经清理掉了无限,苏醒之后的终极,一下把汪家那边的系统也吸收了进来。我全程都没有正面见到汪家人,只是听张海客说,这些人的渗透无处不在,能成为佐证的是,在救护车和警察来的时候,我在一辆消防车中看到了面如土色的小汪汪——他打扮成了一个消防司机。
之后那辆车就没有人开了,想必他是接到了命令直接撤退。
简言之,闷油瓶的计划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然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最差的计划,没有之一。

终极的硬件早就全部被升级成了超高的规格——我至今也没有去研究那里面到底是超频还是超导,这些对我都毫无意义了,我刚刚毁掉了我之前收集到的所有资料。
我只知道闷油瓶直接接触了零下一百九十六度的超低温,徒手把CPU拆了出来。加减压因为他的违规操作,启动了自我保护装置,保护的是电路,不是人,所以,就算他没有被冻死,也会因液氮的挥发窒息而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连一句道别都不愿意跟我说。
还是说,我们算是吻别过了吗?
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我是“无关人士”,很多专业处理这类问题的人在十分钟之后赶到现场,在警察封锁现场之前,把我“请了”出去。
我连看一眼他尸体的权力都没有。
我没有离开,一直徘徊在高新区内部,所以最终被带走问话了。我对着我之前避之不及的警察,试图坦白我知道的一切,而事实上,我说的所有事都被当做了玩笑,甚至被怀疑有妄想症,差点被送去做精神鉴定。
连留档都没有我就被放了出来,门外接我的正是我的二叔。他什么也没说,但我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放心下来的安逸,这是我从未在自己二叔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完美的结局。
对其他人或许也是。胖子躲到了南方,潘子去找我三叔,我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抓住去问。
非常意外却又无比合理的,我变回了吴邪,不再是无限,我可以插科打诨浑水摸鱼,我可以开店骂骂王盟,然而我身上有一部分东西确确实实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
这件事甚至没有爆出任何人员伤亡的新闻,只说了管道爆炸,成为了报纸上小小的一块,网络上的一句话,被当月的其他大事映衬得黯淡无比。
闷油瓶说他是不存在的人,我明白得太晚。

如今我回到杭州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我除了写下了以上那些文字,还做了一些别的事情,试图查明闷油瓶的去处。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1:00 +0800 CST  
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一直存有一丝侥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够承受这种连见都见不了的结局,这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个能够接受的故事结尾。
也就是今天,我接到了小花的电话,他说他帮我联系到了一个人,让我立刻飞往北京。
我们约在鼓楼一家咖啡馆见面,还是之前小花喜欢的那一家,不伦不类的藏式风格。
鼓楼的街上有很多捧着奶茶的姑娘,俏皮而快乐,这是我几年以前最喜欢的类型,而当我再次处于她们身边,却意识到我的这种“喜欢”,已经淡得基本上没有任何味道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定好的座位上,坐着的不是小花。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如果现在让我扮你,我肯定要失败了。”张海客道。
“你又要自己脸了吗?还是彻底不打算要了?”我就问,张海客戴了口罩,只露出眼睛,看起来刚刚做过面部手术。
张海客顿了一下,道:“从前不知道你水平这么高,连国安的纸版扫描档案都查得到,你是不是已经连我们的指纹都复制一份了?我不该小瞧你,这次是专门来道歉的。”
我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张海客摇头:“你当然不需要口头道歉,我带你去见他。”
我立刻抓住了他的领子:“他没有死?”
张海客反问道:“你说呢?你亲眼看他进去那间房间,之后你黑了急救单位和警察局的数据库,案件调查报告你比我都先读到,还拿了销毁前的死亡证明和尸体照片——我倒想问你了,他死没死?”
我松开他:“都可以造假,我不信。”
张海客起身,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做好了完备的心理戒备,没想到就是海淀区一个很不起眼的社区医院,坐车没多久就到了。
一群大妈在门口聊天,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意外身亡,不会随随便便就确认归档,想必你也懂原因,”张海客对我道,“他又是孤儿,没有直系亲人需要通知,所以常规流程是直接火化——”
我觉得有些难受,喉咙都哽了起来,感觉自己完全不想再听下去,挥手道:“如果你要随随便便给我看骨灰之类的东西,还是算了。”
张海客拍拍我:“骨灰是不可能给你看的,而且也不可能在这里,已经送到该放的地方去了。”
我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愤怒和被耍的失落,但张海客继续道:“火化前,会留下石膏模存档。”
我心里颤抖了一下,突然一种绝望感,像涨潮的水一样,逐渐漫了上来。
我沉默地跟着张海客,他先带我看的就是手模。
右手,石膏做的,带着编号存放在架子上,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我拒绝了张海客让我摸一下的建议,我怎么可能从一块石头上感受到这是不是闷油瓶?就算我看过他的手也握过,也不可能确定这就是他。
张海客似乎很知道我的抵触心理,好像故意要恶心我一样,又带我去了隔壁另一间库房,叫护士取对应号码的牙模。
“你们就这么存档?每个人就一个号,连名字都没有吗?”看着苍白的口腔模型,想到它们对应的含义,我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了。
张海客似乎也受了触动,摇头道:“名字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其实你这样记着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你看这里的架子,他们才是局内人,哪怕不在了,依旧以各种各样的形势在一起——而你是局外人。”他比了一下我们不能跨过的那个护栏,“就连我,也有各种不能够知晓的东西,我也不敢妄称自己就是局内人。”
“你死了就是了,”我道,拿过了他手里的石膏体,“而我死了也不是。”
“你不是刚刚还不想动吗?”张海客道,“手你都分辨不出来,这个就……”
我低头看了看这个冰冷的东西,专心地亲了上去。
我能感到张海客的石化,不过我懒得去接话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记性十分好的人,这不仅体现在我能够几乎完整地把这半年的事情复述下来,也体现在对触感的记忆上。
五分钟之后,我舌头上都是奇怪的味道,眼睛里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了。
这是他。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1:00 +0800 CST  
第六十八章人情债

张海客一直没说话,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我,而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我脑子里很乱,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在想。我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情绪,以前不愿意想象的画面,纷纷过电影一样涌现了出来。
霍家那张规划图纸我看过了,检测中心的CPU被放置在增压的液氮“柜子”里。柜子有至少十平米,保持高压和低温,这样的距离,不走进去拧松螺丝是绝不可能把CPU卸下去的。
这批改装版的硬件非常注重稳定性和续航能力,不卸掉CPU根本无法强迫机能停止。卸四个螺丝需要多久,需要憋气多久,他最后是不是觉得很冷。
我擦了擦脸。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张海客见我已经冷静下来,似乎准备送我走,“不要再没日没夜地查了,虽然我们有保护你的协议,但你再这么任性下去,别的单位也会注意到,掩盖起来太耗费口舌,我们最近精力很有限。我要提醒你一下,汪家有一些人报复心很重,可能会找麻烦。”
我摇摇头:“对我来说,不会有更麻烦的事情了。”
张海客想了想道:“也对,他们找麻烦也不会再找你。你六岁被卷进来,现在古潼京基地不在了,你的权限没有再被恢复的可能,吴家也算是得偿所愿。我曾经见过你的爷爷,如果他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
我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专门为了让我糟心才来的?我记得他是你的同族胞弟,你的脸是因为袒护他而被炸伤。出了这种事,你却没流露出多少伤心,连装一下都不愿意吗?我有时候都搞不懂,你们这种人到底有没有感情。”
张海客叹气道:“我自认为足够了解你,现在却失去这种自信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我正式警告你一下,如果你再肆无忌惮地窃取十一局的资料,我只能申请让你远离网络或者键盘。”
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这边不是太平洋对岸,绝不会有这样荒唐的刑罚。
烟草的味道让人精神一震,我觉得自己振作多了。
“我还有几个疑问,”我道,“如果你能够回答,我就死心,这辈子都不碰电脑了。”
张海客“哦”了一声,说他并没打算要求得那么绝对,我已经是自由身了。
“根据现场报告和尸检,人是冻死的。我试过把猪肉丢进差不多的环境里,一分钟就硬得像石头一样,”我吹掉一口烟气,“他要怎么保持行动力,进去把那东西拆掉?”
张海客刚要说话,我抬手打断他:“你要说他先减了压,让液氮挥发掉一部分,并没有整个人都浸进去。那我想问问那间房子的密封性,为什么违规减压没有发生爆炸?”
张海客皱着眉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我又道:“不要告诉我电路的自保护装置非常完善,到了警戒线自动重新加压,那不可能的——监控室的线路被做过手脚,接到了一楼的消防柜后面,气密性早就坏掉了。”
张海客似乎并不意外,沉默了一会,问我要了一支烟,自己点上了。
我便继续道:“人都成速冻肉了,把他化了才能做模型吧,急冻再化冻,怎么连牙龈都没有萎缩?”
张海客这才终于开口道:“我真的搞不懂你,那你哭什么……”
“我确实伤心得不得了,这比我认定他死了还伤心,”我道,“这些东西都是他自愿做的,他为什么要骗我?”
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我感觉心里非常堵,可以说堵得更厉害了。
“是因为亲了个男人觉得很难堪吗?那种情况下没得选择,我又不会做什么奇怪的要求。”我开玩笑式地说。
如果张海客不出现,我或许还不会坚定自己的这个猜想,但如今,我已经很确定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问题是为什么?
“不是,他从没打算骗你,只是没有时间解释。”一个声音从后面飘了出来。
我马上回头,阿宁抱着肩膀站在我身后。我和张海客都非常惊讶,没想到会在这家医院见到她。
“Super Wu,我最讨厌欠人情债,今天来还债了。”她对我笑了笑。
张海客啧了一声,阿宁马上道:“别找了,你那个烦人的妹妹被我撂倒了。虽然我和你利益归属不相同,好歹也算半个同事,怎么思想觉悟差这么多?”
“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张海客皱眉道。
阿宁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无所谓地看着张海客,继续道:“有闲心在这陪天真无邪打哑谜,张家是没有正事做了吗?就算你们人多,那东西的构架只有他们两个直接接触过,你舍得放掉这么好用的苦力?”
说着她捏了我的脸,人也贴了上来,我觉得非常尴尬,却甩不开她的胳膊。
张海客淡然地看着阿宁的动作,道:“我不认为重新把九门的人搅进来是什么好办法,而且我和你不能算是同事,顶多是在做差不多的事。我会把东西带回新基地去,你替德国那边提的联合计划并没有过审,也绝不可能过审。”
“吴邪也许不应该算九门的人了,”阿宁话里有话,却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看了看我的脸,柔声道,“一直没机会说,沙漠那次谢谢你配合,不然我恐怕没有命出来。我以后干不了旧行当了,打算给更大的东家卖命,现在身无分文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给你要不要?”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7:00 +0800 CST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阿宁,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赶紧把她推开了。
她撩了撩头发道:“就知道你不要,那我给你个更好玩的东西吧。”
张海客刚要说话,阿宁就晃晃一根手指对他道:“别说你不是来试探他的,我这是帮你的忙——你看他这样躲着我——”阿宁指了指我,“肯定是弯的,不用试了,直接带人走吧。”
我一下舌头打结,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海客面无表情地转到一边去,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我被带到了之前去过的那个所谓的“疗养院”。在它荒芜的草地之下,是防空洞改造的地下建筑,不出所料的是,这里有着复杂的监控设备和功率足够的服务器。
我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这里的上方睡了一天,就觉得非常微妙。
阿宁说的更好玩的东西是升级后的系统,上头要求用办法把张启山那处的节点处理一下,因为吸收了汪家的东西,不能保证没有留下隐患,需要“洗一洗”。
这项工作非常紧急,从闷油瓶计划成功开始就在进行了,攻关的团队已经不眠不休地做了一个月,因为这是一个抢攻战,汪家的技术团队在那天第一时间撤退,也是为了做相似的工作,只是他们要洗的是张家这一边的设置。
阿宁是海外那一支卧底撤回来的机动人员,听她说,她就像一块砖,哪里缺人往哪搬。
“它”因为闷油瓶的决断确实不接受任何人工操纵了,这是好事,但也带来了麻烦,因为机器的自主学习和进化并没有停止,所有人只能尽力避免彻底失控的局势。
我看完了阿宁写的计划书,觉得这个崭新的终极系统,可以被比喻成全身都是神经系统的多触手章鱼,每一条触手都是信息收集和分发的小节点。
张海客他们的办法是把不放心的“触手”都剁掉,同时去掉活性,把脑袋带走,而汪家是在试图抢走未曾失去活性的触手,从而开始新一轮“培育”。
有意思的是,它扩展自己规模的方式,其实是仿照了计算机病毒,一个节点感染,下属的其他单位迟早也会被感染,被感染的计算机,不管原本是做什么的,最终都会被吸纳进去,所以它全盛时期的计算速度才会那么快,而且被使用得越多,就会越快。
我也懂了为什么阿宁能够写申请和计划书,这是裘德考当年下过功夫的那种思想,珊瑚公司做过小规模的实验,他们有发言权。
这或许也是“终极”被黑圈推崇的原因之一,这个特性太符合黑客的美感了。
没想到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到它的半开源代码,是以这样一个荒唐的形象。

对着黑了的屏幕,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一个月没怎么刮过胡子,头发也乱成一窝。
阿宁看我已经在等计算结果,有些赞叹我的效率,道:“你之前在海南用过的就是这个的低版本吧?其实,‘鱼’和狗,都是有人演示过给你的。”
她这句话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阿宁道:“不要惊讶,我离开沙漠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档案,是工作日记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找到了个有趣的记录。那时候你只有六岁,十万个为什么,问东问西,齐教授觉得有趣就随口解释了,没想到你不光听懂了,还一下记了二十多年。”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段经历,我六岁有过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那一段的记忆干脆有一块空白区。
不过,不管是海南,还是现在,这东西确实有种熟悉感。
“你是说齐羽?”我边做着手头的工作边道。
“对,看来齐家不守规矩的人一向比较多,现在组里齐家那个也不按套路出牌……扯远了,其实你这样的情况应该算是‘伤仲永’,”阿宁若有所思道,“根据记录,你现在的智商可没有六岁的时候高了……也许是麻醉品伤到了你的脑子?你可以要求赔偿。”
我没法接话,我的反馈结果回来了。
眼前的数据流实在非常惊人,只看到后台的骨架,是无法推测出它会如何进化的,这种情况下想要控制“触手”,只能靠硬砍。
我能做的很有限,这不是我的专长,我擅长织网和收集,根据蛛丝马迹寻出触手的位置,再送给我的“搭档”。
不用看也知道,万千比特洪流的另一侧,是谁在用这种非人的决断力在实施真正“砍”的动作。
这是刀,熟悉又陌生,我感慨万千:我曾经见过它的雏形和不完全的版本,也只有现在的条件,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
那么闷油瓶到底计划这件事多久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学习这样的技术?
我还是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了。
“一个月都在做这样的工作?”我问道。
阿宁点头,道:“本来以为很快可以结束,却比想象中难,靠得住的辅助人员太少了,又没有人会用你的狗。”
我耸耸肩,这在我看来完全没什么难度。莫非小时候的被动学习真的有奇效,我确实听说有七八岁就学大学课程的,也不知道那些孩子长大了是不是还能会?
算起来,我从在黑盟上看到闷油瓶的帖子,到写完这个工具箱,实际只花了不到两年,确实快得不正常。
这时我看到一条很诡异的参数,它不属于我调用的任何一条命令,我诧异道:“这是什么?”
阿宁摆手道:“我不是专家,不要问我,我只负责不让你乱跑而已。”
那条参数需要解析,看起来非常莫名其妙,我把它算了出来,是系统通知的一个代号,说明通讯直接来自系统内部,而不是真人。
根据建立信息通讯的规则,这一句可以翻译作系统在询问某个应用有没有空闲,是否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我看着这一条系统消息,心中有了一个可能性。
阿宁看我神色不对,紧张起来,道:“我带你来这里是干活的,这件事很重要,如果不做完,你男人也会很头疼的。”
我骂了一句,问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阿宁神色暧昧地笑了一下,道:“要不我叫几个监控组的人来跟你说说。”
我想到那几个工作人员诡异的眼神,好像懂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的机房是全程视频监控的吧?”我自言自语道,抬头看到了电子眼。
对着那个镜头,我比了一个口型:有空。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7:00 +0800 CST  
阿宁还在看系统日志,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嗯?”了一声,皱起眉头:“Super Wu,虚拟机出问题了,看来你不能继续呆在这工作了,我带你去实际控制台。还是你快收尾了不需要去控制台?”
我道:“需要,我得再看一遍。”
阿宁不疑有他,马上带着我往建筑的其他地方去。
一路上我见到了很多陌生的脸孔,每个人都是身体筋疲力尽而精神亢奋的状态,我猜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看守很严密,关卡多得吓人,根据墙壁材质的变化,我直觉自己已经进到了迷宫的中心,然后阿宁的通信证权限就到头了。
她说需要联系几个负责人,这边她是不能进的,让我自己在防盗门的门口等着。
“运动检测装置,你小心点别乱碰,是真的会死人的。”阿宁指着我道,我点点头。
她走开以后,我闭了闭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门,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它就直接开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我想的是对的,刚刚的系统消息是终极发给我的。老天爷耍了我这么久不是白耍,也算是有好事发生。
不光人心不可测,看来机器的心也不可测。或者说,它仍然是在“学习”人心?

有人正在控制台忙碌,这个故障对他来说,显然是完全没有理由发生的,可说是灵异的bug。
bug分好多种,实际上不可能有的bug,运行起来却总是莫名其妙存在了,或许就和人的一些感性冲动一样吧。
闷油瓶听到我的声音,却没有立即转过头来,只把手上的动作停了,道:“你做的?”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居然一点也不激动。
“不是我做的,是它——嗯,你儿子做的。”我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觉得无奈还是觉得好笑。
我走过去道:“我帮了你的忙,你却没给我留个解释。这么说来,你实在欠了我很大人情。它替你还,也没什么不对。”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7:00 +0800 CST  
第六十九章 Yes or No

闷油瓶又摇摇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只是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后,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门。
我见他又是这样的态度,心里有些烦躁,道:“小哥,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为了摆脱之前的束缚吗?”
我很想接着问他,如果你是打算完结这件事后脱身,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可我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过了,而且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他关系不大。闷油瓶不可能想到我会多么疯魔,实话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闷油瓶波澜无惊的眼睛,很多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东西都讲不出口。
闷油瓶是条理清晰而有逻辑的人,我难道就不是吗?怎么到他这我就跟傻逼一样了?
闷油瓶的回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说:“有好奇心的不止你一个。”
我思考了一下他的话,道:“我不太明白,你是指你曾经接触过的其他人吗?他们也会查你?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
刚刚认识闷油瓶的时候,潘子曾经说过他并不是给吴家干活的,而是来自陈家,陈皮阿四。现在我知道他其实哪一家的都不是,但闷油瓶确确实实和九门的人都有过密切接触。
我想到自己查到的一些传闻,闷油瓶也算在黑圈里混过,他的那些技能当然不是靠搞研究能够学到的。难道他刚刚接触这个圈子的时候,还干过很多“私活”?他其实是个明码标价的犯罪高手?
我以前从不把闷油瓶认作是一个黑客,所有违法犯罪的事情,感觉都和他沾不上边。
不过这一刻我意识到,虽然我们有很大不同,有些地方还是有相同点,不然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闷油瓶看我明白了,继续道:“过去和我合作过的人很多,‘张起灵’不消失,有些人永远不会死心。”
我听见这两个字心中有些触动:“你特意选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死去的人?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人。”
老档案里有记录,起灵确实不是什么好意思,或者说,不是一个好职位。
闷油瓶道:“很多人因我而死。”
我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死了’,以后要怎么办?再做一套档案出来?你如果退下来,他们会尽心给你另做个身份吗?”
这年头没有学历打底,好工作不好找啊,到时候闷油瓶怎么办?也许我应该建议他给我打工,反正我的业务都不需要什么资格认证。
“这里的问题是你间接造成的,你来修复就可以了。”闷油瓶却答非所问,指了指眼前的控制台。
我知道这活很急,他也是没有办法再陪我耗,阿宁也许快回来了,不如先把正事做了。
我站到闷油瓶刚刚在的位置,他早已经整理好最后的执行文件了,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他运行不了罢了。我调了一下我自己临时分到的账户,运行这些命令,直接跳出了执行提示。
不管多复杂的东西,最后就是个是与否,点头还是摇头,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乱七八糟地想着。
ENTER按下去后,它的触手将被切断,只剩下最中枢的一部分。听张海客说,它会被移植到新的小规模服务器上,运走到新的研究基地,妥善地保护起来。
说是保护,也是一种囚禁。
我忽然有些不忍心,我从前只把它当做是一个死物,是一项我无心参与的别人家的杰作,即便我已经知道,它以我的行为反应进行了某些“机器学习”,却一直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
可今天它的举动,实在无法让人无视,这算是一种对我的“讨好”吗?
答案是肯定的,于是我犹豫了。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1:58:00 +0800 CST  
如果它有人工智能的某些特性,到底进化到何种程度了?闷油瓶的做法,本应该彻底删掉了外界对它的干预,它不该再产生“无限”的用户了。它今天的做法,只能是出于这一个月的“自主意识”和进化,它重新找到了我。
本来这个领域就缺少明确的定义,我是否应该考虑它的意愿,又或者说,它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意愿?
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
沙漠中我已经无力地看过一次它的毁灭,那种震撼我还没有完全忘却。我可以说和它也有万千的联系,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勉强也算是“养”过。
想的一多,这个“是”就按不下去了。
闷油瓶默默把手放到了我的手上,却没有强迫我用力,他停了一会,淡淡道:“它是有意的。”
闷油瓶的提醒,也是我刚刚的想法:它故意要让我心软,然后放它一马?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还真是无比恐怖,如果它恢复到完整规模,还不把人都玩得死死的?他们认定它需要妥善的关注和管制,也是合情合理。
“这种力量不该在不成熟的时候被人知晓,”闷油瓶似乎是对我说,也好像是念给他自己听,“但这是你的选择。”
他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三叔对我的劝诫,还有汪家的企图,如果我这时候动摇,和那些试图用它利己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错了,我其实不在乎。
我做的这一切,并没有特定的理由和目的,硬要说我有什么执念,也只是因为一个人。
我还是点了下去,同时,闷油瓶却把手移开了。
我有些惊讶,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会选‘否’?”
闷油瓶没有否认。
我知道我刚刚是犹豫了很久,于是捏了捏眉心,对他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想,如果不把它关起来,估计你要继续耗下去,没有办法解脱。张海客说完成这件事,你就不必再担那么多责任。”
闷油瓶却道:“你本来有机会接触到最核心的秘密和技术,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我摆摆手,道:“我对那些都没有兴趣。倒是你以后……”
我们身后的自动门突然升了上去,露出了门口站着的一大票人,其中居然有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我一下措手不及,显然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下意识想要举手投降。
闷油瓶马上道:“是我让吴邪进来的。”
有个中年人抬手阻止身边人,看了我们两个好一会,才沉声道:“族长,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他说起话来非常有气度,让人不得不注意,我好奇地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忽然意识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又想不出一个能对得上的名字。
闷油瓶把正中的主屏幕让了出来,证明他已经把收尾的工作做好了,道:“我有分寸。”
我很想吐槽,闷油瓶刚刚明明就没打算干预我的选择。我有个感觉,如果我选的是“否”,他也会随便我去,甚至可能会协助我,作出完全相反的操作来。
闷油瓶似乎不是一个极度讲原则的人,或者说他其实只遵守他自己的原则——否则,他以前不会选择脱离其他人单干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做法。
也许我对他的为人还是有误解,搞不好他骨子里也很有叛逆心理或者恶趣味,只是没有机会展现。
我想不出,如果闷油瓶这种人打定主意钻空子,会用什么离奇而高超的办法?
中年人点点头,边上立刻有几个人过来围住了我。闷油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侧身让开了。
这几个人倒是对我很客气,示意我离开这间机房。闷油瓶跟在我的后面,看来是换了其他人盯系统的后续反应。
中年人在闷油瓶出门的时候对他道:“什么时候出发?”
闷油瓶没有说话,倒是另一个人回道:“这边数据转移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八点可以出发。”
我一下回忆起来我在哪里见过那个中年人了,腿软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我不由得又多回头看了一眼,如果真是他,本人和电视上差得可有点大啊。他出现在这里,这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再大一点了。
我有种自己摊上了大麻烦的错觉,但又意识到不对,我应该是已经摊“完”了大麻烦。
旁边的人戒备地看向我,我马上低头专心走路,一时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了。

离开控制室,闷油瓶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心里也非常轻松,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我们很快被送离中心区,回到了类似公共休息室的地方,然后在角落看到了阿宁。
她似乎等了好一会了,不过没有理我,对闷油瓶道:“张教授,你这么走了,我们怎么办?”
闷油瓶没有任何反应。
阿宁不乐意了,转过来对我道:“我以为把你请来他会改变主意,或者你能让他改变主意——你居然同意?”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埋怨。
我还在考虑闷油瓶在这件事里的级别和角色,现在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妥,只觉得她的话莫名其妙。
“同意什么?你是说刚刚的程序吗,我为什么不同意?花了那么多时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阿宁不耐烦道:“吴邪,你跟我装什么傻,这里你可以说实话。那道门怎么开的,他们不知道,我可看见了。”
我一下惊了,阿宁当时并没有走?那她早知道系统有蹊跷?
她指着我的胸口道:“你既然还能够干预它的行为,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的计划?你完全可以做好伪装,等他敏感期过了一起离开,到时候谁也没有办法为难你们——你现在帮忙把系统阉割掉交给张家,是打算让张教授继续守在研究所里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说什么?”我看向闷油瓶,“什么研究所?你不跟我走吗?”
他看着我,很久才道:“在长白山附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完全接受不了。我以为我的做法是让闷油瓶顺利完成收尾工作,之后他就像退役一样脱离这个组织。
我心中甚至考虑过他恢复“自由身”之后要怎么融入社会,我的钱够不够帮他买套房子。
现在告诉我,他其实一点都没有这方面打算?
我感觉自己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这和阿宁之前说的不一样,和张海客跟我传达的意思也完全不同。
“为什么!”我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们说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不是主负责人了,除非你执意申请,你‘死’不就是为了脱离这一切?”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只能去那。”闷油瓶淡淡道。
我觉得十分无力,道:“是因为它没有按你的预想行事吗?你这样固执地要控制它,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滥用?这件事已经可以结束了,你为这里耗费了二十多年,一辈子才多长,你……”
阿宁拍了拍手,对我道:“吴天真,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你的智商水平。你暴露了自己的价值,却同意组织的研究计划,现在张教授不去替你擦屁股,难道你打算自己去?”
我感觉自己又被算计了,却不知道这算是谁在算计我。好像是我自己犯了蠢,可根本没有人跟我说过完整的利害关系!
“我不同意!”我道,“为什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起码也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以为你要金蝉脱壳才会那样选择,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不来这个地方!”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
我接着说了很多话,把我为什么愿意来这里帮忙全都说了,但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说什么都没有用,闷油瓶显然不打算为了我的话改变主意。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甚至无法理解他的执意。
我本以为,我对他来说多少也有些不一样,甚至是特殊的。难道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要求他留下来?
最后阿宁看了看表:“外面车都备好了,很快他们就要转移。我相信车上没留你的位置,你如果要送行,我可以借你我私人的车。”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0:00 +0800 CST  
第七十章不说再见

我有一瞬间感到愤怒,但看到还剩多少时间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我不能意气用事,怎么也要再劝一劝他,即使只有几个小时。
“疗养院”是第一次接待大批技术人员,最后离场的交接和人员归档是流水线作业,几乎所有相关人员一视同仁地过去排队。我比较特殊,应该属于临时插班,一时没有人知道应该把我划到哪一个部门,也没有常规的担保人分给我。
于是所有需要填的认证文件都多给了我一份。
不过一张我都没有理,全都随手扔掉了,没有人跟我说不可以这样做,也没有人阻拦我。这种特殊待遇让我有一点肆无忌惮的快感。
他们放任我跟在闷油瓶旁边,看他办理手续,我当然没有干看着,而是搜肠刮肚地不停找着话题。我个人来这的原因看来无法动摇他,于是我开始替他分析形势。
“你的冻伤还没好,那里那么冷,不利于你的恢复。”
等说到这句的时候,我已经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够打动他的说辞。
我甚至把所有我认为美好的事物都描述了一遍,告诉他可以有怎样的正常生活。闷油瓶一直在听着,但他也只是听着罢了,直到我说得口干舌燥,他也没有给出哪怕一句评价。
期间没有一个人强迫我离开,或者叫我闭嘴,那些工作人员似乎也跟闷油瓶一样,对我采取了漠视和淡然的态度,好像我这么跟着念叨个不停是理所当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在有些人脸上看到了同情。
我听出来他们要从北京南苑机场直飞长白山,从这里到机场的路上,或许我还可以送一送,但这送别也就止于机场了。
他们乘坐的是专机,军用机场显然不提供同期的客航服务。
阿宁说得不对,我其实并没有真正送行的机会。
“你回家吧。”交接完所有的材料后,闷油瓶终于再次把目光对向了我。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没有想到,他最后回应我的是这么一句话。
我本以为他会跟我说再见。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还不能够死心,于是跑上地面找手机信号,打电话给小花,叫他帮我订首都机场飞长白山的机票。
小花问我想要做什么,我没有解释,只说想散一散心。现在,变成我不能够对他说出事情的原委了。
然而让人无奈的是,没有合适的航班,除非我立刻出发去首都机场,才能赶在闷油瓶他们之前到达长白山。
我问自己,然后呢?也许就是在机场看他们的车队绝尘而去,或者我在那边也定一台车,跟着他们一直到基地的门口。
挂掉小花的电话,我看到一个姑娘冲我走了过来,我认出她是流水线上一个工作人员。
由于心思都在劝闷油瓶上,我刚才完全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只隐约记得她态度比别人坚决,一定要我签字再走,为此跟了我们很久。
我以为还是刚才的事,就道:“我什么都不想签。”然后绕过她,径直往停车的地方去。
因为闷油瓶的事情,我对这里所有人都有极其强烈的不信任和隐隐的敌意,潜意识里就是三个字——“不配合”。谁知道这是不是卖身契之类的东西,签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们这些人说话从来不说清楚,我有些恶毒地想。
“其他的可以直接入档,这个真的得签,”她还是跟着我,“不然我后续工作难办,你自己也有很大损失。”
损失?我摇摇头,我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损失了,闷油瓶一心要走,我还能再损失什么?
这个姑娘很年轻,做这种基础工作,等级肯定不会太高。她似乎不知道我是谁,也不去看周围同事的眼色,竟然这么固执,这一点倒让我有了点触动。
我还是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文件,很像银行的支票。我绝对没有这样一个户头,下属所有账户的号码我也一个都不认识。
“这不是我的,签了也无效,”我对她道,“这是什么?难道我来这里一天半,你们还要收我食宿费?”
姑娘讶然道:“不是收你钱,是给你钱。这是‘抚恤’。”
我莫名其妙道:“我活得好好的,没缺胳膊断腿,虽然精神上受了很大伤害,还不至于要你们补偿,而且我不是这的人……”
我忽然顿住了,脑子里转过闷油瓶刚刚签过的一些东西。我不是这个体系里的人,但闷油瓶是,而且他“死”了。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1:00 +0800 CST  
我想到之前他对我说的话,也是在这里,就在隔壁区的楼下,那个“笼子”。物是人非,我本以为张影帝只是在顺着我的话演,迎合一下气氛——难道他是来真的吗?
那他说的其他话,会不会也是真的?
姑娘见我停下,耐心道:“你如果不签,这笔钱没法直接入个人账户,数额太大还牵扯到免税的问题,做账很麻烦。这样,你要是不想留着,捐基金会也可以。”
我强迫自己回神,试探着问了一下金额,姑娘告诉了我一个让人无比震惊的总数。
“我签。”我最后道。
姑娘很高兴,马上从文件夹里拿出了更多的文件,原来不是要签一份。我感慨着翻看了一下,这里面不仅仅是钱,还有各种保险的合同,甚至教育储蓄。
我心算了一笔账,明白这几乎是包揽了一个普通家庭的生老病死,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签了一份就要签另一份,全部签完之后,我的手都软了,同时感受到了我和闷油瓶之间巨大的差距。我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他是怎样的人,本来过的是什么生活,死了又会是怎样的情况,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死。
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五分钟,我才想起来出发时间已经到了。
等我跑到停车场时候,还是迟了,闷油瓶已经坐上了去南苑机场的大巴。
我马上开了阿宁留下的车去追,但也顶多是在途中堵车的时候,从车窗找他的后脑勺。
这不是一句虚指,因为直到进入丰台区,闷油瓶都没有回一下头。
我幻想过他回头对我说一句再见,但这终究只是一个幻想。
南苑机场有管制,我的车直接被拦在了门口,我看着他们的大巴和卡车进入闸道,突然欲哭无泪。
我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他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无法换到闷油瓶的回心转意,也该能得到他的一个正式的道别,况且他还留了这么多东西给我,说明我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然而现在无比真实的事实是,我连他的一句再见都得不到。
是他觉得给了钱就没有必要多说了吗?我苦笑着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小花这时把电话打了过来,我接起来听着。
“快起飞了,你怎么还没到?”
“我不去了。”我道。
我选择走这条路,已经不可能来得及去首都机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选了南,就不能选北,如果所有事情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就能明白闷油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没劲,送到这里,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不说再见,又有什么分别?如果注定要分道扬镳,多说也只是浪费口舌。

之后我回到杭州自己的家里,终于再次吃到了楼外楼的外卖。料峭的春寒让我想到东三省的低温,在西湖边上独自抱着饭盒,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但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不觉得愤怒,而连一直支撑我的疑惑,也完全淡了下去。
家里的电脑得到了“修整”,之前我违规做的一些手脚已经被还原了,包括软件系统的设置,这显然是他们的手笔。
我看着自己的电脑,它彻底回归到了最初我布置它的那种干净,就算我强制用数据恢复的手段,也无法从硬盘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过去的几个月好像并不存在,我就像是睡了一觉,在等着five防火墙的漏洞,又或者是公司的面试通知。
然而银行给我的手机通知又确确实实地证明,我并不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春梦。
我甚至不想上网了,对防火墙的设置也不再精心检查,对着空白的命令界面,我只感到无聊。
从前我无聊,会找些软虾来欺负,指示王盟去拉生意,而如今我却只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
后来我抽完了烟,我似乎抽了很多支,多到烟灰缸也装不下所有的烟头,有一支滚出来,烫到了键盘的边缘。
右下角跳了一个警告气泡,来自防火墙,我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就算是以前的主顾和对手知道我回来了,想要找我练练手,或者找茬,我也没兴趣,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再抽烟了。”
我觉得自己抽太多了出现了幻听,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在我耳边,这当然不可能,这屋里只有我自己。
于是我把烟按熄在键盘上,以前我根本舍不得糟蹋东西。
我动作太大,堆在一边的烟头滚了下来,差点烫到我的胳膊。
“小心。”
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幻听。
我去看另一个显示器,系统检测显示,应该关上的后门端口全都被打开了。
我忘了在数据恢复后做保护设置,从前的我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闷油瓶道:“你该换个高清摄像头。”

正文END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2:00 +0800 CST  
番外 快递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了,他所处的地方确实比较特殊,苦寒不说,手曱机信号都屏曱蔽,而我的工作也太忙。平时我们的交流都是使用定时的电子邮件,连电曱话都不怎么打,根据朋友的说法是,打电曱话是全程录曱音后人力排查,电子邮件是关键字筛选。
我心说,以他那个沉闷的性格,这么大费周章地打电曱话确实也是浪费时间,听我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换回来他几个“嗯”,反而不如能看到字的邮件来得有曱意义。
当然我也知道,电子邮件相对容易被监控和过滤,监控方的压力会小很多,审核速度也就更快一些,从传达信息方面来看,用电子邮件反而是我们之间更“自曱由”的交流方式,我反正也不会打什么敏曱感信息。
说到“自曱由”我就非常愤懑,当初我也积极地劝阻过我的朋友,不要再去为这个地方曱工作,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他没有必要这么傻曱逼。可是没用,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对他来说是命中注定的,不能够更改,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童年的那一些教育和被曱迫灌输的观念。
这个人最牵挂的女人竟然是他曱妈,而且还去世了,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功名利禄对我的朋友来说没有吸引力,这一去更阻碍了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各种可能,我曾经很多次提到过这个问题,他都选择了无视。连送他走的那一次,我最后的提问,他竟然也是无视。摆明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红尘俗世不入法眼,唉。
为国捐躯这种事在我看来十分天方夜谭,这跟意识形态没有关系,在我心里,我们都只是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靠脑子做民曱工罢了。他的这种选择说得绝一点,完全是作死。
可能有些事情真的值得一个人无条件牺牲所有,不求回报?
我曾觉得他伟大,但对他的做法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遗憾和难过,大概因为我是一个自私而心软的人,为他的这种选择不值。
一边想着,我一边查了今天的邮件,依旧没有回曱复。我上次只是问了他那里能不能收快递,竟然就被系统审核了这么久?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这个闷油瓶子一样的朋友,收到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难道怕我寄定时炸曱弹吗?
我百无聊赖地开始了刷新,虽然随便写一个线程就可以解决我的这种机械动作,但人有时候就是愿意为了一些可能的期待而重复劳作,从而消耗过多的精力。年轻时候我最不屑于这种机械性,现在却觉得手动刷新也很有趣味。
真是越活越倒退了,胖子如果在这里,肯定会劝我买个新键盘——F5要按坏了。
顺手点了一支烟,趁着没有人在我周围提示我注意形象。现在是给公曱司干活,不能像以前在自己家一样随便放肆,烟灰只能先丢饮料瓶。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曾经闷油瓶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在我也没有办法的时候,独自想我们绕不过去的程序bug——我一度以为他是在保养颈椎加闭目养神,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思考方式。
这么淡定的思考在这个领域本身就不同寻常,毕竟没人会在程序bug的时候保持绝对平静,摔键盘砸屏幕的都有,反正只要云端存储还活着,其他随便破曱坏,灵感才是真正重要的。
或许那时候我就该发现,他想选择的人生道路,和我们这些民间自high的黑曱客们注定不同。
他沉静如水的眼睛,有时候让人联想到黑屏了的显示器,这种一般情况下很让人抓狂的感觉,我竟然十分怀念。
我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闷油瓶了。如我最初的希望一样,我的团队现在确实能上台面了,可是没有了他在我旁边默默看着,找系统的茬都变得少了乐趣,更何况胖子现在“退休”了,身边少了人插科打诨。
我翻阅起昨天的邮件,闷油瓶的回曱复永远那么简洁,简直能让我脑补出他的语气:
“这里没有你说得那么冷。”
是啊,你那就不像我这,偶尔还得带个冰块回来给服曱务器降温。
“生活一直很平静,能看到雪山。”
我也很平静,平静得都要忘了自己当时有多热血沸腾。
“你确实是唯一还和我有联曱系的外人。”
谁叫你这个挨千刀的非要去那里干活。
“工作用的电脑不允许上网。”
那你曱的曱人生乐趣在哪里?晚上跟我发邮件吗?到底是多憋屈的性格才会愿意这么生活。
“跟自闭症没有关系,我有自己想曱做的事情。”
不是自闭症你去那么个地方干什么?我真的没明白你是想要什么,再大的篓子也已经解决了,又没有人要你负全责将功补过。
“没有网线。申请了,还没批。”
这就是昨天最后一封了。闷油瓶住的地方wifi很差,宽带接口倒是有,可他初换到那边去,没自备网线,也是没想到,那地方虽然别的都好说,吃喝玩乐都很全,甚至还有游泳池,偏偏数码配件全面管曱制,发放审批都很严格,连自己弄根双绞线造一个都不行——所以我就想给他寄一根网线,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时候提示收到了新邮件,我赶紧点开。
“快递不可以发。食品和衣物可以用平邮邮寄,含金属的物品都不行。”
看来闷油瓶是去问了,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含金属都不行?还他曱妈得平邮?操,那寄过去得猴年马月了!
顺丰快递还不能用?不是说“顺丰快递查水表”吗?感情他们之间没有合作关系啊!
我知道闷油瓶肯定在线,赶紧发问:“那小哥你有探亲假没?快中秋节了。”
不行就趁中秋放假的时候给他本人,也一样,反正也没几天了。
这次倒回得很快了:“第一年没法申请除年假以外的探亲假,我是家族里最后一个人了。”
看到这个回曱复我顿了顿,这个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钻牛角尖,刚要点醒他“你怎么不会说你还有远房亲戚”,突然想起来,他工作的“系统”恐怕连他祖曱宗八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孑然一身,有什么需要探视的远房亲戚?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5:00 +0800 CST  
其实,闷油瓶的祖曱宗八辈都在给这个系统工作,不然也不会他刚出生不久就给丢到少年班去深造,少年班取消了没人管,弄成现在这么一个让人想抽的性格。
我讪讪地回曱复了一个哭脸表示同情,然后火速关闭电脑,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主意。
不过我关上之前好像闷油瓶又来了一封邮件?无所谓了,以后再看也来得及。


隔壁间,黎簇还在装作在盯防火墙,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偷偷打游戏,其实我在他的电脑上留了抓取屏幕的后门连到我自己那台上,他在草曱榴筛了多少种子我都能知道。
我拍了他一下,道:“帮我看一下服曱务器,我出去一趟。”
黎簇一听这话立刻死死拖住我:“老大,你可不能坑我,这东西哪边瘫痪了我都搞不定!不许走!”
我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吗?说不定过半个小时就攻破了,然后你趁着我们都不在,第一时间把对方数据库镜像一遍,再偷偷卖回去,赚大了,以后都不用再这么辛苦当码农。”
黎簇苦着脸道:“又来了,每次都用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诱曱惑我!新来的才会相信你们过去干的那些事情!除非你是准备去给服曱务器买冰块降温,否则别想出这个门!”
我甩开他,结果黎簇大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用USв接线上吊自曱杀!”
我心说,这小兔崽子现在知道攻关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情了,黑曱客哪能天天那么风光?看清现实就变得这么不听话,跟以前实习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啊。
服曱务器好像是有点太热,我看了看玻璃门后面那一整排架子,空调确实不够给力,计算量有点大,但应该崩不了吧。
“我就是去邮个东西,很快。而且,我都替你守了一轮夜班了。”我无奈对黎簇道。
黎簇瞥了一眼我的黑眼圈,为了这一次的活整个组已经两天没睡觉了,这个小曱鬼倒是打着我的徒曱弟的名号偷着睡了三次。现在是最后阶段,反而不需要什么操作,等着就可以了,随便留个能喘气的看着点进度和警报就行,其他人早都去睡觉了。佳节将至,所有人都在调整时差准备啃月饼。
“老大,小佛爷,不是我不信你,是我觉得你开溜的几率实在太大了,一直这样不出问题还好,出了问题就变成我一个‘实习生’的责任了,我又不像你,我一点背景都没,以后都别想在这圈里混了……”
我一看,这孩子完全是被我们以前的事情吓的,其实哪有那么夸张,他是有才华的,自然不可能会在“民间”被埋没。
“我们现在是‘高手在民间,暂时被招安’。哪有什么背景不背景的,他们供着咱们还来不及呢……而且出了小错,你就说贵公曱司的人恐怕看不懂,叫个专曱业人曱士来详谈。随机应变不懂吗,你随便忽悠两句。”
黎簇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叹息道:“你胖叔白疼你了!一点他的精髓都没学到。”
我们这边又不像闷油瓶,油一点就行了,他那里工作出了差错才是真的不能混下去了,搞不好还得“进去”喝喝曱茶。现在这种替公曱司测试测试总防火墙的小工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足够了,至于紧张得跟骇客帝曱国一样吗?
黎簇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了,出点小问题不至于让我们都进局子。他松手道:“老大你去干什么?”
我笑了笑:“买网线,有人想上宽带。”
黎簇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想用宽带不会自己弄根线吗?又不用什么特殊配置……这年头,难道还有人找不到接口?”随后他恍然大悟一般,惊呼:“老大,你终于有妹子了吗?装宽带,登堂入室好手段啊!”
我忍住踹他的冲动,头疼道:“你想多了。”
黎簇马上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道:“我会告诉胖叔让他放心的。这个给你!颜色吉利,花好月圆啊!”
我一看,他从桌子底下抓了一根很长的红线出来,少说有五六米,原来是他自己偷着连到总交换器上的网线。
看来黎簇是在跟我玩双料,一直是用笔记本电脑上网,根本不是被我录屏幕的那一台台式。网线用红色的,估计是怕别的颜色混进去后不好挑出来。
我一时噎住,这小子比我想得要不可控得多,希望他能一直把这些小聪明用在正地方……不过,想想在封闭设施里的闷油瓶,自己的能力也不能用得太“正地方”,不然实在是活得太没有曱意思了。


十个小时以后,我才终于有时间看手曱机,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五条短信。
我没看就直接关掉了提示,倒没打算关机,因为过会就没有任何信号了。消息内容不用看,黎簇肯定对我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关注以及深切的鄙视。整个团的人都溜了,现在这时候肯定就剩他自己了,欺负新人嘛,大家都很有默契的。
嘿,鸭梨,玩耍赖,我还是能继续当你师父的。
我确实是寄网线去了,只是我没用平邮,用的还是“快递”。
东北边境,深山老林,这里似乎完全跟现代科技不沾边。
我也险些跟眼前这个地方产生关系,但这扇门,我也只能是站在外面看一看,里面那些东西,我并不感兴趣,跟那些庞大纠结的秘密和技术相比,我更关心的是那个用不了本地连接的人。
现代社曱会没有什么遥不可及的距离,只看你付出的金钱和精力到底值不值得。
我以前不能充分理解,但这一段时间的分离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事业,而是有某些人,让你确实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
十个月不见了,真的是好久了,都快要一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快一千年没见了,老曱子要是条蛇,都成精了。
既然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这里的门当然不是随便就能通行的,正当我纠结着要不要跟阿宁打个电曱话,让她行行好把我带进去的时候,边门自己开了。
远远看过去,门口有人跟门卫点头致谢,转身从边门出来。
他穿的是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颜色,我倒是没想到这里的技术人员可以这么随意,连制曱服都不用穿的?
等等,竟然还能打扮得这么二流子,这墨镜是怎么回事?看来七局的研究所完全不是我们认为得那么森严,坑爹啊!
更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听说连探亲假都不好申请的闷油瓶,我那个一根筋非要为某部门工作的作死朋友,竟然就紧跟着那墨镜男出来了。
说好的军事管曱制工作时间全程监控呢?
我心如闪电,转过了好多个念头:难道这小子一直是在忽悠我?其实这边工作起来花天酒地无比爽曱快,只是不愿意跟我们这一帮子野路子的家伙继续一起玩?毕竟国曱家公曱务员和free lancer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当初我不愿意来,不妨碍人家愿意被招安当小绵羊。
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闷油瓶关于“为什么去”的答曱案。
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曱案太明显了,都不需要他讲出来,亏我以为他是小时候对于那些训练和洗曱脑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有生之年一定要为最广大人曱民的利益奋斗。
“你怎么在这?”闷油瓶看见了我,显然他的视力比那个带黑眼镜的同事好得多。那人不会是青光眼吧?他们看起来就好像要去旅行一样,背着行李。当然了,中秋节是快到了,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过来看闷油瓶。
我租的越野车突然显得我更傻了,简直像把持不住自己的毛头小伙子。
闷油瓶转眼就跑了过来,看来他们局还有体能训练的项目,没把他们都养成胖子。
“小哥,我来给你送网线。”我非常尴尬地把东西从兜里掏出来,心说,现在转身跑上车装作自己是快递员的话,估计是不能蒙混过去了。
闷油瓶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手里的红色网线,我看着他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带着墨镜的男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看清楚我后,也恍然大悟地说:“哦,懂了,这莫非是哑巴你……”
闷油瓶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是,所以希望你把今年的假换给我。”
黑眼镜狂笑不止,非常自来熟地拍着我道:“我说哑巴怎么说他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假都补给我,第一年就着急休这么长的假……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小兄弟怎么称呼?”
乱七八糟的假?什么意思?产假吗?
我非常困惑,刚要自报家门,被闷油瓶一把捂住了嘴。
我心道,怎么了,这是怕黑眼镜查到我们以前的记录吗?我还没那么有名气吧,我又不会说自己的真名。
闷油瓶对黑眼镜道:“人你看到了,按约定,你中秋节的假得换给我。”
黑眼镜立刻道:“太坏了,我被坑了!虽然说是亲眼见了就给换……你怎么能让人在门口等着!我连一天都没有休到!收拾了半天行李,你就让我出个大门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闷油瓶却完全不管他,直接叫上我走人了。
我一头雾水,就听见黑眼镜叫道:“姓张的,我要去告发你!你骗假!”
闷油瓶回道:“配曱偶隐私。”
我懂闷油瓶的意思,这地方那些条款我也研究过,平级同事之间是有这个权曱利。不过,配曱偶?实在是……
黑眼镜欲哭无泪地看着我,哼哼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服了,配曱偶是没说性别,哑巴你把条款玩得熟,算你狠。”
闷油瓶没有说话,往我租的车那边走,我心里自然是帮闷油瓶的,他能放假我当然一万个愿意。
“等等!”黑眼镜又追上来,“那要是我也休不着陪产假和大病假怎么办?你这不就是坑我吗?我又没有女朋友,老曱子可是连男朋友都没有啊!那不都成空头假票了吗?”
我总算知道这个黑眼镜是换到了闷油瓶的什么假,这两个假,闷油瓶确实是用不着的。
闷油瓶难得有问有答了一次,道:“找。”
我心说,我好像不是你找来的,严格来说,是我来找的你。当然这些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闷油瓶能骗到假当然就最好了。
闷油瓶又对我道:“我们回家。”
黑眼镜欲言又止,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基曱地了,我乐呵呵地跟着闷油瓶往外走,远离了那片建筑,手曱机信号就变强了起来。我这才连上了数据流量,收到了昨天未读的邮件,是闷油瓶的邮件。
那上面写着:“探亲假不行,年假太短,我休婚假。”
早知道我应该先看完这封再出门,不该那么着急订机票!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不对劲。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6:00 +0800 CST  
番外它们在看什么

0.
“找到人在哪了吗?”张海客问旁边的技术人员。
“没有,不过杭州节点的记录有些奇怪。”
张海客自己去看加速播放的视频,发现应该连续拍摄的机房外摄像头,在几个固定时间点会自动关闭。
“应该是供电故障,”技术人员道,“但是连续一周都这样,不太正常。”
“最后一次故障是什么时候?”张海客问。
“刚好是升级准备的第一阶段结束后,就刚刚。会不会是汪家的人已经渗透进去了?”
张海客立刻调了杭州记录在案的负责人资料:吴一穷。
这是个普通人,一看就只是挂名的,本人的专业是地质考察。
“直系亲属都排查过了,他的两个弟弟肯定不是。还有个儿子,最近也来过,只有进入一楼大厅的记录,没有上九楼的。”
“职业?”
“可能是无业,没有任何记录。”
“没有任何记录是什么意思?信用卡和银行卡呢?”
“都没有,大学毕业后他就没有任何记录了。我觉得很可疑,但是年纪不对,太小了。”技术人员调了一份完整的文档出来。
张海客看着照片上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人,斟酌了一下道:“我亲自去一趟。”

1.
“裘先生,好久不见。”吴三省道,语气却并不怎么客气。
裘德考坐在轮椅上,道:“老朋友,何必这么见外,我还没有谢谢你带来这么好的生意。这一次如果成功,我们都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欢迎你来和我一同享受胜利。”
吴三省径直坐下:“我是来提醒你的,你的做法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如果不想再跟以前一样混不下去,就赶快收手,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
裘德考有些意外道:“我并不求利益,只是想完成一个梦想。在海对岸我失去的东西,想要在这里找回来。”
吴三省道:“不被接纳的东西,在哪里都不会被接纳。”
裘德考不悦道:“不管怎样,我都会试这一次。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三省摇头:“你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已经没有机会了。”
吴三省拿了一张照片出来,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看着镜头的男人似乎清楚这个方向有人,但他毫不在乎,看着这个方向的眼神非常平淡,甚至冷清。
裘德考脸垮了下来:“他怎么出来了?这是本人?”
吴三省道:“我不知道。他已经‘自由’活动了将近半年,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
裘德考平复脸色,道:“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我会调整计划。”
吴三省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再见。”
“你要退出?”
吴三省神色一暗,道:“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2.
解连环把手里的水递给吴三省,后者没有喝,只是看着候机大厅里匆匆忙忙的人,仿佛入定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想太多,你还有机会。”解连环道。
吴三省还是没有动,过了一会道:“我始终想不透,文锦为什么要装死骗我。我一开始确实目的不单纯,但后来对她都是真心的。”
解连环拍拍他道:“不用管什么真心假意,留得住她就行。”
吴三省皱眉道:“怎么留?这件事不解决,她只会继续躲着我,就算解决了,她也不会留下。我知道你们有纪律。”
解连环干笑了两声,道:“不要说‘你们’,我已经退了。你猜什么情况下可以增加知情人?”
吴三省摇头。
“结婚。”

3.
张起灵眼前是漫漫黄沙,眼前的界碑已经开始有了风化的倾向。跨过这条线,古潼京内再没有属于终极的监控设施,就算内部恢复供电,录像也不会主动被送出去,只会留在古潼京内部。
这是新与旧的界限,也像生与死,跨过去,如同进入一座沉睡的坟墓。
汪家人已经舍弃了这里,但陈文锦还没有。初代的识别机制实验品就在她的手里,想知道吴邪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抬头看向视频接收端,对它道:“再见。”

4.
广西机场,潘子打开手机,等待吴三省最新的指示。不出意外的话,七个小时后他将到达一个边境小村,这里的缉毒警察刚刚查了一批越境进来的货物,翡翠和金条之外,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高温……超导……材?”潘子看着那一长串,只念出了这几个汉字,里面列着的化学式,他完全不认识。
吴三省打来了电话,信号非常差,背景中有风沙的声音:“看到了吗,把这一批私下收回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明白!三爷,这是什么东西?我念都不会念,不好跟人说啊。”
吴三省骂了一句:“老子也不会。”

5.
陈文锦裹紧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太久没有接触都市生活,她有点不适应。霍玲倒和她正相反,能够重新以自由的身份活动,她很高兴。北京干燥的沙尘比沙漠中柔和太多了,她已经不那么年轻,也不像从前那么娇生惯养,却还像小姑娘一样爱漂亮,想摘掉脸上的口罩。
“别!”陈文锦阻止她,“我们不知道哪一方最终会拿到‘它’,不要在有监控的地方留下行踪。”
“有起灵呢,怕什么!”霍玲道,扯下来自己的口罩。
陈文锦见已经来不及了,有些无奈:“你不能总依赖他。而且吴家的人都不会太简单,小邪小时候的能力你也知道,现在他重新进来,所有势力都要洗牌,我们还是小心一些。”
霍玲对着手机屏幕看自己的唇彩,眨眨眼睛道:“陈姐,吴家的人不简单,你说的是‘他’吧?你躲的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陈文锦把眼睛转了一个方向。
拐角有个中年男人抱着玫瑰花。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6:00 +0800 CST  
6.
胖子抱着盒饭回到病房,站在门口突然愣住了。张起灵拿着解家新给他的设备,对着病床上的人,似乎在拍照。
胖子伸头看过去,吴邪睡相很正常,完全不需要拍下来当笑料啊?
“小哥你干什么呢?”胖子忍不住问。
张起灵把图片传到笔记本上,开了图像识别程序,把所有模型数据都记录了下来。
胖子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只看出来张起灵把吴邪的照片都留起来了。
“要不,你在船上拍的那张我再发给你吧,”胖子好心道,“那个比现在帅。”

7.
“花姐,又干嘛呢?”霍秀秀问。
解雨臣把手里的手机翻了过来,放到了桌子的一角,回头道:“你怎么来了?”
霍秀秀有点不高兴:“这可是我家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了?”
正在检查网络环境的一个男人抬起头来,他戴着一副黑色底的眼镜,但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墨镜。
“哑巴张什么时候到?”黑眼镜问。
“哑巴张?”霍秀秀转了转眼睛,“这外号还挺传神的。我来就是说这事,我哥说他们已经走了,怎么办?”
解雨臣皱起眉头,问黑眼镜:“你能不能做?”
黑眼镜耸耸肩,道:“开箱除灰还是贴膜,八十一套整机清洗,给钱马上开始。”
“你专程来这里赶拍卖会,不会没有理由。你是不是也有开发权限?”解雨臣面不改色道。
黑眼镜抬起眼睛,道:“我来这确实有个很重要的理由——”
解雨臣和霍秀秀都看向他。
“这家饭店好吃。”
霍秀秀奇道:“新月饭店哪有好吃的菜,我怎么不知道?”
“青椒炒肉。”

8.
“你怎么了?”梁湾问自己隔壁的同事。
他们实习组接到的活都比较没劲,不会看到什么特别大的爆料。单人的观察房,顶多有人比较无聊在浴室打手枪,跳过不看就是了。
隔壁的男人神色古怪,半天道:“我们俩换个组行吗?”
梁湾笑道:“我在听婆媳吵架呢,你真的要和我换?得写争论点和财产分配。”
“换换换!”男人忙不迭点头,“赶紧换!我这……你是女的,你接受能力强。”。
梁湾有点不乐意,这看似是句好话,其实有点性别歧视的意思。她刚打算跟这人好好理论一下,一看到他那边的几个屏幕,又闭嘴了。
“这屋里怎么是两个人?”她问,感觉有点脸红。
男人几乎要哭了,道:“我不知道啊!送来就是俩,我已经记了一半了,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替我吧。”
梁湾看了他的记录簿:
你别生气了。
我睡椅子。
你在那怎么睡,快点过来。
梁湾道:“那你过会自己补过程报告啊,监控规格这么高,红外都开了。”
男人僵住了,道:“可我没看过G V。”

9.
“咱们老大吃大亏了你们知道吗?”穿着白衬衫的小张对旁边的几个人道。
“不可能吧——”这些人显然都不信,“他不是都要退了?还能吃什么亏。”
小张摇头:“他不能退!他走了项目就上线不了了,起码得再待一年。没看老大对外档都销了?”
这几个人马上有了兴趣,道:“真销了?那老大的在职补贴转给老婆了?”
小张高深莫测地道:“亏就吃在老婆上。”
“别瞎说了,老大的老婆死心塌地我们早听说了,就是审核还没下来而已。”
“真没骗你们!”小张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我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10.
汪灿是个新人,而且是个经常倒霉的新人,头两次任务都失败了不说,停职调查期间在咖啡馆上个网,电脑还蓝屏了。
出于谨慎,他顶着挨骂的风险打电话给自己的组长。
“损失呢?”对方没好气道。
汪灿却想不出自己的mac有什么值得留心的资料。他只是一个基层,连得到的卫星监控视频都有分辨率不够的问题,非常模糊,时间点也是西沙群岛事故之后的,本来也没有录进去什么。
“应该没有。”
那边一下就挂了电话,留下汪灿对着启动不了的笔记本暗暗叹气。
汪灿身后第三个卡座里坐着一个胖子,他举起超小杯的卡布奇诺,向服务员要求续杯,同时把一小段视频压缩打包,命名为“这才是他第一次亲你.AVI”,发给了一个网名叫天真无邪的人。

11.
“云彩妹子,你别哭啊,车我这不是还给你了吗!”胖子着急道。
年轻的小姑娘红了眼眶:“我第一次出山来打工,就被你偷了车。你现在还来有什么用!我都被辞了。”
胖子拍胸脯:“不就是找工作吗,我给你找啊!”
云彩眼泪掉了下来:“别骗人了,上次能当业务员,还是阿爸给我托了关系。我什么都不会,也没文凭,根本没人会要我。”
“我要我要!我要啊!”胖子急道,“你别哭了。”
云彩擦擦眼睛,嘟起嘴:“你这人说话真讨厌。”
胖子也乐了,道:“我不开玩笑。”

12.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吴邪问,“我后来看了那地图好几遍,还是不知道你怎么拿到里面处理器的。难道他们没用液氮?”
张起灵道:“用了。”
吴邪摸了摸头:“小哥,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了,你告诉我吧!”
张起灵径直走到浴室,打开了淋浴喷头,水立刻兜头浇了下来。
吴邪目瞪口呆,愣了一会才替他关上,道:“你干什么!衣服都没脱就冲水?夏天也不能这么洗啊!”
张起灵的短袖全贴到了身上,勾勒出非常精悍的线条。
吴邪看着他下巴上的水滴落到衣领上,又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这样。”
“啊?”吴邪不明白。
秋老虎似乎热得离谱,水落到张起灵的身上,有部分很快就干了。
“汽化,蒸汽层是隔热的。”张起灵解释道。
吴邪一瞬间懂了,道:“气态氮隔热层?哦,确实……”他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不太对劲,“小哥,你好像很热……”
“嗯。”


楼主 十翼  发布于 2015-01-29 02:07:00 +0800 CST  

楼主:十翼

字数:288644

发表时间:2015-01-21 20: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28 06:44:2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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