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玩，续，写写父子情，顺便拆官配
听了苏明远的回答，沈端本心里一紧，虽然与曾老板仅有一面之缘，自己对国粹之精妙更一窍不通，但是曾玉玲举手投足无不投射出民族艺术家的非凡气度，这给沈端本留下了不俗的印象，而曾玉玲对待林岳不卑不亢的态度更让见惯了如今阿谀奉迎欺善怕恶这种种丑陋世道的沈端本格外欣赏。苏明远此刻的话不由得让沈端本开始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要亲手结束这样一位当今时事已为数不多的高洁之人的性命？
想到这，沈端本心里划过一丝寒意，他脱口而出，“曾玉玲是gong*chan*dang？”沈端本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竟说了出来。
苏明远皱了一下眉头，他听清楚了沈端本这句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的话，他转脸打量了沈端本的脸色，索性光线昏暗，沈端本煞白的脸色没有被发现，但苏明远仍是从沈端本的声音里听到了异样，“怎么？你跟这位曾老板很熟？”
苏明远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可沈端本的头顶却渗出了冷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苏明远这个语气，他记得每一次被苏明远这样说话的对象不久便从保密局消失了，沈端本沉了几秒，干笑了两声，才道，“不，不，并不熟，只是觉得他和那个林岳那么熟，不像是gong*chan*dang”
“哦？”苏明远至今仍不忍回忆起从宁五原口中听到那样略有惋惜的语气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适才沈端本脱口而出的话令他不悦，而他听了沈端本的回答，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口气轻松了些，似是开玩笑道，“难道gong*chan*dang就不会和林岳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林岳实在不像是深通zheng*zhi之人，gong*dang和他熟络也没什么用处”沈端本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竟不知何时对gong*dang怀有了一丝好感，而这却正是保密局的大忌。
苏明远凝视沈端本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着台上正在舞动身段的曾玉玲，冷冷的说，“在这样的年代，没有谁是和zheng*zhi无关的。”
沈端本分明看得见苏明远嘴边的笑，但他仍感到阵阵阴冷，沈端本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凑近苏明远一些，才说，“他的身份已经被查证了？”
苏明远却晃晃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哼笑一声，“并没有，只是，五日后那个重要人物就会到天津，而他第一个要来的地方就是畅香园，你说，这畅香园……除了这个曾老板，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苏明远瞥了一眼紧盯自己的沈端本，淡淡补了一句，“至于那个人以什么身份，到底来这是不是另有目的，还需要咱们和天津站的人仔细再探探。”
“哦，”沈端本揪着的心终于松了松，把身子靠实椅背，重新看回舞台，台上曾老板的唱腔听上去似乎更圆润了一些，但瞬间沈端本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回头盯着苏明远，“咱们和天津站？”他声音越来越激动，“您的意思是您要直接和天津站接触了吗？”
苏明远侧过头，颇有深意地对沈端本笑笑，他又轻抿了一口茶，便把杯子放在桌上，扭回头看着戏台子，独留下沈端本看着还在波动着的茶杯里的水，不知苏明远是何用意。
宁五原把陆陆续续进来汇报工作的人一一打发走后，终于有时间看看今早被放在桌上的刚刚出版的《大公报》，不消仔细翻阅，就看见次版用一整个篇幅刊登了曾玉玲五日后将在畅香园上演自己的首本名曲——白蛇传，这已经是宁五原连续第二天看到关于这件事的报道了，“这个曾老板果然有些名气啊”对戏曲不感兴趣的宁五原并不知道这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让大公报连续刊登一周的杰作。
宁五原又草草翻了几页，才在他真正要看的地方停下目光，那是夹缝处的寻人启事，其中一则吸引了宁五原的目光：“寻夫：刘文，年33岁，沈阳人士，于37年夏离家，至今未回，遍寻无踪，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黎婉儿谨启。”
看毕，宁五原迅速将报纸重新放好，他瞄了眼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很快的披上外衣戴上帽子，大步穿过零星仍留在天津站工作而驻足向他鞠躬致意的人们，来到了保密局门口，宁五原隐秘地深吸一口气，一脚迈入了如漆的夜幕。宁五原压低帽子，寻着人烟稀少的路线穿街过巷，本来不远的路他故意兜了很远，这一路他警惕地听着身边的一切响动。几个戏耍的孩童玩弄瓦罐偶然碰撞出的声音让他险些抽出了紧握在大衣口袋内的手枪，他旋而转身看到一个孩子稚嫩无辜的眼神，才松了口气自嘲的笑笑。又走了不远，一对在阴暗角落苟且的男女更令宁五原格外留心，尽管其中那个男的对他离去的方向一直怒目不已，而那女的则是干脆把脸埋在男的怀里娇喘，但是宁五原仍是在他们看不见的拐角处思忖很久对方到底是不是特务，直到那二人继续那些不堪入目的行为，宁五原才继续向前。
一路有惊无险，宁五原站到了耳朵眼胡同的最深处，夜已深，几只倦鸟断续啼鸣，更显四周寂静如墨，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向左望，这一侧宅子的门已经有半扇塌了下去，上面密布着蜘蛛网。宁五原又看了一下右侧的宅子，两扇木门被虫啃噬多处，宁五原小心的向其中一个孔洞中看去，月光恰巧躲开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宁五原只能看到院子里散落几间房，他轻轻推开宅门，无可避免地发出沉重的吱扭声，宁五原下意识地四下看看，才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去，宁五原即感觉到异样，这样荒凉的地方，他竟然能感觉到生气，还来不及琢磨，他猛然听到左前方的房子有了脚步声，他即刻掏出枪紧张地指着那个方向，昏暗之下，他只能看到慢慢走出来的人举着双手，声音拿腔作势，“夏末蝉鸣”
“深秋燕飞”宁五原举枪的手并没有放下，他慢慢趋近
“站在那吧”那怪声又响了起来，“你没必要知道我样子，我来，就是给你捎句话”
宁五原的脚尖犹豫了一阵，落回了原地，“谁，让你捎什么话？”
“婉儿，她说，五日后，畅香园，白蛇不死”
“婉儿是曾玉玲？”宁五原有些诧异，他不相信这样名满津城的人会是自己的上线，“她是我要见的人？”
“我只能说让我捎的话，别的我一概不知。”那人往后退了退，宁五原便连对方的轮廓也看不清了，只听那人说，“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先走吧”
宁五原知道这是规矩，他手里的枪依旧没有收起来，他倒退着走出门口，见那人依旧站在黑暗处，一动不动，宁五原终于快步离开了耳朵眼胡同。
想到这，沈端本心里划过一丝寒意，他脱口而出，“曾玉玲是gong*chan*dang？”沈端本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竟说了出来。
苏明远皱了一下眉头，他听清楚了沈端本这句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的话，他转脸打量了沈端本的脸色，索性光线昏暗，沈端本煞白的脸色没有被发现，但苏明远仍是从沈端本的声音里听到了异样，“怎么？你跟这位曾老板很熟？”
苏明远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可沈端本的头顶却渗出了冷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苏明远这个语气，他记得每一次被苏明远这样说话的对象不久便从保密局消失了，沈端本沉了几秒，干笑了两声，才道，“不，不，并不熟，只是觉得他和那个林岳那么熟，不像是gong*chan*dang”
“哦？”苏明远至今仍不忍回忆起从宁五原口中听到那样略有惋惜的语气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适才沈端本脱口而出的话令他不悦，而他听了沈端本的回答，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口气轻松了些，似是开玩笑道，“难道gong*chan*dang就不会和林岳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林岳实在不像是深通zheng*zhi之人，gong*dang和他熟络也没什么用处”沈端本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竟不知何时对gong*dang怀有了一丝好感，而这却正是保密局的大忌。
苏明远凝视沈端本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着台上正在舞动身段的曾玉玲，冷冷的说，“在这样的年代，没有谁是和zheng*zhi无关的。”
沈端本分明看得见苏明远嘴边的笑，但他仍感到阵阵阴冷，沈端本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凑近苏明远一些，才说，“他的身份已经被查证了？”
苏明远却晃晃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哼笑一声，“并没有，只是，五日后那个重要人物就会到天津，而他第一个要来的地方就是畅香园，你说，这畅香园……除了这个曾老板，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苏明远瞥了一眼紧盯自己的沈端本，淡淡补了一句，“至于那个人以什么身份，到底来这是不是另有目的，还需要咱们和天津站的人仔细再探探。”
“哦，”沈端本揪着的心终于松了松，把身子靠实椅背，重新看回舞台，台上曾老板的唱腔听上去似乎更圆润了一些，但瞬间沈端本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回头盯着苏明远，“咱们和天津站？”他声音越来越激动，“您的意思是您要直接和天津站接触了吗？”
苏明远侧过头，颇有深意地对沈端本笑笑，他又轻抿了一口茶，便把杯子放在桌上，扭回头看着戏台子，独留下沈端本看着还在波动着的茶杯里的水，不知苏明远是何用意。
宁五原把陆陆续续进来汇报工作的人一一打发走后，终于有时间看看今早被放在桌上的刚刚出版的《大公报》，不消仔细翻阅，就看见次版用一整个篇幅刊登了曾玉玲五日后将在畅香园上演自己的首本名曲——白蛇传，这已经是宁五原连续第二天看到关于这件事的报道了，“这个曾老板果然有些名气啊”对戏曲不感兴趣的宁五原并不知道这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让大公报连续刊登一周的杰作。
宁五原又草草翻了几页，才在他真正要看的地方停下目光，那是夹缝处的寻人启事，其中一则吸引了宁五原的目光：“寻夫：刘文，年33岁，沈阳人士，于37年夏离家，至今未回，遍寻无踪，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黎婉儿谨启。”
看毕，宁五原迅速将报纸重新放好，他瞄了眼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很快的披上外衣戴上帽子，大步穿过零星仍留在天津站工作而驻足向他鞠躬致意的人们，来到了保密局门口，宁五原隐秘地深吸一口气，一脚迈入了如漆的夜幕。宁五原压低帽子，寻着人烟稀少的路线穿街过巷，本来不远的路他故意兜了很远，这一路他警惕地听着身边的一切响动。几个戏耍的孩童玩弄瓦罐偶然碰撞出的声音让他险些抽出了紧握在大衣口袋内的手枪，他旋而转身看到一个孩子稚嫩无辜的眼神，才松了口气自嘲的笑笑。又走了不远，一对在阴暗角落苟且的男女更令宁五原格外留心，尽管其中那个男的对他离去的方向一直怒目不已，而那女的则是干脆把脸埋在男的怀里娇喘，但是宁五原仍是在他们看不见的拐角处思忖很久对方到底是不是特务，直到那二人继续那些不堪入目的行为，宁五原才继续向前。
一路有惊无险，宁五原站到了耳朵眼胡同的最深处，夜已深，几只倦鸟断续啼鸣，更显四周寂静如墨，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向左望，这一侧宅子的门已经有半扇塌了下去，上面密布着蜘蛛网。宁五原又看了一下右侧的宅子，两扇木门被虫啃噬多处，宁五原小心的向其中一个孔洞中看去，月光恰巧躲开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宁五原只能看到院子里散落几间房，他轻轻推开宅门，无可避免地发出沉重的吱扭声，宁五原下意识地四下看看，才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去，宁五原即感觉到异样，这样荒凉的地方，他竟然能感觉到生气，还来不及琢磨，他猛然听到左前方的房子有了脚步声，他即刻掏出枪紧张地指着那个方向，昏暗之下，他只能看到慢慢走出来的人举着双手，声音拿腔作势，“夏末蝉鸣”
“深秋燕飞”宁五原举枪的手并没有放下，他慢慢趋近
“站在那吧”那怪声又响了起来，“你没必要知道我样子，我来，就是给你捎句话”
宁五原的脚尖犹豫了一阵，落回了原地，“谁，让你捎什么话？”
“婉儿，她说，五日后，畅香园，白蛇不死”
“婉儿是曾玉玲？”宁五原有些诧异，他不相信这样名满津城的人会是自己的上线，“她是我要见的人？”
“我只能说让我捎的话，别的我一概不知。”那人往后退了退，宁五原便连对方的轮廓也看不清了，只听那人说，“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先走吧”
宁五原知道这是规矩，他手里的枪依旧没有收起来，他倒退着走出门口，见那人依旧站在黑暗处，一动不动，宁五原终于快步离开了耳朵眼胡同。
@土豆土豆饭@晗欣悦1989@逸飞171@伊诺若曦sky@火蓝小苗@上官忆汀 @小雨霏霏2013 @娃娃sl @云朵2夏 @我是胖嘟嘟qq @day切茜娅 @172739034
好像把追过文的都@了，我就是告诉大家我还在更
好像把追过文的都@了，我就是告诉大家我还在更
宁五原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内，手里反复抖着两张票子。几天前，他让小杜去买曾玉玲演出的戏票的时候仅仅想要一张，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便吩咐小杜买来两张，小杜把票给宁五原的时候随口问他要请谁去，宁五原玩笑着把小杜打发了出去，现在他独自在办公室里思索了好久小杜那个问题，心里的答案总是不确定，宁五原几次想拿起电话打给一个人，又有些犹豫。
“宁五原”门都没敲，随着喊声，人已经进来了，不消抬头，就冲这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也知道是苏美玲。
宁五原下意识的把票慌忙揣进了口袋，站起身迎了过去，“怎么了，美玲，你急忙忙干嘛？”
苏美玲瞟了眼宁五原口袋露出的戏票一角，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听小杜说你买了两张曾玉玲的戏票，今晚的，打算带谁去啊？”
宁五原微微皱了下眉头，暗怪小杜实在是冒失，他故作不经意把手插紧口袋，戏票的一角也被塞了进去，慢悠悠走过去，坐在苏美玲身边，语气轻松，“没，我没打算请谁，小杜给你放的假消息吧”
尽管宁五原努力表现出一脸的无所谓，但是苏美玲一对精明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宁五原，直到对方有点不知所措，苏美玲一把抽出宁五原没来得及护好的戏票，“喏，证据就在这儿了，两张……”
宁五原伸手去抢，苏美玲干脆上半身整个向后仰去，“既然没请别人，那我就去了”
“你又不喜欢听这些”宁五原站起来去拦要夺门而出的苏美玲。
“难道你喜欢？”苏美玲满是揶揄，将票在宁五原眼前晃晃，“你说不说，你到底打算请谁？”
宁五原实在着急，盘算片刻，心下一狠，脱口而出，“林苗苗！”
苏美玲一愣，手心一松，票就被宁五原抻了回去，宁五原有点心虚的斜眼看了看苏美玲，他料定了苏美玲听到这个名字会这副模样，果然，又是愤愤又是傲娇的表情，不出几秒，苏美玲嘴角挤出了怪笑，“哥，你可搞清楚，那个是林苗苗，不是季晓楠！”
宁五原全不把苏美玲的话听进去，自顾的整理衣服，随口答音，“我也没说她是季晓楠啊”
“那你还……”苏美玲有些急，可看宁五原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气的把话咽了回去，“我看你鬼迷心窍了！”说完，她气鼓鼓甩开门走了。
宁五原长吁一口气，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更不知道该给谁打了。
平日里的畅香园已是人流如潮，今天曾玉玲上演首本名曲更是引得高朋满座，观众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提早到场，后台里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戏台下已是人声鼎沸。沈端本没坐在雅间，也没坐在前排，他挑了个正中央的位置，为了看清全场的观众。虽然说今天的任务有点棘手，但沈端本此刻的心情却无比放松，因为他下午打电话给苏美玲约她来这看戏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顺利，苏美玲一没问原因二没有拒绝，还特意回家好好打扮了一番，现在苏美玲就格外娇媚的坐在他身边，这些都令他喜出望外，纷乱的愁绪一扫而空，神清气爽的用一双鹰眼扫描过眼前的每一个人。
可一桌之隔的苏美玲却心事重重，盛装而来到底为了谁，她自己最清楚，如果搁在平日，她肯定注意到了沈端本此行另有用意，但此时此地她只顾心烦意乱的寻摸宁五原和林苗苗的身影，她偏不信宁五原真会请那个林苗苗一起来。
宁五原和林苗苗并肩走在通向畅香园的小径上，俩人沉默了好一阵，林苗苗才怯生生问了句，“站，站长，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听戏？”
“啊”宁五原分明被问住了，他想请林苗苗来，只是为了有个生面孔陪自己打掩护，而他觉得林苗苗比蔡如君单纯，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好掌控林苗苗。
“我听你们处长说的”宁五原搪塞了一句。
“处长怎么会知道的？”林苗苗水汪汪的眼睛好似不依不饶地盯着宁五原。
他被看得不自在，别过头，笑道：“你们处长可是神通广大，咱们站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林苗苗总算是对答案满意了，她点点头，有些兴奋地说，“没想到站长也喜欢听戏，尤其是喜欢曾玉玲的戏”
宁五原听林苗苗话里的意思，对今天的主角是有些了解的，他马上来了兴致，“林，”宁五原顿了一下，语气更柔和了一点，“苗苗。”
林苗苗显然被宁五原这样的态度吓到了，她怔了怔，又渐渐红了脸。
宁五原也感受到了这暧昧的气氛，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将身子往林苗苗那边又靠了靠，“以后在外面，我就称呼你苗苗吧”
看着更浓的绯红在林苗苗脸颊晕开，宁五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把头低下来，声音更轻了一点，“苗苗，你对这个曾玉玲很了解啊”
林苗苗一定是紧张的不行，声音都已经有些发飘，她不太敢看宁五原的眼睛，小声说：“算不上了解，只是我过去在南京的时候就看过他演出，我父亲是票友，就很喜欢曾玉玲，常带我去。”
“他很有名？”宁五原追问了一句，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年少成名，唱功了得，扮相也很出众，只不过得罪过一些人，没有四大名旦那份机缘罢了，不过他现在在戏台上也算是名镇一方的角儿了，”说到这，林苗苗有点纳闷，她疑惑地瞪着宁五原眼睛问道，“怎么？你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来看这出戏的吗？”
宁五原被这一问搞得有点发慌，他堆起满脸的殷勤笑容，对林苗苗柔声答道。“我不过是投卿所好罢了。”不待林苗苗继续发问，宁五原赶忙抬头指着前方说道，“咱们快进去吧，马上要开罗了”边说边拉起林苗苗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苏明远等到大戏快开场才站在了畅香园门前，他在沈端本之前去过的演员通道门口等了好一阵，却没见到特别的人进出，因为今天任务在身，为了避免太多人认出他，他着实乔装打扮一番，还特意选了临近开始的时间进场。
“先生，您的票”门口毛躁的伙计，努力歪着头，想看清被帽檐遮的严严实实的脸，“先生，您头一次来？”
苏明远把票递了过去，用手把帽檐摁得更低，伙计依旧不依不饶，苏明远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递过去，那伙计才眉开眼笑的把票根还回去。
苏明远放慢脚步，听到那伙计和门口吆喝生意的小贩说，这人好像没见过。
小杜给宁五原选的是二层包间，视野不错，是托关系才能买到的好位子，只可惜进了包间门就被带上，看不见二楼来来去去的人流，而左右隔板又让他看不到临近的几个包间。把林苗苗安排入座，宁五原便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找到带有暗号的同志。
宁五原弗一坐定，苏美玲便看见了他，见他分外殷勤地为林苗苗拉开座椅张罗茶水，心里便翻江倒海开来。而头先还在得意的沈端本刚想向苏美玲卖弄一下从林岳那学来的戏曲知识，“美玲”，才张口，沈端本就看见苏美玲脸色不对，苏美玲忙回头应付，却先被沈端本寻着她眼神看见了二楼的宁五原二人，沈端本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七八，可发不得脾气，只得鼓鼓腮帮，不再讨没趣。
苏明远装作头回来园子，由伙计带着来到二层包间，“您这边请”伙计一声吆喝，引得宁五原回头看去，望着门上映出来的剪影，他心中有些疑虑，正想推门看看，却被对面包间里出现的两个人带走了注意力——一个在天津刚刚认识的新人和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旧识。
“宁五原”门都没敲，随着喊声，人已经进来了，不消抬头，就冲这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也知道是苏美玲。
宁五原下意识的把票慌忙揣进了口袋，站起身迎了过去，“怎么了，美玲，你急忙忙干嘛？”
苏美玲瞟了眼宁五原口袋露出的戏票一角，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听小杜说你买了两张曾玉玲的戏票，今晚的，打算带谁去啊？”
宁五原微微皱了下眉头，暗怪小杜实在是冒失，他故作不经意把手插紧口袋，戏票的一角也被塞了进去，慢悠悠走过去，坐在苏美玲身边，语气轻松，“没，我没打算请谁，小杜给你放的假消息吧”
尽管宁五原努力表现出一脸的无所谓，但是苏美玲一对精明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宁五原，直到对方有点不知所措，苏美玲一把抽出宁五原没来得及护好的戏票，“喏，证据就在这儿了，两张……”
宁五原伸手去抢，苏美玲干脆上半身整个向后仰去，“既然没请别人，那我就去了”
“你又不喜欢听这些”宁五原站起来去拦要夺门而出的苏美玲。
“难道你喜欢？”苏美玲满是揶揄，将票在宁五原眼前晃晃，“你说不说，你到底打算请谁？”
宁五原实在着急，盘算片刻，心下一狠，脱口而出，“林苗苗！”
苏美玲一愣，手心一松，票就被宁五原抻了回去，宁五原有点心虚的斜眼看了看苏美玲，他料定了苏美玲听到这个名字会这副模样，果然，又是愤愤又是傲娇的表情，不出几秒，苏美玲嘴角挤出了怪笑，“哥，你可搞清楚，那个是林苗苗，不是季晓楠！”
宁五原全不把苏美玲的话听进去，自顾的整理衣服，随口答音，“我也没说她是季晓楠啊”
“那你还……”苏美玲有些急，可看宁五原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气的把话咽了回去，“我看你鬼迷心窍了！”说完，她气鼓鼓甩开门走了。
宁五原长吁一口气，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更不知道该给谁打了。
平日里的畅香园已是人流如潮，今天曾玉玲上演首本名曲更是引得高朋满座，观众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提早到场，后台里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戏台下已是人声鼎沸。沈端本没坐在雅间，也没坐在前排，他挑了个正中央的位置，为了看清全场的观众。虽然说今天的任务有点棘手，但沈端本此刻的心情却无比放松，因为他下午打电话给苏美玲约她来这看戏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顺利，苏美玲一没问原因二没有拒绝，还特意回家好好打扮了一番，现在苏美玲就格外娇媚的坐在他身边，这些都令他喜出望外，纷乱的愁绪一扫而空，神清气爽的用一双鹰眼扫描过眼前的每一个人。
可一桌之隔的苏美玲却心事重重，盛装而来到底为了谁，她自己最清楚，如果搁在平日，她肯定注意到了沈端本此行另有用意，但此时此地她只顾心烦意乱的寻摸宁五原和林苗苗的身影，她偏不信宁五原真会请那个林苗苗一起来。
宁五原和林苗苗并肩走在通向畅香园的小径上，俩人沉默了好一阵，林苗苗才怯生生问了句，“站，站长，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听戏？”
“啊”宁五原分明被问住了，他想请林苗苗来，只是为了有个生面孔陪自己打掩护，而他觉得林苗苗比蔡如君单纯，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好掌控林苗苗。
“我听你们处长说的”宁五原搪塞了一句。
“处长怎么会知道的？”林苗苗水汪汪的眼睛好似不依不饶地盯着宁五原。
他被看得不自在，别过头，笑道：“你们处长可是神通广大，咱们站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林苗苗总算是对答案满意了，她点点头，有些兴奋地说，“没想到站长也喜欢听戏，尤其是喜欢曾玉玲的戏”
宁五原听林苗苗话里的意思，对今天的主角是有些了解的，他马上来了兴致，“林，”宁五原顿了一下，语气更柔和了一点，“苗苗。”
林苗苗显然被宁五原这样的态度吓到了，她怔了怔，又渐渐红了脸。
宁五原也感受到了这暧昧的气氛，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将身子往林苗苗那边又靠了靠，“以后在外面，我就称呼你苗苗吧”
看着更浓的绯红在林苗苗脸颊晕开，宁五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把头低下来，声音更轻了一点，“苗苗，你对这个曾玉玲很了解啊”
林苗苗一定是紧张的不行，声音都已经有些发飘，她不太敢看宁五原的眼睛，小声说：“算不上了解，只是我过去在南京的时候就看过他演出，我父亲是票友，就很喜欢曾玉玲，常带我去。”
“他很有名？”宁五原追问了一句，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年少成名，唱功了得，扮相也很出众，只不过得罪过一些人，没有四大名旦那份机缘罢了，不过他现在在戏台上也算是名镇一方的角儿了，”说到这，林苗苗有点纳闷，她疑惑地瞪着宁五原眼睛问道，“怎么？你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来看这出戏的吗？”
宁五原被这一问搞得有点发慌，他堆起满脸的殷勤笑容，对林苗苗柔声答道。“我不过是投卿所好罢了。”不待林苗苗继续发问，宁五原赶忙抬头指着前方说道，“咱们快进去吧，马上要开罗了”边说边拉起林苗苗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苏明远等到大戏快开场才站在了畅香园门前，他在沈端本之前去过的演员通道门口等了好一阵，却没见到特别的人进出，因为今天任务在身，为了避免太多人认出他，他着实乔装打扮一番，还特意选了临近开始的时间进场。
“先生，您的票”门口毛躁的伙计，努力歪着头，想看清被帽檐遮的严严实实的脸，“先生，您头一次来？”
苏明远把票递了过去，用手把帽檐摁得更低，伙计依旧不依不饶，苏明远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递过去，那伙计才眉开眼笑的把票根还回去。
苏明远放慢脚步，听到那伙计和门口吆喝生意的小贩说，这人好像没见过。
小杜给宁五原选的是二层包间，视野不错，是托关系才能买到的好位子，只可惜进了包间门就被带上，看不见二楼来来去去的人流，而左右隔板又让他看不到临近的几个包间。把林苗苗安排入座，宁五原便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找到带有暗号的同志。
宁五原弗一坐定，苏美玲便看见了他，见他分外殷勤地为林苗苗拉开座椅张罗茶水，心里便翻江倒海开来。而头先还在得意的沈端本刚想向苏美玲卖弄一下从林岳那学来的戏曲知识，“美玲”，才张口，沈端本就看见苏美玲脸色不对，苏美玲忙回头应付，却先被沈端本寻着她眼神看见了二楼的宁五原二人，沈端本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七八，可发不得脾气，只得鼓鼓腮帮，不再讨没趣。
苏明远装作头回来园子，由伙计带着来到二层包间，“您这边请”伙计一声吆喝，引得宁五原回头看去，望着门上映出来的剪影，他心中有些疑虑，正想推门看看，却被对面包间里出现的两个人带走了注意力——一个在天津刚刚认识的新人和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旧识。
@土豆土豆饭@晗欣悦1989@逸飞171@伊诺若曦sky@火蓝小苗@上官忆汀 @小雨霏霏2013 @娃娃sl @云朵2夏 @我是胖嘟嘟qq @day切茜娅 @172739034
苏明远出事之后，宁五原被迅速调回南京接受调查，甚至来不及确认苏美玲的去向。刚一回到南京，宁五原即被软禁，由于苏明远曾是戴老板的爱将，宁五原又是苏明远的公子，并由苏明远向戴老板大力举荐，所以看守的人对宁五原还算客气，食宿上不曾怠慢，但是无论宁五原如何交涉，那些人也不与他多说，更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独自在软禁地呆了一个星期，宁五原把在天津这一年的事来回想了好多遍，去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人关心照应着，回来却已是孤家寡人了，不免酸楚。独自呆的越久，他越开始后悔没把美玲的事安排妥当就被那些狗腿子带了回来，难说此事之后还能不能再与美玲他们相见了，有负父亲的托付啊。
宁五原兀自懊悔，屋内突然响起了利落的皮靴声，他警醒的站起身，迎接来人——
“宁公子好悠闲啊”声音嘹亮，透着兴奋。说话的人个子不高，但身形漂亮，一身军装笔挺板正，相貌亦是不俗，唇边常年续着的漂亮的胡须，此时和它的主人一样春风得意。
宁五原看到对方如炬目光的一刹那，心下一凉，居然会由人事处的副处长林怀生亲自讯问他，宁五原知道，这个安排必是不怀好意的。他曾设想过很多与父亲有私交的人来走走过场，他便可脱身，却没想到来人竟是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林怀生，在父亲仍在南京时，林怀生便已与父亲颇有嫌隙，当年父亲对自己几番提携他也是诸多阻拦。
“林处长，是您啊”宁五原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他慢悠悠坐回沙发里，向对面的座位一指，仿佛主人家一样安排林怀生坐下。
林怀生轻蔑一笑，用手中的皮手套拍拍另一只掌心，并不依他，“宁公子果然有胆识，处变不惊，在下佩服啊”林怀生说着话，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仔细打量一番，接着频频点头，“这些小的挺会办事，宁公子还满意吧，这是我特意吩咐他们为你准备的，”林怀生笑着用眼角夹了宁五原一下，重重说道，“一般的犯人可是没这个待遇的。”
宁五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哼道，“林怀生，你想公报私仇！”
“呵，公报私仇，”林怀生坐在了宁五原对面，讪笑道，“宁公子何出此言啊”
宁五原见他如此态度，便也坐下，“林处长与家父素来不和，军统里面无人不知，如今，家父……”
“世侄此言差矣”林怀生突然抬高声调，不容置疑地抬手阻止宁五原继续说下去，“我与令尊在工作上虽意见相左，但同僚多年，对他的行事为人还是颇为敬重的，他出了事我很是痛心，如今看在多年情分上，林某定会竭尽所能维护世侄周全，希望世侄也节哀顺变吧。”
宁五原看着林怀生装出一副垂朽顿足的模样，还假惺惺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胸口阵阵发闷，他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家父虽然不在了，但我还是能保护自己的，如果林处长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请回吧”
“看来世侄对我误会很深啊，”林怀生走过去，手附在宁五原肩头，“苏兄出事的消息传来的同时，局座就收到了一封从天津伪警察厅转送的密信……”
宁五原明显感觉肩头的力度被加重了许多，二人目光交汇，林怀生自觉占了上风，“季厅长在信中言之凿凿，他对于共（和谐）党渗入天津之事已查实无误，而对地下（和谐）党的真实身份更是不作二想……”
宁五原刚想开口辩解，林怀生又是朝他摇了摇手指，“但是，像季明宇这样胆敢杀害军统局情报处处长的人，他的话我们能信吗？”
林怀生再一次摁住了打算说话的宁五原，继续说道，“苏处长的死，我们是一定会调查的，而至于季明宇所说的事情，我们也是要查证的，毕竟军统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也不好徇私啊，不过，”林怀生整了整自己的军（和谐）装和军（和谐）帽，正色道，“世侄的事我是一定会亲自督办的，包括苏兄的爱女，也就是阁下的妹妹，她的去处我也一定会好好关照……”
“你……美玲与这件事无关，她，”
“好了，改日我们再见，”林怀生不容分说甩头转身，那利落的脚步声又在屋子里回荡起来，快出门时，林怀生又提高声音嚷了一句，“当然，下一次我们见面的地点恐怕就不是这里了……”
看着二楼对面包厢里和林岳谈笑风生的林怀生，宁五原的心陡然揪紧，仿佛那段死里逃生的日子又再袭来，眼前虽是林苗苗的浅笑嫣然，脊背却已是冷汗森森。不过，眼下更打紧的是，为什么接头的日子，林怀生却出现了，他与此事有何干系么？而他和林岳之间又有什么勾当？
坐在与宁五原包厢不远的苏明远，也看见了林怀生，如今荣升保密局情报处处长的他如此招摇的来到天津，想必此行十分机要。但他出现的时机和线报中提到的共fei重要人物到来的消息如此吻合，这其中又有多少深藏不露的秘密呢？
林岳为林怀生斟上茶，“你能亲自过来真是太好了，我在天津实在是不顺，总有小人给我捣乱，好几笔生意都被搅了”
林怀生接过林岳的茶，一饮而尽，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瞥林岳，“你可别忘了，当时是你求我让你来的，我早跟你说这里不太平，不然那么大的肥缺岂会轻易留出来”
林岳忙拱手作揖，“是，是，眼下你肯屈尊来救我于水火，我可是感激万分呐”
林怀生见林岳假意诚恳，便虚与委蛇，“老兄哪里话，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的，我这也是投桃报李嘛。不过，”林怀生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压低声音说，“我眼下给你的这单生意，你可要给我做的妥妥帖帖，这可是我提着脑袋为你牵线啊”
林岳心里恨林怀生仗势压人，却有口难言，而林怀生此行乃受上峰指派绝非为了林岳之事而来，可他偏偏乐得做一把顺水人情。
“苏美玲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林怀生往一楼大堂瞅去，一眼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苏美玲，关于她休眠后又被启用的事也只是耳闻，当年苏美玲的去留并不由他处置。
“哦，那个是她先生，银行的一个襄理，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林岳对沈端本仍是嗤之以鼻。
“有些眼熟，但应该不认识”老谋深算如林怀生，口中轻描淡写，心里却打着问号，这人好像是苏明远的学生？
“你看，宁五原也来了”林岳朝宁五原那边看去的时候，宁五原早就不再看向他们而拉着林苗苗谈天说地起来。
林怀生顺着林岳的目光，一起盯着宁五原与林苗苗之间渐渐亲密的举止，好一会二人谁也没有出声。
“虽说你和他有些过节，但他好歹也是天津站的站长，你与他争执总归不会占到便宜，纵使是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嘛”林怀生不待林岳插嘴，忙把对方的茶杯往对方跟前推推，“何况我这次来又不是以保密局的身份，不管是你还是他在外面也只能叫我一声林老板嘛！”
沈端本亦注意到林怀生的到来，虽然他们同是保密局的特工，但各有任务从无交集，再加上派系之争，不免不想引起对方注意，比起猜测对方此行的目的，他更关注今晚他的目标何时出现。
“这人是谁，好大排场”一直心不在焉的苏美玲突然爆发的感叹打断了沈端本的沉思。
只见一行十数人鱼贯穿过大堂中央，前面两名彪形大汉开路，末尾几个丫鬟小厮紧随，而中间衣着考究的一对夫妇在一片惊叹和抱怨声中，坐到了前排中央早已预留的位置。
沈端本仔细打量这二人，那位男子虽上了些年纪，可依旧俊雅不凡，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引得满场注目，可惜那高高的西洋礼帽偏又将他的样子遮去一半，而他牵着的妇人确是样貌端庄举止温婉，穿着更是精致，上等绣工的旗袍缀满金银丝线绣出芙蓉锦绣，梳理光滑整齐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翠绿翠绿的翡翠簪子——能工巧匠雕琢出的并蹄莲仿是鲜活。
随着这二人坐定，好戏终于开锣，楼上楼下的几双眼睛互相望着，台上锣鼓齐鸣，台下心思各异。
独自在软禁地呆了一个星期，宁五原把在天津这一年的事来回想了好多遍，去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人关心照应着，回来却已是孤家寡人了，不免酸楚。独自呆的越久，他越开始后悔没把美玲的事安排妥当就被那些狗腿子带了回来，难说此事之后还能不能再与美玲他们相见了，有负父亲的托付啊。
宁五原兀自懊悔，屋内突然响起了利落的皮靴声，他警醒的站起身，迎接来人——
“宁公子好悠闲啊”声音嘹亮，透着兴奋。说话的人个子不高，但身形漂亮，一身军装笔挺板正，相貌亦是不俗，唇边常年续着的漂亮的胡须，此时和它的主人一样春风得意。
宁五原看到对方如炬目光的一刹那，心下一凉，居然会由人事处的副处长林怀生亲自讯问他，宁五原知道，这个安排必是不怀好意的。他曾设想过很多与父亲有私交的人来走走过场，他便可脱身，却没想到来人竟是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林怀生，在父亲仍在南京时，林怀生便已与父亲颇有嫌隙，当年父亲对自己几番提携他也是诸多阻拦。
“林处长，是您啊”宁五原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他慢悠悠坐回沙发里，向对面的座位一指，仿佛主人家一样安排林怀生坐下。
林怀生轻蔑一笑，用手中的皮手套拍拍另一只掌心，并不依他，“宁公子果然有胆识，处变不惊，在下佩服啊”林怀生说着话，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仔细打量一番，接着频频点头，“这些小的挺会办事，宁公子还满意吧，这是我特意吩咐他们为你准备的，”林怀生笑着用眼角夹了宁五原一下，重重说道，“一般的犯人可是没这个待遇的。”
宁五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哼道，“林怀生，你想公报私仇！”
“呵，公报私仇，”林怀生坐在了宁五原对面，讪笑道，“宁公子何出此言啊”
宁五原见他如此态度，便也坐下，“林处长与家父素来不和，军统里面无人不知，如今，家父……”
“世侄此言差矣”林怀生突然抬高声调，不容置疑地抬手阻止宁五原继续说下去，“我与令尊在工作上虽意见相左，但同僚多年，对他的行事为人还是颇为敬重的，他出了事我很是痛心，如今看在多年情分上，林某定会竭尽所能维护世侄周全，希望世侄也节哀顺变吧。”
宁五原看着林怀生装出一副垂朽顿足的模样，还假惺惺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胸口阵阵发闷，他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家父虽然不在了，但我还是能保护自己的，如果林处长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请回吧”
“看来世侄对我误会很深啊，”林怀生走过去，手附在宁五原肩头，“苏兄出事的消息传来的同时，局座就收到了一封从天津伪警察厅转送的密信……”
宁五原明显感觉肩头的力度被加重了许多，二人目光交汇，林怀生自觉占了上风，“季厅长在信中言之凿凿，他对于共（和谐）党渗入天津之事已查实无误，而对地下（和谐）党的真实身份更是不作二想……”
宁五原刚想开口辩解，林怀生又是朝他摇了摇手指，“但是，像季明宇这样胆敢杀害军统局情报处处长的人，他的话我们能信吗？”
林怀生再一次摁住了打算说话的宁五原，继续说道，“苏处长的死，我们是一定会调查的，而至于季明宇所说的事情，我们也是要查证的，毕竟军统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也不好徇私啊，不过，”林怀生整了整自己的军（和谐）装和军（和谐）帽，正色道，“世侄的事我是一定会亲自督办的，包括苏兄的爱女，也就是阁下的妹妹，她的去处我也一定会好好关照……”
“你……美玲与这件事无关，她，”
“好了，改日我们再见，”林怀生不容分说甩头转身，那利落的脚步声又在屋子里回荡起来，快出门时，林怀生又提高声音嚷了一句，“当然，下一次我们见面的地点恐怕就不是这里了……”
看着二楼对面包厢里和林岳谈笑风生的林怀生，宁五原的心陡然揪紧，仿佛那段死里逃生的日子又再袭来，眼前虽是林苗苗的浅笑嫣然，脊背却已是冷汗森森。不过，眼下更打紧的是，为什么接头的日子，林怀生却出现了，他与此事有何干系么？而他和林岳之间又有什么勾当？
坐在与宁五原包厢不远的苏明远，也看见了林怀生，如今荣升保密局情报处处长的他如此招摇的来到天津，想必此行十分机要。但他出现的时机和线报中提到的共fei重要人物到来的消息如此吻合，这其中又有多少深藏不露的秘密呢？
林岳为林怀生斟上茶，“你能亲自过来真是太好了，我在天津实在是不顺，总有小人给我捣乱，好几笔生意都被搅了”
林怀生接过林岳的茶，一饮而尽，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瞥林岳，“你可别忘了，当时是你求我让你来的，我早跟你说这里不太平，不然那么大的肥缺岂会轻易留出来”
林岳忙拱手作揖，“是，是，眼下你肯屈尊来救我于水火，我可是感激万分呐”
林怀生见林岳假意诚恳，便虚与委蛇，“老兄哪里话，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的，我这也是投桃报李嘛。不过，”林怀生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压低声音说，“我眼下给你的这单生意，你可要给我做的妥妥帖帖，这可是我提着脑袋为你牵线啊”
林岳心里恨林怀生仗势压人，却有口难言，而林怀生此行乃受上峰指派绝非为了林岳之事而来，可他偏偏乐得做一把顺水人情。
“苏美玲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林怀生往一楼大堂瞅去，一眼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苏美玲，关于她休眠后又被启用的事也只是耳闻，当年苏美玲的去留并不由他处置。
“哦，那个是她先生，银行的一个襄理，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林岳对沈端本仍是嗤之以鼻。
“有些眼熟，但应该不认识”老谋深算如林怀生，口中轻描淡写，心里却打着问号，这人好像是苏明远的学生？
“你看，宁五原也来了”林岳朝宁五原那边看去的时候，宁五原早就不再看向他们而拉着林苗苗谈天说地起来。
林怀生顺着林岳的目光，一起盯着宁五原与林苗苗之间渐渐亲密的举止，好一会二人谁也没有出声。
“虽说你和他有些过节，但他好歹也是天津站的站长，你与他争执总归不会占到便宜，纵使是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嘛”林怀生不待林岳插嘴，忙把对方的茶杯往对方跟前推推，“何况我这次来又不是以保密局的身份，不管是你还是他在外面也只能叫我一声林老板嘛！”
沈端本亦注意到林怀生的到来，虽然他们同是保密局的特工，但各有任务从无交集，再加上派系之争，不免不想引起对方注意，比起猜测对方此行的目的，他更关注今晚他的目标何时出现。
“这人是谁，好大排场”一直心不在焉的苏美玲突然爆发的感叹打断了沈端本的沉思。
只见一行十数人鱼贯穿过大堂中央，前面两名彪形大汉开路，末尾几个丫鬟小厮紧随，而中间衣着考究的一对夫妇在一片惊叹和抱怨声中，坐到了前排中央早已预留的位置。
沈端本仔细打量这二人，那位男子虽上了些年纪，可依旧俊雅不凡，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引得满场注目，可惜那高高的西洋礼帽偏又将他的样子遮去一半，而他牵着的妇人确是样貌端庄举止温婉，穿着更是精致，上等绣工的旗袍缀满金银丝线绣出芙蓉锦绣，梳理光滑整齐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翠绿翠绿的翡翠簪子——能工巧匠雕琢出的并蹄莲仿是鲜活。
随着这二人坐定，好戏终于开锣，楼上楼下的几双眼睛互相望着，台上锣鼓齐鸣，台下心思各异。
布置得灯火辉煌的戏园子，由上到下折射出那位妇人尽是珠光宝气，不由得众人放开目光。即使在曾玉玲浑圆悦耳的唱腔中，观众的眼睛也是废了好大劲才从那位妇人身上转回台上，大家一下子发现今天出场的曾玉玲穿戴的行头较之以往更加华美耀眼，衣衫璀璨自不必讲，一些要紧的点缀更是分外夺目，宛如真品。观众们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随着曾玉玲不断亮出绝活，人们的注意力彻底回到了戏台上，喝彩声此起彼伏，与演员的念白与唱腔交杂在一起，戏院里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旋律。
“那二位是谁？”林怀生把手里一直托着的茶杯放在了一边。
林岳仔细瞅了瞅，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但又实在看不清楚。而那女子倒是一目了然，可他并不认识，林岳为难的摇摇头，“好像并没见过，天津卫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应该都有过来往，这两位却未曾谋面”
“如今风声鹤唳，还有人如此招摇？”林怀生心生疑窦，打算散戏后派副官跟踪查探。
宁五原同样注意到了最后入场的两个人，这天津城就那么大点地方，里里外外老老少少，还真没有他不知道的地界和没打过交道的主儿，平白出现的两个人，令他十分紧张，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向林怀生看去，谁知对方和他想法一致，都怀疑是对方找来的绊脚石。
林怀生向宁五原举起茶杯，示意奉陪到底，宁五原并不退缩，他瞟了一眼身边还在傻乎乎盯着新入场二人的林苗苗，也举起茶杯向林怀生发起挑战。
“你怀疑这人和宁五原有关系？”林岳眼盯着戏台，对身边重重放下茶杯的林怀生说。
“不敢肯定，我来天津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他也不太可能提前做好准备”林怀生也看向戏台，哼笑一声，“这个花旦就是你过去一直在捧的那个吧？”
林岳扯扯嘴角，气鼓鼓不去答他。
林怀生不理对方的态度，继续揶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听你唱戏了”
曾玉玲的演出在一片兴奋不已的欢呼声中结束，谢幕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仅仅鞠躬示意就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小翠向大家宣布道：“感谢北平百年老号鼎隆宝轩的祁老板远道赶来支持曾老板的演出，这次演出的全部费用均由祁老板鼎力相助，曾老板所用的全部行头更是由鼎隆宝轩量身定做……”
台下那位隐藏在白色礼帽下的祁老板仅是朝曾玉玲微微点点头，旁人看不见他任何表情。在小翠还在向激动地想冲向戏台包围曾玉玲的观众致谢的时候，这位祁老板和他夫人已在众随从掩护下，走向了后台。
“祁老板？”林怀生有些迟疑，他久居南京，对北平之事并不十分熟悉，“我记得，这个鼎隆宝轩是家经营珠宝玉器的老字号了吧？”
林岳在天津有些时日，对北平的事了解更多，他点点头，“没错，据说是前清大员的产业，传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了，可我听说那位祁老板深居简出，并不爱露面。”
“这样张扬的出场，可不像是不爱露面啊”林怀生若有所思看着眼前越来越诡异的气氛，“你不是和那个曾玉玲很熟吗？一会儿你带我去后台看看”
闻听此言，林岳脊背发凉，林怀生莫不是对曾玉玲有什么怀疑吧？
林怀生自然看出林岳的心思，“你放心，只要他老老实实唱他的戏，我不会为难他，总要给你老兄这个面子吧”
林怀生阴诡的笑声在林岳耳边久久不散。
“宁大哥，你看那两个人好气派啊”林苗苗把那二人观察个仔仔细细，才转头对宁五原说道。
宁五原不露声色，仿似毫不在意打趣道，“是啊，应该是个财主。”
在天津多年，宁五原自然听过鼎隆宝轩的字号，也听说宁宝林和这个祁老板做过生意，但他却不曾见过，更因心不在商不常听宁宝林唠叨生意之事，如今想来有些后悔。
“苗苗，你想不想去后台看看？”宁五原心生一念。
“好啊”林苗苗两眼放光地答道，“小时候我也常去后台玩呢”
距离祁老板最近的沈端本自然也有了主意，他回头看向二楼苏明远的位置，对方在暗处向他点点头。
“美玲，我去后台办点事，你在这等我一下”沈端本说完便起身
在那二人进入戏院之后，苏美玲的心思便从儿女愁绪转回沈端本身上，她突然意识到沈端本叫自己来听戏并非单单是兴起所致，那么宁五原来这里会不会也有深意呢？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进去。”
“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你还是留在这儿做后援吧”沈端本拍拍苏美玲攥紧的拳头，露出一副让美玲宽心的笑容。
苏美玲点点头，让他放心。
沈端本离开前再次抬头看了看苏明远，他知道苏明远会一直看着苏美玲。
曾玉玲在小翠致谢之后，也回到了后台，祁老板夫妇已经等在那里。
“恭喜曾老板又是一个满堂红”祁老板迎上去向曾玉玲拱手道贺。
“祁老板您远道而来，玉玲真是惶恐”曾玉玲拱手还礼。
“家兄有事不能亲自前来，就只好由之韵这个闲散人代他行此一趟，我来之前与他谈起此行，他对不能亲身感受曾老板今晚的表演真是甚为遗憾啊，如果他只道我今晚所享受到的表演恐怕比遗憾还要多了几分呐，曾老板的唱念做打真是不亚于四大名旦呀。”
“祁兄抬爱，过奖过奖”
“这位是内子，她也是阁下多年的戏迷了，这次听说我代表家兄和鼎隆宝轩来恭贺曾老板从艺周年大庆，她就一定要我带她过来，说是想见见阁下戏台之外的风采。”
曾玉玲礼貌一笑，道，“祁老板稍等片刻，我已经教徒弟们在鸿起顺备了酒席，请祁老板和夫人赏光。”
“呦，我们是赶上好时候了，”林怀生不等跟在身后慢吞吞的林岳，抢先一步进了后台，正好听见曾玉玲这最后一句，“曾老板的庆功宴，能否带上我等啊”
林岳才跟了上来，向曾玉玲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我在南京任职的旧识，私交甚好，他也是专程来看曾老板的，不知可否一聚？”
曾玉玲对林岳本就有些排斥，但见此人分明把林岳的气焰也压了下去，显然来头不小，曾玉玲微蹙眉头，不肯作答。
林怀生大步走到曾玉玲和祁之韵之间，摘下帽子捏着胸前，先向祁之韵点头示意，又对曾玉玲微鞠一躬，“曾老板果然大师风范，小弟久居南京，也久闻曾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不知小弟可有荣幸与诸位一同参加曾老板的庆功宴啊”
林怀生大手一挥，连同刚刚赶到天津的祁之韵夫妇也被算了进去。
“哎哎，你不能进去，这是后台”吵闹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小翠，你去看看”曾玉玲吩咐道
小翠掀起后台的帘子，看见沈端本和杂役正在理论，便打发杂役下去，自己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沈端本对小翠颇有印象，喜道，“小翠姑娘，我们见过，之前……在后台……”
小翠略略回忆，想起这是之前好心想帮自己提箱子的那位先生，笑着点头，“您是林先生的朋友”
沈端本庆幸小翠记忆颇好，“在下姓沈，想拜会曾老板，不知姑娘能否放在下进去，并不多打扰。”
小翠很是为难，“师傅有重要客人，我不能……”
“沈兄你也在这啊”宁五原打断了沈端本和小翠的对话。
宁五原在二楼观察了一会，除了匆匆离去的观众，少数可疑的人都奔向了后台，他也带着林苗苗一起赶到，看沈端本在门口周旋了一阵，才开腔解围
“宁站长，您来了”沈端本吆喝了一声，转而在小翠耳边低声说，“这位是天津站的站长，还是请你行个方便吧。”
小翠见沈端本殷切诚恳的神情，又看看身后来人器宇轩昂的姿态，更是拧紧了眉头，不敢做主。
“小翠，你让他们进来吧”还是曾玉玲发了话。
宁五原刚一踏进后台，林怀生就大步迎上去，一把抱住宁五原，畅笑道，“世侄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宁五原被他抱得不自在，使劲推开了，硬挤出笑容，“林处长，您怎么来了。”
“莫谈莫谈，什么处长局长，”林怀生不愿暴露身份，忙摆手阻止宁五原，“咱们都是曾老板的戏迷嘛”林怀生不理宁五原的拒绝拉着他就往里走，“这位是世侄的女朋友吧，果然清水出芙蓉”
跟在一边的林苗苗一下子羞红了脸，小步跟上去。
沈端本见林怀生压根没理自己，也就不言不语和其他人站在了一起。
林岳见越多的人集中在后台，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曾玉玲很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又无法说服这几位离开，正当他不知如何化解时候，有人开口了。
“既然今天是曾老板登台30年的大庆，在场的又都是五湖四海的朋友，不如大家一起去庆祝，如何啊”白色礼帽下的祁之韵终于向其他人露出笑容，好一个俊美的男子，连她身边雍容华贵的夫人也一下子被比了下去，林岳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祁之韵回头看看立在一旁有些愠怒的曾玉玲，“不知曾老板可否赏祁某薄面，”曾玉玲仍旧不解眉头扫视着在场众人，祁之韵忙又加了一句，“曾老板也是为我洗尘嘛，我作为半个主家也想热闹热闹。”
苏美玲等在后台之外，整个大堂只剩下小工在打扫卫生。她眼见沈端本和宁五原被拦在外面，又被放了进去，之后便许久不见动静，她又担心又焦躁，不知怎的总觉得二楼不远处有一道目光始终围绕在她身边，几次寻找，都不见踪影。最后，她打定主意，朝沈端本临走前看去的方向猛地回头。
“那二位是谁？”林怀生把手里一直托着的茶杯放在了一边。
林岳仔细瞅了瞅，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但又实在看不清楚。而那女子倒是一目了然，可他并不认识，林岳为难的摇摇头，“好像并没见过，天津卫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应该都有过来往，这两位却未曾谋面”
“如今风声鹤唳，还有人如此招摇？”林怀生心生疑窦，打算散戏后派副官跟踪查探。
宁五原同样注意到了最后入场的两个人，这天津城就那么大点地方，里里外外老老少少，还真没有他不知道的地界和没打过交道的主儿，平白出现的两个人，令他十分紧张，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向林怀生看去，谁知对方和他想法一致，都怀疑是对方找来的绊脚石。
林怀生向宁五原举起茶杯，示意奉陪到底，宁五原并不退缩，他瞟了一眼身边还在傻乎乎盯着新入场二人的林苗苗，也举起茶杯向林怀生发起挑战。
“你怀疑这人和宁五原有关系？”林岳眼盯着戏台，对身边重重放下茶杯的林怀生说。
“不敢肯定，我来天津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他也不太可能提前做好准备”林怀生也看向戏台，哼笑一声，“这个花旦就是你过去一直在捧的那个吧？”
林岳扯扯嘴角，气鼓鼓不去答他。
林怀生不理对方的态度，继续揶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听你唱戏了”
曾玉玲的演出在一片兴奋不已的欢呼声中结束，谢幕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仅仅鞠躬示意就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小翠向大家宣布道：“感谢北平百年老号鼎隆宝轩的祁老板远道赶来支持曾老板的演出，这次演出的全部费用均由祁老板鼎力相助，曾老板所用的全部行头更是由鼎隆宝轩量身定做……”
台下那位隐藏在白色礼帽下的祁老板仅是朝曾玉玲微微点点头，旁人看不见他任何表情。在小翠还在向激动地想冲向戏台包围曾玉玲的观众致谢的时候，这位祁老板和他夫人已在众随从掩护下，走向了后台。
“祁老板？”林怀生有些迟疑，他久居南京，对北平之事并不十分熟悉，“我记得，这个鼎隆宝轩是家经营珠宝玉器的老字号了吧？”
林岳在天津有些时日，对北平的事了解更多，他点点头，“没错，据说是前清大员的产业，传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了，可我听说那位祁老板深居简出，并不爱露面。”
“这样张扬的出场，可不像是不爱露面啊”林怀生若有所思看着眼前越来越诡异的气氛，“你不是和那个曾玉玲很熟吗？一会儿你带我去后台看看”
闻听此言，林岳脊背发凉，林怀生莫不是对曾玉玲有什么怀疑吧？
林怀生自然看出林岳的心思，“你放心，只要他老老实实唱他的戏，我不会为难他，总要给你老兄这个面子吧”
林怀生阴诡的笑声在林岳耳边久久不散。
“宁大哥，你看那两个人好气派啊”林苗苗把那二人观察个仔仔细细，才转头对宁五原说道。
宁五原不露声色，仿似毫不在意打趣道，“是啊，应该是个财主。”
在天津多年，宁五原自然听过鼎隆宝轩的字号，也听说宁宝林和这个祁老板做过生意，但他却不曾见过，更因心不在商不常听宁宝林唠叨生意之事，如今想来有些后悔。
“苗苗，你想不想去后台看看？”宁五原心生一念。
“好啊”林苗苗两眼放光地答道，“小时候我也常去后台玩呢”
距离祁老板最近的沈端本自然也有了主意，他回头看向二楼苏明远的位置，对方在暗处向他点点头。
“美玲，我去后台办点事，你在这等我一下”沈端本说完便起身
在那二人进入戏院之后，苏美玲的心思便从儿女愁绪转回沈端本身上，她突然意识到沈端本叫自己来听戏并非单单是兴起所致，那么宁五原来这里会不会也有深意呢？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进去。”
“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你还是留在这儿做后援吧”沈端本拍拍苏美玲攥紧的拳头，露出一副让美玲宽心的笑容。
苏美玲点点头，让他放心。
沈端本离开前再次抬头看了看苏明远，他知道苏明远会一直看着苏美玲。
曾玉玲在小翠致谢之后，也回到了后台，祁老板夫妇已经等在那里。
“恭喜曾老板又是一个满堂红”祁老板迎上去向曾玉玲拱手道贺。
“祁老板您远道而来，玉玲真是惶恐”曾玉玲拱手还礼。
“家兄有事不能亲自前来，就只好由之韵这个闲散人代他行此一趟，我来之前与他谈起此行，他对不能亲身感受曾老板今晚的表演真是甚为遗憾啊，如果他只道我今晚所享受到的表演恐怕比遗憾还要多了几分呐，曾老板的唱念做打真是不亚于四大名旦呀。”
“祁兄抬爱，过奖过奖”
“这位是内子，她也是阁下多年的戏迷了，这次听说我代表家兄和鼎隆宝轩来恭贺曾老板从艺周年大庆，她就一定要我带她过来，说是想见见阁下戏台之外的风采。”
曾玉玲礼貌一笑，道，“祁老板稍等片刻，我已经教徒弟们在鸿起顺备了酒席，请祁老板和夫人赏光。”
“呦，我们是赶上好时候了，”林怀生不等跟在身后慢吞吞的林岳，抢先一步进了后台，正好听见曾玉玲这最后一句，“曾老板的庆功宴，能否带上我等啊”
林岳才跟了上来，向曾玉玲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我在南京任职的旧识，私交甚好，他也是专程来看曾老板的，不知可否一聚？”
曾玉玲对林岳本就有些排斥，但见此人分明把林岳的气焰也压了下去，显然来头不小，曾玉玲微蹙眉头，不肯作答。
林怀生大步走到曾玉玲和祁之韵之间，摘下帽子捏着胸前，先向祁之韵点头示意，又对曾玉玲微鞠一躬，“曾老板果然大师风范，小弟久居南京，也久闻曾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不知小弟可有荣幸与诸位一同参加曾老板的庆功宴啊”
林怀生大手一挥，连同刚刚赶到天津的祁之韵夫妇也被算了进去。
“哎哎，你不能进去，这是后台”吵闹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小翠，你去看看”曾玉玲吩咐道
小翠掀起后台的帘子，看见沈端本和杂役正在理论，便打发杂役下去，自己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沈端本对小翠颇有印象，喜道，“小翠姑娘，我们见过，之前……在后台……”
小翠略略回忆，想起这是之前好心想帮自己提箱子的那位先生，笑着点头，“您是林先生的朋友”
沈端本庆幸小翠记忆颇好，“在下姓沈，想拜会曾老板，不知姑娘能否放在下进去，并不多打扰。”
小翠很是为难，“师傅有重要客人，我不能……”
“沈兄你也在这啊”宁五原打断了沈端本和小翠的对话。
宁五原在二楼观察了一会，除了匆匆离去的观众，少数可疑的人都奔向了后台，他也带着林苗苗一起赶到，看沈端本在门口周旋了一阵，才开腔解围
“宁站长，您来了”沈端本吆喝了一声，转而在小翠耳边低声说，“这位是天津站的站长，还是请你行个方便吧。”
小翠见沈端本殷切诚恳的神情，又看看身后来人器宇轩昂的姿态，更是拧紧了眉头，不敢做主。
“小翠，你让他们进来吧”还是曾玉玲发了话。
宁五原刚一踏进后台，林怀生就大步迎上去，一把抱住宁五原，畅笑道，“世侄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宁五原被他抱得不自在，使劲推开了，硬挤出笑容，“林处长，您怎么来了。”
“莫谈莫谈，什么处长局长，”林怀生不愿暴露身份，忙摆手阻止宁五原，“咱们都是曾老板的戏迷嘛”林怀生不理宁五原的拒绝拉着他就往里走，“这位是世侄的女朋友吧，果然清水出芙蓉”
跟在一边的林苗苗一下子羞红了脸，小步跟上去。
沈端本见林怀生压根没理自己，也就不言不语和其他人站在了一起。
林岳见越多的人集中在后台，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曾玉玲很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又无法说服这几位离开，正当他不知如何化解时候，有人开口了。
“既然今天是曾老板登台30年的大庆，在场的又都是五湖四海的朋友，不如大家一起去庆祝，如何啊”白色礼帽下的祁之韵终于向其他人露出笑容，好一个俊美的男子，连她身边雍容华贵的夫人也一下子被比了下去，林岳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祁之韵回头看看立在一旁有些愠怒的曾玉玲，“不知曾老板可否赏祁某薄面，”曾玉玲仍旧不解眉头扫视着在场众人，祁之韵忙又加了一句，“曾老板也是为我洗尘嘛，我作为半个主家也想热闹热闹。”
苏美玲等在后台之外，整个大堂只剩下小工在打扫卫生。她眼见沈端本和宁五原被拦在外面，又被放了进去，之后便许久不见动静，她又担心又焦躁，不知怎的总觉得二楼不远处有一道目光始终围绕在她身边，几次寻找，都不见踪影。最后，她打定主意，朝沈端本临走前看去的方向猛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