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玩,续,写写父子情,顺便拆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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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司长从沈端本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同时,宁五原已经问了小杜第四遍李印家回没回来,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宁五原简直大喜过望,吩咐小杜赶紧叫他过来找自己。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等了一天的宁五原一见李印家敲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赶紧迎了上去。
李印家依旧是刻意保持着与宁五原的距离,垂首汇报道:“报告站长,我找到了天津城最厉害的仙人跳,玉狐狸亲自出马,由中间人牵线接触了有一段日子,林司长并没有怀疑。我还让我的心腹给林司长的老主顾老李垫过话,就说是军统的人介绍的,但咬死了不能说出是谁。”
“好,好”宁五原紧张的搓了搓手,努力压制着兴奋的心情,事情办到这步只不过成了一半,两天之后乱葬岗交货才是宁五原的最终目的。
“后天的行动,你都安排好了吗?”宁五原把手搭在李印家肩膀上,像兄弟一般与他推心置腹。
李印家颇不适应的看看肩头的手,一本正经的说,“站长放心,我挑的是我近身的几个兄弟,玉狐狸也答应我会把戏演全,不在乎吃点苦头。”
宁五原还是不太放心的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印家,那个玉狐狸,真的没问题吗?”宁五原慢慢踱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来才把心里最担忧的事,说了出来,“他可是……天津城有名的仙人跳啊,他真的肯让你把他抓回来?”
李印家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感情波动,有些激动地望着宁五原,重重说道:“我与他从小就认识,穷人苦人,他一个都没坑过,是站长的这一片心思,才打动他出来帮我们,只是”李印家突然笔挺挺向宁五原敬了个军礼,目视正前方,中气十足的说了一句,“希望站长信守诺言,事成之后放玉狐狸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宁五原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比谁都明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更懂。更何况,于情,玉狐狸骗过的皆是官商恶霸,于理,军统局也管不着这码子江湖事。
宁五原走到李印家跟前,把他行军礼的手摁了下去,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左臂,语重心长的说道,“李老弟,你放心,这件事我没有半点别的想法,只是林岳在行政院是有关系的,如果不这样做,他怎么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呢?”

第二天一早,苏美玲正在客房的梳妆台前梳头,沈端本突然推门闯了进来,苏美玲赶忙拉紧了睡衣,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拍,“你干什么?”
苏美玲愤怒的声音没有喝退沈端本,反而让沈端本更为生气,他一把揪住苏美玲的胳膊,压低声音狠狠地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客房里梳妆,那些下人是最爱嚼舌根的。”
苏美玲依旧是不服气的喘着粗气,沈端本慢慢松开了她的胳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接着问道:“我让你准备的苏杭绸缎衣服呢”
苏美玲白了沈端本一眼,从柜子里把叠的平平整整的三套衣服拿了出来,“绸缎庄的老板说没法那么快赶制出来那么多身,就先拿了几件成衣给我,你要这个干嘛,”苏美玲说着话,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端本,“这又都不是你的尺寸,样式也不和你的年纪”
沈端本听完最后一句颇为得意地笑了出来,整了整领口,高兴的说“原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瞄了苏美玲一眼。
沈端本的话自然又招来苏美玲一个白眼,沈端本不去理会,自顾自的说下去,“总经理急要,我也没有办法,唯有劳驾夫人你辛苦这一趟了”
“你们总经理?”苏美玲顾不得理会沈端本的贫嘴,她试着回忆了一下她唯一见过沈端本上司那次,确实好像是这么个尺码,只不过他们银行的人习惯穿洋装,为什么急着要这样的衣服呢?
“好了,我拿走了,你记得赶紧回卧室去,别让那些下人看见你在这儿”沈端本拿起衣服往门外走,突然转回身补了一句,“明天我找了一些我们银行襄理的太太们来咱家打牌,你帮我应付一下”
苏美玲的嘴还没张开,沈端本就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帮她把想不通的事解释了,“别忘了,这是我们现在的身份,你再不喜欢都要做”

沈端本提着这几件衣服一刻不歇就赶到了五大道上的小洋楼,轻车熟路上了二楼,正看见要见的人对着梨花木的穿衣镜频频摇头。
“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沈端本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
果不其然,那人看见沈端本拿出的衣服,欣慰的笑着点点头,“还是你细心,这些年是越发长进了。”
“这些东西是美玲挑的”沈端本一边挑了其中一件帮那人穿上,一边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系扣带的手突然停下,看着躬身帮自己整理衣摆的沈端本,关切的问了一句,“美玲,”说话的人吐出这两个字后,不知为何纠结了很久才接着说下去,“现在好吗?”
沈端本听见这句问话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他特意嘱咐美玲去买这些衣服,就是为了让眼前的人穿的时候,心里多一份安慰。
“她挺好的,”沈端本给了那人一个宽慰地笑容,“就是脾气倔得不得了,我可管不住她。”
那人听了这句反而笑的舒心许多,然后又严肃的补充道,“那你也得管着她,她要是出了事,我可要为你是问的。”
“是,是”沈端本像个挨训的学生,恭敬的站在一边,不住点着头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16 22:3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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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到……”门口迎宾的店小二拖着长长的音儿,扰得楼上楼下无人不知。
林岳听见喊声,再次从二楼包房的小凉台往外看,只来得及看见两个背影,一个确实是他熟悉的沈端本,另一个人大概就是那个表叔吧,林岳之所以忍受沈端本的要挟,也是因为一早听说沈端本在南京有位很厉害的亲戚撑腰,不知道和这位表叔有没有关系。
“你先去隔壁那间待着,我给你信号你再出来”林岳赶紧吩咐跟在身边的老张暂时回避,万一来者不善,总得有个人去南京报信吧。

雅间门一推,林岳总算看见了沈端本旁边那个人,与自己年龄相仿,一身精细考究的江南绣坊的手工长褂,举手投足掩不住的书卷气,蓄着八字胡,额阔鼻高,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深不见底,林岳刚与那眼神一对上,就即刻感觉到这个表叔来头不小,今天恐怕是宴无好宴喽。林岳一遇到令他神经紧绷的事就不自觉的眯缝起眼睛,但几乎瞬间他就顺势笑了起来,赶忙双手迎上去,使劲握住来人的手,热情极了地让到上座。
几番推让,几个人终于坐了下来
“我来介绍”沈端本给林岳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人,“这是我远房的表叔,您也别论辈分,就叫沈老板好了”
“叔父”沈老板把头向沈端本方向靠了一下,沈端本很是恭敬的说道,“这是我在苏州任职时认识的林老板,”沈端本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朝林岳笑笑,“哦,对了,我总不记得,人家现在已经是这天津卫的财政司司长了”
听着沈端本的介绍,就在某一刹那,林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暗骂沈端本不是个东西,“呵呵,这沈老弟总爱提苏州的旧事”
“是,是我多嘴了,我自罚三杯,小二……”
“算了算了”林岳最怕喝酒,赶紧拦住了沈端本,他转而朝沈老板笑着说,“恕我不周,自作主张点了几道这里的名菜,我想沈老板久居上海,未必尝过天津地道的菜肴,我来的时候也是很不适应。”他一直摁着沈端本的手,最后才转过头对一直想抽出手的沈端本说了一句,“今日谈生意,就别饮酒了,我的东,你也别跟我争了。”
沈端本耸耸肩,算是认同。
“沈老板为何想从天津买走两车粮食啊,从这运到上海,可不容易啊”林岳心里明白,全国各地现在都在抢粮食,倒不是粮食有多稀缺,而是法币贱如草纸,钱不值钱,这果腹的粮食就贵如金了。
“呵呵,实不相瞒”沈老板的声音沉沉的,仔细听能听出来一点上海口音,这令林岳放心了一些,“上海如今是再也多抢不出一粒米啦,周边的城市也被几个大的粮行先下手一步,所以沈某也只好远道取经了”
听沈老板说完,林岳脸上挂着的笑就一直没退下去,他凑近对方,“这么说,沈老板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政府打算回收法币?”
沈老板讳莫如深的一笑,来回看了看沈端本和林岳,仿佛要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那两人乖乖依着他的眼神往中央聚拢,“我有个老朋友在行政院做高官,他告诉我说国军在前线吃紧,委员长对法币的事……”
沈老板没说下去,只是一个劲摆手摇头,林岳和沈端本相视一望,似乎明白了。林岳手里的粮食、药品,林林总总,都是要用来换黄金的,买货的时候他用法币,卖货的时候他只收黄金,吃的就是法币一泻千里的好处。
“不过,”沈老板在这当口突然猛咳了几声,把林岳的心都揪起来了,恨不得像沈端本那样过去帮他抚抚背,总算等他饮了口茶,继续说下去“我也听说,政府要大力整顿囤积居奇的商人,而且严惩不贷”
林岳隐隐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额头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这四个字砸在他心上犹如悬梁之剑陡然断了,“沈老板此言不虚?”对方不容置疑的点点头。
“那,那,那沈老板为何还要买粮啊?”林岳依旧不愿意相信,整个拳头攥得紧紧的,顾不得指甲戳进肉里的疼了。
“我也不过是个中间人,买粮去卖给那些大商号,他们的背景可不是一般人啊”沈老板用手指对林岳比了一个“4”
“哦哦”林岳恍然大悟,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
“不过,林老板,你也不必把手中货都清了,这民国的天可是一天一变,怎么着人都得吃饭吧”林岳发现,沈老板正意味深长对自己笑着。
“沈老板,我这儿,确实有您要的东西,您要去哪接货呢?林某是不负责出城的”林岳觉得自己仿佛被这叔侄俩算计了,但又不得不依着他们,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看来要货的正主并没有现身。
“我去城南您的仓库提货”沈老板只盯着眼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
此话一出,林岳彻底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平时从不正眼瞅人的俩眼珠瞪的老大,“你到底是谁?”

“哎哎,林司长,何必动气呢”沈端本也站起身,拦住林岳,“您不愿意送货,我表叔直接去取,你这是干嘛”
“你,你”林岳气得说不上话,指着沈端本的鼻尖骂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仓库在哪的,是,是”林岳气得站不稳,又一屁股坐下,脑子里把沈端本身边所有人过了个遍,“是,是你那个当天津站站长的大舅哥,对不对?”

“林司长”坐在一旁冷眼瞧着林岳雷霆震怒的沈老板终于出声了,“说话的人是我,你干嘛跟我侄子过不去呢”
此刻林岳再看这个沈老板,比最初的深不可测更多了一份不寒而栗,看此人做派,估计自己上面的人是比不得他的后台的,这下要被黑吃黑了,林岳松了松上衣的领口,语气也平缓了下来,“好,好,沈老板,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可我这个仓库只有我自己的人知道,您这样讲,是在威胁我吗?”
“林司长啊,”沈老板慢慢走到瘫坐在椅子上的林岳身边,手肘撑在椅子背上,凑在对方耳边,面带微笑地说:“我绝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想你把货静悄悄的卖给我,至于你仓库的具体地址,我们叔侄俩谁也不会向外说的,你也不必扯上其他人”
刚刚进门时胜券在握的林岳,现在彻底成了斗败的公鸡,“你想什么时候提货?”
“明早”沈老板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
林岳猛地扭头瞪了一眼沈老板,这个自称从上海来的二道贩子,居然连与他争货的人都有所了解,林岳反而自嘲的大笑起来,“好!好!依沈老板所说,林某恭候大驾”
说完,林岳仓皇狼狈地离开了雅间包房。

从二楼凉台向下看去,老张怯怯地跟着颓然的林岳走出了鸿起顺的大门,那个沈老板也换了副口音,“端本,那个玉狐狸你该去关照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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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林岳回到林公馆,看着他呆愣愣窝在书房里整整俩小时,一句话没说过,老张心里也不太好受,待屋子里黑透了,老张终于忍不住胆战心惊的问了出口,“老爷,这事,您打算怎么办啊”
顿了好久,林岳的声音才从黑暗里传出来,“哼,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道,你快去联系那个姓江的,”说完话,林岳仿佛陡然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身,嚷道,“那姓江的要买的东西更是要命的紧,与其我在中间被左右要挟,不如拉他们两方打个痛快,南郊的仓库要不得了,咱刚来时盘下的四合院不还空着呢吗,明天一过,就先暂时挪那儿去吧。”

夜幕时分,李印家正准备召集明天参加行动的几个人最后开一次会,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一把抓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李印家听完对方一串的话,只面无表情的说了这几个字,就赶紧挂了电话匆匆出了门。

“什么?”宁五原听完李印家的汇报,一时也缕不出头绪,“你是说,林岳联系玉狐狸说,有人要抢咱们的货?”
“是,玉狐狸说,林司长让他明天一早就去南郊取货”
“南郊?为什么去南郊?”
“属下不知,是属下办事不力”
宁五原摆了摆手,眼下是箭在弦上,“你去告诉玉狐狸,一切就按林岳说的办,其他的咱们原计划进行,不管来抢货的是谁,都是接着做昧良心的买卖,不如一块端了”
“是!”

南郊的仓库其实是一片干旱了的田地,林岳以很低的价格从那些农民手里买了来,又找了一批苦力建了几个大型的仓库,来天津这两年他慢慢一点点的囤积各种货源,真真是昼夜不歇的辛苦了许久才有眼下的局面。林岳是战争年代长大的,从大清国到各路军阀再到这民国政府,有哪一任千秋万代了?还是真金白银的东西让人踏实。看着眼前这滴滴血汗撑起的一片江山,如今就这么被人点破了,林岳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老爷,姓沈的来了”老张进到粮库通报。
“走,咱出去迎迎”

“呦,沈老弟,你那个神通广大的叔叔没来啊?”林岳大步流星朝沈端本走来,到了近前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我表叔身体不适,就让我先过来了,反正货总要他老人家亲自运出城的嘛,”沈端本倒是和颜悦色:“而且你这一大片仓库,一时也转移不掉”
沈端本歪着身子,让林岳看看身后跟来的两辆大卡车,“那咱运货吧”
“沈老弟,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批货我卖出去啦”见那个城府老练的沈老板没来,林岳底气仿佛足了一些。
“是吗?”沈端本不慌不忙掏出烟,悠闲地吸着,他放眼环顾整片仓库,又抬手指了指粮库,“可这几天,你那库里就没进出过人啊”
林岳早就想到他们会派人监视,但乍一听这话还是愤愤不平,他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呵呵笑着,“沈老弟,别急啊,那个买家也是今天过来,一样我也得罪不起,他是军统的人,一会他来了,你们自己商议吧”
“好,我等着”沈端本不再搭理林岳,自顾地踱着步子,任林岳自己在一旁生气。

而宁五原和李印家带着人就躲在仓库几十米外的树林深处,用望远镜看着空旷的土地上站着的沈端本和林岳。
宁五原一早就猜到沈端本绝不会仅仅是银行的一个经理,但直到此刻他才回忆起当时在宁家大院里,林岳的目光紧紧跟随的并不是苏美玲反而是沈端本,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渊源呢?尽管来的时候就做了打算,但看到出现的人是沈端本,想到一会要连他一起抓起来,宁五原还是不由得顾忌起苏美玲来,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呢?
“玉狐狸还没来吗?”宁五原转头问身边的李印家,他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天津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李印家只是摇摇头,宁五原从对方少有的蹙眉的样子看出来,李印家担心的不只是这次行动,反而是玉狐狸的安危。

而在接近南郊仓库的边缘处,紧邻茂密树林的公路上,匆匆而至的玉狐狸,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是王海吧?”
一个阴阴的声音陡然在玉狐狸耳边响起,几乎已经没人再用这两个字叫他了,他愣了一下,才迟疑着转身看向路边的人,一个穿着黑皮衣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
玉狐狸又往前方不到两百米处的地方看了一眼,那是军统的人给他留下的两辆卡车,于是,他打算不理会这个陌生男人,继续向目标的方向走。
“1928年皇姑屯事件,你一家受了牵连,你成了孤儿,流浪到了天津,被人贩子拐了去做坑蒙人的勾当,但你机灵聪明,慢慢自己搭起了台子,干起了仙人跳,过去带你入门的师傅如今还要看你的脸色吃饭”
几句话讲完,玉狐狸已经不敢再迈腿了,他再次转身,看见说话的人依旧把手插在口袋里,对他微微笑着,尽管自信自己的武力能制服对方,但玉狐狸的心里有一个声音隐隐告诉他,与眼前的人作对将是他这辈子最失策的一次,想到这,玉狐狸左右看了看,整条公路空无一人,他走到了树林与公路的连接处,与那中年男子站得很近,仔细打量了对方的样子,确实是没有见过,干他们这一行的必备技能就是要过目不忘,玉狐狸知道是碰见高手了,他干脆把黏在脸上的假体摘掉,“先生既然知道我那么多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中年男子一直颇为欣赏的看着玉狐狸的举动,嘴角含着满意的笑容,听他这样讲,中年男子遂点点头,缓缓把墨镜摘了下来,“在下苏明远”

“林司长,您说的那位大老板还没来吗?”沈端本等的不耐烦了,特意又给林岳指了指他身后被烈日暴晒的两辆大卡车,“既然您东西也卖不成别人了,就让我赶紧拉走吧,我表叔还等着呢”
一听沈端本又提起他那个表叔,林岳刚刚的胸有成竹已经消失殆尽,本来他对姓江的信心满满,以为他们碰面之后,总会让他渔翁得利,可既然是眼下的光景,他当然不愿意直接和那个沈老板硬碰硬。
“那好,沈端本,东西可以给你,”林岳认栽了,“咱们,一手钱,一手货”
“呵呵,林司长,您在银行里的帐我帮你销一笔就是,足够这批货了。”不等林岳答话,沈端本朝卡车招招手,卡车顶棚盖着的帆布突然被掀开,一群黑衣男子呼啦啦从车上翻身下来,按照沈端本的指示就径直去粮库运货了。

“你,你”林岳指着沈端本,半天说不出话。
沈端本倒是大方的拱了拱手,“承让了。”

“站长,您看?”李印家知道玉狐狸一定是出事了,是不会再出现了。
“走吧”宁五原虽然不甘心,但是沈端本身份不明,又没有任何证据说他们有问题,这样贸然出去抓人,他这个天津站站长就不要当了
“是”李印家朝身后的十几个人招了招手,军统的人撤出了这片林子。

两天之后,宁府突然传来消息,要施米施面,只要是非官非商都可以来领取。听到这个事,宁五原也匆匆赶去,果然在宁府大门前,从一群群人中间的缝隙看过去,苏美玲正在左右张罗,宁五原好像好久没见她笑的那么开心了,他站在那,脑子里浮现出过去一些片段,竟没感觉到自己也跟着苏美玲一起笑着。待宁五原回过神来,他又四下看了看,沈端本并未出现在人群中,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这批东西是从哪来的,宁五原开始庆幸自己那天没有冲动地把沈端本抓起来。
又看了一会苏美玲忙碌的样子,他不想过去打扰了,就在宁五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隐约看到角落里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16 22:41:00 +0800 CST  
天气渐渐暖了,卫津河的河水又恢复了平缓静谧的流淌,沿着河岸栽种的一排排柳树远远望去也冒出了一茬茬的嫩绿,一切仿佛又重现了生机。
宁五原不经意掀开窗帘,正看见一只燕子立在外面新发芽的树梢上,勤勤恳恳给新搭的窝填枝,窝里一群小燕子个个张着小嘴,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地朝妈妈要食儿。
“新巢未就,衔枝顾暖,雏燕尚幼,嗷嗷待哺,这只燕子辛苦啦”这几句话就这么不经意的滑过宁五原心里,想到这他会心的笑了,一把把窗帘全部拉开,整条小路敞快的呈现在眼前,行人确实多了。

春晨怡人,再烦扰的事情都不能误了这片刻宁静光阴,苏明远站在书房的角落,仔细观瞧着探到窗前的一枝树杈,那上面住着麻雀一家,此刻,老麻雀刚好叼着一只小虫小心翼翼地往还不能完全睁开眼的小麻雀嘴里去送。
“人之爱子,莫过如此”苏明远心里仍惦记着宁五原,自那次仓促现身险些被宁五原发现,苏明远刻意停止了一切活动,但是还是从沈端本处得知宁五原花了很多心思追查那日的背影,眼前的一幕陡令他心生忧虑,仿若那只尚不晓自然法则的幼鸟就是五原,看的久了,苏明远的笑容也温和了许多。

时空交错,苏明远和宁五原竟似是向对方笑着,同一时间,相应的心情。

战事焦灼,后方更不能松懈,今天会有一批新人来到天津站,而根据宁五原的直接上线递出来的消息,这批新人里会有一个地下党员,但非必要时候宁五原和那个人是不能互相透露身份的,只能待特殊情况才能凭某个信号作为暗示,这个重要的事情令宁五原格外兴奋,于是他不再耽搁,即刻出发去站里。
来到站里,只看见零零星星值班的人还在坚守岗位,而那批新人是待一会由人事处处长从上级单位特派人员处接回站里。宁五原尽量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进了办公室里,重又翻开了几天前就递上来的新员履历,没什么特别能吸引他注意的,三男两女,都是军统训练处出身的,成绩尚可,上峰对此也有指示,仅作增派人手之用。

在宁五原反复斟酌的时候,会议室里已是人头攒动,每每站里有新人进入,几位处长都蠢蠢欲动,谍报工作看似远离硝烟,但牺牲却一样如影随形,各处室人手都紧得很。
“老陈,这次领回来几个人啊?”情报处的叶一鸣又是第一个发言的,今天他把自己打理的很是利索,平常散乱的头发一拢梳到脑后,他说话时手里惯常拿着香烟,别人发言时就默默吸上一口,他拿烟吸烟的姿势都颇为斯文,进入军统前是个十足十的文人,这吸烟的爱好正是当年彻夜赶稿养出来的。
被唤作老陈的人事处处长叫陈迅,是个对谁都笑眯眯的主儿,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那么友善了,“叶处长,这来的都是谁,您还不知道吗,递给站长的履历您都早过了一遍了吧”老陈笑着,看不惯地夹了叶一鸣好几眼。
“我说,老陈,这回该给我们电讯处几个人了吧,我那的电文早就堆积如山啦”胖乎乎的李大成茶杯还没放稳就忙着开口,他是几个处长里最没心没肺的,他只管接收电报、拦截电报、破译电报,剩下的事他都呈交给叶一鸣,因他刚来天津站就是做叶一鸣的副手,如今仍是保留着给叶一鸣打下手的习惯,所以更是什么时候都向着叶一鸣说话。
“呵呵,李胖子,我们司法处审犯人的都快被犯人淹了,轮到你说话了吗?”尖嘴猴腮的张思宇其心狠手辣不在李印家之下,只不过他的能耐只能对付那些绑在审讯椅上的“死物”,于是他把满腔的愤愤不平一股脑的发泄在他的审讯对象身上,于他淫威之下屈打成招甚至倒戈叛变的真不在少数,他平素最看不惯李大成有事没事地给叶一鸣抬轿子,面上不敢与叶一鸣争高低,也就只好拿李大成出出气了。
现在屋子里七位处长还有三位没有说话,不爱争抢的李印家在这样七嘴八舌的会议上更不会开口;年龄最长的总务处处长林德森虽然做的是后勤工作,但他一向自视为副站长,轻易是不发言的;而唯一的女处长——经理处处长许华美嘛……
许华美朝林德森递了个眼色,林处长才清了清嗓子,“各位老弟暂时歇歇,站长说话就到了,到时候谁想要人,向站长申请就是了”

“各位都早到啦”宁五原在门口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才装作匆匆来到的样子猛然推门而入,径直走向自己的位子,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忙把最上面的衣扣解开透气,好像真是十万火急才赶了过来。
“我们也是刚刚到齐,处长,”许华美亲自接过秘书送上的茶杯,敬到宁五原眼前放好。
宁五原看也没看许华美,他拿着手中的一沓履历朝众人晃了晃,“大家都知道今天要来一批新人,陈处长刚刚把他们接来,每年我都是由着你们自己选人,我看今年得来个新鲜的,每个人轮岗待命,嗯……”宁五原扫了一圈,在座的除了原本在上海站的许华美和原本在南京站的叶一鸣,都曾经是苏明远的部下,或是一直供职于抗战时期的天津潜伏组织,或是由苏明远临死前亲自推荐,有的宁五原见过,有的他也是刚认识,而这些人未必各个知道宁五原与苏明远的关系,但总归是能察觉他们嫡亲嫡亲的意思,于是除了李印家毕恭毕敬,其他那些大宁五原许多的前辈也仍是给了他几分面子,宁五原见没人吭声,继续说道“总务处、经理处和人事处不缺人,其他几个处就先让这五个人轮流去吧”
沉了一会,屋子里静悄悄的,叶一鸣突然出了声,“站长,我情报处确实人手不够,有些人出去执行任务,就再没回来了,现在天津城内共fei的特务甚是猖獗啊”他的烟还夹在手里,烟蒂已经燃得老长了。
宁五原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客套笑着,似有思量的点点头,道:“叶处长,那就先给你派两个过去,保证每次轮换你那里总是两个”
叶一鸣还想张口,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看李印家,虽然李印家小他十岁,却比他进入军统早得多,虽然没人明讲,但大伙都知道,天津站里最为重要的就是他和李印家的位置,他不说话,叶一鸣便也不再开口。
“那行,一会咱一块出去点点人数,今这会就先这样吧”宁五原拍了下椅子,自己先站了起来,却没有动的意思,众人也不知道要不要离开,宁五原朝门口扬扬脑袋,“你们就先出去吧”
“叶处长,你留一下。”宁五原知道叶一鸣一定会是最后一个走出门口的。

叶一鸣在其他人走出会议室后,轻轻把门关上,他知道宁五原要问他什么。
“怎么样了?”
“站长,您让我查苏先生的事,我还没有头绪,当时他被日本人暴尸街头,是好多人都看见了的,呈到戴局长那里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我可是亲眼所见,戴局长举着报告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您说天津城里有和苏先生一模一样的人”说到此,叶一鸣摇了摇头
宁五原知道叶一鸣所言属实,可是在他人生的前三十三年,每一次父亲离开,他都是目送那个背影,于是那个景象就慢慢在他心里扎了根,由伟岸挺拔到沧桑疲倦,每一点变化宁五原都不曾错过,所以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叶处长,此事还是拜托你再查查吧”
叶一鸣深吸了一口烟,苏明远的形象仿佛在他脑中又清晰了一些,叶一鸣能进入军统全赖苏明远的赏识,而他原本只是苏明远所开报社的一个小编辑,虽然进入军统后直接跟随苏明远的时间不长,但知遇之恩总是不敢忘的,“站长,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
“走吧”
宁五原和叶一鸣一前一后走出了会议室。

操场上,五名新员已经列队等候站长的点名,陈迅刚看见宁五原距离大门还有五米,就朝新员喊了起来,“都立正立正,站长到了,开始点名”
“郑强”
“到”瓮声瓮气,陈迅几乎只用眼角瞄了一下,高壮的傻小子。
“蔡如君”
“到”陈迅听是个女声,特意抬头仔细看了一眼,人去其名,文静秀美。
“王家济”
“到”陈迅乍一听声音辨不出男女,于是又抬头看,是个文弱如柳的书生,陈迅觉得他不用去行动处轮岗了。
“曾学功”
“到”相当醇厚的男中音,陈迅干脆不吝惜功夫又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惊,这男子怎么生的这样俊
“林苗苗”
“到”这个稚嫩的声音让陈迅不得不再次抬头,眼前的姑娘怕是连20都没有吧。

而就在陈迅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宁五原刚刚和叶一鸣一起走出门口,他立在那,看着那个稚嫩声音的主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宽宽的额头,清澈如水的眸子,整个神态懵懂纯净,犹如误入陷阱的迷途小鹿,样貌有七成像,又别有三分惹人怜爱的情态,宁五原竟以为自己见到了从没见过的季晓楠20岁的光景。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19 00:12:00 +0800 CST  
“站长,您看,”陈迅把名单双手呈递,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宁五原躬身示意,那副谄媚的笑脸,其他几位处长已经看不下去了,纷纷和身边要好的人用眼神简短交流了感想。
宁五原快步走向的当然不是打算跟他汇报的陈迅,他眼都没往旁边瞅一下,径直跨步来到林苗苗身边,直直用眼睛打量着,宁五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中却已经五味杂陈,他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季晓楠,因为季晓楠是在他自己怀里渐渐没了温度的,为什么,为什么天津城里突然之间出现了两个和他至亲至爱的人如此相似的人,而又都是铁证如山没有了的人,宁五原嘴唇翕动,几次欲言又止。
“站长”李印家看出了一点端倪,凑到宁五原耳边轻轻提了一声。
宁五原被李印家的一声低语陡然唤醒,他左右扫了一下,脸上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他接过陈迅在半空举了很久的名单,朝林苗苗指了一下,“李大成,这个,林,”宁五原假装低头又看了一眼名单确认,其实他刚才听见陈迅点名的时候,就已经一下子记住了这个名字,“林苗苗,归你们电讯处了,不用轮岗了”
宁五原甩下这么一句话,没再看其他另外四位新员,更没理会又在用眼神交流的几位处长,独自向办公楼里走去,在跨进大门口的一刹,他不经意的回了个身,眼光又落在林苗苗身上,他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宁五原急忙回到自己办公室,赶紧拿出之前叶一鸣呈报的新人履历,翻到林苗苗那一页,这张履历上的照片他看过两次,许是照的模糊,他分明没看出许多与季晓楠的相像之处,而仔细看照片对比,确是刚刚站在院里的林苗苗,怎么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极了呢?

天津的春天总是过得很快,一不留神,初夏的暑气已经悄然而来,天津站的新人们已经轮岗月余,渐渐熟悉了环境,随着国军在前方战线的不利消息频频传来,整个天津站里更是一刻不停地在搞情报、抓特务、审特务,与天津城闷热难耐的天气比起来,站内的沉重气氛似乎更为熬人。
而只是银行副经理的沈端本自然清闲很多,午后,他又是一个人坐在伊丽莎白餐厅的角落,一位侍者正端着一杯白兰地向他渐渐走近。
“先生,您的白兰地”侍者轻轻把杯子放在餐桌上
沈端本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这酒的年头不对,我要的是1860酿的”
这样奇怪的话没有难为到侍者,年轻的侍者只是把杯子收起,伸手向身后引去,“先生请跟我来,您要的酒是我们老板的私藏”
于是,沈端本跟随侍者离开热闹的餐厅,穿过后堂僻静的小院子,来不及观赏那些葱葱郁郁,就进入另一处低矮房屋的门洞,走过一段悠长逼仄的走廊,两侧密密分布的木门都紧紧关着,沈端本在走廊尽头处,看到一张不起眼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一尊古朴的花瓶,而花瓶里是芳香四溢的杜鹃花,侍者把沈端本领到这,就扔下他一个人,转身走了。
等到侍者的身影从走廊那端消失,沈端本又看了看那些毫无人气的木门,他伸手摁住了花瓶背后的机关,“噶哒”一声轻响,本是走廊尽头的那堵墙伴着闷闷的回音缓缓移向了一边。
顺着石阶向下,内里别有洞天,这是一处装修雅致的私人宅邸,门厅没有人,正厅依旧静悄悄的,沈端本朝西侧虚掩的房门走去…

自从上次与林岳交手之后,苏明远担心林岳会找宁五原和沈端本的麻烦,于是临时决定在天津城以半公开的身份露面,他找人在小白楼开了一家西餐厅,并不日日露面,只是放出风去,说是上海来的沈老板在此地重金筹办的买卖,迎来送往的确也都是些大人物,可林岳这样爱品新鲜美食的人却从没来过,但苏明远知道,这个林岳,有朝一日一定会踏入此地,到时便将是一场恶战了。

密室里常年亮着灯,苏明远正在书桌前默读一封信
“你来了”苏明远放下信,揉了揉眉间,又是一夜没有合眼,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您找我来有急事?”沈端本不敢坐下,关切的问着,“上峰有新的指示?”
苏明远看了沈端本一眼,沈端本的心突然不知为何难受了一下,他看见苏明远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与疲惫,“你看看吧”苏明远把信递过去。
沈端本在苏明远的点头示意下才坐在了他的对面,信中话很短,“军统天津站新进人员有共党”
“这已经是上峰来的第二封信了”沈端本深吸了一口气,与上一次一般公务电文不同,这是毛人凤的亲笔,他在南京做过一段时间毛人凤的秘书,所以认得。沈端本盯着信上这几个字,心里盘算着,看来天津站内部要有一场厮杀了。
“这封信是毛局长派亲信直接送到我这的,显然跨过了天津站站长”
苏明远没提宁五原的名字,但沈端本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在担心毛人凤已经不信任宁五原了。
“我们是不是要派人手进天津站?”沈端本犹豫了,现在身边这些人有谁可以信任呢?“这样可以协助宁五原,保证他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冤枉?”
苏明远叹了口气,站起身背对着沈端本。苏明远站在光线不及的幽暗处,沈端本看不清他的背影,更无法想象他此时脸上的纠结和痛心,“是时候让美玲去天津站了”苏明远自己都觉得这句话似乎不是从他口中所说,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一下子把在场的两个人都困住了。
逃过一劫的苏明远本来想尽自己所能让女儿不再参与进这样的纷争,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唯一可以信任去帮助宁五原的,就只有自己的女儿了。
也许是台灯光线的缘故,沈端本觉得转过身的苏明远眼里泛着泪光,但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由猎手去通知她吧,他不会听你的,也不会听宁五原的”

沈端本离开了地下室,苏明远一个人眯着眼睛又读了一遍那封信,他联想到几个月之前那封天津站内有两名共党的电文,苏明远一直嘱咐沈端本向南京回复时一定缀上天津站站长勤勉公务正尽心核查共党一事。但其实几个月过去了,宁五原就那封分别同时发给他们两方的电文没有任何动作,到底是太难查,还是,根本不愿意去查呢?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2 16:17:00 +0800 CST  
春夏交界,午后的太阳已经有些毒了,沈端本捧了本《资治通鉴》在树荫下乘凉,眼睛却全不在书上,而是盯着宁府的后门,不出意料,苏美玲穿了一身男装正打算出门。
“呦,你今儿是去哪啊”
看见沈端本从茂盛的榕树后面走向自己,苏美玲厌恶的别过脸去,没好气地说,“我出去走走”
“怎么?今儿去见的是个女人?”沈端本也是第一次看苏美玲穿男装,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一头长发盘起藏在帽子里,煞是飒丽。
苏美玲知道今天自己不说清楚,是不能走出这个门的,“我不止今天出去,以后天天都要出去,”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沈端本,我来这儿可不是做你的少奶奶的,你也别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少爷!”
“美玲,你是去见你哥吧?”沈端本两臂交叉端在胸前,像是看一只拼命挣扎的猎物一样玩味地对苏美玲笑着。
美玲裂了沈端本一眼,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他这种故弄玄虚的招数,苏美玲早就厌烦了,“既然你知道了,就赶紧把路让开,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苏美玲本以为沈端本又会拿他特派员的身份压制自己,但是奇怪的是,沈端本真就规规矩矩向侧后方退了一步,对自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苏小姐请吧”
苏美玲略一迟疑,便疾步奔向后门,沈端本知道苏美玲已经顺利接收了猎手的指示。

天津站情报处的办公室里,李大成借着汇报电文的功夫,在里面唠起了家常。但凡是叶一鸣的屋子,那必然是烟雾缭绕,也难为了李大成一早就习惯了。
“你给那个林苗苗安排了什么工作?”说话时,叶一鸣的眼睛还在看向窗外
“我哪敢啊,”李大成轻轻拍了拍桌子,一肚子的不平,“我那一堆的事一件不敢交办她,还得想着法儿当着别人面夸她,你说这新人来不来有什么用,站长一句话,可苦了我了,”又是叹了口气,“现在啊,她就算是我贴身助理”
叶一鸣认可的点点头,瞟了李大成一眼,没说话。
“大哥,你说,这站长为什么偏偏就安排了那个林苗苗,其他的人到现在他也没正眼瞅过。”
“哼”,叶一鸣弹弹烟蒂,又紧接着吸了一口,才说:“老弟啊,你也算是军统的老人了,这点情报意识都没有”
李大成凑近叶一鸣,他知道又有料可以听了。
“你应该知道,这天津站很多人都是苏先生的旧部,而宁五原跟苏先生的关系,那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你我都是清楚的嘛”叶一鸣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李大成,又指了指自己。
“是,是,”李大成频频点头,他早听叶一鸣讲过,宁五原是苏明远的义子,天津站站长的位子就是苏明远保荐的,“大哥说的是,不然这站长的位子应该是大哥的,怎么会轮到他一个毛头小子来做。”
叶一鸣叼着烟歪着嘴笑的很是开心,看来这句话他很受用,嘴上却还是说:“老弟啊,我就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站长好歹也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的,正经的留过洋,做站长总是够资格的。”
看着李大成像是吃了闷棍,瘪了瘪嘴,叶一鸣又补上一句,“我本来供职在南京总部,为什么会调来这?虽说是苏先生念旧情,希望我来帮他义子一程,可上面不发话,谁也甭想……”
“大哥,您的意思是?”就算李大成再愚钝,话说到这份上,他总算有点开窍了。
叶一鸣摆摆手,不想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了,“我听站里一直在天津潜伏的人说,这宁五原在日本投降前来过天津,就卧底在伪警察厅,那会儿他有个相好,叫,叫什么……”叶一鸣皱紧眉头,也没想起来,“反正,这个林苗苗就是长得很像那个人。”
说完话,叶一鸣得意地叼着烟,朝李大成扬了扬眉毛。
可李大成的心思已经不在开始想听的那些花边新闻上面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重复叶一鸣刚才那句“上面不发话,谁也甭想……”,那他李大成被从南京站派到天津站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苗苗来天津站已经快一个月了,宁五原有意无意的去看过好几次。那天,把她安排在电讯处,几乎是下意识的,宁五原觉得她就该在那儿,他事后打听过,林苗苗在李大成手下干得不错,李大成把她安排在了贴身助理的位子上。
算算日子,今天是宁五原初遇季晓楠的日子,没来由的,宁五原心里有一股冲动,如何克制都控制不住,他犹豫着,还是拿起了电话,“电讯处吗,让你们处长助理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安排。”

挂了电话不多久,办公室的门就敲响了
“进来”宁五原的声音竟不觉有些兴奋
“站长,有人找你”进来的却是小杜
宁五原往小杜身后看了一眼,来的人,是苏美玲
“你……”宁五原很快用诧异代替了略略失望的神情,他示意小杜先出去
苏美玲就是喜欢看到宁五原这样吃惊的表情,她得意地笑了,“是我,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宁五原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和苏美玲一起坐在沙发上。
“你看这个”苏美玲把一张字条递给宁五原。
宁五原接过来,又是苏明远的字迹,是让美玲到天津站任职。
“怎么?”拿着这张纸条,仿佛攥着一团火,宁五原非常不安,他深知自己对国民党上峰命令的怠慢会有怎样的结果,而且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天津站内的危险正在悄悄聚拢,所以他不想让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再卷进来,“你真的要来吗?”
苏美玲把纸条拿回来自己捏在手里,重重点点头,“猎手是父亲以前最信任的人,他的命令,我必须去完成。”
“美玲,”宁五原把手搭在了苏美玲肩上,他想,应该把这个件事告诉她,“那天,我在你家门外,看见一个人……”
“我家?你什么时候去过?”苏美玲似乎对宁五原的每一次主动靠近都格外在意
宁五原摇摇头,要美玲别打断他,“我看见一个人,他的背影很像父亲”
一听这消息,苏美玲就攥紧了拳头,她努力压制着心里的那股强烈的希望,她希望这是真的,但她没办法像宁五原那样去怀疑,因为她在警察厅门口亲眼看见了父亲的尸体,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父亲死了”美玲不想把自己的伤心流露给宁五原,她语气冷淡的出奇,“你看错了”
“美玲,你听我说,”宁五原两手板着苏美玲的肩膀,突然激动起来,“你相信我,我不会看错的,我知道,只有你能理解我,父亲的背影我那么熟悉,我不会看错的”

轻轻的敲门声已经响了几次,激烈争执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门外的人等不及屋里人的回应,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站,站长”林苗苗怯生生站在门口,看着宁五原像是搂着苏美玲。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2 16:18:00 +0800 CST  
正对着房门的苏美玲一下子愣住了,她差点以为是季晓楠复活了,直到最初的惊愕从她脑海中完全退去,苏美玲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过20岁,瘦弱木讷,不可能是季晓楠。
“宁五原,”苏美玲不觉有些生气了,她拨开僵在自己肩膀上的宁五原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宁五原尴尬的看了一眼门口的季晓楠,又瞄了一眼气呼呼站在一旁的苏美玲,他干咳了几声,把自己从拧麻花的姿势中解救出来,然后站起身走到门口。
“你,你先回去吧”他近乎耳语的跟林苗苗交代了一声,赶紧把门推上了。
宁五原距离苏美玲不过五步,却走得格外小心,一个劲盘算着如何跟美玲讲清楚这件事情。
“美……”
“你不会是因为她,所以才不希望我来天津站吧”苏美玲咄咄逼人
宁五原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时间不敢看着苏美玲的眼睛。自从宁五原看到林苗苗的第一眼起,他就想好好地保护她,仿佛珍惜上天赐给他的第二次机会,那么美好的东西,他不想再被破坏了。所以,任何过去可能威胁季晓楠的人,宁五原都希望尽量远离林苗苗。
“不是的,美玲,是因为天津站现在有很多事情,我……”宁五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说自己正是保密局要抓的地下党之一?还是说天津站新来了个同志,需要他去保护?每一个真相都不能对美玲讲。
宁五原说不下去了,干脆让苏美玲误会吧,这样或许她一赌气就不会来了。宁五原这样想着,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反正我不让你来,我是站长,我说了算。”
宁五原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悠哉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美玲气愤的表情。
苏美玲自然不会示弱,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几乎把身子探到宁五原耳边,一字一顿的说,“宁五原,猎手的话就等于父亲的话,他让我进入天津站,我就必须来,我可不听命于你。”
宁五原猛地睁开眼睛,啪地猛拍了一下桌子,“苏美玲,猎手是谁你知道吗?这个猎手到底存不存在你知道吗?”
苏美玲被宁五原气势汹汹的话问住了,猎手一直以来只是存在于苏明远口中的人物,他们兄妹从未见过。而她一直都相信猎手的存在,完全是因为苏明远的笔迹,也许在苏美玲的意识里,用这种方式,苏明远就算是在某种意义上还活着。
“美玲,”宁五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当然明白妹妹的心情,他走过去搂住美玲的肩膀,语气缓和了许多,“与其相信猎手,你不如去查查看我说的那个背影,父亲,父亲是不会活在那些笔迹里的,那些笔迹谁都可以模仿,你我,都可以”
“你还是怀疑我,对吗?”苏美玲激动地有些哽咽了,她倔强的瞪着宁五原“你以为我就是那个猎手吗?”
宁五原摇摇头,他不知道。
“宁五原,如果你还把我的父亲当做你的父亲,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就让我来天津站,”美玲推开宁五原,扬了扬那张纸条,眼神里竟有一丝决绝,“这绝不是我自己写的”

傍晚时分,沿街栽满梧桐的五大道上,已是分外凉爽,晌午的闷热好似从未到访过,偶尔走过一两个穿着单衣的行人,都纷纷揽紧了衣衫。
沈端本压低了头顶的帽子,他从帽檐下的缝隙扫了扫街道两旁,路过这条街的阔太太们忙着从商铺的大玻璃上“不经意”地欣赏自己美丽的倩影,而太太们的男人则光顾着送去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谁也没空看一眼马路对面“鬼祟”的男人。
沈端本又是径直上了楼,进入书房,苏明远正双手撑着桌沿,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摆的七零八落的材料。
“您这是?”沈端本要有兴致的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扎眼的照片,“这是,这是季晓楠?”
苏明远笑了,“你也觉得像吧”
沈端本接过苏明远递过来的照片,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不是?”
沈端本皱着眉头,努力与自己的记忆进行着对比,他只是在为这次天津之行做准备时,从保密局旧档案里见过季晓楠的照片,眼前的照片和脑海中的那张是颇有相似。
苏明远的笑容里似乎有些不屑,他靠在椅子上,指指沈端本手里的照片,“她叫林苗苗,和保密局存着的照片是很像的,不过年纪和神情,就差多了。”
沈端本有些不明白苏明远这些话的意思,“她是干什么的?来到天津了?”
“是啊,”苏明远望向身后的窗外,思绪仿佛游走到了千里之外,“来天津了,我想,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苏明远转回身,从凌乱的材料堆里,拿出五沓,指点着给沈端本看,“这五个人,是这次天津站新来的人员,你把资料拿去给美玲,让她仔细观察,”苏明远又从中间挑出一沓,递给沈端本,“这就是林苗苗的,你让美玲重点注意。”
沈端本把几沓材料收好,“嗯……我听说,美玲下午去找宁五原说想进天津站工作,但是宁五原没同意”
苏明远狡黠的扫了一眼沈端本,那眼神稍纵即逝,“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沈端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想皱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收敛了这个微表情,挤出一丝笑容,抬手整了整衣领,“这也是工作需要嘛”
看着沈端本努力调整情绪的样子,苏明远反倒笑的很爽快,“是啊,你现在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不必事事向我汇报了。”苏明远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敲点着桌面。
沈端本感觉自己的面部僵硬了,他忐忑的看着苏明远说话时满含的笑意,耳边听着似有意又无心的敲击声,他依旧猜不透苏明远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似乎有好一阵,双方就这样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你放心吧,”苏明远长舒一口气,将头靠在椅背顶端,仰面看着天花板,“宁五原会让美玲去的。”
又是沉吟了许久,沈端本默默看着苏明远坐在那里闭目修养,不敢有所打扰,他决定起身离开。他把帽子攥在手里,犹豫了许久,才在门口停下,“您,真的不去见美玲吗?”
苏明远把眼睛睁开,依旧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端本没有回身,只是点点头,复又跨出步子。
“端本,”苏明远突然站起身,急急走到沈端本身边。
沈端本有些错愕,他缓缓转过头,看见苏明远正凝重地看着自己
“你,”苏明远盯着沈端本的表情变化,“你知道,美玲她,”苏明远顿了顿,叹了一声,“她喜欢宁五原吧?”
沈端本略略歪了一下嘴角,像是笑着,又有些许苦涩,他把帽子扣在头上,把眼角的一抹失意顺势掩起,“这,不关我的事”

苏明远从窗口望着沈端本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谢谢你如此包容美玲。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5 13:14:00 +0800 CST  
一大清早,叶一鸣就已经在宁五原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了,他自在的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中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而宁五原反倒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朝叶一鸣堆着笑脸,“叶处长,您倒是说句话啊。”
叶一鸣仿似舍不得放下手里那根烟似的,好久才把烟圈吐尽,看了一眼宁五原,又自顾笑了笑,“站长啊,按理说您想让个人来我这,也不是不行,只是时局紧张,每个来我情报处的人,必须有严格的审核,这说来就来……”
叶一鸣不再说话,又是一下接一下的吸着烟,面前的烟缸都快满了。
宁五原看了眼自己的茶杯,秘书刚刚泡好的毛尖,他端着杯子略一犹豫,干脆,宁五原双手拿着杯子走到沙发边,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叶处长,若是别人我也就不开口了,我,美玲,您都是认识的,可以说,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嘛”
叶一鸣这才抬起头,忙握住宁五原手的手,“哎呦,站长,您这是干嘛”
两人推搡了一阵,茶杯还是留在了叶一鸣手里。
叶一鸣总算把手中的烟掐灭了,扯着哑哑的嗓子笑了两声,“好吧,站长,既然是美玲要来,我和上面核实一下美玲的身份,”叶一鸣并不客气,端起宁五原的杯子,抿了一口,“只要美玲的军统编号没有问题,我把我情报处副处长的位子给她都没问题啊。”
宁五原盯着被叶一鸣随手放下的杯子,隐隐压住胸中的闷气。

苏美玲最近都没有再去客房梳妆,因为她发现沈端本一直很有礼貌的回避着她这些事情,旁的人,只会认为是沈端本生活节制,喜欢早起读书或锻炼,而苏美玲则是寻常的阔太太,爱好赖赖床,“夫妻俩”非常有默契地生活在一起。
九点已过,沈端本推开卧室门,眼睛一直瞅着地面一角,直到整个身子进了屋,把门关上,他还瞅着地面,问道,“现在有事跟你说,可以吗?”
苏美玲觉得沈端本的样子有些好笑,“说吧,怎么了”
当沈端本抬起头的时候,苏美玲脸上的窃笑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平素冷冰冰的面孔,而沈端本回敬的是同样的一本正经,他把从苏明远那里拿来的资料递给苏美玲,“这是给你的”
苏美玲不解的看了看沈端本,取了其中一沓材料翻开,“这是谁?”
“这是蔡如君”沈端本已经把资料烂熟于心,以备不时之需,“这五个都是军统新进的人员,我需要你去查一查。”
苏美玲慢慢的翻着几沓资料,当林苗苗的照片进入她视线的时候,苏美玲不自然的皱了下眉头。
沈端本当然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叫林苗苗,今年20岁,是电讯方面的天才。”
苏美玲仔细翻着林苗苗的档案,“17岁进入军统训练处,在几次内部的电讯比赛中全部夺魁,执行第一个任务就以一己之力成功截获共方的信息,一举歼灭对方一个排,当时不过刚满18岁”
沈端本低头看着苏美玲的表情从抗拒到欣赏再到疑惑,想象着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档案里说的人,可和我见到的不太一样啊”苏美玲合上档案。
“哦?哪里不同?”沈端本坐到苏美玲对面,洗耳恭听。
“我几天前见过她,那是一个眼神里一点点杂质都没有的女孩子,”苏美玲举起档案在手里拍了怕,“而这档案里的人,分明是个狠角色啊”
沈端本深以为意地笑着点点头,“所以,这就是需要你去天津站内部查的事情啊”
“这些档案你从哪里收集来的?”
“我的上峰”
“你的上峰是谁?”
这个问题,是苏美玲第一次问沈端本,她知道但凡是保密局的特派员都会有一个直接与之联系的上峰,一是传递命令,二为监督牵制。
“苏美玲,你知道规矩”沈端本逃开了对方的眼神,起身向门口走去。
按照常理,苏美玲是不会问沈端本这个问题的,但是因为偏偏就在猎手给她传递消息要求她进入天津站的时候,沈端本正好安排她查清新进入天津站的五个人的底细,难道沈端本的上峰就是猎手?他们在执行同一个人的命令?
“沈端本,”苏美玲拦住了他,凑到他身前,把平时的反叛倔强收敛至最低,“你,你的上峰是不是,是不是猎手?”
“苏美玲,你在违反”沈端本已经在咆哮了,但他很快意识到身边的环境,接下来的话他压低了嗓音,却阴狠十足,“你这是在违反保密局的制度!不要再说一个字。”
见苏美玲许久不再说话,沈端本才又补了一句,“我要求你速去查清这些人的底细,我不管你是利用和宁五原的关系还是其他任何方式。”
苏美玲瞪了沈端本一眼,“我为什么听你的?”
沈端本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一样打量着苏美玲,片刻之后,他嘴角扯到一边,阴森森的笑着说,“因为我的上峰不会像我这样包容你,苏大小姐。”

似是俗世之外的林公馆内,林岳正悠哉的吃着早餐,他把昨夜收到的电报又看了一遍,心中再一次喜不自胜。
“老张,老张”林岳的声音透着格外的愉悦
老管家很快出现在餐桌边,“老爷,您吩咐”
“去,去畅香园包个台子,今晚是曾玉玲的贵妃醉酒,天津的名角儿,难得啊”林岳擦了擦嘴,从餐桌上站起身,低头凑近老张,神神秘秘跟他说,“记得把沈端本请来,咱们又有大买卖要做了。”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5 23:27:00 +0800 CST  
畅香园建在马场道上最显眼的位置,是天津出名气派的戏园子,平日里就车水马龙的地界,每每到了排场子开锣的时候便更是热闹非凡,停在剧院的轿车是一辆接一辆,黄包车夫们只能远远把客人放下,而门口叫卖的小贩也比平时多了一倍。
今儿畅香园更是早早挂上了巨幅海报——京剧名伶曾玉玲 贵妃醉酒,沈端本既没开车也没乘黄包车,而是从银行直接溜达了过来,为的是散步路上盘算一下如何应对林岳。他来到畅香园附近,站在街对角的路口,左右观察了一下,才远远看着海报上画着戏妆的杨贵妃,沈端本小时候倒是常听家里请来的堂会,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台上的人如何咿咿呀呀,他全然不入耳,此时他也只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这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戏园子门口迎宾的伙计瞧沈端本是自己步行来的,便没给好脸色,只忙着去照顾从大轿车上下来的贵宾。
“呦,沈老弟,”说话的人正是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林岳,满面红光,那得意劲掩都掩不住,“今儿怎么没开你那大别克啊”
沈端本笑盈盈赶紧迎过去,拉着林岳一道跨进戏园子大门,“银行离这不过几条街,想走走”

“怎么样,沈老弟,可爱听戏啊?”林岳包下的台子是在戏台跟前第一排的偏左手,已经是相当好的位子了,全凭着他财务司司长的身份才能抢到。
沈端本朝林岳拱了拱手,“林司长雅兴,小弟不懂这些,今晚这位压轴可是坤角?”
林岳竟被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手指不住指着沈端本,“沈老弟,你连天津城最最出名的曾玉玲曾老板都不知道?”
沈端本尴尬的摇摇头
“这位曾老板也算传奇人物,北平城那么多名家,她也是有一号的,她曾经和冬皇,”林岳瞅了一眼不知所云的沈端本,无奈笑了笑,“就是孟小冬,梅兰芳梅老板你总听过吧,”
“哦哦,”沈端本总算恍然大悟,“就是,就是梅兰芳的那个……”
“对对对,”林岳松了口气,终于和沈端本说到了一起,“这个曾老板当年可是能跟孟小冬同台的,如今可说是天津伶界的第一人了。”
沈端本装着颇为欣赏的样子看向戏台,“那我一会可要好好欣赏了。”
林岳瞄了几眼沈端本假意认真的样子,心中暗忖其人虚伪,“老弟喜欢,我可以经常请你来,这个位子,畅香园的孙老板是一直给我留着的。”
沈端本瞧林岳摇头晃脑颇为惬意,心中知道这老小子又有歪主意了,“呵呵,那敢情好,林司长的面子,在天津城谁敢不给啊。”
耳边听着沈端本这样恭维的话,林岳脸上笑意连连,但心里止不住骂娘,前几个月不就是你沈端本没有给我林岳面子嘛。不过林岳与沈端本颇为默契,谁也没有提起那日买粮的事。
“老弟,不瞒你说,我最近还要从你那借笔款子”林岳趁着暖场的曲目,把今天的来意点破了。
“成,财务司的物件还在你名下压着呢,”沈端本快速瞅了一下林岳,又看向台去,“提多少款子,明天你让老张来取就是”
沈端本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林岳早已想到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何苦今天大费周章请他来,“老弟,我要借的不是法币”
话音刚落,沈端本忙转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岳,“林司长每次不都是拿法币去进货吗?”
林岳品了口茶,急急点点头,“可这次,货是从南京来的,那边的人只要黄金”
沈端本瞪大了眼睛,“黄金?”
“是啊,”林岳面露难色,“十根大黄鱼,少一丁丁点都不行”
十根大黄鱼?沈端本心理暗自算了一下,这是林岳抵在银行的财务司公共款项的十分之一了,“敢问林司长,这次做的是什么买卖啊?”
讳莫如深的笑容挂在林岳嘴角,“老弟,这话,叫我怎么回答你”
沈端本从位子上挪了挪,凑近林岳耳边,“林司长要是真拿走了这笔钱,到时被查出来……”
林岳忙抬手阻止沈端本继续说下去,“老弟,放心,此事绝不让你担任何干系”
沈端本还想开口再问,林岳却已是转过头,兴奋的看着戏台叫了声好。
沈端本无奈也看向戏台,一位身段婀娜的旦角正款款上台,满头璀璨皆是俗物,只她眉宇间却秀气难描,沈端本看出来了,这就是海报上的那个女子,虽然上着浓浓戏妆,仍看出清丽脱俗,沈端本偷眼看了看林岳,分明是入了迷。台上唱念做打,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沈端本却只心心念念林岳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呢?

一曲终了,沈端本跟着其他观众鼓掌,眼见几名伶人就在距离自己几尺的台上齐齐谢幕,未毕,林岳却已兀自起身。
“林司长,您要去哪”
“沈老弟稍后片刻,我去后台一趟”
沈端本只能点头赔笑,林岳离开后,他百无聊赖的随处看看,在渐渐退去的人潮中,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7 01:01:00 +0800 CST  
沈端本迅速跟着那道人影追了上去,但是等他费力从一群漫步闲庭的退场观众中挤出来,再跑出戏院门口,却只见眼前人流熙熙攘攘,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人,沈端本很懊恼自己慢了一步,锁紧了眉头,来回张望,霓虹初上,夜色被搅和的看不清了。
“这位爷,您这是要去哪”说话的是刚才守在门口,不愿意搭理沈端本的小伙计。
“没什么,”沈端本朝那伙计随和的笑笑,“我,我找不到后台了”
“嗨,爷,我带您去,您这边请”不出沈端本的预料,这样见风使舵的家伙,肯定是看见他刚刚与林岳勾肩搭背,所以来讨好了。
“你前面带路吧”沈端本正想去瞧瞧林岳为何要去后台。

跟着小伙计来到戏院的后身,二人踩着零散的碎石块蹒跚前行,月色下,小伙计指着不远处一道虚掩着的破败的木门,说道:“您顺着这里往里走,到左手边第三个过道,您转进去就能进到后台了”
看着小伙计殷切的眼神,沈端本明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微笑着递给那人,对方果然是千恩万谢然后跑开了。
沈端本不敢贸然进去,这扇门边角俱损,很难想象这是戏院的一道屏障,不过如此霉烂的大门竟没有挂着蛛网,想必是经常有人从此处进出,不论如何,沈端本还是依照那伙计的话,徐徐迈着步子,走向后台的方向。

“曾老板,您的戏可真是绕梁三日啊,”这是林岳的声音,沈端本暗自笑笑,他可从没听过林岳如此讨好谁,沈端本更加放慢了步子,凑近了第三个过道口,他把耳朵紧紧贴在墙边,声音透过已经发霉的木质板材清楚地传到了沈端本耳朵里,“我是几日不听,就食不知味了,曾老板,不知您何时能赏光到寒舍唱一场堂会,那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司长,谢谢您的美意,师傅要进去更衣了,您今日可否先行回去,堂会的事我们改日再谈”是个年轻的女声,清脆如银铃,但沈端本还是失望的摇摇头,他想听的是那曾玉玲的声音。
“小翠姑娘,我在此等等便是,”林司长明显提高了音量,“曾老板,您请”
沈端本顿时气结,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自己找了过来,看来林岳是真打算让他在外面一直等下去啊,“只顾自己风流快活,这个色利熏心的老鬼”
沈端本干脆大步走向了过道尽头的光亮,一道暧昧飘忽的纱帘挡不住什么,沈端本一下子撩开,正看见林岳搓着手来回踱步,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急迫,看来他完全没听见沈端本的脚步声,直到俩人不期然四目相对,林岳才错愕异常的惊呼,“你来干什么?”
“呵,林司长,您可知小弟在那空空如也的戏台前等了多久,全部观众都已经散场了,就连那跑堂倒水的伙计都没影了,我这不自己寻到这儿来了么”沈端本仿佛没听到林岳那点点癖好,只当是径直寻他而来。
林岳眼珠一转,很快恢复了一本正经,抚着自己的肚子,慢条斯理地说“哦,我与曾老板也算是旧识,今日正好来后台看望,嗯……曾老板去后面更衣了,咱们先走吧”
说着话,林岳已是上前来揽住沈端本的肩头,就要把他向外推,“咱们还是先走吧”
“哎哎,林司长,您这是干什么”如果林岳不推他,沈端本兴许也无兴致继续呆下去,可现下这情景,沈端本偏偏就拗上了,一边对林岳憨笑着,一边偷偷使劲,“既然我都来了,怎么都要看看曾老板真容啊”
林岳知道如果沈端本执意不走,自己根本推不动他,心中已是万分焦躁。

“林司长,这位可是您的朋友”
此时,沈端本正好面对着说话的人,而千方百计把沈端本向门外挡的林岳听到声音,一个激灵迅速转过头来。
“曾,曾老板”林岳竟支吾起来,面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他偷眼瞄了下沈端本。
沈端本早就顾不上与林岳继续较力,分明是一时没了语言,笑容全僵在了脸上,说话的人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被林岳唤作曾老板的曾玉玲竟是个男人?!回过神来,沈端本似笑非笑的对林岳点点头,他,又知道了林岳一个秘密。
眼前的曾玉玲,是个清秀隽美堪比红妆的俊逸之人,身材消瘦,保养得宜,虽然细看去仍能感到免不了的岁月斑驳,但那眉眼依旧是灵气十足,整个人当真是风采奕奕。只是他穿着平素的青衣长褂,身段步伐与台上那雍容华贵千娇百媚的杨贵妃却已是判若两人,尤其是声音,丝毫听不出半点女性特质,昂藏七尺扮作女流,果然是天津梨园界的翘楚。

“曾老板,您好”沈端本错开呆立着的林岳,迎过去,礼貌的握住曾玉玲的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曾玉玲的笑容谦和而礼貌,沈端本却隐隐感到其中的抗拒之意,曾玉玲扫了一眼笑的分外难看的林岳,曾玉玲明白林岳那点龌龊的心思被外人撞破,此刻一定特别窝火,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既然林司长的朋友来了,敝人就先行告退了。”曾玉玲抽出被沈端本握住的手。
沈端本看看林岳,也不知曾玉玲这话是对谁讲的。
“小翠”
“哎”
随着一唤一应,一个不到二十的黄毛丫头拖着一个笨重的箱子从里间挪了出来,“师傅”
沈端本想,这就是刚才与林岳对话的女孩吧,杏眼微波,红唇欲滴,是个美人胚子。看着她小小年纪,瘦弱娇小,却拖着那样大的箱子,累的气喘吁吁,沈端本甚是怜惜,便想过去帮忙。
“这位先生,”曾玉玲伸手挡住沈端本的去向,“这些事情在下的徒儿一贯做的,请先生莫要插手。”
沈端本愣了一下,知趣的笑笑,让开了去路。曾玉玲走到林岳身边,微微一躬身算是道别,然后就带着小翠从沈端本的来路离开了,沈端本现在才知道自己刚刚走过的那条破旧不堪的道路,是特意为各位演员躲避记者而保留的。

“林司长,既然曾老板都走了,那咱也走吧,就别等戏园子的老板请了”沈端本拍了拍还僵在那的林岳的肩膀。
林岳缓缓转过头,看见沈端本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正朝自己扬着眉毛,林岳报以感激,点了点头。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8 15:22:00 +0800 CST  
伊丽莎白餐厅的地下室内,又是灯火通明,客厅的茶几上安安静静摆着两杯朗姆酒,轻柔的音乐飘散在屋内每个角落,令人一时忘了俗世纷扰。
“你是说那个林岳找你要十根大黄鱼?”苏明远听完沈端本的汇报,对这个事情非常感兴趣,他拿起高脚杯,轻呷了一口,许久才放下,不知是在品尝美酒还是在琢磨此事。
不多久,沈端本看到似是胸有成竹的一抹笑容落在苏明远的嘴角,想必他已经有了先人一步的心思。
“您猜到他要买什么了?”沈端本也端起酒杯,对苏明远心生佩服。
“有些眉目”苏明远朝沈端本点点头,笑意深藏,他不想现在说破,“不过无妨,此事是迟早要发生的,且看他能不能如愿以偿了。”
听着苏明远这席话,沈端本端着的酒杯一直徘徊在嘴边,他不知道苏明远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一些事呢?
“那,林岳与那曾玉玲的事呢?”沈端本那晚的保持沉默倒是与林岳拉近了一些关系。
苏明远凌冽的眼神快速刮过沈端本脸上,复又变得温和,语气有些调侃,“你处理的很是得当嘛,不需要再问我了。”
“只是,此事,以后总是用得到的”沈端本身子向前欠着,态度很是谦虚
苏明远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这些达官贵人,闲来无事最喜欢捧那些梨园戏子,不注意也罢,林岳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既不是共党,就不是我们的目标,谨慎提防,以留后用,也就是了。”
沈端本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忧心忡忡的补充道,“那为什么天津站的叶一鸣要跟踪林岳呢?”
“你看清了?”苏明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林岳可能确有不妥,但是区区天津站的情报处处长,怎么会比他们这些特派员知道的更多呢,不过苏明远与叶一鸣也算故交,深知其为人城府极深,宁五原恐不是他的对手。
“肯定是他,他虽然躲在角落,但是他并不认识我,所以并没有刻意躲避我,只不过现场人太多,我没有跟上他去哪了。”
苏明远看出沈端本对这种情况颇为泄气,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向他举杯致意,安慰似的对他笑着说,“如果他真的有所行动,你跟林岳走得那么近,总会察觉到的。”
沈端本不情愿的笑了笑,屋内一时只听见悠悠西乐与时钟走针的声音。
“美玲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苏明远转了话题,轻靠在沙发上,听着曼妙悦耳的音乐,希望听到自己真正关心的消息。
“宁五原通知她今天去情报处报到,我打听到叶一鸣不是很想美玲过去,”沈端本偷眼看着苏明远,想看看再次提起叶一鸣,苏明远会有什么反应,“宁五原是提到了您,叶一鸣才答应的。”
“他和保密局核实了美玲的编号?”苏明远显然比刚才紧张多了,身子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靠近沈端本,认真盯着他,声音干涩揪紧。
“是的,他只是问了美玲是否仍在保密局的编内。”
“他向谁核实的?”
“听说,只是例行向管理档案的人,并没有过问其他的”
“哦”苏明远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靠在沙发上,“看来叶一鸣到底还是念了一丝旧情啊。”
“您怕美玲的旧事被人翻查?”沈端本小心翼翼的提起这个话题。
沈端本的话旋一出口,苏明远突然紧紧闭上眼睛,锁住了眉头,心头一拧,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压抑涌了上来。
“您怎么了?”沈端本起身去探,有些后悔提起那件事。
苏明远摆摆手,“没事没事”他重新睁开眼睛,仿佛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过,只是故作轻松对沈端本笑了笑,“你记得让美玲留意林苗苗,更要当心叶一鸣,不要与叶一鸣争任何事情。”
“那何必要把美玲安排在叶一鸣那里?”沈端本刚刚松了口气,听到苏明远这几句,又对宁五原的安排抱怨起来,他早就对此颇为不满,但却没有任何身份去干涉,此时竟掩饰不住内心的急躁了。
苏明远不记得多久没见过沈端本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了,看来沈端本对苏美玲的感情似乎超过了他的预想。
沈端本意识到苏明远异样的眼光,此时的苏明远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一丝戒备,全然是歉意的关切与善意的劝诫,“五原他,他安排美玲去叶一鸣那,是知道美玲能处理好,美玲只有在情报处才能完成她的任务,而且他们兄妹还是有默契的,你,”苏明远不愿再看沈端本,他不忍说,但也必须说,“你不必过分担心了。”
沈端本把苦笑藏在鼓起的腮帮,他不习惯被人看穿这样的心事,于是片刻不待站起身,他想迅速逃离这里,“您放心,我会把您的话带给美玲。”
“端本,”苏明远同沈端本一样站起身,二人相对而视,苏明远顿了好久,才语意深长说道,“你也要小心,林岳背后的人才更可怕”

上午十点,苏美玲来到了军统天津站所处的西式小楼,除了门口守卫拦住她核实了身份,之后她遇到的所有人,都只是用并不友善的眼光打量她,然后再跟身边的人互通眼神,谁也没有上来与她交谈,直到被宁五原带去叶一鸣的办公室,苏美玲才有机会和另外的人说话。
“叶处长,美玲,今天就到你情报处报到了”宁五原把苏美玲推到叶一鸣跟前,朝他乐呵呵说着,期间,兄妹俩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
叶一鸣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却装作什么没瞧见,随他们如何勾当,“呦,你不说,我真是完全认不出来了,想想上次见到,她不过才十几岁吧,如今真是出落得……”叶一鸣假意寒暄,畅笑着看看宁五原,又看看苏美玲,拉他们往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今天咱们不论职务,你们小时候不都还叫我叶叔叔吗?”
宁五原又隐隐递给苏美玲一个眼神,苏美玲马上立正站定,对叶一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密局编号0135苏美玲向天津站情报处处长报到。”
叶一鸣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们俩兄妹的意思,想让苏美玲真正接触情报处的工作,避免自己有越级汇报的情况。叶一鸣对这个念头嗤之以鼻,他从未公开表达过对宁五原的不服,但面对自己的晚辈,又怎会真心恭敬呢,“那也好,”叶一鸣收起了笑容,公事公办的口气对宁五原说道,“我想跟美玲讲讲我情报处的规矩,不如站长就先请回去吧。”
宁五原看苏美玲对自己点点头,让自己放心,确实也不便以站长的身份强留在这里,既然叶一鸣开口了,宁五原像是开着玩笑,说,“那好,叶处长,我就不打扰您调教下属了”
宁五原犹豫一下,还是转身离开,在苏美玲的安排问题上他是有苦心的,他曾经在叶一鸣和李印家之间犹豫过,天津站最重要的两个处是他必须算无遗策的,相较于不善言辞却稳扎稳打的李印家,宁五原更担心从南京保密局直调来的叶一鸣会在关键情报上对自己有所隐瞒,他需要美玲——一个身份绝对无可挑剔自己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深入其后帮自己掌握每一个细节,这其中之凶险不难预料,想着这些,宁五原慢慢走出叶一鸣的办公室,在房门关闭前的一刹那,他忧心的看了一眼苏美玲。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8-29 14:28:00 +0800 CST  
伊丽莎白餐厅里进出的大多是邻近居住的外国人,这里是他们很喜欢的午后小憩之所,苏明远并不太避讳他们,甚至偶尔与一两个熟客用人家的本国语言攀谈两句,使人颇感亲切,于是他在这个餐厅里的进出也就渐渐被人习以为常,无人注意了。
今天,苏明远站在餐厅大门口,十分隐蔽的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很容易就注意到隔了一条街之外的电话亭旁边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而电话亭里打电话的人,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长衫,故意用半长的刘海挡着侧脸,并且一直躲避开自己目光的方向。
苏明远暗暗笑其大意,其实苏明远早在几天前就注意到这个人常常出现在餐厅周围,因为他总是刻意变换着穿着和身份,反而惹人怀疑。苏明远颇为惋惜的摇摇头,最后瞥了一眼电话亭的方向,不紧不慢上了已经等候他一阵的车子。
“开车吧”苏明远没有多提醒司机什么,只是从后视镜里默默看着匆忙从电话亭奔出的年轻人,慌里慌张上了车,紧跟了上来。
苏明远暗自思量,这是个新手,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尚算头脑灵活、警惕性高,观察力也还可以,是叶一鸣喜欢的类型。
苏明远不知道叶一鸣为什么派人跟着自己,是有共党混入了伊丽莎白餐厅?还是宁五原授意叶一鸣的呢?
想到此,苏明远不屑一顾翘了翘嘴角,靠在后座上,对司机吩咐道:“去劝业场”
司机即刻猛踩油门,苏明远的车迅速拉开了与后面跟踪车的距离,风驰电掣般驶向目的地。

跟踪在后的司机是刚刚轮岗到叶一鸣手下的王学济,和苏明远猜的一样,叶一鸣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觉得他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于是干脆把他留了下来,叶一鸣想着借宁五原拜托他查苏明远的事,试试这孩子的深浅,没想到把苏明远的照片给了王学济不到两个星期,他就追到了伊丽莎白餐厅,但是王学济并没有迫不及待向叶一鸣汇报,他想抓一些真凭实据确认无误再说,所以他在伊丽莎白餐厅前自以为是的乔装打扮晃悠了好几天,直到今天他才决定跟踪对方的车子,查查到底那辆车每次都开向哪里。
前面的车不停在加速,王学济的车技也不俗,一直紧紧跟上,王学济看出对方在几个岔路口七拐八拐,分明是兜了好几个圈子,想把自己甩开,虽然已经被发现了,但是王学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确定对方的另一个老巢,不然下一次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一个愣神,前面的车在游行队伍跨越路口前窜了过去,而王学济却被拦在了后面,他立刻紧急刹车,整个人几乎从座位上弹起,王学济气愤地狠狠拍了下方向盘。
片刻,王学济提醒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他看看前面的地形,再回忆对方刚刚与自己周旋的路径,不远处就是天津卫鼎鼎有名的劝业场了,王学济大胆猜测对方可能就是奔向那一带行进,那里人多路杂,适合隐蔽和反跟踪,想到这,他一踩油门,车子又开了出去。

刚刚靠近劝业场,王学济就看到了苏明远的车子,兴奋的他又猛拍方向盘,这一次他不疾不徐,拉远了距离,悄悄跟了上去,直到望海楼,对方的车子才停了下来,王学济赶紧在转角处停车,静静看着。
过了好一会,那辆车的后门才慢慢打开,一只腿伸了出来,王学济皱了皱眉头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那穿着长袍的人完全从车上走下来,并且似乎故意的朝王学济的方向笑了笑,王学济才意识到被掉包了,人,跟丢了。

宁五原刚刚从叶一鸣的办公室走出去,叶一鸣就收起了笑脸。他从头到脚打量着笔直站在一边的苏美玲,心里盘算着她的斤两。叶一鸣在苏美玲身边转了两圈,才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任苏美玲继续杵在那儿,自己却悠哉的靠在办公椅上,紧跟着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语气颇为矫情的说,“美玲啊,你们兄妹也算是我从小看大的,你这个哥哥心思太重,你呢,就单纯善良多了。”
“是么?叶处长”美玲见叶一鸣想给自己下马威,就自己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满不在乎的口气,道:“那可能您是太久没见过我了。”
叶一鸣看着苏美玲迅速凌厉的动作,愣了一下,他确实想象不到过去扎着两条麻花辫连跟自己打招呼都怯生生的苏美玲,如今就这样大摇大摆坐在自己面前,脸上还挂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看来,确实是十年人事几番新啊”叶一鸣把烟点着,吸了起来。
窗外和煦的阳光直射入暗黑的屋子,几缕烟雾被照的更加清晰,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良久,苏美玲敲了敲桌沿,起身俯视叶一鸣,“既然叶处长没有指示,我就回自己的岗位了。”
“美玲,”叶一鸣把烟掐灭,站起身拦住苏美玲,“本来呢,以你在保密局的级别和抗战时期的经验,应该给你安排副处长的位子,但你刚来,还是先从一组的组长做起吧”
叶一鸣的安排几乎掐断了苏美玲想接触核心情报的打算,她刚想说什么,敲门声不期然打断了她。

“进来”叶一鸣很高兴有人在这个时候阻止了他们的对话。
“处长”进来的人是王学济,他还来不及换掉那褪了色的长衫就直接回到了天津站,他看了一眼站在那的苏美玲,本来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叶一鸣当然知道王学济要说什么,他故作亲切的拍拍苏美玲的肩头,满脸堆笑,仿佛刚才两人相谈甚欢:“美玲,你先出去吧。”
苏美玲早知道叶一鸣是虚与委蛇之人,她不多言,转身就走。
在苏美玲和王学济擦肩而过的瞬间,叶一鸣突然开口,“学济啊,这是你们一组的组长,以后你就贴身跟着她,”叶一鸣朝王学济扬扬头,使了个眼色,“苏组长”
王学济心领神会,连忙对身边的苏美玲躬身示意,态度恳切,“苏组长”
苏美玲急急扫了他一样,又回头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叶一鸣,就大步跨向门口,离开了。

“你说吧”叶一鸣待房门关上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神情严肃。
“处长,您让我查的人,我找到了”王学济垂手立在那儿。
“什么?”叶一鸣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找到了?”
“是,处长,”王学济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双手递到叶一鸣面前,“这是我几天前照下来的,但对方太过谨慎,我只照到这一张。”
叶一鸣疑惑着接过照片,直到此刻他依旧觉得不管是宁五原还是王学济都是认错人了,在保密局档案里确认死亡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低头看去,照片上的人穿着黑色皮衣,背对着镜头,微微侧着脸,只能看到一点点眉眼,但是足以让叶一鸣看清,照片中的人正是苏明远。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03 12:31:00 +0800 CST  
六月底,莲花已经悄悄从淤泥中挣脱,傲立于幽幽湖水中央,成片成片低调的嫩粉沾着雨露,清爽怡人,宁五原的车正好经过海河边上,将这样美好的景象尽收眼底。
“怎么,你还那么喜欢莲花?”副驾驶位置上的苏美玲调侃着有些陶醉的宁五原。
宁五原含着笑,“人若是能像莲花一样,也不枉此生了。”
苏美玲不以为然,嫌弃的瞥了瞥那汪莲花池,“听说,你和电讯处的林苗苗走得很近?”
宁五原紧紧握了一下方向盘,“你这情报处的组长关心的事不该是这个吧”
苏美玲注意到了宁五原的小动作,宁五原很快转过脸与苏美玲对视了一下,支吾着说,“我只是安排她直接向我汇报电讯处的情况,我不爱和李大成那笨家伙打交道。”
苏美玲眼睛里闪着光,歪头揶揄道,“看来,你真是喜欢上了那丫头?”
宁五原转回头看着前方,假装专心开着车,“你今天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苏美玲盯着宁五原故作无事的侧脸,心里有些失落,如果宁五原回答她的问题,或许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真的,可宁五原的反应恰恰说明她猜对了。
“一家西餐厅,王家济介绍给我的,他说那儿的西餐做得可正宗了。”苏美玲顺势转了话题,不再看宁五原,免得对方又窥见自己的心事。
“那个王家济是叶一鸣派来跟着你的吧?”宁五原疑惑地看看苏美玲
“是,”苏美玲挑挑眉毛,很有把握的说,“不过到最后,是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宁五原无奈的笑笑,皱起了眉头,他觉得美玲是不是太自信了。

“嗯,环境果然不错。”宁五原站在伊丽莎白餐厅的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体装潢到细节点缀融合了中西两种元素,奢华与内敛并存,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咿咿呀呀说着各国语言,此时餐厅内播放的圆舞曲正是宁五原最最喜欢的,宁五原心中的烦闷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他开心的乐了,转身对走在后面的苏美玲,说,“那个王家济还挺有品位嘛”
“是啊,”苏美玲脚上的靴子掷地有声踩在泊油路面,“不止他一个有心,是新来的那五个小鬼,让我把你带来的”
宁五原突然锁紧了眉头,不解的等着苏美玲
苏美玲用目光示意宁五原,二人一起往西面的角落看去,原来王家济、曾学功、蔡如君、郑强和林苗苗五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蔡如君和郑强正向他们挥手呢。
“这怎么回事?”宁五原压低声音跟苏美玲说,他已经转身,作势要走。
“我跟你说过,叶一鸣那里收到了消息说这五个人中有共党,他没有告诉你是何用意?”苏美玲暗暗拽住宁五原的大衣,“你一定要先他一步查出来。”
“可你这,”宁五原还是犹豫不决,他担心这些保密局派来的精英中反而有人会探出他的底细。
苏美玲高兴地朝里面挥着手,提高了声音说,“王家济听我偶然说起今天是你生日,他们几个一合计就非要做东巴结巴结你,来,您快请吧”
苏美玲已经一步跨进去,伸手招呼愣在门口的宁五原,后者的脚步迟疑在那,不知道该不该迈。
“宁大哥,您来啦”蔡如君大方地拉着有些扭捏的林苗苗一起走了过来,按照规矩,他们在外是不能以职务相称的,蔡如君和苏美玲一样笑盈盈的,想把宁五原迎进来,“您快进来吧”说着话,蔡如君悄悄推了推林苗苗。
“宁,宁大哥,您请吧”林苗苗被推得跨前一步,顺势伸出去的手差点拉住宁五原,但她又不好意思的把手缩了回来。
宁五原已摆出姿势准备接住没站稳的林苗苗,见她没事,宁五原也缩回了手,他看着林苗苗脸憋得通红的样子,略略笑笑,走进了餐厅。

看着蔡如君和林苗苗把宁五原拉进去,苏美玲站在后面呆立了一阵,使劲咽了咽唾沫,把眼眶中的湿润吞了回去。
“美玲姐,你也快过来吧”王家济突然从座位里站起来,朝苏美玲喊道。
“哦,哦,好,好的”苏美玲回过神来,挤着笑容走过去,眼见众人把林苗苗推到宁五原身边,自己只好坐在王家济边上留下的空位。

另一侧吧台后面的服务员,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纷纷落座,忙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老板,金丝雀和小麻雀带着一群雏鸟都到餐厅来了”
电话那头的苏明远暗道不妙,不容置疑地强调,“如果看到沈端本,一定让他不要进去,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waiter”蔡如君扬了扬手,一个小服务员忙赶了过来。

几个人七嘴八舌点过菜后,宁五原揽了揽大衣,又清清嗓子,才开口,“你们几个有心了。”
“我们几个早就听说轮岗的安排是您老提出来的,心里都特别感激您呢,我,还有学功、如君,都去了特别喜欢的部门,苗苗和老郑也在做擅长的工作,我偶然听美玲姐说起今天是您生日,于是与他们几个合计,一定要好好谢谢您”王家济抢先开了口。
宁五原对王家济始终有些芥蒂,端着笑容,“都是为保密局做事,你们学有所用,也是党国之幸嘛。”
“waiter,快把酒上来”苏美玲催促道

几个玻璃杯都被红酒填满,王家济领着其他几个举起杯子,“宁大哥,我们敬你。”
宁五原犹豫了一下,示意大家都放下,然后自己拿起杯子,“我敬大家,一展抱负”说罢,他先饮为敬。
“学功,是跟着李印家吧”宁五原很奇怪,外形抢眼的曾学功居然不爱说话,倒是和行动处的李处长很投脾气。
“是的”曾学功没再多说,迅速朝宁五原举杯敬酒,一饮而尽。
宁五原心里哼了一声,这家伙是被李印家训练成这样的,还是天性如此啊。
“蔡,”宁五原对这个漂亮斯文的姑娘反倒印象不深,有些尴尬笑了笑
“蔡如君,我现在在经理处,负责财会”蔡如君优雅的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等宁五原开口问,郑强已经双手把杯子捧在手里,“我叫郑强,是司法处的初级审讯员”
宁五原听着郑强粗闷闷的声音和笨拙的做派,几乎已经把他从怀疑名单中剔除了。
大家把目光都看向林苗苗,宁五原直接把话接了过来,“我知道,林苗苗在电讯处做的也不错”他笑容和蔼看着林苗苗,免了她喝酒的难处。
“来,咱们都算是这里的新人”苏美玲斟了满满一杯红酒,“我也敬大家”不等宁五原拦她,苏美玲就仰起脖子喝了精光。
“美玲姐好酒量,来来,大家别光喝酒,也吃菜啊,”王家济连忙张罗,蔡如君也在一旁应和。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的时候,谁也没注意两桌以外有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人低头不语,他们是餐厅里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一直注意着宁五原一桌的动静,待他们那些人从最开始的寒暄中松懈下来,那两个人突然站起身,迅速从腰里掏出枪,朝着天花板,鸣了一枪,为首一人高声喝道,“要命的就赶紧滚出去”
宁五原他们一齐回过头去,那枪口正直对着宁五原。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03 18:14:00 +0800 CST  
餐厅里的老外虽然听不懂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喊了什么,但是他们一看这架势都没命的向外跑去,几个服务员也溜边逃了出去。
那两个人举着枪,步步逼近宁五原一桌人,顾不得四处逃窜的其他人,其中矮胖的跟班直接把枪顶在宁五原头上,声音沙哑的说:“你这特务头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宁五原不禁暗想,难道是地下党?
“老陆”为首的那个人靠近自己同伴的耳边压低声音提醒他,再转脸看向宁五原时,他脸上尽是志得意满。
宁五原没有理会那两个人,频频向苏美玲递去眼神,美玲眨了一下眼睛,宁五原知道她带枪了,于是宁五原试着仰起头,佯装随意笑着说,“你们是哪路神仙啊”他一边说话,一边琢磨怎么从裤管里把枪掏出来,“这些人只不过与我点头之交,你放了他们吧”
“不劳你费心,”为首的人一脚踩上宁五原坐的椅子,笑嘻嘻的说,“我早在酒里下了药”
宁五原不经意皱了下眉头,看看桌上的其他几个人,确实各个面色难看,冷汗淋漓,他自己在美国受过特训,各类主流药品的疫苗都注射过,多少是有些抵抗力的。
“别担心,只不过是些中枢神经抑制剂,死不了的,就是会好一会动弹不得。”为首的人拍拍老陆肩膀,示意他看好宁五原,自己则朝桌上其他几个人走过去,“药性开始发作了吧”
苏美玲刚才喝得最多,现在确实已经动弹不得了,其他几个人,只有林苗苗没有喝酒,但是此刻她和其他人一样一动不动,为首的人在那几个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只从苏美玲的腰后搜出了一把袖珍枪,“呦,行家啊,看来也不是个小的。”为首的人拿着袖珍枪往苏美玲脸上拍了拍。
“你干嘛!”宁五原急的拼命想挣开矮胖子,却被对方狠狠揍了两拳,“你冲我来,你不要动她!”宁五原顾不得嘴角的血,继续嚷道。
为首的人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他故意把脸凑近苏美玲,“怎么?这是你相好的?”那人垂涎的嘴巴几乎就要靠到苏美玲脸上了。
宁五原见他这样的举动,开始怀疑来的人不是共产党了,但是视保密局为眼中钉的人还能有谁呢?
“你想干什么?你冲我来。”宁五原把声音缓下来,把两只手臂摊在身体两侧向上张开,最大限度表示任杀任刮,“他们都与这件事无关。”
“你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为首的人慢慢朝宁五原走过来,举起那把袖珍枪指着宁五原。
“你们要想杀我刚刚直接就动手了,你们想从我这知道什么?”宁五原笑笑。
为首的人朝同伴挥挥枪,矮胖子把顶在宁五原脑袋上的枪放了下来,为首的人把头凑近宁五原,“你肯乖乖说?”
宁五原耸了下肩膀,“你问吧”

叶一鸣和李大成又凑在叶一鸣的办公室里下围棋,叶一鸣自是怡然自得,李大成却愁眉苦脸,汗都流下来了,“大哥,以后你能不能换个对手啊”
叶一鸣抬眼看了一眼李大成。
“我是说,您总跟臭棋篓子下棋,您也……”李大成看着叶一鸣阴沉的脸,说不下去了,偷偷吞吞唾沫,继续琢磨那盘棋。
“不好了,不好了,处长,”突然,一个人嘴里嚷嚷着就直愣愣推门闯了进来。
“你干什么!”叶一鸣一下子拍在棋盘上,整个棋盘轰然落地,棋子撒得到处都是,李大成没见叶一鸣发过那么大火,吓得缩在一边不敢去劝。
“处,处,处长”来人也没见过自己上司这般摸样,吓得声音小了很多,“站长,站长在伊丽莎白餐厅被人挟持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三个人谁也没错眼珠,仿佛都在等待着下一个声音响起。
许久,叶一鸣阴森森白了那人一眼,不紧不慢坐回位子,徐徐说道,“你们二组的工作怎么做的,站长今天明明就在家里,我刚刚才撂了电话。”
说完,叶一鸣的目光像尖刀一样插入对方眼里,闯进来的小卒就是再确认自己的消息来源,也只能把处长的话传下去。
待那冒失鬼离开,李大成还在怯怯地盯着叶一鸣,他来这办公室两个钟头了,电话根本就没响过啊。
“下棋,下棋啊,老弟”叶一鸣又叼起烟卷,若无其事的笑着招呼李大成重新摆盘。
“是,是,好的”李大成不敢多问,蹲下身去捡棋盘和棋子,他摸棋子的手心全是汗。

苏明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把最近所有事过了好几遍,叶一鸣的人跟踪自己的事已过去月余,他一直小心防范,却没再发现有任何异常,为什么突然宁五原会到伊丽莎白餐厅去呢,他担心宁五原此行必有蹊跷,所以一直紧守着电话,如果有任何问题,他便第一时间赶过去,苏明远看了看时钟,距离第一个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如果一刻钟之后还没有动静,他打算冒险过去看看。
就在苏明远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电话铃声陡然响了,他猛地抓起来。
“什么?!”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把苏明远震得浑身冰凉,他攥了攥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你守住那里,不要轻举妄动,一定顾全他们安全!我这就到!”苏明远刚要撂下电话,又郑重补了一句,“必要时就开枪!”
电话那头嘟囔了一句,“可是这样会暴露身份……”
“我要你开枪!”苏明远近乎咆哮。
苏明远疾步如飞,从楼上下来,路过大门时问了老妈子一句,“三儿呢?”
“他,他许是不知道您要出门,我这就去叫他”老妈子说着话已经动身去叫。
“不用了”苏明远哪里等得,他迅速推开大门,奔向自己的车,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飞到伊丽莎白餐厅,根本信不得别人,他要赶去救的是自己儿女的命啊!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03 22:17:00 +0800 CST  
宁五原观察着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其他几个人的症状,渐渐跟着学了起来,他眯着眼睛虚弱的跟为首的人说,“你只要放了他们,我就马上回答你的问题”
为首的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这话骗骗三岁孩子还可以,骗老子?”说话间,那人猛掐住宁五原的脖子,狠狠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想让我搞你的女人嘛?”
那人见宁五原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才撒了手,宁五原拼命咳嗽了几声。
“你听好”为首的人又站到苏美玲身边,顿了很久,才费力问出,“你们,你们保密局派了几个人进我们中间?”
宁五原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几乎是毫无道理的,第一地下党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第二国民党派入对方的间谍和共党派入国民党的一样,只会跟上线联系,即使自己统领天津站也无从得知,问出这样问题的人只能是外行,宁五原开始深深怀疑这些人的用意。
宁五原心下一念,把头低下,叹了口气,“这个问题……”
宁五原停下来,咳嗽几声,那两人愣着等他说下去。
刹那间,宁五原突然揪住已经放松警惕的矮胖子的手腕,用两指掐着他的穴位,令他无力拿枪,枪落下的瞬间,宁五原就顺势接起,再用手肘用力顶撞矮胖子的鼻梁,不待对方反抗,又旋身一腿将那厮踹到几米之外,矮胖子登时晕了过去,即刻,宁五原站定举枪,对准了为首之人。
可当宁五原一系列动作结束时,为首之人已经把苏美玲搂在了怀里,用枪指着她的太阳穴,苏美玲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只能任由那人把她在地板上向后拖,但是因为苏美玲身子一直往下坠,反而成了累赘,为首之人只好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很是得意,仰着脸藐视宁五原,他想有这个女人在手里,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宁五原手中的枪攥的更紧了,他拿不准对方到底会不会伤害美玲。
“把枪放下”为首的人口气不容置疑。
宁五原还在犹豫。
“你想让她死吗”对方把枪狠狠顶住苏美玲的头。
宁五原看了看为首之人有些哆嗦的手,心中有了三层把握,他又用眼角看了看假装不能动弹的林苗苗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已打定主意。
宁五原对为首之人顺从地点点头,“有话好说,我放下就是”他拿着枪慢慢蹲了下去,枪刚刚放在地面,他便迅速抽出裤管里的另一支枪,同时把脚边的枪朝林苗苗踢过去。
一秒之间,已经是两个人举着枪逼迫为首之人了。
没想到对方反而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你们如果想让她陪葬就来吧”
尽管为首之人只盯着自己,但是宁五原的余光还是看见林苗苗的手抖得十分厉害,他这才知道这个帮手指望不上,还不及多想,他已感到身后逼来一阵疾风,宁五原刚要转头,那矮胖子已经箍在了他身上,死死握着他拿枪的手腕。
为首之人见此突发之况,转脸发现林苗苗哆嗦着举着枪,竟在不断后退,他便想过去先制服林苗苗,谁知身后的曾学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他的腰,为首之人转回身拼命用枪把打着曾学功的后脑勺,曾学功好不容易被打晕过去,可手还死死不放,为首之人使劲想扒开他的手,王家济和郑强也咬紧牙关先后扑了上来,虽然没有力气制服对手,但是足以阻挡他一阵了。
“开枪,林苗苗,开枪啊”宁五原与矮胖子扭打之间,发现了这个机会,他使劲喊着。
但是林苗苗的手反而更加在抖,按理说保密局训练处出来的学员,射击至少应该是合格的,宁五原想到林苗苗应该没有杀过人,所以她不敢开枪。想到这,宁五原努力调整姿势,想把枪举起来射击,手却被矮胖子死死摁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屋外传来一声枪响,缠着宁五原的矮胖子慢慢从他身上滑落。
“妈了个巴子的,那犊子跟老子说好不见血的,兄弟,兄弟,我对不起你啊”为首之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手中的枪却依旧狠狠摁在苏美玲头上,宁五原举着的枪不知道要不要开。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直穿玻璃,瞬间打爆了为首之人的脑袋。
宁五原赶紧冲过去抱住了苏美玲,让她落在自己怀里,“美玲,你没事吧,美玲”
见苏美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宁五原才放下心来,他细心地帮美玲缕缕头发,擦去她脸上被喷溅的血迹,才把苏美玲托付给林苗苗,认真嘱咐道,“你照看一下美玲,再看一下学功他们。”
不等林苗苗回答,宁五原赶忙冲出餐厅,踮起脚,视线越过枪响之后渐渐聚拢而来看热闹的人群,左右观望,只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拐入了左边的街道,宁五原扒开人群,撒腿奔过去拼命追了十几米,那车突然停了一下,宁五原愣了,许是那人要下车与自己相见?他刚要一口气赶上去,那车却猛一下加速,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宁五原失落地回到事发地,站在伊丽莎白餐厅之外,仔细琢磨了一下两颗子弹的射入方向,宁五原很快在心里描绘出此人的发射点,他迅速跑到餐厅对面十几米之外的空房子,推开房门,扫视一圈,屋内简洁干净,不像久没人居住,进门左手边对着餐厅的两扇窗户大敞着,宁五原靠过去,低头观察地面,赫然看到墙根边的两个弹头,他蹲下身,捡起两颗弹头捏在手里,口中念道,“军用步枪,这样远的距离,射击手枪法了得”
宁五原看了看门外探头探脑三两成群的人们,不动声色把两颗弹头揣进口袋,再次拨开人群,赶回餐厅察看众人的情况,在重回餐厅的伙计的帮助下,几个人很快被送到了医院。临别前,宁五原拉住服务员中像是领班的男人,问道:“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老板不出来看看嘛?”
那人礼貌地笑笑,客气地说:“先生不知我们这一行,老板平时是不来的,这种事情虽不常见,但也不怪,老板如果连这些都要过问,敝人就没有饭碗了。”
宁五原盯了对方许久,竟没见一点表情变化,他又抬头看了看餐厅的牌匾,才将信将疑的离开。
苏明远看着宁五原在身后拼尽全力追了那么久,想起从前自己每一次短暂离开,儿子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追上来,一别三年,五原如果知道他还活着……想到这,苏明远眼中已经噙着热泪,一瞬间几乎下定决心与他相见,越是这样动荡的时刻他越想呆在他们身边看护他们,他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不敢想象刚才如果自己晚来一步,将会如何抱憾终身。但是他一刻不敢忘记毛人凤许他回天津时候说过的,“天津全面肃清共党之前不要在故人面前现身,否则你与你见的人都会有危险。”毛人凤说这话时,人虽笑着,目光却如鹰隼。刚刚苏明远念及此,只好狠心将油门一踩到底,一路驱车迅速赶到劝业场,他将车停在隐蔽的路边,在最邻近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司机,“你速来劝业场,把车牌摘下,将车送到黑市处理掉。”
从电话亭出来,苏明远已是神色清淡,他把衣领立起,看看左右没有异常,才叫了一辆黄包车。
叶一鸣屋内的电话响个不停,但他却只面无表情瞪着满头大汗的李大成,过了很久,他才把电话接起来紧贴着耳朵,电话那头的人话很简短,“那两个流氓都被不知哪里冒出的步枪打死了。”
叶一鸣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他朝李大成暖暖地笑着说,“老弟,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和你说实话了。”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04 01:09:00 +0800 CST  
马大夫纪念医院由英军所建,是在津建成最早的西医院,从抗战时期至今保持着为穷苦百姓义诊施药的习惯,故而一直被天津卫的老百姓交口称赞,但国府官员的医疗事宜则是统一由市第一医院料理,宁五原考虑今天之事颇为蹊跷,为防止有人别有用心,特意兜了一点路选择了马大夫纪念医院。
几名伊丽莎白餐厅的伙计帮着宁五原把病人送到医院,就不知所踪了,只留下宁五原和林苗苗等在急诊室门外,两人分别站在走道的两侧,零星的医护人员与病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宁五原低头盯着地面,一方面心里不住祈祷美玲不要有事,另一方面琢磨着伊丽莎白港餐厅之事的个中隐情,而林苗苗却紧咬着嘴唇,两手互相揪着,甚是忐忑不安,她好几次偷眼瞄了瞄宁五原严肃的神情,不知道他有没有为自己刚刚的表现生气。
“站,站长,”林苗苗壮了壮胆子,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见宁五原没有理她,林苗苗犹豫了一下,走到宁五原身边,眼中泪汪汪一片,“站长对不起。”
宁五原被抽泣的声音打断,低头看着林苗苗红彤彤的眼睛,刚才在危急时刻的气恼顿时减了大半,甚至隐隐泛起怜惜之意,但因为还在担心美玲,他只是勉强对林苗苗笑笑,“刚刚的事不要放在心上,等他们都没事了,我带你去练习射击”
听闻此言,林苗苗终于破涕为笑,安心的与宁五原等在同一边,她看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仿佛也顿时不似之前那般沉重肃穆。

李大成坐在停靠在马大夫纪念医院门口的轿车里,车门已经大开,他却死活不肯出来,叶一鸣只好把头探进去,央着:“老弟,又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不帮我这一把,许华美就要在站里传遍了,她和林德森这俩狗男女早就嘀咕着呢,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印家已经开始动作了,他细查起来总归是不好的。”
“谁叫你这样做事”李大成还是无动于衷,也不瞅对方,只顾嘴里嘟囔着。
叶一鸣使劲压了压火气,“老弟,我这一路好说歹说,怎么着,白说了,是吗?”
李大成听叶一鸣语气不善,转脸看了他一下,见他脸上并未有怒色,便塌下眼皮,不再言语。
“搞不好那个跟死人打交道的张思宇都要插进来呢,他巴巴等情报处处长的位子多久了。”见李大成依旧气鼓鼓的揣手坐定,叶一鸣终于有些控制不住,嘴角斜翘,阴沉沉补充道,“另外,你也不要高枕无忧,陈迅不也想着电讯处的那把椅子了吗?”
“哼,他就不是那块料”李大成把肥硕的屁股挪了挪,嘴上满不在乎,闪烁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行了,老弟,这次就算你帮哥哥我,我都跟你说了我的用意,并不会连累到你,你这是干什么”叶一鸣趁机添柴加火,伸手作势去拉李大成。
李大成仍旧是为难的看着叶一鸣,笨拙的身子却是移动了,“你真的就是按照毛局长的意思试那几个新人?”
“那是自然”叶一鸣赶紧把终于从车里探出头来的李大成拉了出来,暗暗使劲推着他往前走,生怕这胖子改了主意,“毛局长考虑我曾经担任训练处的副处长,对这些新人还是了解的。”
胖子的脚步还是不愿挪动,“可是毛局长为什么不告诉站长这件事?”
“老弟”叶一鸣眼角夹着一丝寒意,“毛局长有自己的打算,不必告诉我…”叶一鸣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加重语气,“和你吧”
叶一鸣牙缝里的声音让李大成后背爬满了鸡皮疙瘩,但是叶一鸣要他帮忙的事可一样是掉脑袋的事,李大成只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可新人里面有共党的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叶一鸣这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底线被触犯,他恶狠狠瞪着李大成,杀气毕露,直到后者屈从,不再多问。
“走吧”叶一鸣恢复了谦谦笑容,揽着李大成肩膀一起走进了医院。

沈端本的秘书正在把一沓沓的文件递过去给他签字,一向稳重的沈端本此刻不知为何心神不宁,正想开口把秘书打发走,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沈先生吗?您在伊丽莎白餐厅预定的玫瑰蛋糕出了一点问题,不能按期到货了,请问您需要重新定做吗?”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干净客气。
沈端本听出来这是每次给他电话的那个伊丽莎白餐厅的员工,他知道这是苏明远要他去私人宅邸的暗号,他看了一眼秘书,对方还在等着他签下一个字,沈端本礼貌的对电话答复:“这样吧,我过去看一看。”
沈端本放下电话,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和蔼的跟秘书说,“小刘,我得出去一下,这些文件,明天再拿来吧。”

沈端本迅速赶到了苏明远的住处,快步上了二楼书房,一眼看到来回踱步的苏明远,其神情不安一览无余。
“您急着要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沈端本不敢坐下,他心中念叨不妙,苏明远这样失态一定不是小事。
“美玲出事了,现在马大夫纪念医院,”不等苏明远说完,沈端本已经转身要走,苏明远提高声音拦住他:“她没有大碍,”见沈端停住脚步,苏明远继续说,“你先别急着去医院,先回家一趟,天津站应该会派人通知你,不要让叶一鸣怀疑你的身份,毛局长安排你秘密潜伏天津这么久,暗中监控天津站的运作,你不要失了分寸。”
“叶一鸣没有再怀疑我了,”沈端本转过身,为自己的冒失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犹疑着说,“他派来监视我的人都已经一一撤了”
“叶一鸣过去一直在军统局任训练处处长,心思很重,你不要轻视了他。美玲这次出事,恐怕就和他大有关系”苏明远见到沈端本,觉得总算可以安心托付几句话,他要沈端本和自己一起坐下来,苏明远把今天的事对沈端本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这些人并不是共党,却装作共党,一定是有人授意,而敢动天津站站长的,也就只有叶一鸣了。”说到这,苏明远锐利的目光看向沈端本。
“您觉得他的目标是谁?宁五原?”
苏明远兀自点点头,心里对这个答案却不置可否。
“您觉得他那么轻易让美玲进入天津站是有原因的?”
“他并没有调查美玲休眠三年的原因,也没有深究美玲与你结婚的事。”苏明远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抚,脑子快速转着,“之前我以为他是念及旧情,并不为难他们兄妹二人,如今看……”
听苏明远这样讲,沈端本开始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轻率大意了。
“当年我预感到自己要出事,曾经给四个人写过信,叶一鸣就是其中之一,”苏明远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是在后悔当时这个决定,“我与叶一鸣算是识于微时,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五原还太年轻,南京总部我总要有可以托付的人。”
“既然如此,您还担心什么?”
“时移世易,人心难测,当时处于紧迫危局,虽然戴老板对我一向器重,但若我不在了,总要有其他稳妥的人帮五原一把,当时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可如今他已是毛局长的亲信,与当年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苏明远不自觉的摇着头,重重叹了声,他转过头似有苦楚对沈端本笑着,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审视:“这一点你也是有体会的吧”
沈端本翘翘嘴角似笑非笑,他明白,对话至此,刚刚推心置腹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我想我该去看美玲了。”
苏明远没有拦沈端本,直看着他走到门口,突然说了一句,“美玲喜欢喝古文化街的大碗茶,你记得给她带过去”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14 00:22:00 +0800 CST  
急诊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打破了走道内的安静,宁五原和林苗苗赶紧迎过去。苏美玲和蔡如君被护士用轮椅推了出来,俩个轮椅上面分别吊着输液用的吊瓶,每人身上盖着一层毯子,她们都很虚弱,闭着眼睛微蹙着眉头。跟在后面的王家济、曾学功和郑强互相搀扶着,自己走了出来,几个人本来齐整利索的衣服已经揉扯的不成样子,只有王家济的领带还斜挂着,其他二人的早已不知踪影。
“美玲,美玲”宁五原顾不得上别人,看见美玲的刹那,他立刻冲过去拦住美玲坐的轮椅,蹲在美玲眼前,急切的喊着,“你没事吧?美玲。”
苏美玲脸色惨白,费力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宁五原,一句话也说不出。
“先生,先生”大夫把宁五原拉起来,示意护士把两位女病人先推去病房,“您女朋友没有大碍,他们是食入了暂时性阻断神经系统的药剂,我已经为他们洗过胃并输了液,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
宁五原目不转睛地盯着美玲渐渐被推走,直到他们拐入一处转角。听完大夫的话,他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紧握住大夫的手,对大夫不住点头,“太谢谢您了!”
“他们几个男士身体比较好,恢复得快,本来应该留院观察,但他们坚持要出院,也是可以的”大夫指了指靠在墙边的几个男人,又对宁五原说,“两位女士的身体偏弱一些,要再输两天营养剂,而您女朋友食入毒药的量比较多,但幸好她体内有一定的抗体,抵消了很大不良作用,您不必担心”
宁五原听大夫这样讲,不禁想这些抗体,可能是美玲在日本的时候,和自己一样被注射过类似的抗原,他不敢细想美玲在日本到底经历过什么。
“等我们的护士把她们安排好,您就可以过去看看她”大夫朝宁五原礼貌的点点头。
宁五原目送大夫离开,走到王家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同他们几个男人说,“你们都先回去歇两天吧”
宁五原转回头看了看林苗苗,“你帮忙照顾一下蔡如君吧,她家里人都不在这边,一个女孩子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站长,我也留下吧”郑强一只手用力撑着倚靠的墙,才站直身子,他挪步走向宁五原,声音还有些发颤,“我和如君是老乡,又是一起进培训处的,我想……”
宁五原看着郑强满头虚汗还卖力解释着,朝他摆摆手,“你和林苗苗一起去吧。”
“那,站长,您看我们留下做点什么”王家济和曾学功互相看了看,由王家济向宁五原提出。
“你们还是回去吧,美玲那边我自己照顾,你们如果都出了问题,我可没法跟几位处长交代了”确认了苏美玲没有大碍,宁五原紧绷的神经总算放了下来。
王家济和曾学功见宁五原开起了玩笑,他们俩也松了口气,与宁五原道别后,互相撑着向医院门外走去。
见众人都散去,宁五原独自朝着苏美玲的病房走了过去。

沈端本从苏明远处出来,先是根据苏明远的指示回到家中,果然听到了叶一鸣派人来送信说苏美玲出了事,接着他急忙赶到了位于古文化街中心的盛记大碗茶,沈端本赶到时,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人,沈端本哪里等得,他直接凑到老板近前,后面的人纷纷嚷道:“嘿,嘿,你哪来的,排队排队”
“今天鄙人家里有急事,诸位让在下先买一碗,排在前面的人每人一块银元”沈端本朝大伙拱拱手,作势要掏钱。
“有钱了不起啊,我们不稀罕”有人并不买账,嚷嚷着起哄
“鄙人的太太生了病,就想着盛老板这碗大碗茶,各位,通融通融”沈端本依旧好脾气的央求着。
“这年头,像您这样有情义的年轻人不多啦,来,我先卖给你”不管排队的人还有谁在嘟囔,这位看似精明算计的小贩商人给沈端本盛了一碗用料十足的大碗茶。
好在沈端本运气不错,今天在他前面捧盛记场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依照约定给了那些人银元,刚才起劲儿吆喝反对的人麻利把银元揣进兜里,连队也不排就走了,沈端本顾不得他们,提着老板为他装好的大碗茶返回车中,急速驶向了马大夫纪念医院。

宁五原一个人守在苏美玲的病床前,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平稳的落下,宁五原的心情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一瓶营养剂吊完,一直昏睡的苏美玲总算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就好”宁五原慈爱的看着苏美玲,轻抚着她的额头,细声说着。
“你也没事吧?”苏美玲还是很虚弱,但还是努力对宁五原挤出笑容。
“我好得很,完全没事”宁五原夸张的用双手拍拍自己胸口,对她轻松的笑着,接着一边帮苏美玲掖掖被角,一边说,“以后你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多危险啊”
“危险的又不是酒”苏美玲淡淡说了句,就急咳起来。
宁五原忙帮苏美玲轻抚胸口,待她平静下来,才说“我指的又不是酒,你这烈脾气怎么就改不掉呢。”
苏美玲听到这句话,竟笑了,娇嗔说,“我偏要这样。”
“今天若不是你的体内也有抗体,恐怕就危险了”宁五原想想还是很后怕,语气严厉的责怪美玲。
但苏美玲听到“抗体”两个字,脸上分明愣了一下,极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把脸侧到一边,不再看宁五原。
“美玲,你当时在日本是不是……”宁五原一直想知道美玲在日本的事情,美玲会成为军统潜伏在特高课的特务一定和她在日本的经历有关系,但无论是父亲还是美玲都对美玲去日本的事讳莫如深,“父亲当时怎么会把你送到日本呢?他不是把你送回蓉姨老家了吗?我记得父亲多次跟我讲不要让你参与战争……”
听着宁五原越来越激动的口气,苏美玲没有力气多说,只是把眼睛闭上,轻声说,“哥,我挺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宁五原见苏美玲不愿意讲,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他赶紧拍了拍苏美玲的手臂,哄道,“那你先睡,我去古文化街买你最爱吃的那家盛记大碗茶,等我排队回来,你也该睡醒了”
苏美玲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宁五原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刚一推门……

“哎呦”险些被门撞到的沈端本,赶紧护住怀里还热着的大碗茶。
“沈兄”宁五原回头看了一眼苏美玲,依旧没有动静,他又看了看沈端本一脸的焦急,很快宁五原注意到沈端本怀里的大碗茶。
两个男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尴尬。
“宁先生,您在啊”沈端本还是先开了口。
“啊,我正要回站里呢,既然沈兄来了,我就告辞了。”
沈端本笑着点点头,眼光不住望向病床上的苏美玲,显然很想赶紧过去仔细看看。
二人错身而过时,宁五原问了一句,“沈兄怎么知道美玲在这家医院的?”
沈端本愣了一下,对宁五原的问题故作疑惑,“宁先生不是派站里的人去给我送信儿吗?”
“哦,可能是几个处长派人去的,我忙着照顾美玲,还没来得及派人通知沈兄”宁五原对自己疑惑此事与天津站内部有关的猜想又多了一层笃定,嘴上含糊应着,“沈兄赶紧去看看美玲吧,我走了。”

沈端本站在病床前许久,看着美玲静静躺在上面,睡相却一点不安稳,他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说道,“把眼睛睁开吧,他早就走了。”
苏美玲缓缓睁开的眼睛里泛着泪花,沈端本看着苏美玲苍白的脸色,很是心疼,想伸手去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拨一拨,却始终只是攥着拳头,不能越雷池一步,沈端本不敢再直视美玲那样无助的目光,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感情,他只是平淡的说,“你如果真的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别的事情我去办。”
苏美玲只是怔怔看着沈端本的方向,沈端本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
“你要是也不想见我,我就走”沈端本声音很轻柔,像是哄骗着孩子,见苏美玲还不说话,他提起东西朝大门方向走去。
“你手里提的是什么?”苏美玲努力撑着床边要坐起来。
沈端本慌忙把手里的大碗茶放在床头柜上,去扶起苏美玲,“你起来干什么。”他细心的帮苏美玲把枕头调好位置,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
“你怎么知道去盛记买大碗茶?”苏美玲看着那碗大碗茶的目光像是个渴求心爱玩具已久的孩子,眼角还挂着泪,嘴边已是满满笑意,苏美玲不得不承认此时她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温暖在悄悄蔓延。
沈端本却一时无言,盯着那大碗茶半晌,回过脸一副高傲的样子,“你的事哪有我不清楚的?”
苏美玲心里刚刚升起的微微感动,瞬间散了,不过看在大碗茶的面子上,她还是想伸手去够,却虚弱的端不起来。
“我刚问了大夫,他说你还不能吃”沈端本把大碗茶从苏美玲指尖抢走。
“喂,”苏美玲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喊住了沈端本,“你就,你就给我尝一下嘛”
看着苏美玲脸上泛起的女儿家撒娇的表情,沈端本犹豫着走了回去,他坐在美玲床边,仔细解开包装,小心翼翼端着,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送到美玲口中,看她心满意足地喝下,沈端本才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喝这个?”
“小时候我生病了,我父亲就会买这个来哄我,后来就养成了习惯,一到了冬天,总是吵着喝,父亲每次都是像这样热气腾腾地端来,”沈端本和苏美玲一起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大碗茶,果然还冒着热气,苏美玲兴致勃勃继续说,“再后来,父亲忙于工作,我哥也会买来哄我,每次他把我惹哭,都是这样哄我的”苏美玲倚靠在床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场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起你父亲”沈端本看着苏美玲从未有过的样子,心里想保护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你在南京的时候,见过我父亲吗?”苏美玲突然盯着沈端本的眼睛问道。
沈端本被这个问题搞得猝不及防,他眨了眨眼睛,快速摇摇头,又给苏美玲喂了一口,“我只是听说过苏处长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苏美玲舔了舔嘴巴,狡黠的看了一眼沈端本,“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不是什么处长,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苏美玲突然眼神黯淡,望着大碗茶冒起的热气,呢喃着,“他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这么说,你很爱你的父亲?”沈端本眼神柔和,试着寻找苏美玲的目光。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怎么不知道这些?”苏美玲侧着头与沈端本四目相对,揶揄道。
沈端本笑而不答,收拾起东西,“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再来看你,这个”沈端本朝苏美玲举起她只喝了两口的大碗茶,“等你好了,我再去给你买”
两人互相望了一会儿,默契的笑了。

沈端本高兴地走向病房门,琢磨着晚上带些什么来哄苏美玲。
“端本,”苏美玲这句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她和沈端本都愣了,这是他们俩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苏美玲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唤他。
沈端本转过身,看到苏美玲欲语还休,她眼神中那种迫切的企盼,沈端本明白了。他对她安慰的笑着,语调轻松,“你放心,我会把事情查清楚,不会让宁五原有事。”
苏美玲发现沈端本温暖的笑容在阳光映衬下更显明亮,这让她踏实了许多。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09-19 21:19:00 +0800 CST  
宁五原从苏美玲的病房离开后,并没有急于离开医院,而是找到了蔡如君的病房,他刚要敲门,就听见屋子里几个人在说话。
“叶处长,您怎么来了?”郑强翁翁的声音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我和李处长关心你们几个的情况就赶紧赶来了,尤其是李处长,林苗苗可是李处长的得力干将啊。”叶一鸣假惺惺的笑声直传出房间,宁五原握紧拳头差一点就推门而入了。
“是啊,叶处长和我一听说你们几个出了事,就即刻放下手边的事,马上赶过来了。”李大成揣摩着叶一鸣隐隐递过来的眼色,透着满脸急切对那几个人假意说着。
郑强给李大成也倒了杯水,恭恭敬敬递过去,李大成正不知继续说些什么,索性大口喝着水,紧张的情绪稍稍有所缓解。
郑强走到蔡如君床边,仔细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液匀速滴落,才放下心来,蔡如君看向郑强虚弱的眼光里有一点点感激,郑强已经十分受用,他喜滋滋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剥着叶一鸣他们提来的橘子,随口说道,“叶处长和李处长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惜刚才咱的人不在附近,要不然那俩人肯定不会没留下活口。要是让我活捉了他们,非要亲自审问不可。”
李大成突然被最后留在喉头的水呛到,剧烈咳着,林苗苗忙上来帮李大成抚后背。
叶一鸣迅速瞪了李大成一眼,笑着对郑强说,“听张处长说,小郑你在司法处干的很是不错,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叶一鸣走近郑强身边,后者慌忙起身,叶一鸣双手把他轻轻摁回座位,叹了口气,说,“我和李处长也是大意了,就在事前不久有通电话冒充站长,急令我和李处长加紧处理近一个月搜集拦截的电报,要求务必在今日理出头绪,说其中有重要谍报关乎共匪在我站的内线。我和李处长忙着处理此事,这才大意了。”
“是吧,李老弟”叶一鸣淡淡笑着,提高声音跟拼命擦汗的李大成嚷了一句。
“啊,”李大成隔了一会才哆嗦着说,“是,是”
敲门声突然响起,不待屋内人回应,宁五原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叶一鸣见宁五原毫发未损,稍有意外,却笑意更浓,“站长,您没事就好,来,您坐”叶一鸣没察觉自己的过分热情,他把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一时间屋子里除了还躺在床上的蔡如君,其他人全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宁五原示意其他人都坐下,自己才坐了下来,独独让叶一鸣站在一旁,“叶处长,我记得小白楼那一带,你是有布置的,怎么?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宁五原不待叶一鸣扯谎,先开口为难道。
叶一鸣尴尬的扯扯嘴角,把刚刚对郑强讲的话又讲了一遍,李大成在叶一鸣的示意下,也连连应和,“我和叶处长都以为是有人在故意转移我们注意力,却没想到那通电话倒是假的,那声音真是太像您了”
叶一鸣突然干咳了两声,李大成忙看过去,不知他是何用意
“这电话,是叶处长接的,还是李处长你接的?”宁五原瞄了叶一鸣一眼,后者神色无异,宁五原暗自感叹其城府颇深。
“当然是叶处长接的”李大成生怕自己被怀疑,忙撇清干系,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那人在电话里还问到了李处长在不在,我便叫李处长也过去听了电话”叶一鸣慢慢走到李大成和宁五原中间,补了一句。
宁五原再看李大成,对方只是忙着点头,不再说话了。
“叶处长,那你可要好好查查,”宁五原神情认真地跟叶一鸣说完,又转脸对李大成敲敲桌子,“李处长,最近站里进了新的设备,正好查查那通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啊?”李大成声音都发颤了,他瞥了瞥叶一鸣面无表情,咽了口唾沫,说道,“是,站长,我也正想试试那个设备。”
宁五原环视了一下各人的表情,起身道,“好了,我要回站里了,叶处长和李处长也有事情要忙,跟我一起回去吧。”
叶一鸣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自然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沈端本再次来到畅香园,门口迎宾的伙计甚为殷勤,“先生,您今儿可来晚啦,林先生都进去一会儿了,我带您过去?”
“不必了,我知道他总坐哪儿”沈端本掏了一枚银元塞到伙计迎客的手里,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沈端本进了戏场,在门口抬头看看二楼雅座,苏明远悠闲地坐在那里紧盯戏台,欣赏着已经开锣的戏码,沈端本又看看台前左手边第二张桌子,林岳正津津有味的摇晃着头,嘴里分明哼着什么,沈端本最后看了一眼台上这出《梅龙镇》,那女子有点眼熟,但却不是那位曾玉玲。
“你站在那那么久干嘛”沈端本还没坐下,苏明远便开了腔。
沈端本诧异的看着苏明远,对方却一直看着戏台,苏明远又开口道:“你以为林岳没看见你吗?”
沈端本愣了一下,“我想,没有吧,我看他看得挺入迷。”
苏明远终于看了沈端本一眼,淡淡笑笑,又回头望着前方,“他恐怕只会听那位曾老板的戏才会入迷。”
沈端本听了纳闷,让他不要关注林岳的是苏明远,如今主动要他来畅香园的又是苏明远,“您怎么会叫我来这?您不怕林岳看见您吗?”
苏明远把身子向椅背靠去,端起茶杯深抿一口,才道,“经今天这么一闹腾,我在天津城是没办法隐身了。”
“那这林岳身上有什么不妥?”
“他倒是没什么不妥,”听着锣鼓点,苏明远虚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戏台,那位曾老板终于粉墨登场了,“不过,这位曾老板恐怕有点问题,最近我收到消息,有个fei区的重要人物要来天津卫,而他第一站就是来听曾老板的戏。”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10-06 22:04:00 +0800 CST  
很对不起各位追我文的朋友,因为前阵工作忙,假期也没如我所愿抽出更多空闲写文,隔了许久有点手生,今天更一点,先找找感觉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10-06 22:07:00 +0800 CST  
太多新的人物 为了更好的让大家进入情节 我把我部分原型放出来给大家形象化^_^

楼主 kbhy  发布于 2015-10-08 22:16:00 +0800 CST  

楼主:kbhy

字数:10816

发表时间:2015-07-30 02: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11 07:55:55 +0800 CST

评论数:73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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