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明灯》(温馨慢热)

【章十三 源头】

吃完早饭上车,我先潘子一步占了副驾驶座,胖子坏笑着冲我挤眉弄眼:“哟小天真你这么思念你家胖爷啊,怎么着,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摸了摸脸上被雷出的鸡皮疙瘩:“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自个儿是月?也对,你是月半嘛,瞧我这记性。”

他“切”了声,忽然压低声音朝我勾了勾手指头:“小天真,问你件事。”

“你问。”

“昨儿夜里胃痛了?”

我狐疑地瞥他:“是,怎么?”

“嘿,难怪。昨天小哥去了药店就直接回宾馆了,我开始还纳闷,后来想到你吃面放了那么多辣椒保准得遭殃,小哥搞不好是巴巴赶回去伺候你,没想到真被我猜着了。”

我一时语塞,这话让我怎么接?

“小天真,这么多年兄弟了,你给我透个底呗。”

“透啥底?”

胖子瞟了眼后视镜,声音压得更低:“你和小哥到底啥关系?我咋觉得他把你当自家媳妇似地着紧?”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嘴巴这么欠抽的人?

我忍了半天才忍下想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你打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哥们之间相互关照不挺正常的?不然照你这种说法,那些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家伙,其实一个俩个全是情圣?”

“装傻吧你就。”胖子嗤笑,脸上表情很正经,“小哥对你态度不一样你别告诉胖爷一丁点都没觉察出来,喊你声小天真,就真当自个儿天真又单蠢了?”

我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也没什么,别往心里去,就当胖爷刚是在放屁。”严肃了不到一分钟,胖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他不继续,我自然不会挑话头,这个话题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打住了。

侧头看了会窗外风景,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昨晚先是胃疼,后来又梦境不断,搅得一晚上没睡好,我顺着困意闭上眼,打算打个小盹来补充精力。

在车上一般是很难睡安稳的,尽管胖子开车技术不错,一点都不颠簸,但仍旧没法真的睡熟过去。半睡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糊睁眼,外面天色阴沉,早上还能见着半边的太阳此时全无踪影,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脖颈处没有想象中的酸痛,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呆了会,才发现有双手分别搭在椅肩两边,双掌伸出扶在我的脸侧,好让我睡着时脖子不至于弯得太厉害。

这会儿,我正靠在右边那只手上,掌心和脸上的皮肤严密贴合。

心中一暖,同时又有些无措,我坐直身子,那双手立刻拿了开,抬眼看向后视镜,正好和张起灵的目光对上,无声对望了片刻,最后还是我先挪开了视线。

心跳的速度有些失常,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转头问胖子:“诶,我们这是往哪儿去?”

“靠你啥时候醒的?”胖子先是被我突然说话吓了一跳,随后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我很无辜地摊了摊手:“真是不好意思,没人和我说过。”

“是距离兰州市七个小时车程的祁连县,差不多还有两小时就能到了,我们从那里深入祁连山脉。”

“哦。”

“说起来,小天真,那个所谓的‘弱水之源’,具体是什么地方你们搞清楚了没?”

“大致上可以确定。如今的黑河源头是西岔黑河与东岔八宝河,而这两道源流又发端于祁连山洪水坝八一冰川和景阳岭冰川,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误,那张帛上所指的‘弱水’是黑水河的话,那么源头不外乎就是西岔黑河与东岔八宝河的交汇处,要么就是两处冰川。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了想,摇头:“没什么,我自己也没想清楚,别问了。”

“这些玩意可真是要人命。”胖子耸耸肩,“算了,动脑筋的事胖爷还是不掺和了,不如专心干些体力活来的实在。”

我点头:“你知道就好。”

我们是早上五点半从兰州出发的,到祁连县时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吃过饭,胖子说要出去转悠转悠顺便打探下消息,这个县城靠黑水源头这么近,搞不好会传下来一些传说故事什么的也说不定。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33:00 +0800 CST  

潘子估计是闲着无事,就跟着胖子一道走了。我看着那愈发阴沉的天气是一点都不想动,还是研究下带来的资料比较靠谱。

因为不能确定西岔黑河和东岔八宝河交汇的源头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所以为了方便行事还是在镇上的招待所要了两间房,依旧是我和张起灵一间,胖子私下里淫笑说是为我俩创造机会培养感情,结果被我在肚子上揍了一拳。

盘腿坐在床上看资料,我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如果弱水就是黑水,为什么昆仑之丘是在黑水之前,而其下才是弱水之渊?”这算是一直以来我最大的疑惑,要说《山海经》年代过于久远,其中记载不可尽信,这我也知道,可若是摆这个明显的疑点不去理会,又觉得格外不爽。

“你弄不清楚的事,前人也未必就清楚,何必烦恼?”

一直坐在床边当背景的张起灵忽然开口,我想想他说的也有点道理,《山海经》里记录的那一系列山啊水啊又有谁真的一一闹明白过,这次若不是帛上直接画出个祁连山水脉图,那光是确认“弱水”在哪都够我们头痛的了。

得,走一步看一步呗。

这样想着,我也懒得再看那堆资料了,一股脑给塞回了包里,刚准备说什么,外头“哗啦”一声,大雨居然就这么下了下来。这雨势那叫一个大,天像被捅漏了一般,雨水不要命地往下砸,那势头像是恨不得在地上砸出个坑来,我目瞪口呆地瞅了会,转而想到外出未归的胖子两人,这会儿指不定被淋成啥样了,不仅致以深切的同情。

人是说曹操曹操到,换我这成了想曹操曹操到,同情和一小点幸灾乐祸还没散去,门口就传来震天的门铃声,张起灵起身去开了门,胖子和潘子两人一身狼藉地跑进来,脚底下一踩一个水印子,那惨模样,跟刚跳河自杀又被捞起来似的。

我去卫生间拿了两张干毛巾扔给他们,胖子一边骂“贼老天”,一边说:“同志们,爷冒着生命危险,终于打听到了对组织有利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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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故事】

胖子口中的有利情报,其实是一则故事,或者说,是一个在当地流传了很多年的传说。

相传在许久以前,这儿本有一个村落,而在那黑水河中,生活着一位河神。这位河神每到满月之时,就会于黑水之上兴风作浪,以至于河水倒灌、良田尽毁,年年如此,搅得此地百姓苦不堪言。

某一日夜里,村长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和他说,河神本为上界仙人,后因种种因缘下界镇守于黑水深处,永不得返。为了平息河神怨气,需于满月之时献上祭品,如此方能保得一方平安。

村长醒后对这个梦记忆犹新,他反复寻思惊疑不定,就招了另外几个在村里有名望的长老一起讨论。几人商讨后的结果,是觉得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把这事通报给了所有村民。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村长如约献上祭品——三头牛三头羊,然而,灾祸仍旧没能避免。

那个晚上村长又做了个梦,梦里那人告诉他,河神要的祭品,不是牛羊牲畜,而是一对童男童女的,也就是活人祭。

村长吓坏了,失掉几头牛羊无所谓,可是拿着孩子的命去当祭品,这种昧着良心的事谁敢干?更何况,谁家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掌中宝,怎么舍得送出去当活祭?

原本想着这事就这么算了,河神发怒虽然每每让村中损失惨重,但也还不至于活不下去,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总好过让自家孩子白白送命。然而,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也没细说,大致就是那河神要求得不到满足开始发飙了,以前只是月圆之夜瞎折腾,现在成了隔三岔五就折腾,而且程度还升了级。

这已经够惨了,哪晓得更严重的还在后头,先是村长家养的家禽家畜不知染上什么怪病,接二连三暴毙而亡,紧接着如瘟疫般蔓延至全村,速度之快,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33:00 +0800 CST  

村里人心生恐慌,有人说这是忤逆河神而遭到的天谴,随着情况愈演愈烈,迫于无奈,村长最终选择了妥协。

而献上的第一对祭品,就是村长的孙子孙女。

那个夜晚,他亲手将那对孩子推入了黑水之中。

……

“没了?”故事卡到这里没了下文,我很愕然。

“没了。”胖子摊手,“你还指望能有个斩妖除魔的后续不成?据说活祭这项活动一直秘密持续到新中国成立之前,后来就祭品就由童男童女换成牲畜了。”

“不是吧。”我倒抽一口冷气,虽说中国民间自古都有祭神的习俗,在某些偏远地区拿活人祭祀也并非没有,但要说持续到了近代,这可真是有够惊悚的:“这些你都是打哪听来的?”

“嘿嘿,胖爷我打听消息自有手段,小天真你羡慕不来。”那得瑟样看起来实在碍眼:“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可知道那河神的真身是什么?听说啊,是一条青白色的双头蛟。”

话说到这份上,我总算是听出点猫腻来了。

童男童女活人祭,双头蛟,这单独看起来是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如果再联想到黑城黑将军的传说,那就有些问题了。

在与黑城宝藏相关的传说中,大多有提到黑将军的那双儿女,且不论其它众多版本,单就我手中那本无名古籍上便有所记载,那对被活埋的孩子,以及他们所化身的青白双蛇。

被活埋的儿女——童男童女活祭;

青白双蛇——青白色的双头巨蛟。

要说这两个传说一点联系都没有,那未免太过凑巧了。而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就是不知道那所谓的河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在水底下若是碰到那么个大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又不是上演好莱坞大片《狂蟒之灾》,反正小爷是没兴趣和那种体积的长虫打交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巨蛟真的存在过,这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早该死透了。

外头的雨下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下来,我正忧心着,忽然门铃声响起,我一呆,这会会是谁来找我们?

潘子去开门,在门口张望了半晌,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信封:“没看到人,就看到地上摆着这个。”说着把信封递给我。

“这啥?”疑惑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对折的纸打开,上面画了一幅画,是巨蛇噬人的场面,背景是在某条大河之上。这张画手法拙劣幼稚,但是蛇口处用了极鲜艳的红色,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张起灵从我手中拿过画纸,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是新鲜的血液。”停顿了一下,又说:“人的。”

我皱眉:“这什么意思?哪个家伙这么无聊放这种东西到我们房门口?吃饱了撑得慌是不是。”

“貌似,”胖子凑过来瞧了几眼:“咱被威胁了啊。”他指了指画上的巨蛇和蛇口中断成两截的人体:“这不就是警告我们别乱想些有的没的,否则必将死于某长虫的巨吻之下么。”

我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在埃及,打扰了人法老安宁死神之翼就必将降临啊?”

“嘿,不然你说,总不能是人巴巴送了张画过来给你鉴赏吧?”

“你们不觉得奇怪?”我无意识地蹂躏那个土黄色信封,折来叠去:“我们刚到这没几个小时,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盯上?”抬眼看向胖子:“我说,是不是你之前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

“这种低级错误。”胖子冷哼,一副“老子不屑理你”的模样。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胖子这人油滑得很,向来只有他忽悠人家没有人家忽悠他的份,忽然眼神瞟到电话,我一拍脑袋:“这蠢的,直接打到前台问问刚才上来了什么人不就得了。”

想是想的好,电话打过去,前台小姐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刚才根本没有来过人,并且反复强调自己一直都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不曾离开半步,甭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耗子都没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人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再质疑就说不过去了。挂了电话我很是茫然,这是演哪出?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鬼了?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33:00 +0800 CST  
十五章单独发,因为后面跟着两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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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尸骸】

关于那个信封的来历,我们并没有太过深究。

虽然那画莫名其妙了点,用鲜血做颜料渗人了点,但并没有给我们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损失和伤害,所以也没必要看得那么重,心里有所防备就足够了。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开始放晴,丫就跟一抽风的小破孩子,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是在第三天才启程前往黑河大峡谷的,那儿离祁连县不算远,半夜出发,凌晨就能到。

要说为啥选这么个时间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黑河大峡谷被称为世界第三大峡谷,虽说因地势险峻和其他种种原因旅游业没有得到较好的开发,但仍能吸引不少探险队和资深驴友。这个时节刚放完五一长假,离酷暑又还有段时间,所以前来的人并不多,但为了保险起见,行动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黑河大峡谷全长八百多公里,有的峡段水流湍急势若奔雷,有的峡段则蜿蜒荡漾一派温和,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目的地河床宽阔、水势平缓,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潜入水下探查。

其实提到水葬,大抵的方式有三种:飘尸、投河和撒灰,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孑然一身的葬法,而在水底修墓室,这种做法在历朝历代都鲜有听闻,其中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轻易能够负担的,所以也几乎无人使用。

可西夏的水葬很有些不同,我们称其为“凿石为穴”。

《西夏书事》上有所记载,西夏的太祖皇帝李继迁在进行反宋战争期间,把自个的先祖彝昌葬在了榆林红石峡。他把河水给堵住,将其引向北流,然后在裸露出的河床石板上凿出一个深穴,将先祖遗体埋入深穴中后,撤掉堵住河流的水坝,使河水重新灌入河床,也一并掩去了他先祖的墓穴。

这种方法用来防止盗墓贼,的确有效,可也并不意味就没有人破得了。至于为啥彝昌的墓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不好意思,史书上明确记载李继迁同学他压根没送任何东西给那位先祖作为陪葬品一同下葬,既然如此,谁还有那闲功夫去盗一水底墓?

盗墓贼嘛,向来都是无宝不欢的。

我们到达黑水源头时,才只是凌晨三点半,满天的星子在头顶闪得正欢,一勾弯月挂在天幕一角色泽莹润,倒也使得天色并没有那么黯淡。

张起灵和胖子打算先下水去探探虚实,我则和潘子守在岸上。他们一人腰上系了一条长绳,我握住张起灵的那条,手心莫名发汗,赶紧在裤子上擦干重新两手握住,生怕到时出啥意外我来不及把他拉上来。

换好装备他俩就潜入水中,我坐在地上望着河面发呆,潘子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侧,身姿沉稳坚定。

他跟在我三叔身边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算是三叔最为信任的心腹,虽说肚里墨水不多,平日里也一脸实在相,但做事果断干练,经验极其丰富,真要动起手来,也是个砍人如砍瓜的狠角色。

不像我,除了肚里有些墨水,其他啥都不行。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身边有这些人,估计早就成了阎王殿里的常客。

想着想着又想到那闷油瓶子,那家伙穿上日常休闲服的时候,给人感觉也就是一高高瘦瘦没几斤肉的气质美青年,脱下衣服才知道丫身材有多好,那种埋在肌理深处引而不发的爆发力每每都把我羡慕得死去活来,气场全开时,那种犀利强硬的感觉,得用坚如磐石来形容。

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有他在,都会觉得安心。

当然,这种话我是死都不会说出口的,忒丢脸了不是。

等了半个小时,那两人才浮出水面,胖子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走近了他把手里的玩意儿往我跟前的地上一丢,我一看,估计脸绿了:“操你捡个干尸上来作甚?”

六月的天水温还很低,各自披上一条大毛巾后,胖子才板着张脸说:“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我询问地望向他。

“那河底下有不少尸骨,都是很完整的人类尸骸,而这一具,”他指指摊在地上的那坨:“是比较新鲜的。”

听了他的形容词我胃里一阵翻腾,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直觉感到更恶心的还在后头。

果然,潘子蹲在那干尸旁左右拨了拨,然后说:“这人,是因浑身血液被吸干而死的。而且,”他微皱起眉毛,又仔细看了几番,语气颇有些不确定:“咋感觉像是被啥东西吞下去之后又给吐出来了?小三爷你看,这具尸体没有皮肤,但不像是被剥掉的,倒像是——”

他还在想词,那边张起灵给他接上了:“被酸液腐蚀掉的。”

“对。”潘子一捶手,“就是这么回事。”

我听得茫然,也忘了去犯恶心了,问:“这怎么回事?血液被吸干,这不吸血鬼的爱好么?不对,本土的话应该是僵尸。可我没听说过僵尸有解决猎物后还用浓硫酸去毁容的习惯。”

“小天真你莫不是忘了那黑水河神?”

我嘴角抽了抽,“胖子你家养的蛇是吸血的?”转念一想又不对,人河神据说是蛟,谁晓得蛟的进食方式是咋样:“不是说献给河神的活祭都是童男童女吗?你俩在河底下看到的尸骸是?”

“谁有心情去注意那些,不过拎上来这具新鲜的看那身型倒确实像个小娃娃。”

闻言我看向那具尸体,高度约莫就只到我腹部,可仅凭这个,也实在不好做判断。

“不是说在新中国成立后祭品就改为牲畜了么?为什么水下会有那么多尸骸?这里会有这么……新鲜的尸体?”说到这我忽然一个激灵:“等等,既然留有尸骸,那么是不是说明,那所谓的河神都是把祭品吃下肚后在胃里头过一遍再吐出来?”

“还有,如果假设成立,那么也就是说那不知道到底是啥玩意儿的河神还活着?我靠那得有多老啊?若是换一个角度想,河神不存在,远的咱就不提了,就近而言,这具尸体又是何人何物因何而为?”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36:00 +0800 CST  
【章十六 摸金符】

对于目前的情况,暂时可以做出三种假设——

其一:河神一直存在,并且活祭从未停止。

其二:河神曾在存在过,但如今已经消失,可村民因为习惯使然或者其他原因,依旧将活祭的传统延续了下来。

其三:河神仅仅只是传说,但村民却因某种不知名的理由将人残忍杀害并且沉尸河底。

不管是哪种假设,其情况都不是我们所乐见的。

正各自沉默着,我看到张起灵看着那具尸骸眉头一蹙,走过去在它身上摸索了半天,随后起身转向我们,摊开的掌心摆了样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我们仨盯着看了一会,还是胖子最先嚎了一嗓子:“靠,这不是摸金校尉的摸金符吗?”

他这么一说,我再瞅那玩意儿,脑袋里有了概念立时也给认了出来。“这么说这还是位同道中人?”想着我黑线了一把,“这体型也太袖珍了吧。”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看起来有点像缩骨奇术啊。”胖子摸着下巴眉毛皱成一根线,“诶,小哥,你不是会缩骨术么,你看这人是不是?”

张起灵瞥了两眼,没说什么,只是把披身上的毛巾往我这一扔:“我再下去一趟。”也不等我们给出反应,就直接下水去了。

他这一走我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可现在只要一看到地上那具尸骨就难免会胡思乱想,生怕水里窜出个啥东西把他给叼走了。按说凭张起灵那身手也轮不到我来担心,可就是控制不住也没办法。

等了小半个钟头人还没上来,水面安安静静的,一丝波澜也无。

然而在这种沉静的表象之下,不知吞没了多少条生命。

怎么还不回来?我有些坐立不安,皱着眉来回踱步,胖子郁闷地道:“小天真,你消停会成不?爷被你晃得眼晕,你是想学那孙猴子招土地公还是怎么着?”

潘子也跟着说:“张小哥不会有事的。”

听他们这般说,我也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担心得太过了,只好稍稍压下了逐渐沸腾的躁意。又是十来分钟过去,就连胖子两人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的时候,水面忽然一阵剧烈波动,那闷油瓶子总算是冒了头。

我心下一松,再看时却觉不妥,原本背在背上的氧气瓶不知去向,胸前的衣服有道长长的裂痕,从右肩一溜到左腹,隐约还能看到裂痕下的暗红。

受伤了?我跳起跑到他面前想看看那伤口,却被他一手挡开:“别碰。”

我一愣,没料到他会拒绝:“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他仍是挡着我:“别碰,有毒。”

啥?有毒?我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你爷爷的,那就更得看了。”

他看我的目光带了些无奈,我不解,却听后面的胖子笑出声来:“真是关心则乱,你忘了小哥他那身宝血了?不敢说百毒不侵,至少大多数毒素是奈何他不得的。”

我这才想起张起灵的血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张家家传甚久且家底丰厚,自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偏方,张起灵作为这代唯一的男丁,从小就被各种药浴和丹药滋养着长大,随着时日积累血液中也残留了浓厚的药性,普通的毒物不仅毒不倒他,反而可能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但这又如何?该担的心仍旧不会少。

“小哥,是什么伤了你?”比起我对那道伤口的耿耿于怀,胖子显然更在意致伤的原因,我也好奇,竖起耳朵等答案。然而张起灵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没看清楚。”

这个回答并不在预想之中,我们面面相觑。

之前张起灵独自返回水下探查时,胖子就曾说过这段河床深约二十多米,不能说一目了然,但若真要隐藏个体型较大的生物而不被发现,可能性也是极小的。

可是,第一次两人入水并没发现异象,第二次张起灵却带伤而返,这又是怎么回事?

速度快到连那瓶子都无法捕捉的,会是什么?

怎么想怎么蹊跷,我烦躁地捏了下眉心,余光瞥见张起灵的伤口尚在渗血,忙扯了他去上药包扎。

伤口很长,需要用防水的绷带一圈圈裹住,他自己不方便动手,我坐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帮他包扎。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3:00 +0800 CST  

两人间的距离靠的很近,我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带起的瘙痒,那种麻麻的感觉似乎一并传到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此时晨光熹微,启明星业已隐去,东方天际孕育着一抹淡色金红,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他的身体披着微薄的流光,皮肤上每一道伤痕都清晰可见,那一道道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痕迹,都在无声的诉说他所经历过的每一场惊心动魄。

在经过胸口一个约莫有成年男子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伤疤时,我停下了包扎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这是某次他为救我大意之下被怪物的利爪穿胸而过所留下的,九死一生逃出险境之后他在医院里昏迷了足足三天才终于转危为安,而那三天我觉得自己也被担忧和愧疚磨去了半条命。

那样脆弱的张起灵,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

下颔被人捏住,使力抬起,目光对上那古玉般的眼睛,沉沉的一汪。

“在想什么?”他问我。

“啊?”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不禁有些窘:“呃,没什么。”

扬扬下巴示意他松开我,他会意地撤了手,我低头专心帮他将余下的绷带缠好,随后退了开:“这样就可以了,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张起灵点点头,容色间不以为意,他似乎一向如此,对和自身有关的事都吝于关注,从不挂怀于心。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他对我们说,拿出一枚龙眼般大的珠子,半透明的珠身裹着内里一团乳白色的混沌,色泽晦暗陈旧,看得出来遗落在河底有些时日了。

乍一看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心下不解,不知他捞这么个珠子上来作甚。

“认不得这个?”张起灵淡淡扫我们一眼,虽用的是问句,但语气里真听不出几分疑惑。

“认不出倒也正常,这珠子本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况且也不常见。”顿了顿,他又道:“这是一枚图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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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图珠】

从张起灵口中我们得知,这图珠曾经有段时间在发丘中郎将中小范围风行过,可后来终因种种原因而淹没于历史尘嚣中不复提起。

制作图珠的材质只能选用极少见的霭石,这种石头少见却没什么价值,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它内里包裹的那团霭气见光则散的特性。

后来有人利用盲刻技艺在霭石内部雕画刻图,平常时候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唯有置于阳光下照射数分钟后,待到霭气散尽,方能看到其中内容。

不知是哪位前辈想到利用霭石的这种特性来传递信息,于是渐渐有了图珠的出现。然而霭石终究难寻,图珠的技艺说来也是不大上得了台面,仅仅也就是仗着鲜少有人识得,十分里侥幸成分占了六分有余。

如此,被淘汰是必然的。

图珠出现宛若昙花一瞬,也不会有人特意去收藏,因此存于世的数量相当之少,会在这里找到一枚,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胖子提议看看这珠子里都刻了些啥,搞不好还是那位不幸葬身水底的同道遗落的,若是如此,或许里头记载了什么线索。

据说霭石中的霭气一定要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才会散去,起先胖子不信这个邪,拿着电筒照了半天结果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丧气的收了手。

太阳才刚露出薄薄的一角,光线并不炽烈,张起灵用两指捏着图珠冲着光亮最盛的方向站了快半小时,我们才看到那珠里的霭气一点点淡了去,直至完全没了踪影。

珠子内部是密集的黑点,透过阳光在地上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椭圆形阴影。

这是什么?

张起灵慢慢转动图珠,调整角度,地上的投影跟着产生变化,最后由椭圆形变成两个字:月氏。

月氏?想到刚刚那鸡蛋大小的椭圆,再看看地上这俩字,我脱口道:“不是吧,难道是返魂香?”

另外三人都闻声向我看来。

“返魂香?那玩意儿不是传说么?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胖子问。

“我曾经看过东方朔所著的《海内十洲记》及《汉武帝内传》,其中有记载返魂香是由西域月氏进贡给中原的,那时正是汉武帝执政时期,月氏一共进贡了三枚返魂香。据说其‘大如燕卵,黑如桑椹,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3:00 +0800 CST  

“啧,古人就是喜欢夸大其词。”胖子不屑地撇嘴。

“不是夸大。”张起灵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图珠上:“返魂香确实是奇宝,能活死人、能肉白骨,并非世人胡乱捏造。”

“哈?真的假的?”我吃惊的张大了嘴,真是如此的话,这东西未免也太逆天了,“难不成你见过返魂香?”

张起灵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这家伙有什么事不想说,那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撬不开他的嘴,打破沙锅问到底也要看你摔不摔得烂那口锅,我自问道行不够,放弃了追问的想法。

“甭管那玩意儿是不是真那么神,这都和咱这次搭不上啥边吧?与其想这些,还不如费心思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咱这可是连那斗的边边都没摸着。”

胖子说的有理,于是图珠和返魂香的事被我们暂且搁置。

先前我说“凿石为穴”这种水葬方式并非没人破得了,话是没错,可事实上真要操作起来难度也相当高,一个不小心引得河水倒灌,就很有可能将墓中的东西全部破坏。

而我们要面对的难题不止这一个,还有那潜藏的杀机。

就张起灵胸前的那道伤,换作是我,不嗝屁也得去掉半条命。

商量了一下,我提议不如先打道回府,休整个一两天再过来,也好避免张起灵的伤口恶化,只是那闷瓶子却不领情。

“别回去。”他摇摇头,接着道:“那里的人有些不对劲。”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继续坚持下去,得,本来也是我自个没事瞎操心。

“吴邪,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那些野史传说里,黑将军要把一双儿女推入井中活埋,并且在城破之时才杀了自己的妻子?”张起灵忽然问我。

“嗯,是有点奇怪,怎么?”

“知道咒缚吗?”

“……听起来像诅咒之类的?”

“西夏崇佛,然民间多有异人擅巫,巫分黑白,白者为善,黑者为恶,而咒和蛊则是黑巫中的常见手段。一般来说,诅咒是借助语言的力量来达到惩罚施术者仇人的目的,巫术需要媒介,大多是用施术者的鲜血。然而还有一种,由第三方施术,以受术者至亲血脉的性命为引实行咒缚,被咒缚的那方将永远以施术者所限定的形态存在,肉体被毁灵魂被缚,永不超生。”

“所以,”我若有所得的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其实黑将军的儿女是被人下了咒缚,而他们的娘则作为媒介而死去?”

张起灵“嗯”了声。

“只能以施术者所限定的形态存在……那么,传说中的青白大蛇,或者——”我指了下河水:“那搞不清到底是啥的河神,很有可能真的是那俩悲催的娃?”

他没做声,不过看表情是默认了。

“小哥,你方才在水里看到了什么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潘子开口问。

张起灵闻言看了他一眼,眉峰动了动,随后说:“是,我看到了一个石头做的蛇雕,埋在河沙里,只露出半个头。”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那脑袋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可是我和胖子第一次下去的时候这石雕是不在的。”

胖子点头表示赞同。

“或许是你们没注意?”我不确定的说。

“不会,这不重要,那东西也许是活的。”

“活的???”我们相顾愕然,“你不是说那是石头做的吗?”

“是石头,可我身上的这道伤也是那东西弄出来的。”

“你之前说没看清楚伤你的是什么。”我看着他皱眉。

他不语。

我对这人这副德行十足的头疼,其实转念想想也明白了,先前不说八成是怕我们担心,以前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是能自己解决就先解决掉,可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他又道:“那个石雕,是入口。”

……我必须得承认自己被绕晕了。

“我说小哥,你一会说那是石头,一会说那是活的,一会又说那是入口,这忒玄幻了咱大老粗听不明白你瞅着能不能给解释看看?”

胖子一脸苦逼像,看来被绕晕的不止我一个。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3:00 +0800 CST  
【章十八 蛇口】

张起灵沉吟了一会,说:“那尊石雕,应是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化身活物噬之,我和胖子身上有常年浸染下来的死气,所以它没有在第一时间活过来,但也仅仅只是迟缓了它的感官。”

“凿石为穴这种葬法,必然会有个入口,因为有滔滔河水的掩饰,入口较之于地底墓反而更为明显。可我四处看过了,没有任何痕迹,唯有那尊石雕,它嘴部张开时,恰好能容一人通过。”

“所以,那就是入口。”

这想法可真够……怎么说,匪夷所思?

听完解释我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也是,谁乐意钻到一巨蛇的嘴巴里还要往深处钻?我是没看到河底那些尸骨,可这身旁还摆着一干尸呢,谁都不愿意步其后尘。

“小哥啊,”胖子斟酌了一下开口:“你也看到了,河底下那些个八成都是你口中那怪物造的孽,既然那玩意儿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醒来,咱虽说经常和死人打交道可本质上还是个活的,这断没有往蛇口上凑的道理不是?”

“我的血能克它。”

啥?这都能克?这血未免也太好用了点。

按照张起灵的意思是,我们一起下水,等把那东西诱得张了口,他的血能暂时压制住使其变回石头,我还有胖子潘子则要趁这个机会钻进蛇口,而他最后一个进来。进来后先止血,没了血液压制石雕会再次活过来,见不着人也不会一直傻张着个嘴,等它把嘴巴闭上了,继续放血,直到我们安全离开蛇腹。

这计划听起来容易又简单,从头至尾都是张起灵的事,我们三个几乎啥事都不用做,可问题是他真当自己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不是?又不是水龙头这人身体里的血液损失若是超过百分之三十是会危及性命的他到底有没有点常识?!

“我不答应。”

他眼神淡淡的看过来:“放弃,或者,听我的。”

我噎住,轻易放弃自是不愿的,可是,我更不乐意将他置于险地。

正准备再次坚定立场,他忽然问:“吴邪,你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小爷担心你受伤担心地要死,你说是怎么回事?小爷自个儿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话被这个问题给堵了回去,我看着他的眼睛,一阵无力。

最后这个计划还是被采纳了,我们各自带好装备,张起灵换了一件新的潜水服,看着他将那把几乎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绑在背后,我一直很好奇带着这么把死沉的玩意儿他是怎么在水里行动自如的。

河水有些浑浊,水温很低,我们跟在张起灵身后下潜,随着深度的增加,我们终于看到那尊石雕。

张起灵说上次见到时这石雕只露出半个脑袋,而如今整个头部都已探出,说实话这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蛇,它额头处一左一右鼓出两团很大的肉瘤,眼窝深深下陷,身上的鳞片比成年男子的巴掌还要大上两圈。

光是个头部就已经比我整个人都要大,那种体型的差距让人心里头非常不踏实,压迫感甚重。

就在我打量石雕的当口,我看到那双原本死寂的竖瞳一点点亮了起来,瞳孔深处像是簇了两汪鬼火,绿幽幽地燃烧着。

我靠,真他娘的活过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尊石雕变成活物,那种巨大的诡异和违和感根本无法述之于口,我被那双鬼瞳盯着,身体像是僵住了无法动弹,正急的额头冒汗,手臂忽然被人猛力一扯,人也顺势向一旁滑去。

我算是明白那些被蛇盯住的猎物是什么感觉了,不是不想逃,而是被发自心底的恐惧麻痹了身体,有心无力。

那双瞳在我们四人身上静静转了一圈,毫无预兆地张嘴扑来,随着它的动作,那深埋于河底的身体也快速拔出,鳞片的色泽褪去了石头的死灰,变得鲜红如血。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拿在手中,他迎上蛇头,刀刃毫不留情地在手臂上拉出长而深的伤口,当他的血在水中扩散开的同时,我看到巨蛇的动作明显瞬间缓了下来。

他趁机跃上蛇头,手臂摁在巨蛇两眼之间,从那处开始向两边蔓延,寸寸石化。

等到巨蛇下颚重新变回石质,我们三人迅速钻入它口中,不多时张起灵也跟着进来了。他找出绷带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牢牢系住,血液被切断了来源很快就被周围的水所稀释,我们身下的触感逐渐变得柔软,他示意我们赶紧找个东西抓牢,免得到时被蛇信缠住直接甩入喉咙。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5:00 +0800 CST  

这东西活化的速度远比石化来的要快,没等多久蛇口就闭上了,刚松了口气,蓦地一阵失重感传来,我觉得这家伙八成是窜出了水面。

果不其然,透过利齿的缝隙能瞥见温和的光线,蛇口中的积水从缝隙中慢慢流了出去,我一边庆幸这会没有人在否则还不得直接吓死,一边在心里头发毛——

娘喂从河底到河面有二十米来深这货它到底有多长?

水被排出,就不再需要氧气瓶,将之拧紧取下口罩,一股浓烈的腥臭立时灌入口鼻。

我被熏得够呛,内心相当悲愤。

所以说应该养成漱口的好习惯啊……

蛇脑袋没有冒出水面多久,逡巡了一会,很快又缩回了水里,它似乎见不得阳光。此时我们所在的口腔里已布满了黏液,借着手电的光往里看,可以清晰的看到喉头肌肉蠕动的模样。

估摸着差不多已经缩到河床,张起灵扯开了草草包扎的伤口,垂下手,任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臂,紧接着扶上一侧内壁向里行去,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内壁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从喉头开始,甬道向内收窄,其高度无法让一个人直立通过,弯腰也不行,只能爬行前进。

所幸河水均被挡在了外部,不然真的有够麻烦。

我们一行四人,张起灵打头,我第二,胖子在我后面,潘子殿后。

内部还未完全石化,尚处于半石半蛇的状态,爬行了片刻我觉得手掌和膝盖隐隐作痛,出声让后面的两人等一等,我用手电一照,这才发现手套和膝关节处的衣料全部破损了。

看了看周遭内壁上残留的黏液,再想想岸上那具没有皮的干尸,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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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九 迦陵频伽】

长时间爬行的滋味绝对算不上好,尤其还是在一条巨蛇的腹中,就算此刻它已经变成了冷硬的石头,仍能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鼻端一直萦绕着鲜血的气息,我看不到前面那人的脸,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毫不在意的,反而是我始终难以心安。

我怕他在下一秒忽然倒下。

那种血液特有的腥甜闻久了隐隐有些烦闷欲呕,像是有颗大石死死地压在胸口,我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晕血的症状,又或者只是对这瓶子的血尤为敏感?

很难形容这条蛇究竟有多长,我们似乎永远爬不出这条诡异的甬道,黑暗无限向前延伸,一丝一缕覆到身上,让人产生重逾千斤的错觉。

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略显急促沉闷的呼吸,我相当厌恶这样的气氛,迫切的希望出现什么变化来打破这一汪死水。

无论好坏。

随着时间流逝内心的焦躁愈胜,胸闷的感觉亦是不减反增,实在没办法再忍受这过分的安静,我刚想开口,甬道却突然由狭窄过度到宽敞。

然而这不值得庆幸,因为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又一个口腔。

也许这说法很奇怪,但事实如此,借着手电的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石化的獠牙,还有内壁上纠结缠绕的脉络。

怎么回事?难道这玩意儿跟北欧神话中的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一般首尾相连?

可方向不对啊。

正茫然着,张起灵淡漠的声音响起:“双头巨蛟,这是它的尾,也是它的另一个首。”

话音刚落,胖子就爆了句粗口:“靠你爷爷的,那这东西怎么排泄?太他妈恶心了!”

我们默默地看了眼胖子,无言以对。

虽然心里也有疑问,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么个问题,实在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不过也拜他所赐,原本压抑的气氛多少松动了些。

那么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要怎么出去?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到张起灵手臂的伤口上,难道还是需要借助于他的血么……

在我们的注目下,张起灵紧握黑金古刀,朝着獠牙的方向狠力劈了下去,力道之猛单从巨齿上迅速增多蔓延的龟裂就可窥得一二。

獠牙断口露出个不大不小的空隙,他又如法炮制砸断了两颗,随后淡定的收手,说:“走吧。”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5:00 +0800 CST  

靠,还可以这样?!

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我突然觉得这头双头蛟挺悲剧的,当然这想法一闪即逝。

依旧是我们三人先行,张起灵最后一个离开。从断牙处跳出后,我环顾四周,这是个很小的空间,四面墙壁,左右两侧空无一物,巨大的蛇头占据了这一边墙近二分之一的大小,突出的部分也差不多有整个空间的二分之一长。而我们正对面的墙上,则画了一尊迦陵频伽彩像,两米来高,顶天顶地。

说句实话,这幅彩像笔功极为细致,色彩鲜活根本不像历经了岁月洗礼,迦陵频伽的面容亦是栩栩如生,眉间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头顶如意宝冠、颈挂璎珞、臂束钏镯,宝相庄严,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单是凭这画工这幅壁画就算得上是上上之品,更别提其历史价值,可不知为何,我看在眼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回头想问问张起灵的看法,却见他正攀在蛇头上不知在捣鼓啥,等他踩上地面才看到他手中拿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这石头有些透,仔细去看能发现中间似乎还嵌着什么。

他从包袱里找出绷带将石头密实捆住,半点都没给露出来,然后递过我:“收好。”

我狐疑的接过,抬眼瞧了瞧蛇头上那处凹陷,好奇地问:“这什么玩意?”

他避开我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收好。”

我无奈,只好照他说的办。

这时一旁的胖子凑了过来:“诶,天真,那墙上画的是什么?长了张女人的脸背后却还有双翅膀,难不成是西方传说里那些个鸟人?”

我翻了个白眼:“天使虽然有翅膀,但也是人的身体,你见过哪个天使连身子也是鸟的?这是迦陵频伽。”

“迦陵频伽又是个啥?”

“佛教中能唱出最动听音乐的神鸟,又称妙音鸟。《正法念经》中有言‘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等无所及音,唯除如来言声。’迦陵频伽的形象最早出现在北魏的石刻中,人首鸟身,头梳发髻,面容丰腴秀美,眉心点有朱砂,周身赤裸。”

待我说完,胖子眯着眼打量那壁画,右手来回摸下巴,“照你的说法,这啥啥鸟应该是个祥瑞的物什才对,可为啥胖爷怎么看怎么别扭?”

原来不止我觉得不对?我心里有了计较,转头问潘子:“你怎么看?”

潘子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确实有些古怪,可也说不出来。”

“是眼睛。”张起灵的目光锁在迦陵频伽的脸上:“她在看着我们。”

这话说的忒惊悚了,我一个激灵看过去,忍不住一拍额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说怎么那么别扭,果然是那双眼睛的问题。

这壁画高约两米多近三米,按说画中迦陵频伽的视线绝不应该和我们处在相同的水平线,可从我们的角度看,那眼睛分明就是盯着我们的,怎么说呢,有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意味。

冷漠,而且麻木。

如果光是看那双眸子,和祥和之类的词语真是一丁点边都搭不上。

所以说一幅好画,点睛之笔方是重中之重,稍有差池,便能将之前所有毁于一旦。

定睛细看,心里除了怪异还有一丝不安,但是这种感觉是没法说出来的,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又要怎么和别人提。

胖子是个粗神经,很多旁支细节都不会太过深究,这会儿已经把迦陵频伽的不妥之处抛到了脑后,而是感叹了句:“也不知这鸟唱歌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听,胖爷这半辈子听到过最美妙的声音除了邓丽君没其他,那甜的哟,直腻到人心里头去了。难不成这鸟唱的还能比她更好更勾人?那可真想听听看。”

我嘴角抽搐,心想这什么狗屁比较,这俩能放到一起比吗?压根就两个世界的,别说八杆子,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丢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嗤道:“传说迦陵频伽最美的歌喉只会展现在死亡的前一刻,曲毕她就会投入熊熊烈火中,以期由灰烬中重生。所以迦陵频伽的歌声又被称为死亡的前奏,这样你还想听?”

他一愣,打了个哈哈:“哟这不就说说而已你当啥真啊,小天真,做人不能这么严肃,要幽默,懂不?”

啧,无耻到这般地步也真是无敌了,我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45:00 +0800 CST  
【章二十 火照之路】

左右看看,这地方除了我们进来的入口,没有别的路可以通行,那么必然存在机关暗门。

而最有可能隐藏机关的,非那副壁画莫属。

按照一般情况来讲,机关总是会和周围的环境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差异,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违和。因此,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迦陵频伽的那双眼睛有问题。

可这个想法却被张起灵否定了,理由是太明显。

这倒也是,我发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了些,这毛病真是要不到。

张起灵沉思了会,最后把目标定在迦陵频伽右手持的那朵曼陀罗华上。

说到曼陀罗华,就难免扯到曼珠沙华。这二者可以看做是一体两面,一红一白,前者是开在佛陀净土的天界之花,传言见此花者,恶自去除;而后者则是盛放于三途河畔,接引亡灵前往彼岸的地狱之花。

张起灵上前,伸手在曼陀罗华上来回摸索,然后停在花蕊处,也没见着他怎么动作,我们就听到一记轻微的“咔嗒”声,紧接着,迦陵频伽头部以下的部位自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慢慢地拉开,几分钟后,成为一个一米来宽两米来高的入口。

队伍顺序照旧是先前那样,进去之前,我又抬头看了眼那幅壁画,正巧对上迦陵频伽的眼睛,或许是一时眼花,我依稀看到那黑洞般的幽暗深处掠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心头发毛,我一边暗骂自己想得太多,一边快步跟上了张起灵。

通道不宽不窄,顶却很高,大致估算也有三米的样子,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憋闷。右侧的墙壁上每隔三米左右就有一盏壁灯,高度刚好到我的耳朵,我探头瞧了眼,里头还有未尽的灯油。

潘子点燃一根火柴扔到了第一盏灯里,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料到火光如次第开放的红莲般一盏盏亮了过去,及至隐没于拐角,整条通道瞬间一片通明,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咔嗒”一响,回头,入口已经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然阖起。

这架势,除了前进,无路可退。

有了壁灯的光亮,我们收起手电,电量当然是要能节省就节省,以备不时只需。

闪烁的火光中,我们能看到左侧的墙上布满壁画,大都是形态各异的飞天,以及拈花而笑的佛祖。虽说这些壁画较之那尊迦陵频伽像略显粗糙,但也是色泽如新,神态鲜活。

脚下也同样绘有彩绘,那是大朵大朵的红色花朵,花瓣细长呈龙爪状,只消一眼便能认出,曼珠沙华,彼岸花。

看着这鲜红的地面,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火照之路。

传说亡灵踏着火照之路前往的,是灵魂最终的归所。

一生的罪与善,皆终于此。

这样一想,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说在地上画满曼珠沙华算是个什么事儿?暗示这是属于亡者的路途,活人一旦踏足就必死无疑?

我靠,这可真他娘的晦气。

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若是被这种东西吓到那保准得被笑话死,小爷也丢不起那个脸,于是只能一个劲催眠自己,尽量忽视地面上那些东西。

一路前行,左侧的壁画并没有出现什么有新意的内容,无非是些佛教故事,,一幕幕看去倒也活灵活现,不难看出当时画这些的画师技艺之高,只是我察觉到,壁画中再没有出现过哪怕一尊迦陵频伽。

再往前五十米是个拐角,拐过去之后,壁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不是和佛教有关的内容,而是一些几何图形和条纹组成的图案,似乎有规律可寻,又似乎完全的杂乱无章。

起初没什么异样,可是走出一段路后,我渐渐觉得恐惧,毫无理由的,就是打心底里感到烦躁和害怕,视线控制不住地瞟向墙壁,余光里能瞥见地上愈发艳红的色彩,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

心里仿佛关了一只猛兽,正咆哮着欲冲出牢笼。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能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想要借助疼痛来清醒一点,直觉告诉我现下这情况很不对头。

回头想问问胖子的感觉,一转身就见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垂在身侧微微颤抖。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老大死盯住我,那眼里爆出很多血丝,蜘蛛网般密布在眼白,而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51:00 +0800 CST  

我被吓到,打娘胎里出来,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这样仇恨的眼光注视着,而那人还是与我交情过命的兄弟,这让我没法无动于衷。

我知道现在应该叫住前面的张起灵,而不是傻子样的和明显不对劲的胖子对峙,可脑袋里好像有另外一个声音,不断想要点燃那些累积起的惊恐和暴躁。

情绪和理智彻底分裂,两者分庭抗礼互不相让,我死命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控制自己想要对着胖子挥拳的欲望。

我想他肯定和我是一样的。

胖子的眼睛几乎被逼成了猩红,喘息越来越粗重,我有些绝望地想,这要是真动了手,就凭他那蛮力和吨位,我绝对会被揍得很凄惨。

好在他终究没等到发作的机会。

就在我打算认命的时候,一只手从后揽过我的脖子,随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带着清凉的辛辣,从鼻端直冲脑际。那味道算不上好闻也不能说难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让我重新找回了正常的情绪。

醒过神来才发现后背上已湿了一片,张起灵越过我,拿着一小白瓷瓶在胖子鼻子下晃了两晃,抬手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那额头立马就红了。

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脑门,就听见胖子见鬼似的声音,估计他也是惊得够呛,说话都不利索了:“刚……刚才是咋回事儿?啊?咋回事儿??”

见状我忍不住有点想笑:“胖子你当自个是小姑娘还是怎的,这点事就被吓破胆子了?”

“屁!”他瞪我:“你当老子在怕啥?老子是后怕刚才再晚一点,你小子搞不好就得折在老子手上,你当老子怕啥!”

我愣住,一时无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句“兄弟”。

还没等我感动完,张起灵的一句话又把我给打到了冰窟窿里,他问:“潘子呢?”

胖子猛地回过身去,他身后,是空荡荡的绘满曼珠沙华的血红道路,映衬着摇曳的火光显出某种妖异和不祥。

而本应跟在他后面的潘子,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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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落单】

这条通道到这也只有一个拐角,断没有可以藏人的所在。若说有什么机关,也不该是由最后的潘子触动,他为人一向谨慎,经验又丰富,很少会出岔子。

就算真的是有机关被触动开启,潘子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我们也没道理全无所觉。

等等……

我心头忽的一凛,自从壁画发生变化之后,不说张起灵,至少我和胖子的情绪明显受到了极大影响,注意力和警惕性严重分散,这种情况下忽视了身后的某些动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壁画上,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想再仔细去看看那些图形,张起灵却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别看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那上面附有很隐晦的暗示,通过对感官的干扰达到使人的行为失去控制的目的,轻则致伤,重则致死。”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凝重:“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里的壁画形成了一个强烈的暗示场,而因为转变得突兀,我们踏入时毫无防备,暗示效果更甚。这种情况下,人对外界的感知将趋近于麻木。”

“照你这么说,那直接使用死亡暗示不是方便多了?还省得费那么多功夫去布置机关。”

“但凡生物,对于死亡都存在着本能的抗拒,直接暗示死亡通常很难做到。而敢打死人主意的,往往都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心智较之常人也更为坚韧,死亡暗示成功的可能性就更低。”

我忽然明白过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如果只是干扰人的情绪,使人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暴虐,就很容易引起自相残杀,这比死亡暗示要来的可行的多,是不是?”

张起灵点头。

娘希匹,这墓道设计者贼阴险了!抹了把冷汗,我再不敢四下乱看,可心里又挂念着潘子的下落,不由头疼:“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此处不益久留,醒神香亦只能保得暂时清明,你和胖子拿着这个——”他把小白瓷瓶塞到我手里,“往前走,我回去看看, 一会跟上。”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51:00 +0800 CST  

“你……”我皱眉,心里委实不愿,可也知道这会不是什么争执的好时机,只能应下:“那好,你速度快点。”

目送张起灵离开,我和胖子一前一后继续前进。

没了那个人在前头,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绷紧神经控制着视线不乱瞄,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胖子闲聊:“唉你说,个大活人咋就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

“他娘的谁知道,这鬼地方处处透着古怪。”胖子啐了声:“不过天真你也甭太担心,潘子他也算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命硬的很。”

说的也是。

闷不吭声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我们终于走出那见鬼的通道,来到一个空旷的墓室中。这个墓室很大,比绘有迦陵频伽彩像的那间大了最起码一倍还多,地砖用的是大块大块青黑色的大理石,看起来沉郁压抑。

两边墙壁上的壁灯幽幽燃烧着,火光橘红,明明是暖色调,却不带一丝暖意。

正前方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石门左右分立了两尊石雕,左侧那尊石雕大小如牛、外形似虎,浑身皮毛如钢针般根根分明,背后生有双翼;左侧那尊像一只得了肥胖症的大型犬,只不过有六条腿,两对翅膀簇拥着身体。

我倒抽口冷气后退了小半步,这分明是上古四大凶兽中的穷奇和混沌!

穷奇“毁信恶忠,崇饰恶言,逢忠信之人啮而食之”,是非观善恶观完全颠倒;混沌“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亦是不折不扣的凶灵。

擦,这墓主人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往自个墓中放这两位凶兽的祖宗?

“我说胖子,”我瞅着那俩石雕眉头直抽抽:“这俩货你认识不?”

半晌没人应声。

“胖子?”我疑惑回头,下一秒头皮一炸,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去,**你奶奶的,胖子他人呢??!

整个墓室除了我外空无一人,我根本不知道胖子是什么时候不在的,明明一直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而且,过了这么久,早该追上我们的张起灵也始终没有露面。

老天,你不要这么玩我吧?

“胖子!?”提高嗓门又叫了一声,还是空荡荡的无人回应,我简直欲哭无泪,这是该往前走还是该回头找人?

说实话我真不想再重新走一遍那让人心力交瘁的墓道,而那两尊石雕虽然看着挺诡异但怎么着都只是石头没啥杀伤力,这样想着我打算先去研究研究那扇石门,哪知一看之下三魂七魄给惊掉了一半——

穷奇石雕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孩,约莫七八岁大小,正用一双焦木般漆黑的眼睛默默看着我。

他的眼睛比正常小孩大了很多,毫无灵气,死寂木然,摆在那张卡白的脸上,活脱脱就一咒怨。

吓得连退三步,我惊魂未定的和那小孩对视,心脏急速鼓动,似乎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小孩看了我一会,从穷奇身上滑到地面,冲我伸出右手。

……他要干嘛?

我戒备的绷紧了身体,心里从南无阿弥陀佛一路念到了长生天,这小孩出现的着实离奇,说是粽子看起来不像,说是活人那更没可能,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在这种地方以孩童形象冒出来的,都不会是善茬。

许是见我许久没有动静,那小孩朝我的方向迈进一步,被掩在白色长袖下仍能看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定定伸在半空,没有收回的意思。

嘿,小鬼,爷真没那兴趣和你手牵手啊。

正僵持着,烧的好好的壁灯忽然一下灭了,偌大的墓室在眨眼间被扑面的黑暗所充斥,我手忙脚乱的想去翻背包中的狼眼手电,左手小指、无名指和中指却被一只小小的冰凉的手掌牢牢握住。

刺骨的阴寒从那只手上传来,如针般扎入了骨头缝中,顺着血液在全身蔓延,我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牙齿一个劲打颤。

我想甩开那小孩的手,奈何整个左臂像是被冻麻了一样动弹不得,捏住手指的力道非常大,我很担心会不会就这么被捏断了去。

挣又挣不开,甩也甩不掉,我只能任由那只手拉着我,一步步往黑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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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先发到这里,滚动,剩下的等会儿或者明日再发。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19:51:00 +0800 CST  
【章二十二 险境】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暗的转变,我发现那小鬼拽着我前行的方向是右侧的一扇小门,方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尊石雕和石门上,之后又被莫名其妙出现的诡异小孩惊得够呛,竟是完全没有发现那里居然还有扇门。

这倒也解释了小鬼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被拖拽着往前走,眼见着离门越来越近,直觉告诉我最好别跟着进去,可问题是现在这会儿身不由己。从手指上传递而来的寒意愈发深重,我觉得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变得迟缓。

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我终于想到这小孩有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白泽图》中有载:“有物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就是说有种叫做傒囊的鬼怪,长得很像人类的孩童,见到人就会伸手去牵引,但人一到它住的地方就立刻死去。

是一种吞吃人魂魄的生物。

且不说眼前这小孩会不会吃掉我的魂魄,但就前面几点来看,样样符合。

没想起这玩意是啥的时候还好,毕竟不知者无畏,可这一想起来我恨不得立时离它远远的,谁乐意去当那送上门的口粮?

自由的右手探到背包里,我记得还在祁连县时张起灵往我包里放了把匕首,说是为了以防万一,给我危急时刻防身用,我那会压根就没料到会和他们走散,早把这事给忘到了脑后,现在真是由衷感激他老人家的先见之明。

有利刃在手,心里底气多少足了些。其实我也不确定寻常兵器能否对付傒囊,不过据说这把宝刃曾是康熙御前之物,沾染了皇气可谓神鬼避让,但愿真是如此。

在心底默念爷爷你在天之灵要保佑孙子平安无事,我照着那非洲难民般细瘦的手腕挥刃就砍。

事情似乎比我想的要顺利,这把匕首的刀刃锋利得异常,几乎像削豆腐似的将傒囊的右手自腕骨齐齐切断,我愕然看着那没有鲜血流出的狰狞伤口,呆了片刻,随后拔腿就往来时的墓道奔去。

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扑倒,直直砸到大理石地砖上那不是一般的痛,还好我下意识地挡住了脸,否则鼻子非给压扁不可。

背上像是压了一块千年玄冰,又重又冷,还不时有冰凉的气息喷在颈侧,惹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右手紧握匕首没头没脑的往背上乱戳,不料却被擒住,我痛嚎一声,那力道绝对能把我的腕骨生生捏碎!

手断事小,可匕首若是掉了那就真麻烦了,没了它,我不知还能拿什么来护身。忍着钻心的剧痛,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好不容易使背上的禁锢松了点,我抓紧机会转过身子,匕首换到左手,对着傒囊的头扎了下去。

可以看出傒囊对匕首还是有所畏惧的,它猛地侧身让开,我狠命踹上它的胸口,脚震得发麻,但好歹把这见鬼的东西从我身上踹了开。

右手手腕那印着一圈青紫勒痕,已然没了感觉,左手事实上也没好到哪去,不过至少能抓得住匕首,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回我没等傒囊动作,自个先扑了过去。

不管是《白泽图》还是《搜神记》上都没有记载杀死傒囊的方法,然而在我看来,管它什么牛鬼蛇神,凡是有实体的,只要没了脑袋,不死也得残,所以我招招对着傒囊的颈项而去。

这东西你别看它身子小,看起来整就一营养不良,可却有着一身怪力,且重得跟快秤砣似的。头疼的是它重归重,行动却半点也不见迟缓,对付起来不是一丁点吃力。

被傒囊碰过的地方都痛得厉害,还带着难以忍受的阴寒,我暗自苦笑,为了不让自己在解决敌人前就被冻死,我加快了速度。

刀刃刺入傒囊颈侧的同时,因为手部受伤而导致力度不够,没能造成致命伤口,它仅剩的左手亦卡上了我的喉咙,气息瞬间不畅。他娘的,小爷豁出去了,看是你先弄死小爷,还是爷先砍掉你的脑袋!

咬紧牙关,我一门心思全扑在匕首上,卡在喉间的手一寸寸收紧,眼前开始发黑,耳朵嗡嗡作响。我没心思理会,索性闭上眼,手上的力气不敢放松哪怕分毫。

耳边忽然爆出一生极凄厉的尖啸,几乎刺穿我的耳膜,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情况,整个人就被大力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得移了位,险些直接晕过去。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0:00 +0800 CST  

在冷硬的地砖上趴了老半天,我才勉强缓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抬头去看傒囊,待看到那个一动不动躺倒在地的小身影后,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死里逃生的感觉是很爽的,尤其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我咧嘴傻笑了一会,撑着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喘了几口气刚准备走到石雕那去,脚下忽然一空,我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自由落体了。

该死!太大意了,是翻天斗!

也不知这下面到底是竖了利剑还是放养了毒物,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啥体面的死法啊……

眼见自救无望心里头反而平静了,翻天斗这种机关是“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坑坑都有水,水中还有钉”,只要掉进去就没有活路,想小爷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啥样的凶险都经历过,没想到最后却栽在这么一个常见的机关上,真是阴沟里翻船。

也不知那闷油瓶子会不会为小爷落两滴男人泪。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蓦地一股强烈到让人窒息的剧烈痛楚在身体上炸开,我懵了足有两分钟,才意识到,靠,居然着地了?

没有想象中的利刃穿身,也没有那些恶心的毒虫和毒蛇,周围很安静,唯一的声息就是我自个的喘息声。翻出狼眼手电开启电源,灯光闪了闪便恢复正常,这玩意贵虽贵,可质量着实不错。

这里是个约两平米的土坑,离我掉下来处差不多隔了五米,轻易是爬不上去的。

暂时收了往上爬的心思,我拿着手电四下打量,顺着手电的光,可以看见土坑的四壁上分别刻有四幅浮雕,这些浮雕的手法相当粗糙,颇有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

就是说,需要你连蒙带猜的去理解。

好奇心噌噌冒出,我凑上前,细细观察起来。

-----------------------------------------------------

【章二十三 旦夕】

才刚打量一眼,头顶就传来很不妙的动静,奶奶的这声响小爷我太他妈熟悉了,机关发动时不都会来这么一下么?

抬头一看,就看到头顶那块大理石地砖正在缓缓下压,朝着我的那一面上布满了长而尖的尖锥,被手电的光一扫,折射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森寒光芒。

就说这坑里怎么这么太平啥玩意都没有,原来真正的杀招在上头候着。

若是真让这大理石地砖给压下来,就算爷有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也逃不过被扎成血窟窿的命运。况且这地砖还不是一下子掉下来,而是不紧不慢的下降,摆明了是要将掉入陷阱的猎物生生给折磨死。

我此时只觉得无力,心里将那完全不按理出牌又心思歹毒的机关设计者骂了个狗血喷头,可骂归骂人早已作古不知几百年了,这会还是得自个绞尽脑汁想办法自救。

于是问题就来了,这小土坑横竖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躲是没地方躲的,可要我就这么坐着等死,那是怎么都不能甘心。弯腰找到那把和我一同掉下来的匕首握在手里,望着不断逼近的尖锥,我束手无策。

张起灵,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其实我们每人都有配备一台对讲机,可自从踏入这该死的地宫,那东西就失了灵,任你怎么折腾都不给反应,只能沦落到背包底层不见天日。

现在翻出来弄了半晌结果还是一样,果然抱不得侥幸心理。

手电随意乱晃,明亮的光打在对面的土壁上,我下意识的看过去,这回看清了,那满满一壁的浮雕全部都是拳头大小的佛像,很整齐的一层叠一层,直看得人眼晕。

嘿,谁这么无聊在一土坑里花费精力雕这么多佛像?

我满肚子不解,却也没心思想太多,灭顶之灾迫在眉睫,谁还有兴趣去关心那些个弯弯绕绕?然而那一墙的佛像始终在我视线范围内打转,没一会就闹得我满心不耐,都说佛祖普度众生救苦救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会眼见着小爷将有性命之为,咋就没见来救救我的难?

本来心情就憋闷,这想法更像是一桶油全数给泼到了火上,瞬间就是泼天燎原,我一时怒从心头起,照着那一壁浮雕就踹了过去。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0:00 +0800 CST  

没成想,那土壁竟然薄得跟层纸一样,被我踹出一个洞来。

啊靠,真的假的,是不是这么不顶事啊?

我不信邪地照着其它位置再踹,事实证明方才那一脚纯属狗屎运,这就碰壁了不是?我哀嚎一声蹲下身,十指连心那叫一个痛,险些就给飙出泪来。

抬头瞪向那个洞,余光却瞟见里头貌似摆了样黑乎乎的东西,我疑惑地伸手进去,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凉的物体,赶忙将它掏了出来。

是一把弓,哦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一把弩。

一把手弩。

当年爷爷在世时对各地的名贵木种多有研究,我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二,若是没看错,这把弩的弩身是用坚硬的山桑木制成,弩梢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心材,马面牙发则是青铜质地,而弦是由数股坚韧麻绳拧成。

看它的材质和样式,倒是很像宋朝时发明的神机弩,又称神臂弓。

只不过体型比起史料中所记载的要袖珍不少,《宋史·兵志》中有言“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而我眼前这把充其量也就只有我的小臂长,也没有蓄力需要借助的足蹬。

神机弩的攻击力相当惊人,《宋史·兵志》所载“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梦溪笔谈》中的记载是二百四十余步而非三百四十,但是不管是哪种,都足以令人瞠目。

毕竟按照宋制,二百四十步相当于三百七十米,三百四十步更是达到了五百二十米,如此惊人的数字使得后人多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认为这些数据纯属古人夸大。

要知道,一把普通弓的最大射程只有五十到八十米左右,长弓的最大射程也不过就三百余米。

握着这把弩,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小爷唯一的逃生机会,就得寄托在它身上了。

不知道凭着弩的强大杀伤力能不能破坏机关,虽说体型小了,也没有足蹬,但威力应该也不至于打太大折扣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浓缩就是精华。

我并没有使用过弩,但是这玩意的一大优点就是容易上手,抬手瞄准还在不断下降的大理石地砖的左侧,我往后扳动悬刀(扳机),纵弦发射。

箭木无声无息地没入土壁中,留下一个圆圆的孔洞,我屏息紧张等待,终于盼到机关被损坏所产生的声响,听在耳里简直有若天籁。

这个时候,那些寒芒森森的尖锥,离我仅剩一米不到的距离。

可惜人往往是不可以高兴太早的,否则定会乐极生悲。

看着那些摇摇欲坠的尖锥,这是我心里冒出的唯一想法。

问候你十八代祖宗!有这样玩人的吗?!

开始还奇怪为什么土壁后面会藏了一把弩,现在想来搞不好也是故意为之,给了你希望再毫不留情的打碎,丫纯粹就一心理变态。

这下我是真没辙了,早知道应该带把工兵铲下来,好歹还能挖个洞来避过这一劫,当时怎么就给忘了。

倚着背后的土壁滑坐在地,我又想到那闷油瓶子,如果换做是他处在我如今的境地,他会怎么做?想来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那个人,看起来啥事都不在乎,也从来不把自个的命当命,可要是让他主动放弃活下去的希望,那又是万万不能的。

无欲则刚,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比所有人都要坚强。让人永远只能追着他的背影,而无法并肩同行。

头上的尖锥摇晃得愈发剧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完全没有紧张的情绪,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对死亡,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琢磨别人的事。

自嘲的一笑,我出了会神,在想什么时候这些锥子才能痛快地落下来,忽然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本来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个声音喊了好几声,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操,是闷油瓶!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0:00 +0800 CST  
【章二十四 萌动】

我很想回他几句话,可被那些尖锥压迫着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引来悲剧性后果,到时可就真是翻身不能了。

好在那闷瓶子很是确定我在这,没有因为得不到回应就离开,或许是隔得远,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显得有些失真:“吴邪,你听我说,记得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石头?把它拿出来,用我给你的匕首从中间剖开它,只要露出嵌在石中心那东西的一面就可,千万不要切坏了。然后你刺破大拇指,在露出的那面上反时针摩擦三次,接着将断面贴在小腹上,要直接与皮肤接触,之后就什么都不要管了。快点。”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举动有什么意义,但对他说的话我一向都是照着做的,没办法,不照做不成,性命攸关呐。

拿着匕首切石头,我心里有种暴殄天物的罪恶感,这货可是御前之物,到了我手里被用来干这种粗活,若是让那些个学者或是收藏者知道了,估计一个个都能气得效仿泼妇骂街。

石头里嵌的是一个约有小半截指头长的黑色物体,表面很光滑,看起来有点像黑玛瑙,但我知定然不是,因为那东西隐约散发出异香。没空想太多,我刺破手指,立时溢出一粒血珠,按闷油瓶的说法用沾了血的手指在黑色物体上摩擦,随后拉下潜水服的拉链将断面贴上了小腹。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目瞪口呆,你能想象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石头这样的荒诞事么?真不巧我现在就经历着,那种震撼到脑子发木的景象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看到自己的皮肤从小腹开始,石化的状态向周围迅速扩散,用了几乎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蔓延到胸口,我无法准确的说出此时自身的感受,但却有一种深重的绝望。

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封存,无知无觉。

意识沉沦于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在心中哀嚎: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种状态保持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或许过了不短的时间,总之等到能够再次感觉到外界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

鼻端萦绕的是熟悉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这让我轻易辨认出身后的人是谁,想要动一动身体,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一点劲都使不出来,让我觉得自己活生生就一高位截瘫。

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左右扫视一圈,还是在那个小土坑中,周围的地上扎满了尖锥,均没入土里一半有余,唯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这一处只是零星散落着几枚尖锥,而没有扎入地下。至于头上的那块大理石地砖则被劈成了两半。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这种情况稍微动脑筋想想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靠着变成石头逃过一劫的方法真是我这辈子头一回见识,不过谁能告诉我若是那些尖锥把石头给砸缺了一块的话要咋办?

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我略偏过头,一抬眼就对上闷油瓶墨黑的眼睛。

……怎么,难不成我清醒了多久,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了多久?

被这想法弄得有些不自在,鉴于实在没那个力气坐起来,我只能就着仰视的角度冲他扯了个笑,有气无力的说:“嗨,同志,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下,我就被人死死勒进了怀里,鼻子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痛得我龇牙咧嘴。抱了一会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不仅如此两条手臂还跟铁箍似的,我无奈地尝试着开口,再不开口小爷就快被憋死了:“我说……你是怎么了?打个商量成不,你松点力气,你再勒小爷就得断了……”

闻言他果然放松了力道,可还是将我牢牢固定在胸前,我这才发现他的情绪貌似有些不对,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这会心跳紊乱得让我想察觉不到都难。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好半晌轻叹一声:“没事就好。”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蓦地一痛,想到就差那么点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我抬起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力气的手臂搭上他的背,前所未有的庆幸。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这会,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直到张起灵的心跳逐渐平稳,我才慢一拍意识到俩大老爷们这么煽情的抱在一起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可又不大想挣开——再说也没那个劲——于是就问:“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4:00 +0800 CST  

这个问题多少打破了方才的暧昧气氛,张起灵把我放回他腿上躺着,目光在我脸上沉沉停了会,随后挪开,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厚:“那是加持了咒术的返魂香碎片。”

“什么?”我一呆,立马反应过来:“哦,就是你说的那个咒缚?”

“嗯。”他的手指在我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老实说我觉得他这动作忒像在给狗顺毛,以前我对那些流浪狗这么干时它们摇尾巴摇得可欢,不过挺舒服的我也就懒得计较了:“返魂香能使死物复活,而咒缚又能让活物石化,所以加持了咒术的返魂香碎片就能使物体在这两种形态中切换。”

“一般来说,咒缚只针对当初被施术的物体方能起到作用,可它沾了你的指尖血,因此也会出现短暂的效用。”

“而那短暂的效用,就是我唯一的生机。”我接着他的话说,“幸好那些尖锥没有把我变的石头砸得缺胳膊少腿……”

“不会。利用至亲鲜血性命为引而施的咒缚威力极强,它足以束缚双头蛇千年不朽不腐,用在你身上,纵然时间很短,可效果只好不差。”

“……简单来说就是体积愈小密度愈高是吧……”我黑线了一把,撇开复杂的心情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面对的是这种机关?”

“曾经遇到过相似的。”他忽然皱了下眉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瞅见了搁在一旁的那把袖珍神机弩。

这把弩立时勾起了我对那机关设计者的满腔怨愤之情,郁闷万分地把之前遭遇的种种和猜测全部说了一遍,结果换来的是张起灵不善的脸色。

其实这人万年摆着张面瘫脸鲜少能看出情绪波动,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这会心情相当不郁,那眼神老瘆人了。

我被他盯得都快冒冷汗,压根不知道是哪句话冒犯了这位大爷,想解释都无从开口。

好在他没有低气压太久,只是重新搂紧了我,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笨蛋。”

---------------------------------------------------------------

【章二十五 吻】

没好意思问这瓶子为啥说我笨,休息了约莫十来分钟,身上的力气差不多恢复了四成,我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张起灵示意他松手,撑起身坐到一边时觉得自个脸皮隐隐发烫。

靠,不会是脸红了吧?爷爷的,小爷这到底是在害哪门子臊,怎么感觉有些地方越来越不对头了……

一时相对无言,我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上去吧。”再呆下去指不定会发生啥意料外的事。

闻言张起灵冲我伸出手,我疑惑的瞅他一眼不知何意。

“你自己上得去?”

一句话把我给说焉了,这土坑四壁平滑,根本无处可以借力,若是在体力充沛时尚可一试,可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想靠着自己的力量上去,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来背你。”

果然是这样,我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尊有点受打击,不过眼下离开此处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全都得靠边儿站。

张起灵从我的背包里拿出绳子在黑金古刀的刀柄上绑了几圈,随后使力将刀给抛了上去,我看着那把重得要死的刀被他轻巧的抛上五米的高度,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人的怪力非常人所能及。

等到黑金古刀在上面固定住,他弯腰拔出扎在土中的两根尖锥,然后看向我。

按捺下心中的别扭,把落在地上的匕首和袖珍弩一起塞进包里,我背好背包趴到他背上,他用绳子的另一端把我俩的腰牢牢圈紧,利用手中的两枚尖锥开始往上攀爬。

像这样背着一个身高和自己相仿的大男人外加一个背包,对于别的人来说可能会相当辛苦,但是张起灵却是游刃有余,攀着他的肩膀,我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翻腾。

似乎不管是在怎样危险的境地下,这个人都会在我身边,想来先前就算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也不曾太过惊慌绝望,多半是因为潜意识里始终笃定这个人不会丢下我一人。

笃定他一定会找到我。

哈,简直是近乎盲目的信任。我咧咧嘴,心情有些复杂,看着那人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淡漠侧脸,鬼使神差地将唇凑到他耳边轻轻蹭了一下。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4:00 +0800 CST  

几乎是同时,我看到他下颔的线条因绷直而显出几分凌厉,掌下的肌肉也蓦地绷紧,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我整个人都僵硬掉了,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

“吴邪。”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声音,可我实在心虚得慌,呐呐应了声,压根不敢去看张起灵现在的表情。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我又不好开口去询问,于是气氛就这么凝滞住,直到安全回到地面。

张起灵解开绑在我俩腰间的绳子,一双眼仍旧是淡漠深沉的黑,因为靠的近,我依稀看到那里面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说?说是无意的?那不是更奇怪?哪个男人会无意去亲另一个男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我颇为狼狈的卡了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真是他奶奶的悲剧!

张起灵没有说话,光线太暗,表情上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他静静看了我一会,然后走上前来,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却见他忽然低头,唇就这么压了过来。

呆滞地感受着唇上覆着的那方不属于我的温度和柔软,我脑中“嗡”的一响,顿时一片空白。

这这这……这是在做什么?!

受惊的瞪大眼睛,我直愣愣地望进对面那人亦不曾闭上的眸子里,彻底丧失了反应能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温柔,那般柔和的目光,几乎能将我活生生溺毙。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也没有更深一步的动作,仅仅是唇瓣相贴,还傻瓜似的大眼瞪小眼。然而就算只是这种小儿科的程度,也让我产生了缺氧般的晕眩感。

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到刺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蠢样娱乐了张起灵,他的眼里沁出淡淡的笑意,紧接着我感到唇上被温热湿濡的舌头舔了舔,他直起身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脸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轻微的痛感拉回了飘远的神智,我瞅着嘴角挑出一个小弧度的张起灵,心中无限抓狂——

**,这是老子预留给未来老婆辛辛苦苦守了二十多年的初吻啊你个混蛋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拿走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又没那胆飙出来,我忍了又忍,最终只是皱紧眉头问他:“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

我哑口无言,老子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和你磨叽了……

话说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见鬼的地方讨论这种更见鬼的问题?

估计我表情纠结得都快扭曲了,张起灵伸手揉了把我的头发:“没事,别想了。”

我白他一眼,刚想说话,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歌声。

那些乱七八糟理不清的心思立时被抛到了脑后,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全数起立,我咽了咽口水,迟疑地开口:“你听见了没有?”

“嗯。”

整个墓室被拢在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来自那条诡异的墓道,那突兀响起的歌声在空气里漂浮不定,声音时而尖细时而温婉,绝不属于无故失踪的胖子或是潘子。

我左右看看,然后慢吞吞地转身,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石门上。

歌声,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歌声,虽然让人很不舒服,但其实并不难听,甚至可以说是好听的,带着某种奇异的诱惑。

听得出神,我不知不觉向前迈了一步,还想继续走,手蓦然被身后的张起灵紧紧握住。

心头一惊,冷汗“刷”的冒出,我后怕地回握住张起灵,想到了古希腊神话中的赛壬海妖。

利用美丽的歌声,诱导人们走向死亡的深渊。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8 22:24:00 +0800 CST  
【章二十六 咒】

我现在真想找俩耳塞把自个耳朵给塞起来,省得被这邪门的声音撩的心神不定,可能是觉察到了我的不安,张起灵原本握着我的那只手换了个角度,变成十指相扣。

我抬眼看了看他,这种亲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有些过了,不过若是和刚才那个不明不白的吻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所以我只是不自在地挣了两下,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便也随了他。

他拉着我往石门那走,我这时才想起问潘子的下落,他告诉我那条墓道的拐角那儿藏了个很隐蔽的翻板,也就是俗称的鬼跳门。所谓鬼跳门就是指那种墙壁上的翻斗,一不小心触动了不知道会给你翻到什么鬼地方去,但多半都是九死一生的险地。

按理说鬼跳门和翻天斗一样,都不该是一次性的,然而张起灵却说墓道里的那个有被触动的痕迹,并且之后就被封死了,潘子十有八九是被突然变幻的壁画给搅得失了镇定,一个没注意就被翻了进去。

潘子的失踪还算是有迹可循,胖子却真的是凭空就没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把这事和张起灵说了,他想了想没说什么,只让我别想太多,那俩都是人精,轻易出不了事。

之前心里一直压着块大石,现在和他这么一说轻松了不少,就连那没完没了的歌声听起来都不再那么闹心。一路走到石门前,张起灵打开别在腰间的手电,骤然亮起的强光让眼睛有轻微的涩痛。

过了会缓了不适,我开始打量眼前的石门,那是一整块巨型花岗岩,上面凿满了精美的饕餮纹,并辅以细云雷纹衬底。而纹路的起源是正中央一处玻璃弹珠大小的凹陷。

所有纹路都陷入石门约一厘米深,宽度差不都在半厘米的样子,粗略看去每个部分都是分毫不差,就这份细致功夫都挺叫人赞叹的。

饕餮纹这种纹饰最早出现在距今五千年前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良渚文化玉器上,同时也是青铜器上常见的花纹之一,于商代至西周早期相当盛行。这种纹饰融合了多种猛兽的特征,在商朝多被用于鼎上,而鼎是先民用来祭祀的器皿,连带着饕餮纹也染上了浓厚的宗教色彩。

除此之外,此纹饰也一度成为古代王族的象征,直至西周中期才逐渐没落。

先不管这花纹有什么含义,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开启这扇门的任何头绪,去看张起灵,他手抚过石门上的纹路,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看他的样子我不好去打扰,怕打断他的思绪。手被牢牢扣着也没法自由走动,我盯着满眼的饕餮纹傻站了会,耳边连绵的歌声萦绕不绝,索性静下心来去听听到底是在唱些什么内容。

集中所有注意力后,声音立时清晰了许多,听了一阵我发现,丫唱的好像是梵语啊……而且这曲调,咋这么耳熟?

心里有了疑问,听得便更认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跟被雷劈了似的猛的僵直了身子,额上冷汗涔涔。

他娘的!往生咒!居然是往生咒!!

这一惊非同小可,比当年亲眼见着一只千年粽子给闷油瓶下跪还要来的震惊,在这么一个古里古怪不知尘封了多少岁月的水底墓中听到超度亡灵的往生咒,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吗?

这下我也顾不上是不是会打扰了,猛拽张起灵的手,等到他将视线移到我身上,抖着嗓子说:“这歌声……是往生咒……”

他不着痕迹的紧了紧眉头,凝神听了会,问我:“几点了?”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掏出怀表看了眼:“快五点了。”说完我又惊了一回,我们四个入水那会还是早上,这不知不觉中竟然都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张起灵“啧”了声,我看向他:“怎么,有什么不对?”

“以下午五时为界,一日由阳入阴,此时不可再念往生咒。但凡大雾大雨大阴之日,亦不可念往生咒。身处黑暗无光之地,同样如此。”

他每说一条,我的心就要颤三颤,怎么感觉每条忌讳都有擦边……时间不用说,就差那么个几分钟;至于天气,虽说上头是个晴好天,可咱现在是位于粼粼黑水之下;最后一条,斗里你能指望亮到哪去?


楼主 Rosoideae  发布于 2011-08-29 21:00:00 +0800 CST  

楼主:Rosoideae

字数:94182

发表时间:2011-08-29 03: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0-03 03:49:48 +0800 CST

评论数:215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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