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IS&LU★『160502┃原创』我们该怎么办（兄弟\/偏虐\/结局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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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里鹿晗是在持续的低烧里度过的。身体内部小小的炎症像是熄不灭的的一团火，屡次反复的症状里他没能继续维持之前和众人一起牌局游戏的活力。一直连着点滴的左手手背肿了起来，无奈换上另外一只后，鹿晗总是注意着将肿起的一只手掩在被子下面。
短短两周的寒假很快到了尾声，张艺兴要在假期还余下几天时最后一次来探望，看着病床上明显消瘦下去却依旧专心漫画的人时，却觉得没什么话可说。该说的，能说的，似乎早在之前就统统说完了，这样的时候似乎就只剩下了道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选项。
“下午出发，”张艺兴永远板着一张脸，“这次就算了，我回来时你这笨蛋记得去车站啊。”再回来就会是7月，对于几个月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我又不是妈妈大人，为什么总要去接艺兴啊，”鹿晗合起书本轻嗤了一声，“如果是不小心被成为了转移心意后的对象的话，那真的是……”他哆嗦着做出恶寒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家伙啊——！”张艺兴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面前的栗色脑袋。
下午要离开时还是少不了几个朋友的送行，吴亦凡在和鹿晗交代几句后也跟着去了，后者在温度再次降回正常值后点着头表示自己会听从指挥乖乖休息。反复的低烧只是损耗精力，除此之外鹿晗却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情况算得上稳定。
这段时间里探病的人同样时常出没在小病房里，而当大多数与父母相识的邻居或是朋友到访时，鹿晗往往都是将自己裹进被子了里作出熟睡的样子。这样的行为两位父母也是不做声地默许了。
有过几次交集的学弟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时，鹿晗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翻看已经读完一遍的漫画。先前留下来照看他的母亲去送探病的邻居了，此时的病房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一片白里小柜上摆着的花束鲜艳得有些刺眼。
“唔……”鹿晗微微偏过脑袋，眯起眼才隐约辨认出了门边人的五官，“暻秀……是暻秀吧？”（真不是有意这样对D.O的，谅解一下），被点到名字的小学弟局促地点了点头，接着动作有些迟滞地迈进了屋子。
“鹿、鹿晗前辈——”他讷讷问好，将手里的水果放在一边，而后有些愣地望向病床上的人。后者垂下眼示意了一下身后，暻秀匆忙拉过凳子自己坐下。
“好久不见。”鹿晗放下漫画，语音平静。
“嗯，”暻秀点头，视线扫过对方略显憔悴的面容后不知该落在哪里，“好、好久不见……”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面对着憧憬许久被自己视作最完美的人，他始终没法做到流利说话。
鹿晗同样答了一句“嗯”，两人间的对话很快变成了沉默里的僵持。都暻秀视线乱飘，望到脑袋上方挂着的点滴后仓促找话：“点滴……快要完了呢。”
“哦，护士小姐之后会来换的。”鹿晗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不过看样子还需要十多分钟才会滴到头。
“前辈的身体……”都暻秀又是不经意望到了那只泛青肿起的手背，“身体还好么？”
“还好。”鹿晗转回目光。
“唔……”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那个……前辈生病的事情，我是从茉咲那里听说的，”良久，暻秀低着头说出了最长的一段话，“擅自来这里，真的很、很抱歉！我……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下文。
“没什么，”鹿晗歪了歪脑袋，“不需要道歉吧。”
“前辈……”暻秀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弓背缩在凳子里攥紧了衣角，“鹿晗前辈……请一定要加油——我、我相信前辈！”他终于鼓足勇气在话尾抬起了头，下一刻却不得不垂下脑袋快速地擦眼睛。
鹿晗有些愣，这样子的眼泪是真的让他措手不及，然而这时候却又不可能像应付那些父辈邻居们一般翻个身睡去。沉默了一会，他只能尽量诚挚地答复一句：“谢谢。”
“点滴要完了——”暻秀红着脸转开视线，“我、我去叫护士小姐来。”
“嗯，谢谢。”鹿晗再次道谢，目送着身高未见多少变化的小学弟匆忙走出病房。寂静里他略微放松身体向后靠了一些，阖起眼睛之后，面上的疲倦不由地更深了一层。
接下来的一周里鹿晗是在持续的低烧里度过的。身体内部小小的炎症像是熄不灭的的一团火，屡次反复的症状里他没能继续维持之前和众人一起牌局游戏的活力。一直连着点滴的左手手背肿了起来，无奈换上另外一只后，鹿晗总是注意着将肿起的一只手掩在被子下面。
短短两周的寒假很快到了尾声，张艺兴要在假期还余下几天时最后一次来探望，看着病床上明显消瘦下去却依旧专心漫画的人时，却觉得没什么话可说。该说的，能说的，似乎早在之前就统统说完了，这样的时候似乎就只剩下了道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选项。
“下午出发，”张艺兴永远板着一张脸，“这次就算了，我回来时你这笨蛋记得去车站啊。”再回来就会是7月，对于几个月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我又不是妈妈大人，为什么总要去接艺兴啊，”鹿晗合起书本轻嗤了一声，“如果是不小心被成为了转移心意后的对象的话，那真的是……”他哆嗦着做出恶寒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家伙啊——！”张艺兴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面前的栗色脑袋。
下午要离开时还是少不了几个朋友的送行，吴亦凡在和鹿晗交代几句后也跟着去了，后者在温度再次降回正常值后点着头表示自己会听从指挥乖乖休息。反复的低烧只是损耗精力，除此之外鹿晗却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情况算得上稳定。
这段时间里探病的人同样时常出没在小病房里，而当大多数与父母相识的邻居或是朋友到访时，鹿晗往往都是将自己裹进被子了里作出熟睡的样子。这样的行为两位父母也是不做声地默许了。
有过几次交集的学弟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时，鹿晗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翻看已经读完一遍的漫画。先前留下来照看他的母亲去送探病的邻居了，此时的病房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一片白里小柜上摆着的花束鲜艳得有些刺眼。
“唔……”鹿晗微微偏过脑袋，眯起眼才隐约辨认出了门边人的五官，“暻秀……是暻秀吧？”（真不是有意这样对D.O的，谅解一下），被点到名字的小学弟局促地点了点头，接着动作有些迟滞地迈进了屋子。
“鹿、鹿晗前辈——”他讷讷问好，将手里的水果放在一边，而后有些愣地望向病床上的人。后者垂下眼示意了一下身后，暻秀匆忙拉过凳子自己坐下。
“好久不见。”鹿晗放下漫画，语音平静。
“嗯，”暻秀点头，视线扫过对方略显憔悴的面容后不知该落在哪里，“好、好久不见……”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面对着憧憬许久被自己视作最完美的人，他始终没法做到流利说话。
鹿晗同样答了一句“嗯”，两人间的对话很快变成了沉默里的僵持。都暻秀视线乱飘，望到脑袋上方挂着的点滴后仓促找话：“点滴……快要完了呢。”
“哦，护士小姐之后会来换的。”鹿晗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不过看样子还需要十多分钟才会滴到头。
“前辈的身体……”都暻秀又是不经意望到了那只泛青肿起的手背，“身体还好么？”
“还好。”鹿晗转回目光。
“唔……”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那个……前辈生病的事情，我是从茉咲那里听说的，”良久，暻秀低着头说出了最长的一段话，“擅自来这里，真的很、很抱歉！我……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下文。
“没什么，”鹿晗歪了歪脑袋，“不需要道歉吧。”
“前辈……”暻秀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弓背缩在凳子里攥紧了衣角，“鹿晗前辈……请一定要加油——我、我相信前辈！”他终于鼓足勇气在话尾抬起了头，下一刻却不得不垂下脑袋快速地擦眼睛。
鹿晗有些愣，这样子的眼泪是真的让他措手不及，然而这时候却又不可能像应付那些父辈邻居们一般翻个身睡去。沉默了一会，他只能尽量诚挚地答复一句：“谢谢。”
“点滴要完了——”暻秀红着脸转开视线，“我、我去叫护士小姐来。”
“嗯，谢谢。”鹿晗再次道谢，目送着身高未见多少变化的小学弟匆忙走出病房。寂静里他略微放松身体向后靠了一些，阖起眼睛之后，面上的疲倦不由地更深了一层。
学姐并不用顾虑这许多，房间里一片沉默，她很快像过去常做的那样自顾自说起话来，一句一句好似指导鹿晗缩在吧台里调果汁时候的样子。
“再长壮点后才可以迈进我们店哦，到时候大概就不用担心你再打破玻璃杯了。”
“和强壮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知道为什么调不出这个味道吗，因为你这家伙从来没听过我说的认真量各种浓缩果汁和糖浆的量啊。”
“量杯明明已经闲置很久了——已经是一层灰了。”
“其实这个的确不是偷偷带来的，店长大人特意送的啦。”
“啊，那谢谢是应该送给店长大人的才对。”
“……”
鹿晗打了个哈欠，咬着杯缘从刘海下方斜睨床侧的学姐，懒洋洋的神情同过去相比丝毫未变。另外两人只偶尔跟着应和几声，逐渐轻松的氛围里同样觉得心情平和了不少。
即将离开的时候，林夕才像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她神色平静地对着鹿晗眨了眨眼：“呐，鹿晗，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分手了吧——和平分手？”
鹿晗同样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走咯——”林夕笑了笑，眼眶红红，“加油哦，好得快一点才行。”
鹿晗没再答话，只目送着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总有形形色色的人闯入又淡出他的生命，更多时候他无力拒绝，而这样的少数时候，他同样无意挽留。他所在意的，试图贴近又试图远离的人始终只有那一个，而直到现在，那个人依旧站在原地。
鹿晗稍稍偏开目光，吴亦凡坐在床侧的位置，这时候正好从门口方向转回脸，映着光的浅褐色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面前的人，和这晃动光影里的人，已经不是那么相像了。
“晗晗？”吴亦凡怔怔发声。
“嗯。”鹿晗沉了沉下巴。
“……”吴亦凡呼出一口气，片刻后有些不放心地捉住了他的手，“不管之后怎么样，不要放弃，可以吗？”
“……”
“晗晗？”
“嗯，”鹿晗将手掌一点一点抽出来，在两人指尖分离的前一刻阖起了眼睛，“知道了。”
吴亦凡出现在病房的频率减少了，鹿晗却并未感觉出太多变化，重复循环的治疗流程足够令他无暇他顾。定期进行的放射治疗，每天的静脉注射和滴注，比进食更为重要和频繁的吃药，以及这样的治疗所带来的种种副作用——所有东西都浸泡在时间里，在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这些之后，他甚至没办法感觉到吃惊。
母亲的眼泪越来越少了，她已经能够屏着气为在疼痛里齿关紧咬的鹿晗灌下药，在后者终于放松下蜷缩的身子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时间是安抚一切也是抹杀一切的利器，它令所有曾经尖锐深刻的事物显得圆滑而自然。
五月末的连续大雨让气温骤降，医院里感冒发烧的病人也相应地多起来，刚刚经历过新一轮治疗，鹿晗没能在免疫力最低的时候躲过这一遭。反反复复地几次低烧后温度再度攀升，情况很快变得棘手起来。
最为严重的几天里吴亦凡再次长时间地守在了病房。数次反复的高烧十分凶险，两位父母轮番守夜，不敢留鹿晗一个人在医院，吴亦凡则在白天的时候守在床边。间歇的几次清醒里鹿晗都是十分正常的样子，然而当他将脑袋埋进吴亦凡颈间，又摸索着亲上吴亦凡的唇时，后者才觉察出他在高热里颠三倒四一片混沌的思维。
唇齿相抵呼吸纠缠的长长一段时间里房间内始终是安静的，没人说话，吴亦凡在感觉到面颊濡湿时才抓着鹿晗的肩膀将他向后扳了扳，而后用拇指为他擦着不断涌出眼眶的眼泪。
“不要哭啦——”吴亦凡迎着对面不甚清明的目光露出苦笑，鹿晗的眼泪总是来得这么令人意外。眼前一惯苍白的脸颊此时带着高热里不正常的潮红。
鹿晗最终抓着他的手重又睡着了，嘴唇蹭着被子的睡颜依旧像个孩子，只是散散铺开在枕头上的栗色发丝干枯无光，仿佛属于毫无生机的垂暮者。吴亦凡愣了一会，然后才抬手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泪痕。
在这之后鹿晗很快退下了温度，经过不短时间的观察确定高烧不会再继续后，几位家属和负责的医生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持续忙碌的母亲也在降温里着了凉，担心会影响到鹿晗，她没有再出现在病房里，吴亦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接替的人选。
陷入昏迷被人侍候时的状况是非常难堪的，鹿晗在真正清醒后依旧坚持着自行解决洗漱解手在内的所有事务，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地挪向卫生间时他总是下意识地拒绝吴亦凡的搀扶。
始终维持着点滴注射，恢复进食时鹿晗再次陷入了呕吐和胃痛的恶性循环里，扒着洗手台软下身体后他几乎爬不起来，愈显宽大的病号服也在冷汗里变成了贴紧皮肤的潮湿布料。吴亦凡在第一次企图圈着腰扶他起来时被用力推开了，而在一次一次地重复之后，他终于还是能够让后者软绵绵地靠上自己的肩膀。
按摩，擦身，这些在鹿晗昏睡时候能够正常进行的事情，在他清醒时反倒是十分艰难的任务。退下了湿漉漉的病号服，鹿晗蜷着身子没再拒绝打好了热水的吴亦凡，后者用浸湿的毛巾慢慢擦拭着他光裸的后背，在感觉到细细的颤抖时依旧是如常地沉默着。
鹿晗的背一向是很漂亮的，皮肤光洁，肩线流畅，脊柱的形状明显但并不突出，微微瑟缩时两只肩胛骨突起的线条对称优美。这是吴亦凡许久之前观察到的模样，那些时候两人都是最为紧密地契合着，只需要稍伏下身子他便能埋首进鹿晗的后背里。
然而此时，面对着眼前这张消瘦到骨骼支楞的背，吴亦凡在深呼吸里只感觉到眼眶热得发烫。抓着温热毛巾的手指轻颤着，他抿起唇，而后闭上眼睛凑上前，在那只凸起的右侧肩胛上印下了一个吻。那是最初时候，鹿晗为他留下了一个吻的地方。
被炙热的液体打湿了皮肤，床上蜷缩着的人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吴亦凡却是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而后舔舐了一下自己落下眼泪的位置。鹿晗紧紧蜷着身子几乎要挣扎起来。
“咸的。”品尝过后，吴亦凡颤着音调得出结论，回应他的是对方稍显急促的呼吸。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吴亦凡向前一些将鹿晗揽进了怀里，嗫嚅着说出口的句子淹没在哽咽里，“真的没办法了啊，没办法变成晗晗想要的样子……”
“再长壮点后才可以迈进我们店哦，到时候大概就不用担心你再打破玻璃杯了。”
“和强壮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知道为什么调不出这个味道吗，因为你这家伙从来没听过我说的认真量各种浓缩果汁和糖浆的量啊。”
“量杯明明已经闲置很久了——已经是一层灰了。”
“其实这个的确不是偷偷带来的，店长大人特意送的啦。”
“啊，那谢谢是应该送给店长大人的才对。”
“……”
鹿晗打了个哈欠，咬着杯缘从刘海下方斜睨床侧的学姐，懒洋洋的神情同过去相比丝毫未变。另外两人只偶尔跟着应和几声，逐渐轻松的氛围里同样觉得心情平和了不少。
即将离开的时候，林夕才像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她神色平静地对着鹿晗眨了眨眼：“呐，鹿晗，我们这样应该算是分手了吧——和平分手？”
鹿晗同样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走咯——”林夕笑了笑，眼眶红红，“加油哦，好得快一点才行。”
鹿晗没再答话，只目送着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总有形形色色的人闯入又淡出他的生命，更多时候他无力拒绝，而这样的少数时候，他同样无意挽留。他所在意的，试图贴近又试图远离的人始终只有那一个，而直到现在，那个人依旧站在原地。
鹿晗稍稍偏开目光，吴亦凡坐在床侧的位置，这时候正好从门口方向转回脸，映着光的浅褐色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面前的人，和这晃动光影里的人，已经不是那么相像了。
“晗晗？”吴亦凡怔怔发声。
“嗯。”鹿晗沉了沉下巴。
“……”吴亦凡呼出一口气，片刻后有些不放心地捉住了他的手，“不管之后怎么样，不要放弃，可以吗？”
“……”
“晗晗？”
“嗯，”鹿晗将手掌一点一点抽出来，在两人指尖分离的前一刻阖起了眼睛，“知道了。”
吴亦凡出现在病房的频率减少了，鹿晗却并未感觉出太多变化，重复循环的治疗流程足够令他无暇他顾。定期进行的放射治疗，每天的静脉注射和滴注，比进食更为重要和频繁的吃药，以及这样的治疗所带来的种种副作用——所有东西都浸泡在时间里，在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这些之后，他甚至没办法感觉到吃惊。
母亲的眼泪越来越少了，她已经能够屏着气为在疼痛里齿关紧咬的鹿晗灌下药，在后者终于放松下蜷缩的身子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时间是安抚一切也是抹杀一切的利器，它令所有曾经尖锐深刻的事物显得圆滑而自然。
五月末的连续大雨让气温骤降，医院里感冒发烧的病人也相应地多起来，刚刚经历过新一轮治疗，鹿晗没能在免疫力最低的时候躲过这一遭。反反复复地几次低烧后温度再度攀升，情况很快变得棘手起来。
最为严重的几天里吴亦凡再次长时间地守在了病房。数次反复的高烧十分凶险，两位父母轮番守夜，不敢留鹿晗一个人在医院，吴亦凡则在白天的时候守在床边。间歇的几次清醒里鹿晗都是十分正常的样子，然而当他将脑袋埋进吴亦凡颈间，又摸索着亲上吴亦凡的唇时，后者才觉察出他在高热里颠三倒四一片混沌的思维。
唇齿相抵呼吸纠缠的长长一段时间里房间内始终是安静的，没人说话，吴亦凡在感觉到面颊濡湿时才抓着鹿晗的肩膀将他向后扳了扳，而后用拇指为他擦着不断涌出眼眶的眼泪。
“不要哭啦——”吴亦凡迎着对面不甚清明的目光露出苦笑，鹿晗的眼泪总是来得这么令人意外。眼前一惯苍白的脸颊此时带着高热里不正常的潮红。
鹿晗最终抓着他的手重又睡着了，嘴唇蹭着被子的睡颜依旧像个孩子，只是散散铺开在枕头上的栗色发丝干枯无光，仿佛属于毫无生机的垂暮者。吴亦凡愣了一会，然后才抬手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泪痕。
在这之后鹿晗很快退下了温度，经过不短时间的观察确定高烧不会再继续后，几位家属和负责的医生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持续忙碌的母亲也在降温里着了凉，担心会影响到鹿晗，她没有再出现在病房里，吴亦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接替的人选。
陷入昏迷被人侍候时的状况是非常难堪的，鹿晗在真正清醒后依旧坚持着自行解决洗漱解手在内的所有事务，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地挪向卫生间时他总是下意识地拒绝吴亦凡的搀扶。
始终维持着点滴注射，恢复进食时鹿晗再次陷入了呕吐和胃痛的恶性循环里，扒着洗手台软下身体后他几乎爬不起来，愈显宽大的病号服也在冷汗里变成了贴紧皮肤的潮湿布料。吴亦凡在第一次企图圈着腰扶他起来时被用力推开了，而在一次一次地重复之后，他终于还是能够让后者软绵绵地靠上自己的肩膀。
按摩，擦身，这些在鹿晗昏睡时候能够正常进行的事情，在他清醒时反倒是十分艰难的任务。退下了湿漉漉的病号服，鹿晗蜷着身子没再拒绝打好了热水的吴亦凡，后者用浸湿的毛巾慢慢擦拭着他光裸的后背，在感觉到细细的颤抖时依旧是如常地沉默着。
鹿晗的背一向是很漂亮的，皮肤光洁，肩线流畅，脊柱的形状明显但并不突出，微微瑟缩时两只肩胛骨突起的线条对称优美。这是吴亦凡许久之前观察到的模样，那些时候两人都是最为紧密地契合着，只需要稍伏下身子他便能埋首进鹿晗的后背里。
然而此时，面对着眼前这张消瘦到骨骼支楞的背，吴亦凡在深呼吸里只感觉到眼眶热得发烫。抓着温热毛巾的手指轻颤着，他抿起唇，而后闭上眼睛凑上前，在那只凸起的右侧肩胛上印下了一个吻。那是最初时候，鹿晗为他留下了一个吻的地方。
被炙热的液体打湿了皮肤，床上蜷缩着的人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吴亦凡却是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而后舔舐了一下自己落下眼泪的位置。鹿晗紧紧蜷着身子几乎要挣扎起来。
“咸的。”品尝过后，吴亦凡颤着音调得出结论，回应他的是对方稍显急促的呼吸。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吴亦凡向前一些将鹿晗揽进了怀里，嗫嚅着说出口的句子淹没在哽咽里，“真的没办法了啊，没办法变成晗晗想要的样子……”
周末时吴亦凡如常代替母亲留在了病房里，鹿晗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一些，至少靠坐在床头时维持着几天里少见的清醒样子。那是个大大的晴天，窗外的阳光一路照到了病床边，鹿晗探出指尖观察着透过光线而泛着红的皮肤轮廓。
“呐，吴亦凡，去散步吧。”他突然间转过脑袋看向了床侧正做着习题的人。
“唔……”吴亦凡抬起头，目光扫过鹿晗不见情绪的面容，而后却是起身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退烧了吗？”
“昨晚就已经正常了。”鹿晗没有避开，顶着对方的手掌轻声作答。
“不过今天很热的样子呢，”吴亦凡有些为难，不放心地观察着鹿晗的脸色，“鹿晗真的有力气坚持散步吗？”
“没力气的话就由吴亦凡背回来吧。”鹿晗不以为然。
“这种事情上不要这么坦然啊，这位弟弟。”吴亦凡苦笑，然而望向对面的目光却满是温柔。
下楼前鹿晗扎起了头发。几个月没有剪过，发尾早已经掩住了后颈，吴亦凡小心翼翼帮他拢起发丝，橡皮筋松松扎起的小辫子在脑后晃晃悠悠。鹿晗依旧像过去那样，在感觉到对方手指极轻的动作时惬意地半眯起了眼睛；病房里始终保持着适合的温度，他已经很久没有让吴亦凡这样帮自己扎过小辫了。
住院部大楼前的草坪此时正是最碧绿最漂亮的时候，鹿晗一路懒洋洋地挂在吴亦凡肩上，稍累时两人便在草坪旁的树荫下落了座，从树叶缝隙间落下的阳光斑斑驳驳得晃人眼睛。这样的好天气里出来散步的人很多，不止是病人，也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喷泉旁拍着皮球的孩子和随着主人四处打转的宠物犬。
打着哈欠的鹿晗突然间拍了拍手朝远处招呼了一下，吴亦凡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只几个月大的萨摩耶正独自在草坪上跑得欢快，松松软软的样子好似一团白色的棉花糖。听到了鹿晗发出的逗引的声音，它原地转一圈后很快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好像毛球。”鹿晗在小狗脑袋上方晃着手指，小家伙着急上火地半支起身子趴在了他的腿上。
“小心被咬到哦，”吴亦凡看着小小萨摩耶呆呆傻傻只差蹦起来的样子也不由地笑了笑，低声的提醒显得漫不经心，“它是把鹿晗的手指当做香肠了么？”
“也有可能是奶棒面包呢，”鹿晗手指画着圈带着小家伙的脑袋乱转，“……还没能忘得了牛奶的味道呢，这样的年轻人。”
“的确太过年轻了啊——”吴亦凡失笑，“会被晗晗这样子搞到晕头转向。”
瞧着小萨摩耶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了，鹿晗没再继续逗弄它，转而表扬似的弯腰拍了拍那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大白好乖。”
“不，根本就不存在大白这个叫法吧。”吴亦凡轻咳了一声。
鹿晗很快接受了自己毫无逻辑随口叫出的名字，在小狗乖顺地舔了舔他的掌心后不由地一时兴起，接着便抽出吴亦凡的钱夹自顾自搞起了训练。
“要记得这个味道，”鹿晗提着浅棕色的钱夹在大白的眼前晃来晃去，而后做出一个抛投姿势，“这样子，然后捡回来。”大白的脑袋顺着他的手势晃动了两下，而后十分兴奋地汪了两声，纯黑色的眼珠子里填满了兴奋神采。
“一定要这样么？”吴亦凡垂目瞧一眼自己被大白舔了一口的钱夹。
“不然没有东西可以检了啊。”鹿晗丝毫没觉得不妥，低声表明态度后便抬手丢出了钱夹；力气不是很足，不过对小家伙来说已经是足够跑起来的距离。
吴亦凡对大白的信心并没有鹿晗那么充足，看上去很呆的小家伙会不会顺利将钱夹叼进嘴里都是个未知数。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并排望远处，眼见着大白追着钱夹一路欢腾，然而片刻后它便掉转方向向来处跑，跑至一半时又转了方向渐行渐远。大白一路跑进了喷泉旁的人群里，而且没有再回来的迹象，长凳里的两兄弟对视一眼，而后是吴亦凡叹着气向钱夹掉落的方向走去。
吴亦凡走得不急不缓，人群大多都集中在树荫下的位置，落着钱夹的草坪附近空无一人，他在捡起钱夹后慢悠悠地走回去，对着面无表情朝自己勾手的鹿晗露出一个苦笑。大白的工作果然是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吴亦凡完全不够专业，”鹿晗在吴亦凡顶着大太阳走回来后撇了撇嘴角，“要跑起来才行啊。”
“捡钱夹的专业并没有什么意义吧——”吴亦凡叹着气擦了一把汗，话尾又帮身侧的鹿晗轻拭了一下额头，“很热吧，要回去么？”
“吴亦凡再捡一次就回去。”鹿晗意外地兴致颇高。
“……”
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作出了妥协，吴亦凡看着鹿晗重又不远不近地将钱夹丢了出去，接着便是认命地一路小跑。喷过水的草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在捡起钱夹后微眯着眼转身，明晃晃的视野里鹿晗向前探着身子，微微张大一些的眼睛里光影斑驳。
吴亦凡不由地愣了愣，这样子带着向往味道的神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鹿晗的脸上见过了。后者前倾一些的身子随着吴亦凡重又跑近后一点点收了回去，最终再次变成了懒洋洋弓着背的模样，从远处一路收回来的视线此时带着些茫然。
“……晗晗？”吴亦凡迟疑着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
鹿晗眨了眨眼，而后顺着他的力道垂下了头：“……会累吗，这样子跑步？”
“……”吴亦凡的动作不禁顿了顿，他给不出回答。对于鹿晗来说，这样子奔跑起来的感觉已经是有些陌生的体验了。
“回去吧，”鹿晗没再继续前一句话，而是撑着长凳边缘站起了身，“——好热。”他轻飘飘扯下了吴亦凡仍旧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而后半垂着眼重又挂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呐，吴亦凡，去散步吧。”他突然间转过脑袋看向了床侧正做着习题的人。
“唔……”吴亦凡抬起头，目光扫过鹿晗不见情绪的面容，而后却是起身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退烧了吗？”
“昨晚就已经正常了。”鹿晗没有避开，顶着对方的手掌轻声作答。
“不过今天很热的样子呢，”吴亦凡有些为难，不放心地观察着鹿晗的脸色，“鹿晗真的有力气坚持散步吗？”
“没力气的话就由吴亦凡背回来吧。”鹿晗不以为然。
“这种事情上不要这么坦然啊，这位弟弟。”吴亦凡苦笑，然而望向对面的目光却满是温柔。
下楼前鹿晗扎起了头发。几个月没有剪过，发尾早已经掩住了后颈，吴亦凡小心翼翼帮他拢起发丝，橡皮筋松松扎起的小辫子在脑后晃晃悠悠。鹿晗依旧像过去那样，在感觉到对方手指极轻的动作时惬意地半眯起了眼睛；病房里始终保持着适合的温度，他已经很久没有让吴亦凡这样帮自己扎过小辫了。
住院部大楼前的草坪此时正是最碧绿最漂亮的时候，鹿晗一路懒洋洋地挂在吴亦凡肩上，稍累时两人便在草坪旁的树荫下落了座，从树叶缝隙间落下的阳光斑斑驳驳得晃人眼睛。这样的好天气里出来散步的人很多，不止是病人，也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喷泉旁拍着皮球的孩子和随着主人四处打转的宠物犬。
打着哈欠的鹿晗突然间拍了拍手朝远处招呼了一下，吴亦凡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只几个月大的萨摩耶正独自在草坪上跑得欢快，松松软软的样子好似一团白色的棉花糖。听到了鹿晗发出的逗引的声音，它原地转一圈后很快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好像毛球。”鹿晗在小狗脑袋上方晃着手指，小家伙着急上火地半支起身子趴在了他的腿上。
“小心被咬到哦，”吴亦凡看着小小萨摩耶呆呆傻傻只差蹦起来的样子也不由地笑了笑，低声的提醒显得漫不经心，“它是把鹿晗的手指当做香肠了么？”
“也有可能是奶棒面包呢，”鹿晗手指画着圈带着小家伙的脑袋乱转，“……还没能忘得了牛奶的味道呢，这样的年轻人。”
“的确太过年轻了啊——”吴亦凡失笑，“会被晗晗这样子搞到晕头转向。”
瞧着小萨摩耶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了，鹿晗没再继续逗弄它，转而表扬似的弯腰拍了拍那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大白好乖。”
“不，根本就不存在大白这个叫法吧。”吴亦凡轻咳了一声。
鹿晗很快接受了自己毫无逻辑随口叫出的名字，在小狗乖顺地舔了舔他的掌心后不由地一时兴起，接着便抽出吴亦凡的钱夹自顾自搞起了训练。
“要记得这个味道，”鹿晗提着浅棕色的钱夹在大白的眼前晃来晃去，而后做出一个抛投姿势，“这样子，然后捡回来。”大白的脑袋顺着他的手势晃动了两下，而后十分兴奋地汪了两声，纯黑色的眼珠子里填满了兴奋神采。
“一定要这样么？”吴亦凡垂目瞧一眼自己被大白舔了一口的钱夹。
“不然没有东西可以检了啊。”鹿晗丝毫没觉得不妥，低声表明态度后便抬手丢出了钱夹；力气不是很足，不过对小家伙来说已经是足够跑起来的距离。
吴亦凡对大白的信心并没有鹿晗那么充足，看上去很呆的小家伙会不会顺利将钱夹叼进嘴里都是个未知数。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并排望远处，眼见着大白追着钱夹一路欢腾，然而片刻后它便掉转方向向来处跑，跑至一半时又转了方向渐行渐远。大白一路跑进了喷泉旁的人群里，而且没有再回来的迹象，长凳里的两兄弟对视一眼，而后是吴亦凡叹着气向钱夹掉落的方向走去。
吴亦凡走得不急不缓，人群大多都集中在树荫下的位置，落着钱夹的草坪附近空无一人，他在捡起钱夹后慢悠悠地走回去，对着面无表情朝自己勾手的鹿晗露出一个苦笑。大白的工作果然是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吴亦凡完全不够专业，”鹿晗在吴亦凡顶着大太阳走回来后撇了撇嘴角，“要跑起来才行啊。”
“捡钱夹的专业并没有什么意义吧——”吴亦凡叹着气擦了一把汗，话尾又帮身侧的鹿晗轻拭了一下额头，“很热吧，要回去么？”
“吴亦凡再捡一次就回去。”鹿晗意外地兴致颇高。
“……”
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作出了妥协，吴亦凡看着鹿晗重又不远不近地将钱夹丢了出去，接着便是认命地一路小跑。喷过水的草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在捡起钱夹后微眯着眼转身，明晃晃的视野里鹿晗向前探着身子，微微张大一些的眼睛里光影斑驳。
吴亦凡不由地愣了愣，这样子带着向往味道的神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鹿晗的脸上见过了。后者前倾一些的身子随着吴亦凡重又跑近后一点点收了回去，最终再次变成了懒洋洋弓着背的模样，从远处一路收回来的视线此时带着些茫然。
“……晗晗？”吴亦凡迟疑着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
鹿晗眨了眨眼，而后顺着他的力道垂下了头：“……会累吗，这样子跑步？”
“……”吴亦凡的动作不禁顿了顿，他给不出回答。对于鹿晗来说，这样子奔跑起来的感觉已经是有些陌生的体验了。
“回去吧，”鹿晗没再继续前一句话，而是撑着长凳边缘站起了身，“——好热。”他轻飘飘扯下了吴亦凡仍旧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而后半垂着眼重又挂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手术时间定在半个月后，鹿晗坚决的态度令所有人惊讶，吴亦凡是唯一一个没有出声劝阻的人。期末、考试、论文，忙碌里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消耗在小小的病房里，吴亦凡看到了鹿晗在调整期间所有细微的变化，也看出了他在作出决定后仿佛终于获得解脱和救赎般的释然。那句“不要放弃”就像一道枷锁，现在终于被鹿晗全然抛掉了。
父亲、母亲、灿烈、伯贤，包括假期第一天便已经匆忙赶回的张艺兴，所有人和吴亦凡一起看着鹿晗被推进手术室，离开病房前哽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酝酿已久的告别。吴亦凡什么也没有说，他只默声望着鹿晗消失在合起的门扇后，接着红色的指示灯准确亮起来。这样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告别的打算。
父亲在吴亦凡和母亲之间落座，而后张开胳膊将两个人一起圈进了怀抱里。啜泣、哽咽、抽噎，所有的声音都传不到吴亦凡的耳朵里；他闭起眼睛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突然一滞时像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在战栗一下后仓皇抬起头，硕大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去。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过来，吴亦凡全神盯着门扇上方的指示灯，沉默里感觉到难以呼吸。
“……阿凡？”吴亦凡脸色苍白，母亲惊慌攥住他的一只手。然而他始终将视线牢牢锁在坚持未熄的指示灯上。
大多数生命数值都降至最低，门扇之后，鹿晗身上所连接的各种仪器都发出了尖锐声响，有所准备的应急措施全面展开，无影灯下夹着细末血管的止血钳和削薄锐利的手术刀沉稳依旧。鹿晗的眼睫颤动一下，明晃晃的白光之下他看到树木像丛草抽芽般迅速生长起来。
几乎已经被遗忘的梦境里，他看到自己行走在被葱郁森林包裹的幽长小径上，土质路面一路蜿蜒，视野尽头是模模糊糊分辨不清的景色。独自一人穿行许久，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树叶褪下深绿覆上橙黄，堪堪飘落后占据视野的便是又厚又软白到有些刺眼的积雪。季节一点都没有被加快的感觉，景色一度轮换里他感觉到一年又一年无声流逝的时光。
终于，道路尽头，他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影逐渐逼近，放下遮挡眉目的手臂后露出的是一双泛着红的眼睛。
“找到你了，鹿晗。”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不是自己，而是吴亦凡。
父亲、母亲、灿烈、伯贤，包括假期第一天便已经匆忙赶回的张艺兴，所有人和吴亦凡一起看着鹿晗被推进手术室，离开病房前哽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酝酿已久的告别。吴亦凡什么也没有说，他只默声望着鹿晗消失在合起的门扇后，接着红色的指示灯准确亮起来。这样的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告别的打算。
父亲在吴亦凡和母亲之间落座，而后张开胳膊将两个人一起圈进了怀抱里。啜泣、哽咽、抽噎，所有的声音都传不到吴亦凡的耳朵里；他闭起眼睛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突然一滞时像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在战栗一下后仓皇抬起头，硕大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去。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过来，吴亦凡全神盯着门扇上方的指示灯，沉默里感觉到难以呼吸。
“……阿凡？”吴亦凡脸色苍白，母亲惊慌攥住他的一只手。然而他始终将视线牢牢锁在坚持未熄的指示灯上。
大多数生命数值都降至最低，门扇之后，鹿晗身上所连接的各种仪器都发出了尖锐声响，有所准备的应急措施全面展开，无影灯下夹着细末血管的止血钳和削薄锐利的手术刀沉稳依旧。鹿晗的眼睫颤动一下，明晃晃的白光之下他看到树木像丛草抽芽般迅速生长起来。
几乎已经被遗忘的梦境里，他看到自己行走在被葱郁森林包裹的幽长小径上，土质路面一路蜿蜒，视野尽头是模模糊糊分辨不清的景色。独自一人穿行许久，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树叶褪下深绿覆上橙黄，堪堪飘落后占据视野的便是又厚又软白到有些刺眼的积雪。季节一点都没有被加快的感觉，景色一度轮换里他感觉到一年又一年无声流逝的时光。
终于，道路尽头，他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影逐渐逼近，放下遮挡眉目的手臂后露出的是一双泛着红的眼睛。
“找到你了，鹿晗。”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不是自己，而是吴亦凡。
被极轻地抓住了指尖，鹿晗感觉到暖流一点点蔓延扩散，最后抵达心脏；梦境中终于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逐渐融化进了一片白光里，他迟疑着张开眼睛，带着些水汽的视野里有人迅速迫近。耳边瓮声作响，一个长长句子的末尾，他听到终于清晰起来的一声“晗晗”。
鹿晗迟缓地眨动着眼睛，在眼前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后依旧是一副迷蒙样子。
“……我是吴亦凡。”吴亦凡迟疑着开口，医生曾说过并不排除记忆丧失或是错乱的症状。
鹿晗缓慢地开口，停顿和语调都有些僵硬，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吴亦凡——是什么？”
“是……”吴亦凡说不出下文，微张着口神色茫然；眼前的人似乎什么都忘记了，他犹犹豫豫，不知该答什么：兄弟，还是恋人。此时的他看上去比鹿晗更像个孩子。
“笨蛋吧……”鹿晗依旧是停顿怪异的语气，“吴亦凡，是笨蛋吧——”吴亦凡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也——找到你了啊……笨蛋吴亦凡。”被吴亦凡握在手心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酥**痒的感觉像个小小的玩笑。
鹿晗再次沉沉阖起了眼睛，接下来，他将会迎来一个长长的安逸的梦；而在那之后，会是更加漫长琐碎的时光，会让他在久违的一次幸运后得到所有的慰藉和感动。
那些没有说完的话，未完成的拥抱，即将握紧的双手，不舍结束的故事，都将在不久后的未来里得到时光完整而缓慢的叙述。
_EN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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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才是真正的结局，先放HE结局，等有空了放BE
鹿晗迟缓地眨动着眼睛，在眼前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后依旧是一副迷蒙样子。
“……我是吴亦凡。”吴亦凡迟疑着开口，医生曾说过并不排除记忆丧失或是错乱的症状。
鹿晗缓慢地开口，停顿和语调都有些僵硬，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吴亦凡——是什么？”
“是……”吴亦凡说不出下文，微张着口神色茫然；眼前的人似乎什么都忘记了，他犹犹豫豫，不知该答什么：兄弟，还是恋人。此时的他看上去比鹿晗更像个孩子。
“笨蛋吧……”鹿晗依旧是停顿怪异的语气，“吴亦凡，是笨蛋吧——”吴亦凡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也——找到你了啊……笨蛋吴亦凡。”被吴亦凡握在手心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酥**痒的感觉像个小小的玩笑。
鹿晗再次沉沉阖起了眼睛，接下来，他将会迎来一个长长的安逸的梦；而在那之后，会是更加漫长琐碎的时光，会让他在久违的一次幸运后得到所有的慰藉和感动。
那些没有说完的话，未完成的拥抱，即将握紧的双手，不舍结束的故事，都将在不久后的未来里得到时光完整而缓慢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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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才是真正的结局，先放HE结局，等有空了放BE
-4
两年半时间，吴亦凡只在两次圣诞假期时候回过家，时长两个月的三次暑期里他依旧留在英国，似乎总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做。鹿晗在梦境里也是只能看到他穿着厚重大衣的样子，两个人见面不久后就会下起雪来。来来去去总是圣诞前后的冬天。
搬出住过5年的小公寓后再一次回到了亲切的老房子，吴亦凡离开后上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鹿晗的所有物，带着对方气息的枕被也只能一点一点被他的味道覆满。父母小心翼翼地从未提起与实习或是工作相关的话题，不过鹿晗很快抖着报纸自己研究起来，最终像个高中生般开始了在离家不远的大型超市的打工。
他在那一年里度过了第一个没有吴亦凡的圣诞节。圣诞店庆里顾客很多，即使原本该有一些小小伤感，那样的忙碌里也找不到端倪了。
膨化食品的货架被翻得乱七八糟，鹿晗耐心地整理着，将一些破损了包装的拿下来，再将完好的放上去，不停重复的动作里感到头脑也和肢体一起麻木掉了。他在最后拆开了一包漏了气的薯片，而后喀拉喀拉地整包吃干净，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同来，然而这样子不再完好的食物依旧是需要全部下架丢弃的。
吴亦凡在几天后抵达日本，鹿晗和父母一起去接机。航站楼大厅里暖气很足，他摘下了帽子和围巾，在两人刚刚面对面时便被揉了一把脑袋。直到回到只有两个人的卧室里，他才有机会揪住吴亦凡的领子将对方拉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而后恶狠狠吻上去，找到比此前头顶的触感更加熟悉的气息。
那天夜里，两个人第一次在老房子里做兕爱，偷偷摸摸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鹿晗在吴亦凡秉着呼吸律动时突然间感到滑稽，而后便是憋着笑的一阵颤抖。吴亦凡匆忙板着肩膀将他翻转过来，下一刻却对上一双敛着水光的眼睛。下腹一热，他在那瞬间射兕了出去。
“我啊……做过的最色情的事情……”两个人赤身裸兕体贴在一起，鹿晗在睡梦边缘挑起了话头，“是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手兕淫。”
“……”吴亦凡在黑暗里没有做声。
“——不止一次。”鹿晗梦呓似的补了一句，而后蜷缩着将额头抵在了吴亦凡的锁骨上。
两年半时间，吴亦凡只在两次圣诞假期时候回过家，时长两个月的三次暑期里他依旧留在英国，似乎总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做。鹿晗在梦境里也是只能看到他穿着厚重大衣的样子，两个人见面不久后就会下起雪来。来来去去总是圣诞前后的冬天。
搬出住过5年的小公寓后再一次回到了亲切的老房子，吴亦凡离开后上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鹿晗的所有物，带着对方气息的枕被也只能一点一点被他的味道覆满。父母小心翼翼地从未提起与实习或是工作相关的话题，不过鹿晗很快抖着报纸自己研究起来，最终像个高中生般开始了在离家不远的大型超市的打工。
他在那一年里度过了第一个没有吴亦凡的圣诞节。圣诞店庆里顾客很多，即使原本该有一些小小伤感，那样的忙碌里也找不到端倪了。
膨化食品的货架被翻得乱七八糟，鹿晗耐心地整理着，将一些破损了包装的拿下来，再将完好的放上去，不停重复的动作里感到头脑也和肢体一起麻木掉了。他在最后拆开了一包漏了气的薯片，而后喀拉喀拉地整包吃干净，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同来，然而这样子不再完好的食物依旧是需要全部下架丢弃的。
吴亦凡在几天后抵达日本，鹿晗和父母一起去接机。航站楼大厅里暖气很足，他摘下了帽子和围巾，在两人刚刚面对面时便被揉了一把脑袋。直到回到只有两个人的卧室里，他才有机会揪住吴亦凡的领子将对方拉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而后恶狠狠吻上去，找到比此前头顶的触感更加熟悉的气息。
那天夜里，两个人第一次在老房子里做兕爱，偷偷摸摸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鹿晗在吴亦凡秉着呼吸律动时突然间感到滑稽，而后便是憋着笑的一阵颤抖。吴亦凡匆忙板着肩膀将他翻转过来，下一刻却对上一双敛着水光的眼睛。下腹一热，他在那瞬间射兕了出去。
“我啊……做过的最色情的事情……”两个人赤身裸兕体贴在一起，鹿晗在睡梦边缘挑起了话头，“是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手兕淫。”
“……”吴亦凡在黑暗里没有做声。
“——不止一次。”鹿晗梦呓似的补了一句，而后蜷缩着将额头抵在了吴亦凡的锁骨上。
“……抱歉，我们尽力了。”
最终的抢救过后，主刀医生给出的依旧是这样千篇一律的一句话。那时候鹿晗刚刚被吴亦凡握着一只手带回病房，一眼便望到了远处病床上蒙着白布单的人，他倚着门框没能再抬起脚。几步外的父亲和几位医生一齐望了过来，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微微弓起的背在那一瞬间尽显佝偻。
“抱歉……”医生再次重复，口罩摘下一半的的一张脸上布满了疲惫。
“……”鹿晗摇晃着走近，几步里神情逐渐冰冷，“道歉有什么用。”他伸出一只手，却在即将触上白布单前滞在了空气里。
“骗子……”鹿晗抿住唇，在一阵静默里掉转反向，他微扬着下巴冷冷望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医生，“你们根本就没有尽力——明明是能够顺利完成的手术，明明是早已经制订好了的治疗计划……你们根本就没有尽力去完成——”
“鹿晗！”父亲蹙起眉扳了扳鹿晗的一侧肩膀，“不要再说了……”
“——明明是只需要5个多小时就能顺利完成的手术！”鹿晗挣扎一下提高了声音，“明明是只要认真执行有不会有问题的步骤！你们有考虑过吗，出现状况之后家属的心情！”
“晗晗”吴亦凡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不是医生的问题……”
“病人从来没有过高血压的病史，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意外状况……”医生神情尴尬，“我们……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他求助般望向了与自己共事许久的吴亦凡。
“是意外……”吴亦凡勉强将鹿晗固定在怀里，“晗晗，是意外。”
“所以就要这样什么都做不到看着妈妈死掉吗！”鹿晗喘了口气，下一刻用力将吴亦凡推到一边，“你们医生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借口！能够活下去就该感谢，不小心死掉就该自认倒霉，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没有办法救人的家伙为什么要做医生，没办法完成的话凭什么得到这份工作！”鹿晗面对着吴亦凡拔高了声音，一时间近乎失控，下一瞬却在一记耳光里趔趄一下靠上了墙壁。他愣愣抬头望向对面的人，甚至来不及抬手捂上面颊。
“不要这个样子……”吴亦凡深呼吸一下后才放下手臂，“即使是妈妈，也绝对不会想要看到这样子的鹿晗。”
炙热的液体经由脸颊滑下去，鹿晗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他怔怔地捂住有些发烫的皮肤：“很痛，吴亦凡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了吧……”吴亦凡呼吸滞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反驳。
“……我觉得很庆幸，对于自己没有成为医生这件事。”
一阵静默之后，鹿晗直直望进吴亦凡的眼睛里，话音极小地打着颤。他扶着墙壁倒退了几步，而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抱歉。”有些呆滞的上条咽了咽口水，面对着剩余两人，他能说得出口的只剩下这两个字。
始终沉默不语的父亲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吴亦凡的后背，然后对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辛苦了。”极为隐忍的哽咽尾音融化进了沉默里，一墙之隔的地方，鹿晗望向走廊尽头的目光里填满了茫然。
“鹿晗——”细细的童音突然闯入耳际，鹿晗在睡梦间颤了颤眼睫，“呐，鹿晗！”脸颊微痛，他躲闪着偏过脑袋，片刻之后才揉着额角爬起了身，小一趴在床侧正眨巴着一对深棕色眼睛。
“唔……到时间了么？”鹿晗低声开口，话音里还带着睡意未消的沙哑，“……我睡了很久？”
“嗯，连我都已经睡醒啦，”小一咬了咬下唇，“亦凡爸爸让我来叫醒你。”
“……哦。”
鹿晗揉着眼睛下床，顺便捏了捏小少年的脸颊，而后在对方的抱怨声里慢吞吞套上了黑色西装。他扣着小一的脑袋进了客厅，不少人一起望过来，脸上极淡的笑意也很快齐齐褪去；吴亦凡也望了过来，却在和鹿晗视线交汇一下后垂下了眼睛。
小一挣扎一下后从鹿晗手底下滑了出去，他鼓着脸挤进了吴亦凡和春之间的空隙里。鹿晗偏一下视线后走向了祭台方向，几支线香已经快要燃尽了，他换上几支新的，又拨了拨有些忽闪的蜡烛，在火苗稳定之后才放下铁签。
母亲包裹着白布单的遗体在几步外，鹿晗走过去蹲身撩开了遮盖着对方面容的手帕。打理之后闭着目的面容沉静温和，仿佛睡着了，他犹豫着抚了抚那张雪白面颊，却只感觉到一阵冰凉。掀起大半的手帕晃动一下重又落了下去，
窸窣的对话声里没有人望向这边，鹿晗闭了一下眼后又睁开，然后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向了吴亦凡所在的桌边。要微侧过身为他让开了一些位置，鹿晗盘腿坐下，接着抬头望向对面，小一瘪着嘴却还是乖乖挪过来被他塞进了怀抱里。
此前几个人大约是在聊着各自对于母亲的印象，这时候却陷入了安静，另一边父亲和亲戚正商量着对于母亲公司同事的招待事宜。
“……妈妈的话，是有些孩子气的性格，”鹿晗抿了抿唇，而后低低开口，纠正了不久前白贤对于母亲“稳重大度”的认知，“喜欢可爱的东西，小碎花之类的……总是喜欢帮我和吴亦凡买衣服，同款式的——也会强迫我们陪她逛女装区，喜欢的风格也总是会变来变去……”
“喂，吴亦凡也说一下吧，这种事情——”他抬头望向对面，箍着怀里小一的手臂不由地紧了紧。
吴亦凡愣了一下，片刻后淡淡柔和下了神情：“妈妈啊，是很温柔的人……”
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最为温柔的那个人。
冬日里泛着黄却依旧一丛丛聚在一起显得茂盛的荒草、透过极淡的云层落上皮肤的惨白日光、郊外冷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焦灼味道、连接着风箱，仿若即将倾轧一切的焚尸炉的巨大轰鸣——鹿晗想自己大约永远都没法忘记这些。
现实冷硬而残酷，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曾经鲜活明朗的东西最终也只剩下尘土。
如同曾经听说过的那样，他秉着呼吸接过了一路传递的长筷，然后微微颤抖着手将一块焦骨放进了骨灰龛里。小时候听闻类似的片段时只感觉到惊悚和恐怖，然而真正到了执行的时候，脑袋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属于亲人的一部分经由自己一点点传递到了最终的归处，这样的一道庄严仪式在此时成为了静默里最好的告别。
长久以来懵然的感觉在松开长筷的一瞬间消失了，骨灰龛的顶盖在最后一块焦骨被放入后封了起来，鹿晗望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意识到母亲走了。这一次是深切的，真实的，他意识到了母亲走了。
父亲抱起深黑色的方形瓷坛向门口走去，微垂着眼像在进行最后的拥抱和诀别。鹿晗停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半侧过身体，看到吴亦凡也同样留在原地；后者在这时候怔怔然看过来，微微发红的眼眶里一颗泪珠倏然落了下去。
所有汹涌的情感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来得及悉数得以宣泄，吴亦凡擦着面颊，却没法停下眼泪。这是第一次，他终于在母亲去世后落了泪。
鹿晗呼出一口气，而后向前一些将吴亦凡拥进了怀里；吴亦凡的额头埋进了他的肩窝，他也同样将下巴置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细小的啜泣声里，他对着远处在光线里一片朦胧的门扇阖起了眼睛。
END
最终的抢救过后，主刀医生给出的依旧是这样千篇一律的一句话。那时候鹿晗刚刚被吴亦凡握着一只手带回病房，一眼便望到了远处病床上蒙着白布单的人，他倚着门框没能再抬起脚。几步外的父亲和几位医生一齐望了过来，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微微弓起的背在那一瞬间尽显佝偻。
“抱歉……”医生再次重复，口罩摘下一半的的一张脸上布满了疲惫。
“……”鹿晗摇晃着走近，几步里神情逐渐冰冷，“道歉有什么用。”他伸出一只手，却在即将触上白布单前滞在了空气里。
“骗子……”鹿晗抿住唇，在一阵静默里掉转反向，他微扬着下巴冷冷望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医生，“你们根本就没有尽力——明明是能够顺利完成的手术，明明是早已经制订好了的治疗计划……你们根本就没有尽力去完成——”
“鹿晗！”父亲蹙起眉扳了扳鹿晗的一侧肩膀，“不要再说了……”
“——明明是只需要5个多小时就能顺利完成的手术！”鹿晗挣扎一下提高了声音，“明明是只要认真执行有不会有问题的步骤！你们有考虑过吗，出现状况之后家属的心情！”
“晗晗”吴亦凡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不是医生的问题……”
“病人从来没有过高血压的病史，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意外状况……”医生神情尴尬，“我们……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他求助般望向了与自己共事许久的吴亦凡。
“是意外……”吴亦凡勉强将鹿晗固定在怀里，“晗晗，是意外。”
“所以就要这样什么都做不到看着妈妈死掉吗！”鹿晗喘了口气，下一刻用力将吴亦凡推到一边，“你们医生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借口！能够活下去就该感谢，不小心死掉就该自认倒霉，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没有办法救人的家伙为什么要做医生，没办法完成的话凭什么得到这份工作！”鹿晗面对着吴亦凡拔高了声音，一时间近乎失控，下一瞬却在一记耳光里趔趄一下靠上了墙壁。他愣愣抬头望向对面的人，甚至来不及抬手捂上面颊。
“不要这个样子……”吴亦凡深呼吸一下后才放下手臂，“即使是妈妈，也绝对不会想要看到这样子的鹿晗。”
炙热的液体经由脸颊滑下去，鹿晗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他怔怔地捂住有些发烫的皮肤：“很痛，吴亦凡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了吧……”吴亦凡呼吸滞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反驳。
“……我觉得很庆幸，对于自己没有成为医生这件事。”
一阵静默之后，鹿晗直直望进吴亦凡的眼睛里，话音极小地打着颤。他扶着墙壁倒退了几步，而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抱歉。”有些呆滞的上条咽了咽口水，面对着剩余两人，他能说得出口的只剩下这两个字。
始终沉默不语的父亲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吴亦凡的后背，然后对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辛苦了。”极为隐忍的哽咽尾音融化进了沉默里，一墙之隔的地方，鹿晗望向走廊尽头的目光里填满了茫然。
“鹿晗——”细细的童音突然闯入耳际，鹿晗在睡梦间颤了颤眼睫，“呐，鹿晗！”脸颊微痛，他躲闪着偏过脑袋，片刻之后才揉着额角爬起了身，小一趴在床侧正眨巴着一对深棕色眼睛。
“唔……到时间了么？”鹿晗低声开口，话音里还带着睡意未消的沙哑，“……我睡了很久？”
“嗯，连我都已经睡醒啦，”小一咬了咬下唇，“亦凡爸爸让我来叫醒你。”
“……哦。”
鹿晗揉着眼睛下床，顺便捏了捏小少年的脸颊，而后在对方的抱怨声里慢吞吞套上了黑色西装。他扣着小一的脑袋进了客厅，不少人一起望过来，脸上极淡的笑意也很快齐齐褪去；吴亦凡也望了过来，却在和鹿晗视线交汇一下后垂下了眼睛。
小一挣扎一下后从鹿晗手底下滑了出去，他鼓着脸挤进了吴亦凡和春之间的空隙里。鹿晗偏一下视线后走向了祭台方向，几支线香已经快要燃尽了，他换上几支新的，又拨了拨有些忽闪的蜡烛，在火苗稳定之后才放下铁签。
母亲包裹着白布单的遗体在几步外，鹿晗走过去蹲身撩开了遮盖着对方面容的手帕。打理之后闭着目的面容沉静温和，仿佛睡着了，他犹豫着抚了抚那张雪白面颊，却只感觉到一阵冰凉。掀起大半的手帕晃动一下重又落了下去，
窸窣的对话声里没有人望向这边，鹿晗闭了一下眼后又睁开，然后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向了吴亦凡所在的桌边。要微侧过身为他让开了一些位置，鹿晗盘腿坐下，接着抬头望向对面，小一瘪着嘴却还是乖乖挪过来被他塞进了怀抱里。
此前几个人大约是在聊着各自对于母亲的印象，这时候却陷入了安静，另一边父亲和亲戚正商量着对于母亲公司同事的招待事宜。
“……妈妈的话，是有些孩子气的性格，”鹿晗抿了抿唇，而后低低开口，纠正了不久前白贤对于母亲“稳重大度”的认知，“喜欢可爱的东西，小碎花之类的……总是喜欢帮我和吴亦凡买衣服，同款式的——也会强迫我们陪她逛女装区，喜欢的风格也总是会变来变去……”
“喂，吴亦凡也说一下吧，这种事情——”他抬头望向对面，箍着怀里小一的手臂不由地紧了紧。
吴亦凡愣了一下，片刻后淡淡柔和下了神情：“妈妈啊，是很温柔的人……”
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最为温柔的那个人。
冬日里泛着黄却依旧一丛丛聚在一起显得茂盛的荒草、透过极淡的云层落上皮肤的惨白日光、郊外冷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焦灼味道、连接着风箱，仿若即将倾轧一切的焚尸炉的巨大轰鸣——鹿晗想自己大约永远都没法忘记这些。
现实冷硬而残酷，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曾经鲜活明朗的东西最终也只剩下尘土。
如同曾经听说过的那样，他秉着呼吸接过了一路传递的长筷，然后微微颤抖着手将一块焦骨放进了骨灰龛里。小时候听闻类似的片段时只感觉到惊悚和恐怖，然而真正到了执行的时候，脑袋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属于亲人的一部分经由自己一点点传递到了最终的归处，这样的一道庄严仪式在此时成为了静默里最好的告别。
长久以来懵然的感觉在松开长筷的一瞬间消失了，骨灰龛的顶盖在最后一块焦骨被放入后封了起来，鹿晗望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意识到母亲走了。这一次是深切的，真实的，他意识到了母亲走了。
父亲抱起深黑色的方形瓷坛向门口走去，微垂着眼像在进行最后的拥抱和诀别。鹿晗停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半侧过身体，看到吴亦凡也同样留在原地；后者在这时候怔怔然看过来，微微发红的眼眶里一颗泪珠倏然落了下去。
所有汹涌的情感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来得及悉数得以宣泄，吴亦凡擦着面颊，却没法停下眼泪。这是第一次，他终于在母亲去世后落了泪。
鹿晗呼出一口气，而后向前一些将吴亦凡拥进了怀里；吴亦凡的额头埋进了他的肩窝，他也同样将下巴置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细小的啜泣声里，他对着远处在光线里一片朦胧的门扇阖起了眼睛。
END
看看我对你们多好，国庆放假，把所有文都放出来了，不要感动的哭呦，我怕我承受不起
有被看哭的亲故不，我朋友帮我检查文章时从头看到尾可是哭了的，你们不哭我可就尴尬了
亲故们可要记得我，因为学业问题暂时不会写文了
朕要隐居江山了
有被看哭的亲故不，我朋友帮我检查文章时从头看到尾可是哭了的，你们不哭我可就尴尬了
亲故们可要记得我，因为学业问题暂时不会写文了
朕要隐居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