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会儿，门从外面打开，钟离珩抬头看着反身关上门的顾嵘：“嵘子…”
顾嵘将手中的小药箱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他身后的伤，心疼道：“疼得厉害吗？”
“还好…”
顾嵘从卫生间端了水出来放在床边，拧了张热毛巾递过去，钟离珩接住抹了抹脸，顾嵘拧好另一张毛巾，然后搭在钟离珩满是红色楞子的臀上，轻轻擦拭着。绕是如此，钟离珩也疼得嘶嘶地抽着冷气，双手紧紧抓住毛巾，用牙齿死咬着。
顾嵘又从药箱里拿出药膏轻轻涂抹着钟离珩的伤处。
“嘶…”只一下就让钟离珩感觉生疼，像被蜇了一般难受。
“不是说还好嘛？”顾嵘嘴里这样嘲讽着，手上的动作却尽量地放轻了，“你看看都伤成什么样了，煊哥每次都不知道轻重！”
“我没事的嵘子，哥要真不知轻重哪儿会就这样而已，那次在医院才是…”说到这里，钟离珩赶紧止了话头，将头埋在枕头里。
顾嵘看他那鸵鸟样，好笑道：“知道不该说还说！”大家已经心照不宣地把医院那件事当做了禁区，另外三个人是不想再回忆起当时的恐惧，而钟离珩则是不想面对自己曾经幼稚的举动。
顾嵘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仔细地涂抹着那一条条红楞子，生怕再把他弄疼了。
“你说你当时干嘛松手啊？煊哥怎么会打我？吓唬你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他说到基本就能做到的，要是他真打你怎么办？我可不敢尝试。”
“至少我还能帮你承担一部分，你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
“你就那么想挨打啊你！”说着，钟离珩把手中的毛巾扔向身后的人，知道他是好心，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呢。
顾嵘一把揭开被扔在脸上的毛巾，“得！好心还没人领！”
钟离珩不搭腔，只是埋在枕头里咧嘴笑着。顾嵘只大钟离珩半年，但总是扮演着给钟离珩保护和依靠的角色，外人看着总是觉得钟离珩要比顾嵘成熟得多，然而他们不知，钟离珩更多是在这个男人身上汲取力量和温暖。除了父亲和哥哥，这个世上他最亲的人就是顾嵘了，要不是了解他跟自己不一样，还真以为他爱上自己了呢。说真的，这辈子能有个这样的朋友和家人，什么都够了。
放缓了自己的身心，钟离珩暂时忘记了时不时在脑子里出现的那双扰乱他心神的眼睛。

（六）
另一边。
哗哗的水声响彻整个宿舍，司珃浑身赤裸站在水幕中，任由从头顶浇灌而下的水流遮挡了视线。
那个时候，赫烜将他带出“南莊”，看他的眼神便不似刚才在屋里聊天时那么和善了。
“司珃。”
“赫煊哥。”看着身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司珃在无形中感受着某种压力。
“之前跟你聊了那么多，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赫烜转身打量着司珃，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双眼睛，其实不只是眼睛，恍惚一瞥，司珃就是司珃而已，但是仔细看，眉眼间尽透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刚才在屋里，他便有了这样的感觉，虽然他和记忆里那个人接触不多，但那种气质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如出一辙，再看当时钟离珩的情绪状况以及他看钟离珩时的眼神，对这个人，赫煊不自觉多了一份好奇。
“是吗？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吧。”司珃不自然地转过视线。
“呵呵…你这样貌可不太容易大众啊”
“……”司珃不语只是笑笑。
见他避而不谈，赫煊也不在意：“刚刚…你的老师钟离珩，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的。”
“嗯，那就好，毕竟是师生关系，还是要好好相处，说不定以后就是同事关系呢。”
“那是当然，我很喜欢钟离老师。”
“哦？是吗？”赫煊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司珃，“介意我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您说。”
“你有女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司珃有点措手不及，他没有看赫烜，只是将视线放在前方，院子里阿拉斯加平静的趴着看着面前独自和玩具球滚作一团的二哈。
“我有衷爱的人。”
“这样啊？”赫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要从这双不停逃避自己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嗯，虽然我现在失去了他。”司珃定了定心神，抬眼勇敢地看向面前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男人。“但我已经清除了我们之间的障碍，我正在找他并求他重新回到我身边。”
“看来你很痴情啊，最后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和他见面。”
“是吗？我能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吗？”
“……”
“抱歉，你不回答也可以，这毕竟是个人隐私。”赫煊看他一下子沉默了，笑着表达自己的歉意。
而司珃在对方眼里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有种‘你不说我也能有办法知道的气势’！
“因为一些误会，我让他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既然是很大的伤害，你又怎么能确定对方一定会回心转意呢？”
“我爱他，从来就没变过！”
“爱不是什么都可以解决的。”
“以前或许不可以，因为当时我没能给那份爱一个附加值，可是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了！”
“但是你确定那个人还在原地等你吗？”
“赫煊哥…”司珃看着赫煊略带戏谑的表情，面对他没来由的咄咄逼人，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哦，没事，你跟顾嵘一样叫我煊哥就行。我有一个朋友跟你的经历很像，只是你俩的角色颠倒了，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后来那个人去世了，我朋友到现在也不能释怀，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还爱他还是因为恨他。”
“……”
“你觉得他是还爱你还是恨你呢？”赫煊专注地盯着司珃。
“什么？”
“我是说你要挽回的人，你觉得呢？”
司珃不知道赫煊这么问到底意味着什么，刚见面不久的人就对方感情生活如此深究实在是不太正常，只是司珃也不敢往深处想，又或许是自己想错了，他只无奈地呢喃：“我也不知道。”
“如果他恨你怎么办？”
“这么久了，如果他还恨我，那就说明他还爱我吧。”
“你看，你自己也不确定。你要知道爱不等于恨，恨也不等于爱，我们可能由爱生恨，但可能由恨生爱吗？”
司珃望着眼前这双让人参不透的眼睛：“煊哥，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赫煊温和地看着他，最后低了低头，说道：“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
“……”司珃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行了，这儿来往的出租车也多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谢谢煊哥”

……
司珃回到宿舍便将自己关在浴室里。
他呆站在水幕下，模糊的看着眼前的镜子，然后一步步向前。
镜中投射出的人像模糊扭曲，他一点点抹去水雾，那张精致的脸，从眉到唇，那么陌生，司珃努力分辨着，想要从这张脸上找到记忆中的痕迹，然而只是徒劳，除了那残留的眼神，还有谁能辨认出他是谁？
司珃无声地苦笑，心底的悲哀油然而生。
……
“司珃！是你吗？”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疑问
“哦…”从情绪中回过神，司珃抬手抹了抹脸。
“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玩儿到很晚呢。”
“嗯…”最后瞟了一眼镜中的人，拿过浴巾擦干身上，换上衣服。
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人，柯景宸放下手中的活儿:“怎么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说完，司珃径自上床，翻身面向里侧。
对于他的漠然，柯景宸也并不放在心上，开学一个月以来，这宿舍里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主动找话说，也已经习惯了，毕竟整个宿舍就他们两个人，要是都不说话，这跟坟墓也没区别了。看了一眼司珃的背影，柯景宸转身一边开电脑，一边自说自话:“哎…我刚刚去问了一下我们的课时安排，真是没话说！咱学校真是重视大一生啊！那课业重得…不过听说我们绘画基础的老师是个大美女诶！要是确实这样，那每天上课也是蛮带劲儿的！”
“哦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我们辅导员是院长儿子，他给我们上建筑学理论，说是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还是建筑系第一，结果却到学校来当辅导员。他当时毕业都快被研究院录取了呢，好像是因为什么心理上的问题给退了回来…”
“哎！你说，他看着挺好的一个人啊。就除了不怎么爱说话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啊…”柯景宸转身趴在椅子背上，看着对面的司珃，“不过，我还听研究生那边儿说，他好像是同性恋来着，跟那个…他一宿舍的，叫什么来着？哎…忘了！你说会不会因为这个才被退回来了啊？也不对啊！咱学艺术的，这些都多了去了，况且现在这社会……”
“游戏开始了。”
“啊？什么？”
“你的游戏，开始了…”
“啊？啊！这帮混蛋，也不呼我一下！”

（七）
因为刚挨了打，虽然伤没几天就好了，但是那种痛还是让钟离珩心有余悸，所以整个国庆假期都待在赫煊那儿，认真做一个好弟弟，争取让哥哥能够彻底不再介怀。
每天一大早，钟离珩就起床跟着赫煊带上大宝和小宝，也就是家里的阿拉斯加和哈士奇出去晨跑。可是每次都是两人两狗一块儿出发，到回来就是赫煊和大宝在前面精神抖擞地领跑，而钟离珩和小宝就在后面气喘吁吁地掉尾巴。
一开始领跑的还会停下来等等掉尾巴的，到后来掉尾巴的直接被抛弃了。
这天赫煊早早跑回家，在庭院里做着体转。大宝像往常一样喝了水又慢慢踱回大门口，直溜溜地盯着仍然不见另外一人一狗影子的人行道。起先还立着翘首以盼，尾巴在半空中随意地挥着，后来干脆趴在地上，大脑袋搭在两个前爪上，尾巴在地上无聊地扫着，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路口处。
赫煊锻炼好后进屋准备早餐，也不唤它，知道它每次都要等那两个笨蛋回来才会进屋吃饭。
果然没多久，赫煊正倒着牛奶就听见屋外大宝的叫声和四肢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声音，猜想它肯定是往刚回来的钟离珩和小宝跑去了。
屋外钟离珩刚进门就坐到吊椅上喘气，虽然时间还早太阳也不大，但为了以防万一，钟离珩还是长袖长裤带着鸭舌帽，所以因为热此刻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汗从发间滑落，他不停用毛巾擦拭着。脚边躺着小宝，正四仰八叉地伸着四肢，舌头搭在嘴边不停哈气，大宝站在它旁边，时不时舔舔它的脸。
“跟你说多少次了，刚运动结束不要立马坐下！”赫煊走到钟离珩面前，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想让他站起来，“热就回屋去，屋里凉快！”
“累啊…哥…”钟离珩就像屁股粘到吊椅上了似的，胳膊任由赫煊抬高，屁股却不动，仰着头冲他撒娇。
“行了你！真以为自己还小呢！快起来！怎么跟小宝一个德行！”
“哥！你拿我跟这二货比？”钟离珩立马直起身，指着脚边的小宝叫道。
而小宝像是听懂了似的，也立马翻身站起来冲他“汪汪”叫着，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说什么呢！小宝听得懂！”赫煊好笑地压了压他的帽檐。
钟离珩撇撇嘴，伸手拍拍小宝的脑袋：“对不起啊，小傻子！”
小宝像是更不乐意了，抖抖脑袋不让他摸，丧气地拖着尾巴转身朝屋里走去，身后跟着大宝。
“看吧，生气了！刚刚两个还难兄难弟呢！”赫煊捏捏钟离珩的脸，“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那样叫小宝，你叫的次数多了，它就能听进去，它感受得到你说话的语气，知道你骂它呢！”
“我哪有骂它？逗它玩儿呢！”
“这个它可分辨不出来！行了，起来！别坐着了！吃了早饭去冲个澡。”
钟离珩愉快地笑着，看赫煊无奈的表情，再想他最近的情绪，便知道那件事算是翻篇了。其实钟离珩知道赫煊不是那种记仇翻旧账的人，甚至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男人，可是只要一生气就会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冷漠得让人害怕，钟离珩不喜欢那样的哥哥，也不希望他不开心。即使是自己惹他生气了，他也希望过后哥哥还是那个温柔的哥哥。

……
钟离珩填饱肚子，冲澡出来换了身家居服，把大门口挂着的牌子翻了个面，显示营业中。
“南莊”是一家餐厅，也是赫煊的家，钟离珩的家。一楼是餐厅，二楼便是他们住的地方，谢绝入内。
店里请了一个厨师和三个服务员，每天十点钟才上班，下午七点钟下班，只有固定时间的中餐和晚餐，过了时间点就不做正餐了，其余时间段只提供一些限量的甜品和饮品，每天都是不一样的。而每天的客人虽不是特别多，但却是客源不断，赫煊有自己的设计公司，餐厅只是个副业，也不是太在乎收益如何。这里更多的倒像是自己家人和朋友休闲聚会的地方。
钟离珩便在这个假期里充当着免费服务员。
收拾好所有东西，他走向院子里墙角处正在努力刨土的小宝，而大宝正趴在它旁边看着它。
“又干什么坏事儿呢你们俩！”钟离珩走过去一看，小宝已经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正准备把一根已经被咬得残缺不全的狗骨头刨进去。此刻见到钟离珩也不记仇，抬头舔舔他的手。钟离珩正准备反手摸摸小宝的头，却听到二楼书房阳台上赫煊叫他的声音。
钟离珩回头答应着，很快进屋洗了手上了二楼来到书房。
“什么事啊哥？”钟离珩说着便来到书桌前。
赫煊拿起桌上的草图给他看，“你帮我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钟离珩看了看纸上画的，并未接过来，反倒后退两步，“哥，我不会。”
“什么不会？少跟我装蒜！学了那么多年你跟我说你不会，逗你哥玩儿呢？”赫煊瞪着他，“快点儿过来！帮我看看！”
钟离珩仍站在原地不动。
“快点儿啊！叫你没听见啊？”
“哥…你别为难我，我真不会。”钟离珩哭丧着脸看着赫煊。
“堂堂Z大建筑系优秀毕业生，曾获得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第一名，毕业设计被研究院采用编入教材的高材生钟离珩！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会画建筑设计稿？你不仅是逗我，你是把我当傻子啊！”显然赫煊已经开始有生气的征兆了。
“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
没等他说完，赫煊直接打断他：“小珩，今天顾嵘可不在，你要我打着你才画吗？”
“哥！你别逼我行吗？”
“我是在逼你吗？你哥遇到问题找你帮忙你都不肯！你说我在逼你？你又不是不会，为什么不能试试？”赫煊不由地放大了音量。
“哥…”钟离珩几乎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赫煊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禁叹了叹气，放缓了语调：“小珩，你就是为这个而生的，你有很高的天赋，脑子里有无尽的创意，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储备，有无穷的力量，这些你都要放弃吗？你觉得你还能从别的地方找到比这更适合你更能让你快乐的生活方式吗？你现在只要拿起笔重新开始就行，一次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从此就要这样认输吗？”
“……”
“你可以很好地生活，为什么非要束缚自己？”
“……”钟离珩还是沉默不说话。
“……”而面对怎么说都无动于衷的他，赫煊隐隐感到一阵无力。

（八）
正当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冷却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赫煊捏了捏鼻梁，接起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叫了声赫老板，赫煊反应过来是店里的服务员。
“有什么事吗？”
“……”
“找我？”说着，赫煊抬眼看看钟离珩，而钟离珩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
“好，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赫煊看着钟离珩，“我下去有点儿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也不等钟离珩回答便出了书房，并反手给他带上了门。
赫煊下楼来，正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司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赫煊心里正纳闷着他为什么是找自己，而不是钟离珩，这时司珃已经抬头看到了他，礼貌地站起身。
“煊哥。”
“你好，坐！找我有事吗？”赫煊直接了当地问。
“我是有些事，想跟煊哥聊聊。”
“聊什么？看你这么正式。”赫煊一边轻笑着，一边招呼服务员送杯饮品，“抱歉，我这儿每天饮品都是厨师固定准备的，这还有些早，刚出来一款，不过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没关系，我都可以。”
“那就好。”赫煊笑笑，“对了，你要跟我聊什么吗？”
“这个，想请您看一下。”说着，司珃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赫煊。
“这什么？”
“您看了就知道了。”
赫煊疑惑地看了看他，随手打开了文件夹，慢慢翻阅着里面的内容，随后眉头一点点紧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几乎是强忍着一点点看完。
“这什么意思？”沉默了很久，赫煊才开口道，锋利的目光逼视着眼前的人。
“就是您看到的意思。”司珃一点不畏惧的回望，眼中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您之前不是也怀疑过吗？”不然也不会跟我说那样一番话了，“我只是给您的疑惑带来了答案而已。”
“就凭这些？”
“我想这些已经足够了，这就是全部”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您不是已经相信了吗？”
“呵，小朋友，我之前的怀疑归怀疑，但你不要太自信了，也不要随便猜渡一个人的心思，更不要在我的怀疑上做文章，你不了解我。”赫煊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话语中透露着不信任。
“我了不了解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您看的都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我不可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你给我看的这些东西，有点能力的人都可以制造出来。”赫煊随意地将文件夹扔在茶几上，背靠向沙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既然来了，我也愿意听一下。”
“您如果不相信，我的所有目的在您看来都是不怀好意，但是我必须告诉您，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有一个。”
“嗯哼…”赫煊不置可否，端了面前服务员刚上的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
司珃看着面前一副“你说你的，我只负责听”的表情的人，仍旧坚定地开口：“我只想重新拥有我曾经最宝贵的东西”
“抱歉，我没懂你的意思。”赫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杯子放回茶几上。
“煊哥，您何必跟我绕来绕去，您是聪明人，我说什么您会不懂？”司珃的情绪显然已经有点不耐了。
“你说的什么宝贵的‘东西’，我这儿可没有，况且我跟你才认识没多久，我也没可能抢了你的‘东西’不是？你这冷不丁地跑这儿来言辞凿凿地跟我说这些，现在又是这态度，会不会有点儿不太礼貌啊？”赫煊面无表情，语气里带着冷淡，有意无意地在“东西”两字上加重了语调。
司珃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语气也逐渐放缓和了：“煊哥，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赫煊不说话，只淡淡的似笑非笑，一副“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我跟你又不熟”的表情。
“煊哥…”司珃看他不说话，只定定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赫煊就那样打量着他，目光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逡巡着，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是像你父亲还是像你母亲啊？”
“什么？”司珃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嗯？”赫煊知道他听到了，只淡淡地一个音节表示自己的疑问。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司珃这才体会出那问句里的讽刺，他心里不禁泛出苦涩来，自嘲道：“现在谁也不像了。”
“哼…”赫煊听了他的回答，轻笑着。“你说的这些，还有你给我看的这个，我都会自己了解清楚。至于其他，你最好把握好分寸。”
蓦然听他这么说，司珃仿佛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希望：“煊哥，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心里都有数！”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我也坦白告诉你，如果这些都是事实，我希望将来的事情不要重蹈覆辙。但如果事情并非你说的这样，那不仅证明了我之前的怀疑是错的，也证明了你这个人有问题，到时我希望你主动消失，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谈话这么久，两人都是有所顾忌，这是第一次在话语中提到那个“他”，然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司珃觉得好像长时间以来的压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就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知道，我不会让煊哥失望的。”
听他这么一说，赫煊疑惑面前看起来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这样笨了？
“你搞清楚了，事情的结局最后到底是怎样，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失望不失望的，你想好了再说。”
“我…”司珃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如此不知所措，然而转念一想也就是在面对那个人的事情上，他才会谨小慎微以至于常常出错。
司珃暗暗脸红，重新说道：“我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看他一脸坚定，如果说之前第一次见面送他离开时那番话是自己因为有所怀疑而在试探的话，赫煊现在似乎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是又不无感叹，上天真是会捉弄人，事情的发生往往充满戏剧性，让我们常常会在拥有、失去、再拥有中挣扎，又哭又笑，但是人最无能为力的是永远无法预计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只是好在我们还可以有机会重新来过，还可以抓住当下。
“所有的一切，你自己思量着来，我不会跟他说，更不会给你提供任何便利，甚至于一旦发现对他有一点不利，我都会毫不留情地阻止。”
“这个您放心，我今天来找您，并不是求您帮忙的，我知道事情的经过多少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接纳这一切。我只是希望我的努力是经由您允许的。”
赫煊看着他，心中觉得好笑，这摆明了就是在说“我不要你帮忙，希望你不要搞破坏就行”嘛！
啧，这擦边球打得…
“行，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自己也得到了教训，更不会让历史重演。”说着，赫煊眼神黯了黯，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做，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司珃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笑着说道：“谢谢煊哥！”
“别谢得太早。”赫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到饭点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意思是你愿意就留下来吃饭，不愿意，事情也谈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然而司珃却选择了后者：“谢谢煊哥，饭我就不吃了，还得回去准备新生开学测验。”
对于司珃的推辞理由，赫煊嗤之以鼻，难道在这儿吃顿饭还能让你测验通不过不成，然而想归想，赫煊也不做为难人的事。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慢点。”
“嗯，煊哥再见！”
看着司珃离去的背影，赫煊好笑地自言自语：“还知道不急不躁，循序渐进啊…”而后想想今天接收的大量信息，觉得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
待赫煊重新上楼回到书房，便看到钟离珩侧躺在室内沙发上，正睡得香甜。他顺手为钟离珩盖上了薄毯，随即来到书桌前。
看着桌面上明显被人改动过的设计图，赫煊愉悦地微笑着，纸上宏伟的建筑图稿经由那几处更改更显灵动了，线条上刚硬和柔和并继，果然更符合合作方的要求，也更符合现实需要了。
本来赫煊是没必要自己亲自做设计的，只是他觉得，如果再任由钟离珩这样自我放弃下去，到时候后悔的也只有钟离珩自己了，所以拿了公司里设计师的设计图回来故意让他做修改。现在看来，结果没有让赫煊失望，钟离珩没有一点退步，并且尝试着向前走了。
“哥……”身后响起钟离珩睡意朦胧的声音，“你事情谈完了？”
“嗯…”赫煊转身看着他，指了指设计稿，“改好了怎么不下楼找我？”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你不说你有事吗？我就没去打扰你了，刚好有点困了，呵哈……”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看你那样子，懒懒散散的。”赫煊不由笑骂着，“不过…改得不错！”
“……”听到表扬，钟离珩反倒不自然起来，掩饰地挠挠脸颊。
“起来洗把脸，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哦。”钟离珩一边答应着，一边穿拖鞋。
然后这时候赫煊开始趁热打铁：“我正在谈一个新的合作项目，就在本地城南经济开发区，准备运行一个智利葡萄酒公司，对方土地租赁协议都签下来了，到时你跟我去参加协商，相关设计就由你来做。”
“哥！！”钟离珩这下不乐意了，“我还要上课呢！！”
“你别唬我！你那公共课耽误得了你多少功夫啊？到时候给你提成！又不是让你义务劳动。”
“不是钱的事儿啊，我不想做。”钟离珩斩钉截铁道。
“我告诉你，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拿钱给我做出来，要么不拿钱也得给我做出来。”
“哥…”钟离珩哭丧着脸，你这不是坑你弟弟吗？
“怎么样？”赫煊突然一副奸商的样子看着他。
钟离珩简直无法直视，这还是我那温柔善良的哥哥吗？既然只有这两个选择，那是人都知道该选什么了啊…
“我要钱…”
“嗯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了，赫煊扬了扬头，“快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钟离珩无语地转身下楼，考虑要不要无视自己的屁股，给赫煊碗里放点儿泻药。

（九）
国庆过去。
当钟离珩再次站上讲台的时候，又恢复成那个不多言不多语，面无表情的钟离珩了。
面对着三百号学生，他也只当下面都是萝卜白菜：“建筑是建筑物与构筑物的总称，是人们为了满足社会生活需要，利用所掌握的物质技术手段，并运用一定的科学规律、风水理念和美学法则所创造的人工环境……”
司珃坐在教室后排，无视身边柯景宸的各种小动作，只是失神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 * *
“傻猫，你有想过将来吗？”坐在天台围栏上，戚冉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俯视着脚下广袤的大地。
“将来啊，孩子老婆热炕头！哈哈哈！”
“孩子啊，只要你能生，也不是不行。”
“那是你的任务！！”
“呵呵…”戚冉笑而不语，完全无视他。
“烦死了你！我说的孩子，是将来由我设计的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最美的建筑大楼！到那时候我和你站在最高层俯瞰着这芸芸众生……”
“热炕头！”
“……”
“怎么样？”戚冉侧头看着身边顿时红了脸的人，狡黠地追问到。
“流氓！”
“到底怎么样啊？说啊！”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你！”
“我想什么了？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喽！”
“你这个混蛋！”
“别骂脏话！快回答我！”说着戚冉就扳过对方的脸逼问着。
手中的脸被挤压成了包子，却还努力冲着戚冉翻白眼！
“……”
“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一定要来一次！”
“……”我怎么了我就默认了啊！！钟离珩简直气急败坏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然而戚冉兀自开心着，并不理会他的不满，将他一把搂在怀里，喃喃到：“小珩，我的将来，就是像现在这样。”戚冉捏了捏掌心中被自己紧握的手，“不管过去多少年，还能这样牵着你的手。”
“呃~~肉麻死了你~~”
“臭傻猫！听着！这些话我只说这一遍”戚冉霸道地拉过钟离珩的手，紧握着放在腿上，“初三那年，我因为家里的缘故，匆忙转学，到了A中一班，然后遇到了你。在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偷偷猫腰从后门进来，很清楚就能看到你衣帽里装着的零食，那样子，像是一只偷吃的小松鼠…”
“说什么呢！你才松鼠呢！”
“好好好！你不是松鼠！你是傻猫！”
“哼！”
“你当时是把拆开的薯片也放衣帽里了吧？一路走，薯片一路撒…老班也不生气，还说你这是准备过冬呢。”
“那是！我这年级第一可不是白当的！哪个老师不把我当宝啊！”
“那不是我没来嘛…”
“美得你！”想到这个就来气！自从戚冉来了，他这个班级第一的宝座就摇摇欲坠了，本来只需要跟隔壁班的那个顾嵘争年级第一，结果半路冒出个戚傻子来，自己居然有时候还被排到第三去了！真是气死个人啊！现在高三了，俩人都在一起近三年了，也总是被压一头，都不懂得谦让的！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提！
真是越想越气！钟离珩干脆伸手在戚冉的胳膊上狠狠一拧。
“嘶……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个了！”
“哼！”
戚冉好笑地看着他，明明比自己大，却这样的孩子气，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开口继续道：“然后，老班直接让我坐你旁边儿，你还记得你那时刚看到我，就反手往自己衣帽里拿薯片给我吃吗？真是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哪知道薯片撒了啊！好心好意给你吃，你居然第一次见面就笑话我！没礼貌！”
“哈哈哈…你没见到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可爱死了！我想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你了。”
“啊？”一直以来，自己都缠着对方追问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却总是被各种唬弄，然而现在突然说出来，却没来由地让自己脸红。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可是那时候，那一年，我好像在讨厌着你，跟你暗暗较劲儿来着。
“傻样儿！”戚冉抬手揉揉钟离珩的发顶，“那一年，你怕是把我烦透了吧，但是我只是想要更多的引起你的注意，索性最后跟你一同直升了高中，又因为成绩的缘故，和你分在一个班，你不知道，开学第一天，在同一间教室里看到你，我有多开心。但是我很纳闷儿，为什么我直接坐你身旁的时候，你并没有多大反应呢？我以为你会让我走开呢。而且后来，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看我一眼就答应了，害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你是想要趁机报复我呢…”说完，戚冉侧头深深地看着钟离珩，想要从他不自在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我没那么无聊好吗？”钟离珩撇撇嘴，眼神躲闪地转向前方，“你…你就成绩比我好呗，我也没…没那个必要这样置气啊。”
“嗯…也对哈！我们家傻猫可没那么小气！不过，你怎么就答应地那么干脆呢？嗯？”戚冉甚至歪着脑袋看着身边的人，仿佛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钟离珩斜眼瞪了一眼戚冉，嫌弃地推开快要伸到自己脸边的脑袋。真是的！烦死了！就像自己一直追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一样，戚冉也总是锲而不舍地问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得那么爽快。但问题是，这要我怎么说啊？明明之前那么讨厌这个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真的有出自真心的讨厌过戚冉吗？

“傻猫…”
“……”
“傻猫…”
“……”
“猫…”戚冉轻轻弯曲手指，用指甲轻挠着钟离珩的掌心…
“……”钟离珩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被抓得太紧。“好了！好了！你别挠了！我说！我说！”
“嗯！说吧！”戚冉这才满意地停下动作，只是仍然抓着他的手不放。
“那个，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你，只是每次你把我挤下去的时候，我就非常生气！而每次我比你考的好，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在你面前炫耀，而你每次都是笑笑看着我，我不喜欢你那样无所谓地看着我，但是又非常想要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说着，钟离珩回头看了看，果然就看到一张笑脸正望着自己，于是又心满意足地坐好。
“那个，我跟你说啊，其实每次查成绩，我…我都先看了你的。但是我保证啊！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啊！是你自己懒！都不换密码，还用学校设的原始密码。然后我…我就试试，没想到就进去了。”
“哦~原来你一直偷偷关注我来着啊！”戚冉听到这番话，心里是满满的悸动，语言却带着戏谑，调笑地看着钟离珩。
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感觉快要把自己扒光了，钟离珩红着脸低下头，不自然地嘀咕：“你自己不换密码的，怪我啊。”
就算声音再小，离得这么近，戚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差点笑出声来：“那我哪知道会有人那么关注我啊，每次都偷看我的成绩！”戚冉张开两个手掌，将钟离珩虚握的拳头包在手心里。而心里却想的是：笨蛋，除了你，谁还会那么在乎我的成绩啊？连个课堂小测都要比较一番的，我不改密码，当然是有理由的啊。
钟离珩被堵的没话说，这简直就是在被逼迫着向这个讨厌鬼表白嘛，真是有够恶劣的！
“后来呢？接着说…”戚冉穷追不舍。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了啊，不就是你各种呛我吗？”
“嗯……”戚冉干脆将左手手肘靠在栏杆上，撑着左边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钟离珩，一副“你以为我信吗？”的表情…
“……”钟离珩瞟了瞟他，翻个白眼，无奈地道：“好吧，主要是中考后的假期里，我本来还觉得考的不错，料想能直升高中的，可是…可是你应该比我考的好，然后按照你的性格，应该会去外地吧。我就…就不知道为什么，很失落，我当时应该是想和你上一所高中的吧。所以开学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特别开心。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你向我告白，对我说你喜欢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惊喜的感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是因为我喜欢你，这是和你同样的想法啊，我……唔！”钟离珩突然瞪大了眼看着就近在眼前的另一双眼睛，茫然地感受着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脑袋两侧被死死的固定住。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了！
戚冉深深地亲吻着眼前自己最爱的人，舌头一点点侵入对方口中。我的傻猫，你让我说什么好？真的谢谢你，在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正好喜欢着我。这比什么都让人振奋！
就在钟离珩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戚冉终于离开了那张被自己亲吻得越发红润的唇。
看着钟离珩就像一个刚被救过来的溺水的人一样，涨红着脸急促地呼吸着，戚冉微微勾着唇角，戏谑地说：“这么久了，怎么老学不会接吻的时候呼吸呢？看你这样子，我……”

“你……你怎么？”
“傻猫……”戚冉将额头抵在钟离珩的额头上，突然急促地呼吸着，比钟离珩刚刚更甚。
“你……你怎么了？”钟离珩感受着鼻息间他隐隐传来的热气，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的问着。
“傻猫…我……我想要你…”
“！！！”看着戚冉这样的神情，听着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钟离珩瞪大了眼，顿时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更加无所适从起来，你…你要不要这么着急，这么直白啊！！
“傻猫…”
感受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钟离珩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一起快三年了，这类玩笑在两人间屡见不鲜，毕竟是男人，不想是不可能的，况且正值这个年纪…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做过这档子事儿啊！现在戚冉突然提出来，让钟离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其实戚冉自己也是忐忑着，这样的想法早已有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都被自己抑制住，怕钟离珩会拒绝，也怕会弄伤他，可是，这种事，不可能忍一辈子的啊。但是现在话说出口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钟离珩的沉默，戚冉心里更是没底，只是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钟离珩长久的沉默让戚冉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是不是自己太过轻浮了，又或许他的傻猫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戚冉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受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是一点点放松自己手中的力量，慢慢释放着堵在心里的一股闷气。
最终他低落的声音响起：“小珩，对不起。”
“嗯！”
“嗯……嗯？”戚冉顿时抬起头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要把人看穿一般，想要确定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呃……那个…我说…嗯…”面对戚冉紧盯的视线，钟离珩能做的只有躲闪了。
“傻猫，你的意思是？可以咯？”性福来得太突然，戚冉禁不住要狂喜起来，本来都想要放弃了，不想自己在对方眼中是那么一个肤浅的人，可是面对那一声肯定，实在是禁不住这巨大的诱惑！
“嗯…”真是的！这种事你要让我说几次啊？“诶！！你干嘛啊？去哪儿啊？？”看着戚冉突然翻身跳下围栏，一把把自己也抱了下来，拉着就往楼梯走，钟离珩又懵了！
“带你去个好地方！”
要是这个时候，钟离珩还不知道所谓的好地方是什么地方的话，那他就是真傻了：“你也不用这么急吧？大白天的！待会儿还有课呢！”
“能不急吗？这结婚三年才好不容易能入洞房了！这谁不急谁就有问题！”
我就不急！我也没啥问题啊！！钟离珩对戚冉的话嗤之以鼻！
“那课怎么办？”
“请假！”
“你…”还有请假干这事儿的。
“别废话！留着点精力吧你！”戚冉不容置疑地拉着钟离珩直往楼下奔。
听了他的话，钟离珩忍不住嘴角抽抽，这算是暴露本性了吗？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对啊，那个…我不是老公吗？这叫了三年的老婆居然比我这个做老公的还急！钟离珩来不及多想，已被拉着奔出教学楼。
一出校门，戚冉随手招了出租车，直接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锦森酒店。”
钟离珩一听，急了：“你疯了吗？那儿很贵的！”这人绝对是精虫上脑，昏了头了，谁不知道锦森是全市最豪华，属于市标性的五星级酒店啊？
这人居然跑那里，就为了…为了……
“这可不一样，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再说，你的第一次，可不能那么随便。
钟离珩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车上他一直注意着司机大哥的动向，好在他们的对话也还没有那么露骨。

“嗯…”钟离珩的呻吟带着浓浓的鼻音，然而身体居然就这样慢慢地放松下来。
戚冉也开始慢慢律动起来，一点点调整着位置，从浅到深，从轻到重，而此刻的钟离珩只剩下了呻吟，伴随着身后人的动作逐渐神智失去清明。
“宝贝儿…现在舒服了吗？”
“呃……你…你别……嗯…你别问……”
“宝贝儿…告诉我…舒服吗？”
“……”
“你不说…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来了！”
“啊……你别……你慢点…慢点……舒…舒服…”
“呵呵……宝贝儿喜欢吗？”
“嗯…喜，喜欢…”此刻的钟离珩已经顾不得羞耻，只是戚冉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浑身的快感早已打败之前的痛楚，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宝贝儿…叫我…叫老公…”
“嗯……老……老公…”
“真乖，宝贝儿爱我吗？爱老公吗？”听到钟离珩用自己最爱的声音叫自己老公，戚冉感觉自己快要沉迷了，逐渐加快速度，冲那最深处的一点奔去。
“啊~~爱！我爱你！嗯……爱…爱老公…”
“你老公是谁？”
“戚冉！啊……”
“说完整！”
“呜呜呜…我…我老公是你！戚冉！”钟离珩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他弄疯了！
而得到满意答复的某人却是更加大了力度。

……
良久过后…
戚冉看着虚弱地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心中充斥着莫名的满足感。他亲吻着钟离珩湿哒哒的额发，紧紧地搂着，害怕此刻的幸福不真实。
“宝贝儿…”
“嗯？”
“下周就高考了，等我们考完，跟我回家好吗？”
“回家？”
“嗯！带你去看看我的外公，他人特别好，非常和善，一定特别喜欢你！还有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
“可是，我…”一想到要见戚冉的家人，钟离珩说不清心中的感觉，激动却也彷徨。
“放心，相信我吧，他们都会非常喜欢你的！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可是，他们知道你喜欢男生吗？”
“目前还不知道，我会提前跟他们说的，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不是怕为难，我主要担心你父母能接受吗？”
“当然！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都支持！况且你是那么优秀，那么完美！”
“说什么呢！我不是女生啊，又不能生孩子…”说着，钟离珩感觉脸上很烫，不自觉地用手蹭了蹭，“难道你父母也能接受吗？他们不想要孙子吗？”
戚冉捧起钟离珩红红的脸，亲了亲他的眼睛，宽慰着：“说什么呢！我才不想要孩子呢！就我们俩就够了！”还没说完，只见钟离珩小小地皱起了眉头，戚冉话锋一转：“当然啦，如果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领养啊！再说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找代孕也不错的。”
“可是……”钟离珩想说那怎么一样，随后立马被戚冉拦住了话头。
“别可是了！你只要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就行，其他的都交给我！”
“……”看戚冉坚定的眼神，钟离珩觉得自己更爱他了，或许听他的也不错啊。
那就这样吧，只要是跟他走，去哪里都好。
钟离珩心里正甜蜜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但是！我还是你老公！你也还是我老婆！！”回想刚刚自己一遍一遍在失神中被戚冉哄骗着叫他老公，就一阵气愤！
“哈哈…好好！我是你老婆！”看着怀里的人不自觉地撅着嘴，一脸不忿的可爱模样，戚冉简直想再来一次！然而只是埋下头亲了亲那粉嫩的嘴唇。
傻猫，我爱你。

* * *
“司珃！司珃！喂！醒醒！下课了！你干嘛呢？？”
“嗯？”
柯景宸见司珃一整节课都是靠在椅背上，眼睛直视着讲台，一动不动的。开始还以为他就是在听课，然而等到自己游戏打完了，觉也睡醒了，下课铃也打了，这家伙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像是入定了般！
“你没事儿吧？想什么呢？这人都快走光了。”
司珃回过神看着空荡荡的讲台，四周是逐渐散开的人群，恍惚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的司大神呐！你干嘛呢？咱走……哎！哎！你去哪儿啊？等我啊！！”柯景宸不知所以地看着突然站起来奔出教室的司珃，突然觉得被抛弃的自己是那么的可悲可泣…“这什么人呐这！”

（十）
司珃冲出教室，看着廊下来来回回的人群，始终不见那个心中所想的人。天气逐渐转凉，头顶上空也没有了炙烤得让人难受的烈日，他可以独自走回去了吧。
那个人从小对强紫外线过敏，一到夏天，稍不注意就会被晒得全身出红疹子，所以那三年来，每到夏天，他俩绝对是校园里最美风景线，毕竟很少有男生撑遮阳伞的，况且还是两个男生同在一把伞下。
而现在，为他撑伞的是另一个人，回想上次烈日下那两个并肩走过的背影，那个人，是曾经一直以来，他向自己抱怨，吐槽的隔壁班第一名，那个后来高中和他俩一个班，却仍旧和他互看不顺眼的顾嵘。
然而五年时间，什么都有可能改变，什么也都改变了。人是物非，物是人非，有关于你的人生，我究竟错过了多少，我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长。
“哎！我说…”柯景宸一个人无语地走出来，却看到司珃独自站在廊前，也不知道在干嘛，气愤地走上前，用劲拍向他的后背！
“你发什么神经啊？突然冲出来又站在这里发呆！你没吃药啊？”
司珃突然吃痛，烦躁地转过身。
“你…”正待发火，却看到面前距离自己五米开外的人。
“钟离老师。”司珃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保证自己绝对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司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钟离珩下课便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狠狠地吸着烟，只见烟头的星火不断闪烁着向上延伸，很快便坠落了灰烬。
脑子里不断闪现着课上那缠人的视线，紧紧地困着自己，让他莫名的难受。在教室里，即使距离不算近，但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有一个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紧随着你，你不可能毫无察觉，也不可能泰然自若，就连努力让自己装作没看见也不行。
钟离珩记不清自己讲错了多少知识点，只是那个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总是不断地让他响起那个梦，那个在梦里盈盈绕绕的黑影。
钟离珩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司珃的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那眼中的痴缠却是那样透彻。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钟离珩还没有太多的感受，只是很不喜欢他的眼睛，然而经过几次见面和相处，钟离珩发现他整个人都让自己很不舒服，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举手投足间都让他有一种讨厌的熟悉感。
手中的烟逐渐殆尽，在尼古丁的作用下，钟离珩脑中的某个影子慢慢消退，仅仅残留着那从来不曾模糊的眼神。
曾几何时，他已逐渐忘却那个人的模样，只留一片残像。
那个人…
钟离珩熄灭了烟，走出洗手间，而当他走到楼门前时，却看到那刚刚让自己烦躁的人独自站在廊前，那个背影和那个多次在梦中出现的影像又在脑海中闪现，一次次的重叠，又一次次的分离。这样的感知让他再一次无所适从。
隐约间，钟离珩好像找到了原因，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相见没有几次面的的人怀着如此烦躁的心情，为什么总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钟离珩看着那个背影，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书，眼中承载着阴霾。
正在钟离珩出神的间隙，突然从一旁窜出一个人影，打破了此刻的沉寂。钟离珩看清这是一直坐在司珃身旁的学生，而当司珃转过身看到自己时，钟离珩竟感到一丝慌张，听到他叫自己，也只是不自然的低了低头，嗯了一声，往前走去，沉默地经过司珃身旁。
眼看钟离珩就要走远，司珃对柯景宸说：“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哎！你又干嘛呀？？”柯景宸慌忙接过司珃递过来的书，看他又突然跑开，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
“钟离老师！”司珃上前一把抓住钟离珩的胳膊！
“有什么事吗？”被突然拉扯住的人皱眉看着司珃。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的生活就快要跟这个人牵扯不清了。
“小…小珩。”司珃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不知道在这样的境地里，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让钟离珩感到突兀甚至是反感。毕竟经过了那么久，那么多事，一切都不会还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了。尽管在赫煊那里得到了保证，但真的面对钟离珩的时候，再坚定的心也会胆怯了，他不敢说对于现在的钟离珩他是了解的，真的害怕自己在他面前有哪怕一丁点的差错。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甘心呢？也许所有的一切就真的会追不回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钟离珩有片刻的错愕，随即便皱着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同学，请叫我钟离老师。”
“我…”
“我是你的老师，我希望你对我能有最起码的尊重，就算你是天生的自来熟，我想你现在的举动也有点过了。如果你是在展示你跟其他学生有所不同，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做到了，但是很抱歉，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急于表现的行为。”这几乎是自相识以来，钟离珩对司珃说过最多的话了，他似乎急于想要摆脱什么，本能地想要和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拉开距离，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和他有其他除师生关系以外的交流才好。
“对于那天的事，我为我的态度不好跟你道歉，但也仅此而已。”说完，钟离珩便准备离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还有，我希望今后上课你能够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盯着老师发呆的行为很不礼貌。”这次说完，便真的转身走了。
“……”司珃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在思考钟离珩的话，又或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一个称呼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傻猫…”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仅仅在几步之遥外的钟离珩听得清清楚楚。他像是被人在身后狠狠地击中了脑袋，呆立了几秒后，沉默地转身，脸色煞白地看着司珃。
“你说什么？”
“傻猫…”司珃一刻不停地看着钟离珩脸上的表情变化，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紧张地握着拳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钟离珩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便几乎无法自持，心脏骤然剧烈跳动，一声一声快速地仿佛在敲击着自己的大脑！后背倏然间冒出冷汗！放在腿侧紧握住教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两个人的心里都怀揣着忐忑和不安。
这个称呼，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傻猫…”司珃又叫了一遍，看着眼前人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伸手想要触摸那久违的温度，却被一把拍开！
钟离珩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那两个字没错，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咬牙红着眼瞪了面前的人一眼，毅然转身。

“小珩，你别走，你听我说！”司珃很快跑到他面前，阻止了他的脚步。
钟离珩绷紧了全身，始终站在离司珃两步外的距离，他进他退。他不知道如果司珃再靠近自己，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小珩…”
“嘴长在你身上，你硬要这么叫我我也没办法，但是至于另一个称呼，什么猫，我想你是认错人了，不要随随便便把我当做你的谁！”
“我有没有认错，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对于司珃的反问，钟离珩觉得简直是这个人的无理取闹！
“很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钟离珩的的确确震惊了，然而很快他就给自己找到了一种解说，恰巧有另一个人也被这么叫过，这个称呼也没多么特别的。所以他只当司珃是认错人了。
“傻猫…你还记得这个称呼是吗？”司珃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钟离珩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愣怔。
当初他老爱跟那个人闹着玩儿，他喜欢猫，便总是有事没事学猫叫。给那个人打电话时，第一声不是喂，不是老婆，而是“喵”。两人出去约会，他总会偷偷来到等自己的那个人身后，轻轻发出一声“喵”，然后从后面抱住那人的腰…
一开始那个人还说过他，说他一个男孩子还老卖萌，像个女生。于是他生气了，只丢下一句“我有跟其他人这样过吗？”，然后便对那个人不理睬了一星期，即使对他百般道歉也绝不理会，让那个人吃尽了苦头。后来他原谅那个人了，却也不在他面前学猫叫了。为这事，那人后悔了很久，突然间失去了那可爱悦耳的软糯声音，倒是不习惯了，又腆着脸巴巴地让他再叫来听听，以至于后来索性就把“猫”当做了对他的昵称，那个人还说带个“傻”字更能体现他可爱的气质。
这只有两人知道的亲昵称呼简单却充满了爱，然而如今却成为了钟离珩一听便痛苦，甚至巴不得忘记的两个字。
钟离珩看着面前陌生的，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冷冷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说完便绕过司珃。
“你不要总是急于否认好吗？我……”
“请你让开！”看着再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钟离珩克制不住地大声说道，引得周围过往的学生纷纷侧目。
他又一次感觉到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那种无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抑制力顷刻间奔溃。而眼前的罪魁祸首却用一种近似于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钟离珩忍不住想要发火，却仍旧握紧了拳头克制着。
“司珃，我不想一开始就破坏我们之间的师生关系，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但是请你适可而止。你现在抓着我不放，无非就是把我当做了你以为的那个人，可能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但一定不是我！在到这个学校之前，我从来不认识你。”
“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来吗？就算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点点细微的地方都行，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来吗？”司珃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明明曾经最熟悉的两个人，最后自己只能被当做陌生的。
钟离珩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的只是那让人烦闷的感觉。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
“可以让我离开吗？”
“……”
“我说，我不认识你，可以让我离开吗？”钟离珩不自觉地又提高了声音。已然逐渐凉快的天气，他却感觉一阵燥热。
“我是戚冉。”说话的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语气却异常的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而听话的人却仿佛遭到重击般愣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听到了吗？我是戚冉啊傻猫。”
钟离珩在这一刻失去了语言，他双手颤抖着不能自已。五年来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中仿佛成为了禁忌，家里人都避免提及，他自己也再也没有说起过。
看他不说话，面色苍白的样子，司珃更加着急了，他一把抓住钟离珩的肩膀，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好好看看，并不是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我是戚冉啊傻猫，你仔细看看我。”司珃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受不了面前这个人对自己面无表情毫无知觉，受不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感情反倒隐含着厌恶。他忘记了自己曾多少次站在镜子前辨认这张脸，却就连他自己也难以分辨出分毫记忆中的模样了。他只是激动地奢望面前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能够帮他认出自己来。
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如果连这个人也不能认出自己来，他不知道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曾遭受过的身心上的痛又有什么意义。
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让钟离珩从恍惚中清醒，他看着眼前一脸悲痛的人，犹如看一个疯子。
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学生已不仅仅是侧目了，有些甚至是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钟离珩觉得自己真的是已经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自制力，他看司珃的眼神已然带着憎恶，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在他面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莫名其妙地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上一刀。他愤怒地推开司珃，希望这个人最好能让他平静地离开，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对于司珃说过的话，钟离珩只当自己从未听过。
然而司珃仍不死心，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结束，错过了这次，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或者是否他还敢抱有希望。
“傻猫，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唔！”司珃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砸中，他侧着头，抬手用手背蹭着嘴角，顿时强烈的疼痛感袭来，手背上氤氲着红色，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衣领被一把提起，眼前是钟离珩出离愤怒的脸！
“你要发疯别找我！别再让我看见你！！”钟离珩咬牙切齿地说道，心底里的火在不停地窜动！
司珃感到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他想象过钟离珩会难以接受，但这个难以接受竟是这样让人痛苦。
“你心里哪怕有一点疑惑也好，我可以跟你解释，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全部都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你以为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我给你什么机会？戚冉？你是戚冉？戚冉早他妈死了！你要是戚冉，你就该下地狱！！”钟离珩几乎是咆哮着吼道，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他不顾四周围已经开始拿出手机拍照的学生，急切地想要摆脱这个疯子。
然而司珃仍旧不放手，抓着钟离珩的衣服，声音里带着哽咽。
“地狱？为了你，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知道吗？”
“滚！！”钟离珩再也听不下去，转身一拳砸向司珃的脸，无视对方狼狈的样子，心中的愤恨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拳接着一拳砸向毫不反抗的人！

这时，钟离珩的手突然被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突然出现的顾嵘紧紧地抓住钟离珩的手腕，用力扯了扯。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顾嵘刚好在楼上开会，借着间隙出来抽烟，眼神无意识地从楼梯间窗户往下扫过，却看到四下零散的学生全都朝一个方向聚拢，拿着手机在拍什么，顾嵘随着人群望去，却看到钟离珩站在楼下跟一个学生拉扯争吵。当他跑下楼，刚好目睹了钟离珩殴打司珃，他焦急地跑上前，抓住钟离珩不停落下的拳头。
而此刻的司珃嘴角带着血迹，狼狈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疼痛让他不住地吸着冷气。
“你没事吧？”顾嵘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的伤，显然伤得不轻。
“没事…”司珃忍着痛没有看顾嵘，视线依旧放在钟离珩身上，而钟离珩却只是红着眼狠厉地看着他，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撕碎一般！
司珃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低了低头掩住眸中深重的疼痛。看来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你带钟离老师先回去吧。”
顾嵘看着他，不放心道：“先带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我没事，你们走吧。”司珃用眼神示意着顾嵘，却再没勇气去看钟离珩。
眼见周围人越来越多，当下也不好说什么，顾嵘答应了一声便拉过钟离珩往宿舍方向去，而钟离珩却像是拧着一股劲，握着拳不走，瞪着司珃眼中都布满了血丝。
司珃无奈地看着钟离珩这个样子，心中苦涩难当，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只能想办法让他先回去：“对不起，钟离老师，今天是我太冲动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行了，有什么事下来说，阿珩跟我回宿舍！”说完，顾嵘不由分说强制将钟离珩拉走。
而这边，司珃看着他俩走远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无视周遭的人，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抬眼却看到柯景宸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还没走？”
看着司珃脸上的伤，柯景宸满腹疑惑：“那个…你们…刚刚…你跟钟离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柯景宸一听他这样说就不乐意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刚的情况绝对有问题，他居然说没什么，难道还指望他相信吗？
“你俩都打起来了！哦！不对！是你单方面挨打，可是为什么啊？那个钟离老师看着挺斯文的啊，怎么还打人啊？你俩有什么过节吗？还是你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你俩之前认识？”
“……”
“司珃。”
“行了，回去吧。”司珃疲惫得说道，大脑里一片空白。
看他这样，柯景宸也不便多说什么了，一开始他看不清事情原委，也不敢贸然上前，直到最后，钟离珩对司珃大打出手，他才觉出不对来，正欲上前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显然他们都是认识的，自己也不便再插一脚，人多反而让事情更严重。
只是他看着身旁缄默消沉的司珃，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

（十一）
回到宿舍，顾嵘这才松开一直紧握钟离珩腕子的手，而钟离珩此刻仿佛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只是沉默着坐到自己床上，低垂着头自己揉着被顾嵘捏红的地方。
“你不说说吗？刚刚怎么回事？”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打人？”顾嵘靠在对面桌前，本想好好跟钟离珩聊聊，没想到他竟然一开口就选择逃避，便没好气地质问道！
“……”
“说话啊！我亲眼看到的，你别一句没事就想敷衍过去！”
“……”面对顾嵘明显不好的语气，钟离珩仍然沉默着，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想到刚刚发生的种种，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手上揉捏手腕的动作在无意识间重复着，越来越用劲，本来微红的腕子反被揉得越来越红。
顾嵘看着他的样子和动作，无奈地叹气，随手拉过身旁的凳子放在钟离珩面前然后坐下，捞过他的手轻揉着：“阿珩，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嵘子…”
“嗯？”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心理有问题啊？”
“说什么呢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
“你有话就说，你这样吞吞吐吐的算怎么回事儿啊？”
“嵘子，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吗？”
“死而复生？”顾嵘看着苍白着脸，有点语无伦次的钟离珩，觉得他的话甚是古怪。
“什么死而复生？这跟你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钟离珩答非所问：“那个司珃，你看他有没有…有没有觉得像…像谁？”
钟离珩结巴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题特别荒唐。
顾嵘不疑有他，倒是认真想了想。
“没有啊，那个司珃长得那么精致，倒看不出他像谁来，只是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奇怪，感觉像是在刻意接近你。”
“是吗？”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顾嵘轻缓地揉着钟离珩的手，抬眼看着他。
“他这个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不一样？是有点儿，除了帅得像整出来的似的，他整个人也感觉跟其他学生格格不入。”
“你说什么？”钟离珩突然瞪大了眼看他！
“格格不入啊，跟其他学生。”
“上一句！”
“呃…帅得像整出来的。”
“……”
整出来的，整容…
“哦！对了！你看看这个…”顾嵘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说着便站起身到书柜前拿了几张纸出来递给钟离珩：“这是上午我整理书柜的时候，从你的文件里看到的，你没看过吧，这里！”顾嵘指了指纸上的某一处。
钟离珩顺着顾嵘的指示看去：司珃，男，23，1988年9月8日…
“他居然跟我们同龄，我一直以为他跟一般新生比起来只是比较成熟而已，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显得格格不入了，毕竟还是相差那么几岁。”
“还有这里！他的档案信息，以前居然也是我们A中的，怎么都没见过呢？”
“还有这儿”说着顾嵘将纸翻了一页，“这里，高中毕业后司珃就没上大学了，只说明了在法国待过将近五年…”
顾嵘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钟离珩的异样，和他拿着纸颤抖的双手。
“法国…怪不得了，那天在校门口他跟我说了句话，说什么来着…sei…sei什么mou什么来着？你知道啥意思不？”
“C'est mon…”
“对对！好像就是这个！什么意思啊？”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钟离珩咬紧了牙，努力忍受着胸腔里不断加速的心跳，整个大脑都在忍受着巨大的冲击。
傻猫…
我是戚冉…
“阿珩，怎么了？”顾嵘看他发呆的样子，疑惑地问。
而钟离珩僵直了身子，大脑像是忘记了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