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气微冷。
迪力木拉提约了几个好友一起涮火锅，在外宅。
响行云今天很高兴，从前七爷什么场合都不会带他的。他也不气不恼，想着只要七爷面上有光就好。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七爷不仅带着他见朋友，甚至直接在外宅里见。
迪力木拉提越来越贪恋响行云。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愈积愈盛。他感觉自己的死期将至。有一天夜里，他抱着响行云，低声诉说着生平。说到了他和热巴的母亲相识相爱的过程，说到了热巴的母亲死的时候他有多心痛，多心灰意冷。“还好我还有你啊，林子。”他轻轻叫着响行云的本名，“还好有你。只是热巴容不下你。哎。也不怪那孩子，人之常情。” 迪力木拉提也跟响行云说起了自己的汉奸身份。响行云其实早就知道，他看着怀抱着自己的人，满目柔情地说道，“七爷，无论你是对是错，我这辈子都跟定你。”
响行云静静地坐在迪力木拉提身旁，一脸满足地看着和朋友喝酒的意中人，安稳幸福地看着。
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
“嘭！”猝不及防的一声枪响。迪力木拉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响行云已横在自己怀中，胸前赫然一个血洞。
戏子的眼尖动作快的素养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妈的！这种人也有人给挡枪子儿！”一句话没说完，迪力木拉提脑袋上就挨了一枪。血汩汩地涌出，在腰间掏枪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出。
开枪的是迪力木拉提新招的保镖中的一人徐远安。
徐远安立刻就被其他保镖围住控制起来。
“七爷……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跟着你。”响行云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抱着自己的迪力木拉提，说完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好的信仰，迪力木拉提就是他的信仰。
迪力木拉提低头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感慨万千。他的响行云，他看着长大的林子，他一度不愿正视、不想面对的男人，在认清他所有的丑恶面目后，仍旧选择爱他。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足了他面子，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末路的英雄。
迪力木拉提用尽最后的力气思考。他对不起祖国，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他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热巴还年轻，今后要怎样面对世间险恶？
鲜血模糊了眼睛，意识渐渐散去。迪力木拉提再没力气思考了。幸好，低着头的缘故，他还能在闭眼前最后看看怀里这个他不知不觉中已放在灵魂深处的男子:林子，别怪我，生命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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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力木拉提小姐，有消息了。”警署的人来向迪丽热巴汇报审讯徐远安的事情。
“怎么说？”迪丽热巴眼圈红红的，一身素色。
“犯人说，因为迪力木拉提老爷不给发工资，才开枪泄愤……”
“放屁！”迪丽热巴一拍桌子，吓了警察一跳。“不给工资就杀人？这种鬼话谁信？”
“我们也不信，可那人怎么问都一口咬定这个说法。”
“小姐小姐！”宛平匆匆跑过来，“警署又来人了，说那个徐远安自尽了！”
“什么？”迪丽热巴怒目圆瞪，噌地站起身来。

-----第五章完-----

------第六章
今儿是迪力木拉提出殡的日子。在迪力木拉提于府中停尸七七四十九天后。
有些人，无论停尸多久，魂魄都升不了天的。没有底线，没有气节，卖国为奸，坏人都当不长久，更何况成仙？
引路纸钱撒在空中，被劲劲朔风吹得久久不落，像是一场雪，滞留人间不愿走。牵缆持丧棒的迪丽热巴，一身茫茫的白，布满血丝的眼像是含着鲜血为父祭奠。刘亦菲坐在街边的茶馆里悄悄地看着，看着迪丽热巴原本有些清浅的眼眸变得深沉。她想，迪丽热巴要恨死杀了自己父亲的那个人了吧。刘亦菲目送着尚存青稚的迪丽热巴寂寂冉于今冬初雪，直至不见。那一路送葬的悲切之白，飘飘渺渺融化在初冬的苍天里。
茶碗放下，起身掸掸衣衫，啧了一声，叹了口气。她刘亦菲做了一件好事，但好像同时干了一桩缺德的事。她对不起迪丽热巴。
迪丽热巴是家中唯一一个成人的孩子，父亲去世，她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家业。
偌大的家，迪丽热巴成了顶梁柱。
她开始跑东跑西忙生意。因为脑子活泛、仗义疏财，再加上迪力木拉提生前对她悉心教导，迪丽热巴做起生意来还算得心应手。只是年纪尚轻，经验不足，难免有吃亏的时候。
迪力木拉提家内务仍由谭清平料理。迪力木拉提家井井有条得和原来老爷在世时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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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力木拉提还有一个遗腹子。是二姨太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小姐，二姨太来了。”宛平引着一位风姿俏丽的约莫三十六七的女人来到迪丽热巴跟前。
“喂她喝下去。”迪丽热巴坐在平时迪力木拉提坐的太师椅上，眼睛看着大堂里开着的一盆红梅，没看二姨太一眼。
两边的伙计端着一碗颜色艳丽的药汤势要给二姨太灌下去。
“迪丽热巴，你这是干什么？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爹的种！”二姨太忙闪到一边，抚了抚心口说道。
“哦？是吗？”迪丽热巴仍旧盯着那盆红梅，没看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姨太有点心虚。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有数。”迪丽热巴转过头来看向二姨太，目光凛冽，“哼。你还不如三姨娘有情有义。”
“我可是前朝贵族出身！你拿我和一个风尘女子比？”二姨太眼角一飞，略带愠色。
“呵”，迪丽热巴冷笑一下，“你还记得你是贵族出身啊。贵族会像你这般不要颜面吗？”迪丽热巴抚了抚鬓角碎发，“不废话，你把药喝了。这孩子不管是不是迪力木拉提家的，我都会在家里祠堂给他留个牌位。”
“你个小兔崽子！你算什么东西！你爹都没说要我孩子的命！”二姨太愤怒中夹杂恐惧。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孩子是她在迪力木拉提家立足的资本。
“那是我父亲念旧情。在我这儿，和你没旧情可念。”迪丽热巴复又把目光放在大堂那盆红梅上，不愿再看到二姨太那副丑恶的嘴脸，“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接到迪丽热巴的眼色，伙计把二姨太摁住，将药硬生生灌了下去。
二姨太挣扎着。还是没能逃脱。她茫然而颓废地瘫倒在地，衣襟上留着艳丽如血的堕胎药的残痕，眼睛失了神。她不知道还能做出怎样的反应。她头一个孩子在从新疆来北平的路上走丢了，这第二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世，就不复存在了。
迪丽热巴起身离开大厅，即将迈出大门时，略回头，停下脚步，“我说话算话。我会给这孩子在迪力木拉提家的祠堂留个牌位。”
话音刚落，迪丽热巴就消失在了如血的残阳余晖里。没有半分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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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如果老爷不是汉奸多好。”谭清平心绪复杂，“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算是知道了。”
刘亦菲拍了拍谭清平的后背以示安慰。
谭清平向之报以一笑。他心里一直想弥补迪力木拉提家点儿什么。都说父债子还，谭清平也信这个理儿，他在向迪丽热巴有意无意间宣扬他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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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菲！你得到消息了吗？红一方面军到陕北了！”谭清平小声而激动地说。
“真的？！”刘亦菲也是激动又欢喜。当初她在杭州执行任务期间看到了国民党“围剿胜利”的报道，紧接着就接到了战友们开始战略性转移的消息，并让她继续隐藏身份执行任务。这一年里战友们出生入死，挨饿受冻，吃尽苦头，刘亦菲想想就觉得自己冒的这点儿危险真的不值一提。
“真的！不过那两路还没到。还有，上面已经接到我们任务成功的消息了。”
“太好了！那…我的入党申请呢？”刘亦菲申请入党很多次了，都没被批准。
“这个……”谭清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亦菲心里好受些。亦菲那样热忱，又立了不少功，可上头总是不批亦菲的入党申请。
“还是没过对吗？”刘亦菲有点儿失望，“还是因为我以前的身份是么。”她垂下眼睫，不再作声。
“亦菲，你别泄气，组织这样做也是因为谨慎。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万事都不能疏忽。”
“我明白。”刘亦菲勾起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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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力木拉提家的二姨太投井自杀了。
迪丽热巴封锁了这个消息，秘密地给二姨太发了丧。除了自家人，没有人知道此事。
迪丽热巴好久没来戏园子了。
“今天有空了？”刘亦菲微笑着看着薄施粉黛的迪丽热巴。
不知何时起，她见到迪丽热巴时，脸上的笑意就藏不住了。尤其是多天未见其面以后。
“嗯。终于空出时间了。还是在这儿舒坦。”迪丽热巴这几天想念这戏园子想念得紧。不知是想听戏，还是想看园子里的人。
“这几天很累吧？”刘亦菲揉捏着迪丽热巴的肩膀，她听闻了这几日的风声，也瞧得出迪丽热巴薄施的水粉下憔悴的脸色。“热巴，这儿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不愉快都可以表达出来。”
霎时间，迪丽热巴心中一软，靠在了正在为她捏肩膀的亦菲的怀里。几个月来头一次的安心依靠。
“我心里不好受。”迪丽热巴轻启绛唇，“我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轻轻叙述着在她心里这个有些罪恶的事情。刘亦菲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可我不后悔。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迪丽热巴轻而坚定的语气。
“人各有命。这或许就是那个孩子的命。可你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终究是罪过。用余生赎罪吧。”刘亦菲轻叹一声，“不过，你也别太自责。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听到此处，迪丽热巴突然抬头看了刘亦菲一眼。笑了。此刻她明白地意识到，她和刘亦菲，其实是一路人啊。

刘亦菲和谭清平没有接到任务，暂时留在北平。
转眼间入腊月了。
“亦菲，你前几年在南方了是么？”迪丽热巴微皱眉头。
“是啊？怎么了？”刘亦菲提起警惕。
“没怎么，就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儿，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商业大亨。”迪丽热巴想叹气，又把那口气咽了回去，怕刘亦菲担心。
刘亦菲没再询问，迪丽热巴人脉之广自己是了解的，遇见什么事儿随便托一托关系就能解决。如今却问到自己头上来了，可想是遇到了万分棘手的问题。
“算了，不说这些了。”迪丽热巴调整精神，“告诉你个好消息。”
看着迪丽热巴略添光彩，刘亦菲也挂上笑容，“你说。”
“我之前不是派人查徐远安的事儿嘛----啊，就是枪杀我父亲的那个保镖。”
刘亦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徐远安不是自尽了么？”
迪丽热巴冷笑一下，“他自尽了，他的幕后主使可没有。”
刘亦菲心中一惊。
“据可靠消息称，那个幕后主使，就是我身边人。”
刘亦菲混沌地听着迪丽热巴说着复仇计划。她心里怕了起来。迪丽热巴的才智不在她之下，她不能确定迪丽热巴到底是知道了她是主使，还是仅仅简单地想和自己分享这个复仇计划。
刘亦菲默默垂下了头。窗缝间钻进一股冷风，刺得刘亦菲背后一片萧瑟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生疼。什么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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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亦菲没想到郭碧婷会在等自己。
一直在戏院外等着。
“等多久了？冷不冷？”刘亦菲将自己的手炉放到郭碧婷手里。
“不冷。”郭碧婷笑得满足，天真如孩提。
“找你有点儿事儿。去我家说吧。”郭碧婷没等亦菲说话，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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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请你一起过年。”郭碧婷又为亦菲和自己斟了一杯酒。“自打出科以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着。看着别人家一家团聚，自己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郭碧婷的苦笑让人看得有些心疼。
“我也没别的念头。就是想着你也一个人，咱俩搭伴儿过个年而已。你别多想。”一滴清泪自郭碧婷脸上滑落。
刘亦菲伸出细白的手指抚去郭碧婷脸上的泪珠，手指摩挲着郭碧婷墨色的长眉。多好看的一张脸啊，眼角眉梢尽是让刘亦菲舍不得转眼的绝世芳华。
郭碧婷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粘人，像盆儿糕似的。”嘴上说着亦菲粘人，却又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亦菲手上。
“你想尝尝盆儿糕的滋味么？”刘亦菲温热的气息将郭碧婷喷醉。
一场酒后的放肆。
酡红漫上脸颊。郭碧婷目光潋滟地看向拥着自己的刘亦菲。沉迷半晌。复又伸手抚上刘亦菲的脸，“就算你不是真心待我，我也认了。”
郭碧婷的房间瑰丽多姿。流金溢彩的戏衣悬满了整个房间。桌子藏在戏衣里，椅子藏在戏衣里，床藏在戏衣里，一切一切都藏在戏衣里。不似人间。
刘亦菲和郭碧婷也藏在戏衣里。
飘荡的戏衣散发着迷幻的芳菲。刘亦菲捧起郭碧婷在戏衣的光彩里依旧夺目的脸，细意地摩挲着。重重地把嘴唇贴了上去。
刘亦菲今天为迪丽热巴的事儿心情很糟。她希望眼前这副美好胴体将给她带来的快活能淹没那烦躁的心情。
温热的嘴唇揭开了难以言说的遐想。刘亦菲灼热的吻辗转在郭碧婷身上。一身痕迹，白雪红梅般的动人。
刘亦菲搂着郭碧婷的腰，缓缓地探入在碧婷暖热的狭窄里。郭碧婷轻轻舔着亦菲的脸颊，一手覆在刘亦菲搂在自己腰腹的手上，一手搭着刘亦菲的脖颈，承受着身上刘亦菲的动作。郭碧婷心里激动又别扭着，她清楚亦菲只喜欢着自己的外在，却仍为这紧密的肌肤之亲欢喜羞涩。
随着刘亦菲动作的愈发放肆，风微起，戏衣用水袖彼此轻薄着。满室生春。
“亦菲……轻点，声音太大了。人家该听见了。”
名旦的嗓子。呻吟地千回百转，千娇百媚。细线似的，靡靡地往上扯，直扯到九霄云外。
刘亦菲明白碧婷心里羞涩，郭碧婷平日里是个名满京城的角儿，从来都是别人供着捧着的，只有偶尔和自己在一起才有委身人下的时候。
刘亦菲伸手将床边的留声机打开，韵致悠扬的戏腔溢满了整个房间，掩盖了郭碧婷的呢喃呻吟。
“碧婷，我明天要出去办事儿，你帮我跟经理说一声儿。”
“好。你要去哪儿？”
“啧”，刘亦菲皱了下眉，“以后我的事儿别多问。”
郭碧婷目光黯淡一下，复又迷离着眼应着，“好，都依你，都依你……”
月浅灯深。同游共息。

-----第六章完-----

------第七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谭清平眼眉一挑斜睨着刘亦菲，他不同意刘亦菲要为迪丽热巴铲除生意对头的做法。“你最好别去，这事儿不简单。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
“总要有人接这件麻烦事儿。”刘亦菲平淡地回复。
“那也不能是你。领导们有领导们的考虑，既然组织上没有让你行动的意思，你就别惹事生非。你现在身处集体，要为集体考虑。”
刘亦菲撇了撇嘴，没说话。
迪力木拉提家最近生意不太景气。迪丽热巴手上获利颇丰的生意被一个日本女人抢了去，现在急得焦头烂额。刘亦菲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我明白，我不会私自行动的。”刘亦菲前思后想，还是放弃了最初的想法。为了她对迪丽热巴的那点私情，不顾组织安危贸然行动的做法，不应该，也不值得。
可她还是偷偷跟着迪丽热巴去了一次奉天。去见识一下那个能让迪丽热巴为之头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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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
迪丽热巴与藤川玲奈小姐约在一家西餐厅的包厢里。她希望能通过这次谈判改变迪力木拉提家现在愈渐明显的倾颓之势。然而迪丽热巴对这次谈判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迪力木拉提家单一的产业结构经不起这一次不小的打击。
推门声响起，随之是高跟鞋接触地板的嗒嗒声。
迪丽热巴转过头去，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纤长，身着深紫色绣花旗袍的女人。
头发微卷，双瞳剪水，丹唇皓齿，纤腰盈盈，身姿曼妙。出众的外貌与格调着实让迪丽热巴惊讶了一下。
“您好，藤川小姐。”
“您好，热巴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藤川玲奈握住迪丽热巴伸出的右手，并投之以一个善意而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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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丽热巴看到藤川玲奈款款走过自己身边时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随后坐进洋车离去。车子经过迪丽热巴时，藤川玲奈摇下车窗向她挥手告别，又向她报以两人刚会面时露出的那个看似善意而明媚的笑容。
迪丽热巴微笑以应，暗自想道:真是个绵里针，你这是做生意呢，还是吸血呢。随即迪丽热巴上了纪弘景来接自己的车。
纪弘景原本自己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后来由于资金周转不开，被迪力木拉提收购了。此后他就做迪力木拉提家在奉天分公司的经理。他折服于迪力木拉提精明的头脑，忠心于迪力木拉提对他悉心的教导与赞赏。
纪弘景:“小姐，谈得怎么样？”他最近为了贸易公司每况日下的情况操碎了心，嘴里里起了一溜火泡，牙也嘶嘶拉拉的疼，饭菜难咽，几番下来消瘦许多。
“没成。”迪丽热巴面无表情道。
“那怎么办呀？”纪弘景看着迪丽热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又听到此般结果，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迪丽热巴瞪了他一眼，“怎么办？不干了呗！还怎么办。你这几天筹办筹办公司转手的事儿吧。”
“不干了？老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小姐你说不干就不干了？”纪弘景心中仍是不快，但也不敢再扯大嗓门说话。他对迪力木拉提的敬畏延续到迪丽热巴的身上。
“资源被截了胡，出货渠道也被堵死了。藤川玲奈又狮子大开口，咱拿什么再经营这公司了？”迪丽热巴停顿一下，平复下情绪，“这分公司你想法儿卖个好价儿，等有了钱再说以后的。”
纪弘景手指握紧了方向盘，心里暗恨迪丽热巴这个败家子。
迪丽热巴将纪弘景的动作尽收眼底，勾了下嘴角，没吱声儿，把目光转向窗外，暗暗地在心底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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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各处都响着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歌声、嬉戏声。闹嚷一片。
家家的砧板都是噔噔噔剁饺子馅的声，没钱过年的人家也拿菜刀在空砧板上剁着，怕厨中空寂让人笑。
郭碧婷和刘亦菲正包着饺子。郭碧婷自打出科后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年。以往都是自己孤伶伶一个人，羡慕着别人家的阖家团圆。而今天不仅有人陪着，那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这让郭碧婷兴头很高。
“亦菲，我真高兴。”郭碧婷笑得开心，眼睛弯成两座桥，一口白白的牙彰显着主人的高兴，“我出科后第一次和别人过年。”
“我也是。”刘家没落了四年，刘亦菲也孤单了四年。
“以后咱们俩就每年都能在一起过了。再也不用过孤单日子了。”郭碧婷畅想着未来。“对了，亦菲，我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刘亦菲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也感觉到了？”刘亦菲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察觉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和郭碧婷，最近愈发猖獗，但却只是跟着，没有其它动作。
“亦菲，快看，放烟花啦！”郭碧婷被窗外的骤然闪亮晃了眼睛，往外一看，大朵大朵的烟花盛开在夜空里。
郭碧婷用还沾着面粉的手拉起刘亦菲就往院子里跑，打断了刘亦菲还未说出口的话。
满天耀目的烟火，空气里飘漾着欢喜，一种中国老百姓生生世世的企盼。无论生活多苦多难，过年总有愿，命中总有盼。这种心念，支撑着劳苦百姓，一年又一年。
年初一，人们上香祈福，祈求明年一年平安健康。
·
东四牌楼的隆福寺和西四牌楼的护国寺遥遥相对。两庙之间，衣香鬓影，商品琳琅。流光溢彩，富贵繁华。
刘亦菲和郭碧婷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往寺庙挤去。上了石阶。刘亦菲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亦菲！”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刘亦菲叫住。刘亦菲站在石阶上回头一看----是迪丽热巴，后面跟着谭清平和其他几个仆从。
刘亦菲笑着朝迪丽热巴招了招手。
绢花姹紫嫣红，飘荡的花灯折射着变幻缤纷的光，哗啦啦的风车声，如海。迪丽热巴看见刘亦菲站在繁华深处向她招手，笑容明媚，双眸如水地向她眨了一眼。一眼万年。
水光潋滟的眼睛轻巧地一眨，像那天两人一起唱戏的夜里刘亦菲纤瘦无肉的腰身留给迪丽热巴的触感一样，都蓦然牵引出了奇妙的情思。

迪丽热巴及其仆从和刘亦菲、郭碧婷两路人马合到一起，一齐去庙中上香。
“愿我能和娘尽快团聚。愿我和刘亦菲共同度过今后岁月。愿祖国强大。”
“愿山河永驻，江山不改。”
“愿迪力木拉提家兴旺。愿日本人退出中国。”
三人各怀心愿。也许是心愿太多，佛祖不能一一实现，才有了后来的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正要出寺庙的门。突然冲出一个人，拿着枪指着人群。人群顿时慌乱，骨酥筋软地逃窜着，无门。那人挡住了寺庙的大门。谁都没想到大过年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枪口指向了刘亦菲。那人枪指着刘亦菲，眼睛却瞅着郭碧婷，嘶声竭力地喊着:“郭碧婷！她是你什么人！为什么总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着我都捧着，你怎么能喜欢别人！”
听了那人的话，刘亦菲原本提起的心反倒放了下来。这段时间一直跟踪自己和郭碧婷的人，应该就是他了。还好，还好，变态总比敌人好。
郭碧婷认识这个人。他是郭碧婷的疯狂戏迷。郭碧婷的每场戏他都没落下过，每次都坐在最前排。还有几次死活要见郭碧婷，说为郭碧婷痴迷至深，说自己不是碧婷的戏迷是碧婷的“丈夫”，后来闹得太凶，甚至把看门的打伤了，结果被警察拘走了。
“咱有话好好说，您先把枪放下。”郭碧婷劝慰着他，并和刘亦菲分开一段距离，示意他自己和刘亦菲不是那种关系，试图把他的注意力从刘亦菲身上引到自己身上。
“不放！除非你保证，你再也不跟她往来！”吼得眼睛都红了。枪口依旧指着刘亦菲。
“我保证。”郭碧婷继续哄劝着那人，手不经意间把刘亦菲往自己身后拉。
一个不经意惹怒了那个疯狂的戏迷。
“啪！”子弹出膛。
刘亦菲反应迅速地躲开，再加上郭碧婷和迪丽热巴同时抓住她把她拉向一边，她并没有受伤。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无辜的、原本与此事无关的游客倒在地上。胸前被子弹穿过的小洞，到了背后由于子弹的旋转进入已变成了碗口那么大的血洞。血肉模糊。当场毙命。眼睛还在不甘心地睁着。
那人看到闹出了人命，有些慌乱，企图逃离，被赶来的警察摁倒在地拷起来押走了。
警员草草询问目击者一些事情后就回去了。
一出闹剧悲剧暂且收场。
刘亦菲和郭碧婷心情复杂地回到家。步履沉重。她俩面对面坐着，都不说话。
刘亦菲将手中谭清平趁乱塞给自己的纸包打开，一张车票。纸上还有字:有任务，去南京，那边有同志跟你联络。
屋外的户对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白茫茫的飞雪里飘摇着，飘摇着。无所依托。

刘亦菲看着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骄傲尊贵、有杀伐决断的迪丽热巴，在自己面前完全露出了小女儿情态，心里没来由地一软。她笑得温柔，“我可舍不得。”
听闻此语，迪丽热巴眸光一闪，不自觉地也弯起嘴角，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欣慰喜悦。
“今天天色不早了，你舟车劳顿，我先送你去宾馆吧。等过两天你正事儿办完了，我请一天假陪你逛一逛南京城？”刘亦菲为迪丽热巴打开车门，随后坐到驾驶员的位置。车是她管组里借的，属于公车私用。组里同事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干净”，她也不能太洁身自好。
“那是当然了。”迪丽热巴把脸一扬，抿着嘴看着身旁的刘亦菲，眼睛放光。
“生意好点儿了吗？”刘亦菲突然想起那天在报纸上看到迪丽热巴变卖家产的消息，关切地问。
“哎”，迪丽热巴轻叹一声，“我这次来就是为的这个。我得好好改革一下家族产业了，要再不改革，怕是手下的工人职员们要跟我闹革命了。”
看到迪丽热巴黯淡下去的眸色，刘亦菲终于还是把心里酝酿许久、本想咽进肚里的话说了出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第七章完-----

------第八章
渔歌唱晚，烟波画船。
迪丽热巴花了大手笔来置办这次宴会。她说什么也要让对方答应她的要求。
对方韩世卿是个涉猎广泛的生意人，树大根深。迪丽热巴想与他建立合作伙伴的关系。
为了投其所好，迪丽热巴花大价钱包了秦淮河上最精致的花船，置了六十四色品味俱佳的菜肴，请了秦淮沿岸最美的姑娘。
迪丽热巴最近很有些闲钱。她决定完全放弃奉天这块是非之地，转战天津。天津地理位置好，经济基础也好。而且，天津是迪力木拉提家的发迹之地，也是迪力木拉提家势力最深的地方。所以她用奉天分公司转手后得来的钱，在总公司所在地天津通关系低价买了英租界的一块多方争执的地皮，建了一座大型游乐场，几间赌场。游乐场生意格外地兴隆，再加上她在赌场流水抽成，利润算下来是原奉天分公司利润数十倍。现任游乐场总经理的纪弘景渐渐看出迪丽热巴的心思后，再没暗地里骂过迪丽热巴是败家子儿，反而是暗暗赞叹迪力木拉提家人的商业头脑。
韩世卿就是当初帮迪丽热巴找关系低价买地的人。迪力木拉提曾帮过韩世卿，他这回算还迪力木拉提家一个人情。
“热巴小姐，我不过是还你父亲一个人情而已，这答谢宴没必要用这么大排场吧。”韩世卿入座后，看着铺陈开来似无边际的各色菜品，笑着说道。
“韩先生，我们迪力木拉提家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迪丽热巴不露声色地微笑。
“这报得有点儿急切了些吧。我还度假呢，你就来报恩了。”
迪丽热巴干笑了两声。她知道韩世卿平时太忙，根本就没有时间来会她这个似乎没什么前途的小人物，只有趁此时机。至于美好假期被打搅的烦躁，等会儿他韩世卿领略过迪丽热巴精心安排的节目，烦躁必定烟消云散。
·
余晖柔和，柏油马路在红红夕照下似黑色的星河。刘亦菲蹚过这条星河，来到了一座宅子面前。大宅庭院里层林叠翠，枝叶薿薿。草地上随意地绽放着鲜亮的虾红色的花，纤长的丝蕊似在燃烧。不过被皎洁典丽的别墅反射的白光一映，倒显得明媚透亮，不觉灼人。原本清冷的白色别墅也被满园肆放的红耀得温暖柔和。
保安一见是刘亦菲，忙打开大门。紧接着听见仆人的禀告声:“先生，侄小姐到了！”
刘亦菲的脚步跟着仆人的声音一起达至客厅。
“刘召焜，我来了。”刘亦菲一进客厅便径自坐到沙发上，瘫在那里。
一个长相与刘亦菲有五分相似，身量比刘亦菲高出许多的男人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坐到刘亦菲旁边，“大侄女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玩笑的语气里带着亲切。
“别在这儿跟我装了。”刘亦菲冲眼前人撇了下眼，脸上也跟着带上了轻松调笑的表情。
刘亦菲的父亲是刘侯爷的长子，刘召焜是刘侯爷的小儿子，排行老九，比刘亦菲大五岁。刘召焜和刘亦菲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关系也处得如亲兄妹一般，因此没什么辈分上的隔阂。后来刘召焜出国求学，归来后参军，如今定居在南京，此期间两人常有书信往来。而自打今年初刘亦菲到南京来，他更是隔三差五地请刘亦菲来家里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
“怎么样？现在这份工作做得还开心吗？”刘召焜也不再跟刘亦菲开玩笑，问起正经事来。刘召焜现在是个上尉，今年初刘亦菲来投奔他时，他本想让刘亦菲给自己当副官。可刘亦菲不干，说没意思。他就只好依刘亦菲的意思在党务调查处为其谋了一份差事。
“还行吧。开始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现在有点儿腻味。”刘亦菲啧了一声说道。
“祖宗哎，你不会又想把我折腾一遍就跑吧？”四年前，刘家败落以后，刘亦菲被父亲托付给刘召焜。刘亦菲说想干出一番事业，让刘召焜给她在政府里找个工作。原本野心勃勃地想大展身手，结果工作时间一长发现国民党内部贪污腐败现象有些猖獗不说，还放着日本侵略者不打，偏说“攘外必先安内”，去打和日本人打仗的共产党。因此刘亦菲不愿再为国民党效力，转身投了共产党。离开南京时只留了一句“在政府工作太没意思，我还是趁年轻先玩儿两年吧。”与刘召焜作别。
“哪儿能啊，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能再犯浑给你添麻烦？”刘亦菲继续瘫在沙发上睨着刘召焜，“再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有点儿正事儿了。”
正值仆人将饭菜全都端上了桌。
“这还差不多。”刘召焜松了一口气，“快吃饭吧，瞧你瘦得。”将刘亦菲从沙发上拽起来。
刘召焜给刘亦菲夹了一大筷子菜，“来，都是你爱吃的。”复又心疼地说了一句，“这工作量得大成什么样能把人累这么瘦。”
“也不大”，刘亦菲满意地品尝着嘴里的美味，“就是以前没正事儿，没辛苦过，突然工作了有点儿不适应。”呷了一口酒，向刘召焜抱怨道，“工作累点儿倒没什么，就是特务处那帮苍蝇太烦人，没事儿总跟着我。”她表现得像个二世祖。
“你忍着点儿吧，特务处那帮人就这样，‘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刘召焜劝慰着向自己抱怨的侄女。
“你不是跟戴雨农关系好吗？我是你侄女他还让他那帮人盯我梢？”刘亦菲说罢夹起一口菜狠狠地咬着，像是在咬监视她的人的肉。

“别说你了，连我他都盯。”刘召焜吁了口气，“不这样，他能到今天这位置？蒋委员长能这么重用他？”
“哎，别说工作了。聊点儿高兴的。”刘召焜和刘亦菲碰了下杯，继续说道，“前段儿日子我去天津公干，看上了一个京戏演员。”
刘亦菲听到“天津”“唱戏”，联想到一个人。她记得那人过完年后就去了天津。
“叫郭碧婷。”
证实了刘亦菲的猜想。
“我没去过几次天津，从没听说过天津还有这样一个人儿。一个新人居然能唱得那么好。”刘召焜语气里带着赞赏。
“她原先在北平可是红角儿。”刘亦菲为郭碧婷正名道。
“哦，这样啊。怪不得唱得那样好。……长得更好。那身段儿，啧啧。”刘召焜眯起眼回想着郭碧婷的风姿。
“更重要的是她重情重义。”刘召焜回忆起那天他和郭碧婷的一番谈话。一脸欣赏的神色。
那天是郭碧婷的天津首场。
刘召焜和刘亦菲长相有几分相似，兴趣爱好也有相似之处----都是京戏票友。
郭碧婷柔亮的戏腔和袅袅的风姿入了刘召焜的眼。
刘召焜在包厢俯视舞台，整个舞台，所有角色，包括郭碧婷这个人，就处在他手掌心。郭碧婷在台上旋转，人在水袖里，水袖在他眼底。
直至曲终人散。
刘召焜端正地坐在经理亲自搬来的太师椅上，直视着郭碧婷素脸依旧夺目的面庞，“郭老板，跟我吧。”不容置喙的霸道。这种霸道是日积月累形成的。无论是年少时当贝勒爷，还是长大后做了军官，这两个身份都给了他养成这种气质的机会和权利。
郭碧婷这才抬眼看了看面前人，略有惊讶。这张脸竟与自己连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郭碧婷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刘亦菲，我想你想到看谁都像你了么？可你却一直杳无音讯，我连你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
久赌必输，久恋必苦，便是这番心情。
“先生，您请回吧。我已经成家了。”不留余地的驳回。郭碧婷厌恶这种霸道，纵然那人长了张跟自己心上人相似的脸，她也好感不起来。
闻此，刘亦菲轻笑了一下。她明白郭碧婷的心思。
“不过，我还是把她请来了。”刘召焜唇边弯起一弧得意。
刘召焜的霸道是有修养的。贵族出身，这使得他不会像流氓土匪那样做出强行掳人的事。硬的不行来软的。他对郭碧婷说既然郭老板有家，自己定然不再强求；说自己真的仰慕唱戏好的人；说在哪儿唱戏都一样，不过在南京有更好的发展……于是，两行伶俐之齿，三寸不烂之舌，动摇了郭碧婷的心念。
“您说您在南京？”郭碧婷迅速捕捉到了令她心动的信息。
“是的。”
“南京那儿，有我的一位故人。”在哪儿唱戏不是唱？可有了刘亦菲，南京城便与其它地方不一样。
刘召焜知道这事儿成了。
“那她现在？”刘亦菲有些好奇郭碧婷现在的境况。
“就住在我原先住的那个房子。”
·
“小姐，咱们上海分公司的赵经理被抓起来了！”小秘书匆匆跑到迪丽热巴身边面色不好地说道。
原本正躺在宾馆享受柔软大床的人差点儿没弹起来。“被抓起来了？被政府的人么？因为什么？”迪丽热巴眉头一蹙。
“不是，是青帮大亨张啸林的人。咱们上次竞标得到的那块地皮，他想要，赵经理没同意，他就把人绑架了。”
“太嚣张了！咱们做的可是正当生意，合法买卖。”迪丽热巴微有愠色。
“可他不是个守法的人啊。”小秘书轻叹一声。
“行了，我知道了。啧。先把人弄出来再说。”迪丽热巴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先出去。
“就是这事儿。刚才赵经理的家人打电话来，说出不起赎金，想请您帮忙。”
“赎金多少？”
“五十万。”
迪丽热巴起身，冷笑一声，揉了揉额头，叹了声气，“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思索良久，迪丽热巴将手覆上桌上的电话，手指重重拨动电话机，一下，两下，拨打她心中最熟悉的号码之一，“亦菲，我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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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啸林是跟军队有合作关系的。因为和军队勾结，他的货才能在海关少被扒几层皮，因此生意才能做得风生水起。刘召焜是个左右逢源的人，他找到张啸林在军队里的靠山，请其帮忙让张啸林放人。人确实是放了，可也被打得不像样子，回到家没几天就死了。张啸林靠着凶残上位，常常因为私欲害人性命。这次也是如此，赵经理得罪了他，无论谁出面，赵经理都难逃一死。
“叔父，这次的事多谢您了。”迪丽热巴起身给刘召焜敬酒。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刘召焜很会做人，愿意与人为善，更何况这人与自己侄女关系不一般，又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哎。张啸林那人确实太嚣张了些。太凶残，怪不得不成大器。”
“热巴，你明天就走吗？”刘亦菲询问着身边微醺的迪丽热巴。
“是啊。明天上午的车。”迪丽热巴要去上海吊唁赵经理一家。“你会去送我吗？”眼睛满含期待，还泛着被酒气蒸熏出的水光。
“当然了。”刘亦菲看着迪丽热巴乖巧乞怜的模样心中一阵柔软，摸了摸热巴的头，“对了”，刘亦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你的手表不是坏了么。送你个新的，做事别误了时间。”
迪丽热巴笑意盈盈地接过怀表，手与刘亦菲的手相触时轻轻揉捏了一把。
刘亦菲睫毛颤动了一下，看看这个眼眸清清，笑容甜甜的人，无奈又好笑地在心底叹了一声:迪丽热巴，你这是借着酒胆涨色胆呐。
刘召焜看着眼前这对如花美眷的良辰美景，感叹起了自己的似水流年。曾经喜欢过一位姑娘，她有着清澈纯净的桃花眼，以及莞尔一笑的柔和。可惜，自己参军后，东奔西走，南征北战，便与那姑娘海角天涯。
迪丽热巴离开时，刘亦菲送了她一段路。
深深的庭院里，月光柔柔地倾洒在两人身上。
“我今天早上看报纸，上面说你和韩世卿合作了？”刘亦菲心里有些倾佩迪丽热巴，同时也为她开心。
“是啊，前两天的事儿。”迪丽热巴心情不错，语气也跟着轻快。
“你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美人厉害。”迪丽热巴微微一笑。
“你不就是美人么？”刘亦菲将疑问句用肯定的语气吐出。由衷地。
刘亦菲说话时看了一眼迪丽热巴的侧颜，被明艳的容颜晃了一眼。
迪丽热巴笑地愈发开心，娇羞地拍了刘亦菲一下。她将那天的回忆讲给亦菲。
那天，秦淮河畔的第一美人被迪丽热巴邀请来到宴会。美人抱着阮咸出场时，韩世卿登时就惊为天人，手中的筷子啪地掉落到桌子上。迪丽热巴没有笑他少见多怪，因为她自己初见美人时也是这般模样。
美人喃喃细语，盈盈浅笑，就让韩世卿乖乖签下了合同。
“果然，你就是聪明。知道韩世卿这个极端享乐主义者吃这套。”刘亦菲听着迪丽热巴的描述不禁赞叹。“那位美人，是不是传闻中的阮阮姑娘？”
“是啊。你知道？”
“南京城里，谁不知道有这么个尤物？不过我没见过她。”
“你不许见她！”迪丽热巴借着酒意小小地撒泼，浓浓地撒娇。
“好。不见。”刘亦菲看着眼前人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心中无限爱怜。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宠溺。
“你明天会去送我吗？”迪丽热巴又询问了一遍，像是小孩子一般想确认一下。
“会的。”刘亦菲把迪丽热巴送出大门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她，才将她送到车上。嘱咐了司机几句，又对迪丽热巴叮嘱道，“回去早点休息。”
次日，迪丽热巴准备踏上南下的火车。刘亦菲请了一上午的假，来到火车站送她。天空飘着迷蒙的轻雨，刘亦菲穿着白色玻璃雨衣，像是周身笼罩着迷蒙的梦。此时，迪丽热巴胸前口袋里刘亦菲送她的怀表跳到与心脏同一节奏，扰得人心神不宁。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刘亦菲吗？”
渺渺茫茫的不真切，只剩一双眼睛晶亮透彻。刘亦菲环顾四周，犹豫许久，环抱住了迪丽热巴。
“傻瓜。”刘亦菲顺了顺迪丽热巴被细雨沾得微湿的头发，“快上车吧。一路平安。”

雨渐渐小了下来。迪丽热巴和刘亦菲隔着火车窗望着彼此。迪丽热巴一脸焦急的表情，指着窗户示意刘亦菲窗子打不开。刘亦菲看着迪丽热巴因用力开窗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皱起的眉头，手不经意间就伸了出去，隔着玻璃做了一个摸头的手势，告诉她别急。
火车缓缓开动起来时，迪丽热巴终于打开了窗户，探出头来想和刘亦菲最后说几句话。
刘亦菲小跑着跟上车，伸手把迪丽热巴的头按回车厢。“小心点儿呀，怪危险的。”看着迪丽热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不舍的样子，忍不住添了一句,“到了来个电话。……早点儿回来。”
车越开越快，刘亦菲渐渐被落在后面。火车喷出的蒸汽混沌了她的视线，那列载着迪丽热巴的火车呼啸离去，她耳边还萦绕着南风传送来的那句话“记得想我！”
迪丽热巴尽最大声向窗外喊出了那句话后，心满意足地回头坐了下来，也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各样目光。似乎心中长期以来压抑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迪丽热巴此刻心情明媚得很，因此她并不介意别人分享些她的快乐。
刘亦菲静静伫立着，目送着早已从她视野里消失的列车。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没料到迪丽热巴会留给她那样一句话，一句让微凉的南风都沾上点儿甜蜜的话。
刘亦菲感觉原本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一个洞，洞里漏进了冷冷的雨，浇得她浑身发凉。一想到迪丽热巴纯粹而热烈的情感，她就愧疚和担忧。

-----第八章完-----

------第九章
刘亦菲回到刘召焜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晴。接近正午，菜陆续上桌。
“小叔呢？”刘亦菲问家里的佣人。
“老爷去接客人了。”
刘亦菲也没想太多，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她在想自己和迪丽热巴的关系，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想得入神，都没注意到刘召焜已经进屋。佣人的一句问候才将刘亦菲的思绪扯回现实。她转过头，看到刘召焜旁边的客人时，只略微惊讶一下，旋即恢复常态。
刘召焜身旁的是郭碧婷。
郭碧婷刚进门时，看到餐桌旁那个她无比熟悉的背影时，就恍惚了一下。她太熟悉那个背影了，那个人总是留给她一个背影，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与惊喜险些从郭碧婷的眼眶里漫出来。
“小叔，回来啦。”刘亦菲选择这样告诉郭碧婷自己的身份。
刘召焜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回应着刘亦菲的问候。
他选择不去询问自己身边女伴的异常，仍旧按规矩介绍刘亦菲和郭碧婷两人互相认识。
“我曾经在北平时有幸听过几场郭老板的戏。”刘亦菲率先开口掩饰些空气里郭碧婷散发出来的微浓的思念气息。
“刘小姐来听戏那是我的荣幸。今天有幸结识，也是我的福气。”郭碧婷配合着刘亦菲演出，语气里带着京戏演员的谦卑。
刘召焜还是选择沉默，虽然他明显地看出郭碧婷的失态，可是自己的侄女真的看起来毫无异常。他热情地招呼两人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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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仍旧积存着些许雨水，雨水在月光下明亮如镜。今天下午刘亦菲回党务处工作时她看到那个发现冯家森身份的徐组长已经换到了副科长的办公室里。
刘亦菲最近压力很大，协助她的新同志还没到来，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处理。她感觉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表面上还要在不同人面前表演不同的面目。而今天上午迪丽热巴的那句话又为她新添忧虑。
刘亦菲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弦绷得越发紧起来。她在那根绷紧的弦的作用下不得放松。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路边歌厅里的柔媚歌声又飘飘地漾出来，漾满了1936年7月的南京城。

我想请问一下各位咱们吧的吧主或吧务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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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缟素，哀容满目，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
迪丽热巴乘车离开赵经理家时仍旧沉浸在那沉重悲恸的气氛里。她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尸骨未寒呢。迪丽热巴将头倚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变化的景象。十里洋场、纸醉金迷，上海真是个繁华地、富贵乡，迪丽热巴这样感叹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她感触万千。迪丽热巴决心要把上海这块她父亲当年求而未得的肥肉占为己有，把迪力木拉提家发扬光大，她要让这个风云变幻的上海滩乃至整个中国，都无人再敢挑战迪力木拉提家的权威。
至于迪力木拉提的真正死因，迪丽热巴已经弄出些眉目了。可是越接近事情的真相，她心里隐秘的不安就愈发明显。迪丽热巴有些犹豫不决，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衬衫胸前口袋里的那块怀表又在扰乱迪丽热巴的心跳，她将表拿出来，抚摸着，心绪又渐渐安稳下来。
“小高，接下来去哪儿啊？”
今天陪同迪丽热巴一起慰问赵经理一家的是现任迪力木拉提上海分公司代经理的小高。小高同时也是迪丽热巴上海之行的负责安排各项事务的人。
“小姐，行程是这样的。一会儿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您去午休。下午我给您介绍一下分公司的现况。”
“嗯。”迪丽热巴点了点头。她往后要全心经营迪力木拉提家的事业，致力于将她家族的名字烙印在中国商业史上。
小高载着迪丽热巴向半岛酒店驶去。他打听好迪丽热巴的喜好，订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迪丽热巴刚坐下不久，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她到现在想起都还咬牙切齿的身影。她在心底暗骂一句: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正当迪丽热巴扭过头用手遮挡自己的脸以至不被那人发现时，那个身影居然袅袅地走了过来。
“热巴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还是那个看似善意而明媚的笑容。
“藤川小姐，幸会幸会，真是有缘啊。”迪丽热巴心里的小兽简直要冲破她假笑的面容扑上去撕了眼前人。
“是啊。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在距奉天千里之遥的上海都能相遇。”藤川玲奈依旧笑着和迪丽热巴握了握手。
“我前两天还发了邀请函给您呢。送到您奉天分公司的总经理那里去了，托他转交给您。” 藤川玲奈的热情劲儿，会让人误以为她好像有和迪丽热巴畅谈一番的想法。
“邀请函？”迪丽热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纪弘景收到藤川玲奈的邀请函的当晚就紧急致电迪丽热巴，请她定夺。
“是啊，自从我来中国做生意，每年都要请中国的商界才俊们聚一聚。您可一定要赏光啊。”
迪丽热巴思忖着，她早些年就听说过这个一年一度的宴会的事情，她原本不想参与这个日本女人组织的一切活动。可是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迪丽热巴心烦不已。她想，想要打个翻身仗，给对手一记重拳，总要摸清对方手里都有什么牌吧。或者，她还可以把对方的牌抢过来几张。
“您太客气了。您都邀请了，我一定前往。”迪丽热巴也露出了一个看似善意而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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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组织上的安排让刘亦菲惊叹。她没想到党务处处长的秘书居然也能换成自己人。
办公间里都传言现任处长秘书是处长的外甥，曾赴海外留学，学识很高，又有靠山，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刘亦菲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听着同事们的谈论。据组织给她的资料，现任处长秘书许继勋和自己的经历相似。他确实是处长的外甥，且早在留学期间就已向组织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