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同倚斜阳(父子)

十九、
来到教学楼下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一路上都是拎着行李箱回家的学生,对假期的期待从不会因为学龄的增加而减少。
张凡几个也都准备回家,胡钥和张凡买的是今天下午六七点的票,陈萧是本地人,随便整了一下东西就走了。
宿舍又要只剩下邵睦一个。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凌洬跟学院的另外两个老师一起走了下来,彼此交谈着工作上的事。
凌洬见到邵睦的时候,只愣了一秒,便仿若没瞧见,绕开了他往出口走去。
这跟邵睦所想的完全不同,他预见的最可怕后果是,凌洬拿皮带抽他一顿。
如此陌生成路,一言不谈,视若不见,真是邵睦没料到的。
“凌老师。”邵睦转身跟了上去。
凌洬身子未转只停下步伐,他旁边的两个老师却都回了下头,平淡的看了一眼邵睦。
“老师们好。”邵睦礼貌的问候道,然后小心的看向凌洬,“凌老师,我有事找您。”
“凌老师,那我们先走了。”两老师同时说道。
凌洬点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邵睦在凌洬冰冷的目光下,很是局促不安,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路上依稀有学生或老师走过。
“有什么事?”刻意压下的声调,显得语气都极为生疏。
邵睦扬起脸,“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不来上课的,我……”
“上不上课是你的事,”凌洬开口打断,“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没别的事了吧?”
凌洬的冷淡,让邵睦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声道,“凌伯伯。”
邵睦从师生到伯侄的称呼转换,让凌洬也不好继续疏离下去,只道,“这世上能无限包容你错误的只有你的家人。邵睦,我问你,我跟你能算家人么?”
邵睦无言以对,沉重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你就不该考验我的耐心。我和你母亲是朋友,也算是你的长辈,但这就可以成为你放纵的理由?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旷课?旷课一星期的后果,你根本就不在意是吧?”
“不是的,老师。我只是想快点找到我父亲。”邵睦急着辩解道。
“还找借口!”凌洬陡然断喝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连请假的时间都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对你而言形如摆设?每个人都会有突发状况,都像你这样,不把规矩当一回事,学校还成什么样子?”
邵睦低着头,“对不起。”顿了顿,“老师,我不让您为难,您给我记过吧。”
“要记过去教务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凌洬说完就走,邵睦这种对处分满不在乎的态度无疑激怒他了,他若真想给他处分,又何须等到现在?
只是对邵睦种种行为,尽是失望罢了。
邵睦追上凌洬,腆着脸跟在凌洬身边,凌洬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爸爸。”熟悉的声音传来,邵睦抬头看去,竟是凌欢等在凌洬车前,精巧的小行李箱放在地上,她的视线落在凌洬身上,显然是喊凌洬的了!
凌欢原来是凌洬的,女儿?!
凌洬点点头,动作优雅的将行李箱提起,放到后车厢。
“嗨,邵睦。”凌欢招招手笑着说道。
邵睦冲她微微一笑,但心里的尴尬也就只有他知道。想来是凌欢要坐凌洬的车回家了,这也没什么,人家是父女么。
“你什么时候回家?”趁凌洬放行李箱的功夫,凌欢问道。
邵睦摇摇头,“我不回家。”
“为什么啊?假期那么长。”凌欢睁着大眼,“还是说,你准备去旅游?”
“人家有人家的事,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凌洬在邵睦开口前对凌欢说道,虽是责备的语气,但两人亲近的关系表露无遗。
邵睦一直以为凌洬对人对事都是冷冷的,现在才知道,只不过是关系没到那份上而已,也许,诚如凌洬说的,他本就没工夫管邵睦,也许,真是邵睦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凌欢很自然的挽上凌洬的胳膊,“爸爸,我这是关心同学。”然后对邵睦甜甜一笑,“是吧,邵睦。”
邵睦配合的点点头,也不说话。
“那老师,我先回去了。”短暂的安静之后,邵睦开口道,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跟凌洬说,但此时此刻,却只想逃离。也忘记了时莫雨要他带给凌洬的话。
“你不是还有话跟我说么?”凌洬先前骂的狠,但到底还是不忍放邵睦一人离开,“上车。”
邵睦一愣,他和凌欢不是准备回家的么?
“上次你请我喝茶,这次换我请你吃顿家常饭。”凌洬瞟了邵睦一眼,“不会嫌弃吧?”淡淡的问道。
邵睦脸一红,“上次的茶钱还是您给付的。”
“哇,你们什么时候去喝的茶啊?也不叫上我,太过分了。”凌欢仰头看向凌洬,“爸,你都没请我喝过茶呢。”
“我泡的茶比茶馆卖的好喝多了,也不见你喜欢。”凌洬笑骂道。
“哼,我不理你了,邵睦,我们走。”说着松开了凌洬,拉着邵睦往车上走去。
邵睦才知道,凌洬有多宠凌欢。

窘迫的来到凌洬的家,凌欢的母亲也在,正在厨房做菜,见到邵睦,又是端茶又是摆水果,很热情。
“师母不用那么客气。”邵睦却更加不自在。
“没事,你凌老师可是从没带学生回过家呢。”岑蕊和蔼的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妈,他叫邵睦。”凌欢抢先说道。
“是邵清的儿子。”一直没开口的凌洬缓缓介绍道,“你师母跟你母亲也是大学同学。”
邵睦了然的应了一声。
彼时,谁都没发现岑蕊听了凌洬的话后一闪而过的慌张。
“邵睦,到我书房来下。”邵睦跟岑蕊示意了下,便跟着凌洬去了书房。
“妈妈,你怎么了?”凌欢见岑蕊一直盯着邵睦的背影看,不禁奇怪。
岑蕊猛的回过神,“没事。”似又不经意的问,“你爸爸跟邵睦很熟么?”
凌欢摇摇头,“也就是这学期才熟起来的吧,爸爸是邵睦的论文导师。”
“哦,只是这样?”
“应该是吧,我也是才知道爸爸跟邵睦的妈妈认识呢。”凌欢说道,“对了,妈,你认识邵睦的妈妈,她人怎样?漂亮不?”
岑蕊却又出了神,只望着凌洬的书房,不知在想什么。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27 13:1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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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无耻的希望:亲们一定要多多留爪哦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27 13:12:00 +0800 CST  
二十、
凌洬的书房跟时莫雨的办公室不遑多让,别致的布局,宽泛而杂的书籍,角角落落透着书香雅苑的味道。
邵睦耷拉着头站在书桌前,两手规矩的垂在身侧。面对凌洬始终无法像与时莫雨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更别说此时,凌洬的桌上摆着一把光滑发亮的深褐色戒尺。连望着邵睦的目光,都带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老师。”邵睦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却堪比利剑般的僵持,于是率先开口。
“怎么?”即使说话,都看不出凌洬动了嘴,他就等着邵睦跟他坦白一切。
邵睦大概也知道凌洬想听他说什么,“我去找了时莫雨。”本是想说〖时伯伯〗的,又怕凌洬不喜,“他说他知道我父亲是谁,但是非得让我做一件事才肯告诉我,所以我……旷课的一星期就和他在一起了。”
凌洬靠着椅背,声音不轻不重,“没大没小,按辈分你该叫他声伯伯。”
“是……”邵睦浅浅应道。
“先不说这件事……邵睦,我知道你外公有钱有势,你的将来无需靠学历帮衬,学历的高低不足以影响你的未来。所以学校的规定或惩罚,于你,都无所谓?”
“我没有这样想。”邵睦看向凌洬,“我也不是故意不去上课的。”
“但你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觉得的,否则,怎么会忘了一星期不去上课?一个真正将自己当成学生的人,他不会忘了自己的本分。”凌洬逐字逐句道,“我教书这么多年,也遇到过很多生活中有困难的学生,像你这样旷了一星期课的,还是头一次。”
凌洬的一番话令邵睦只觉得胸口闷的紧,他闭上眼却又在一秒后睁开,看着凌洬,“老师,我知道我家世的确比一般人要深厚,但是这不该是成为被歧视的理由吧?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学生,他去寻找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因此缺了一星期的课,你还会这么说他么?”
凌洬抬眸,“一个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学生,去寻找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他首先会向他的老师请假,哪怕只是打声招呼。邵睦,你不是缺了一星期的课,你是旷了一星期的课,性质能一样么?”
凌洬总有办法将邵睦准备辩驳的言辞扼制在喉咙里。
邵睦垂着的手,微曲成半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人看得懂他的无助。
“也许很多人把学业看的很重,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拥有了身为孩子该拥有的一切。可我,”邵睦自嘲的笑了笑,“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找到父亲,我怎么能放弃?很多人追求的是金钱,权势,地位,我追求的不过只是一对爱我疼我的爸爸妈妈,可惜,妈妈已经去世,再多对她的描述,也唤不起我对她的记忆。可爸爸还活着,我想找到他。虽然我终于知道,当初是他抛弃了我和妈妈,也知道妈妈是为了他才自杀的。”
凌洬骤然神色一僵,头下意识的望向邵睦,眼底是不可置信。
“所以老师,我才更要找到他,我要告诉他,我妈妈没骗他,我更要告诉他,妈妈的生命消亡都是为了他。”邵睦直愣愣的看着凌洬,“我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找到他的迫切。”
“是时莫雨告诉你,你妈妈自杀是因为你爸抛弃了她?”
“确切的说,是我爸抛弃了我和我妈。”
“他那么笃定抛弃了你和你妈妈的就是你的亲生爸爸?”
邵睦一愣,奇怪的反问道,“如果不是我爸爸,我干嘛那么介意他抛弃了我和我妈?妈妈又何必为了他自杀呢?”
“时伯伯说,我爸爸不相信我妈,不相信我是他儿子,才跟我妈离了婚……”
“一派胡言!”凌洬瞬间凛冽的说道,视线毫无焦距的穿透空气,消散很远。
邵睦怔然,“老师?”
凌洬才发现自己失了态,“他还说什么了?”语气恢复平淡。
“时伯伯还让我给您带句话:父非父,子非子,父是父,子是子。”
凌洬吸了口气,他以为再听到有关邵清的事便可以淡然处之,却不曾想这仍是梗在心里的一根刺,随年月逐渐扎深,最终落根——拔不掉了。
“他没告诉你,你父亲叫什么?”这是凌洬最想知道的。
邵睦摇摇头,“时伯伯说,除非我能用斧头将冬瓜切的大小相似,分量相等,他才会告诉我。”
凌洬瞥了眼邵睦,“你可知道做到那样要多长时间么?”
“他说他只用了半年。”
“那是他从小习武才能如此快速,你没有武学基础,没个三五年,是做不到的。”
邵睦傻眼,“不是……吧。”见凌洬不是说笑的样子,接着道,“老师怎么知道要三五年?”
凌洬不语,脑海中回荡着时莫雨的话,这句话不难,难的是主语的确定。时莫雨这是要自己去确定邵睦的身世。
再抬起头,看着邵睦,思索起记忆中邵清的面容,那样清高的女子,又如何会欺骗自己?凌洬顿时一惊,望着紧闭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份报告书,一份不得不让他对她怀疑的数据。
两相交叠,他忽的又回到了当年。
凌洬知道父亲一直反对他跟邵清交往,不仅是因为两人的家世不相当,更因为父亲中意的是岑蕊,再加上当时邵清跟时莫雨不避讳的亲近关系,让父亲对邵清很不满意。
即使最后邵睦的出生,也不能让父亲欢喜,最后竟背着自己跟孩子去做了DNA鉴定。那份鉴定是在凌洬的医生朋友那里做的,当看到结果时,他还特意重新做了好几遍,如此,凌洬才不得不相信。
又是在那时,凌洬见到时莫雨与邵清半搂半抱,自尊不允许他上前,独自去了外面的酒吧,那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喝的伶仃大醉,最后醒来的时候,旁边睡着岑蕊。他懊恼,自责,悔恨,愧疚,许许多多的情绪一一闪过,最终选择了离去。
……
“老师?”邵睦青涩的声音唤回了凌洬的回忆。
凌洬的目光掠过邵睦,“我能理解你想要找父亲的心情,但规矩就是规矩。写一份检讨书,明天给我。”
邵睦不可思议,弱弱道,“老师,您,不打我了?”眼睛盯着桌上的戒尺。
“你若是这么希望,也不是不可以。”
邵睦迅速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没想到凌洬会这样放过他。
“这件事就先搁着,等你文献综述写好,一起算。”凌洬淡淡道,“过关了,两件事就扯平,否则,也不用我跟你说后果。”
邵睦点点头,“老师,那,时伯伯的话是什么意思?”邵睦自然也是奇怪,时莫雨这句莫名其妙又敏感的话,他为何单单要对凌洬说?
邵睦不笨,他隐隐觉得,时莫雨所要指证的真相,就是凌洬。可凌洬有妻有女,应该不曾跟母亲结过婚吧?
况且,凌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跟他说过,他不是他父亲!
“你想知道为何不去问他?”凌洬没有回答,转而挥挥手,“你师母也该烧好饭了,你先出去看看吧。”
邵睦知道凌洬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于是点了点头走出去了。

岑蕊真的很热情,频频给邵睦夹菜,惹得凌欢都吃起醋来,邵睦也是浑身不自在,从小他跟外公一起生活,但外公忙于生意,这种家常菜是邵睦从来不曾有过的。
更别说有人帮他夹菜,对他嘘寒问暖的了。
最后岑蕊还硬要邵睦带了好些东西回去,弄得邵睦几乎是逃走的。

国庆的十天,因为凌洬给邵睦的要求,邵睦只得用心写文献综述。好在凌洬没有过分的挑剔,也算是过了关。
按凌洬的话说,他不需要你做的十二分完美,但也不许你只达到九分半,做事做人,十分即好。当然这有些夸张了,但态度表露无遗。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31 21:58:00 +0800 CST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末,到了新年。
邵睦的生活,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学习,还经常跟着时莫雨习武。时莫雨的口风很紧,几个月相处下来,邵睦一点都没从他那里套到关于父亲的消息。
而又因为过年,学生都几乎回了家,邵睦搬到了时莫雨郊外的别墅,与时莫雨一起住了。外公在国外,那里是夏天,也无需过年。
而国内,邵睦是没有亲戚的。
时莫雨成了邵睦除外公外最亲的人,邵睦想,也许是因为时莫雨跟他一样,都孤身一人的关系,才让邵睦能毫无防备的跟他一起吧。

过年的那会儿因为多了个时莫雨,让邵睦觉得很有意思,他带他去放烟花,去美食街上吃各种各样的小吃,甚至,还给邵睦包了红包。
最后,亲自教邵睦裹饺子吃。
许多年后,邵睦已然不记得当时的饺子如何的美味,但那份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在继续孤独的日子,是唯一的安慰。

同样让邵睦忘不掉的是大年初四那天,那个不幸的开端。
邵睦雇佣的私家侦探历经一年多很负责的查到了时莫雨的初恋——邵清,同时是M大大学教授凌洬的前妻。

得到消息的邵睦,永远忘却不了当时身体内的血液冰冷的感觉,仿佛冰冻成固,触着空气就可瓦解冰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移动僵住的步伐走到凌洬面前,甚至都讶异自己如何吐出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质问他一直崇敬的老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跟我妈结过婚?”
那天得知邵睦没有回家的凌洬正好来叫他去他家吃饭,脸上难得缓和的些许笑意,随着邵睦的问话,索然崩塌。
凌洬神色复杂的望着邵睦,“即使知道又如何呢?徒然增加你我的尴尬,不是么?”他没问邵睦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只是平静的说道。
邵睦森然的望着凌洬,眼里疯狂地恨意不加修饰的印进凌洬的瞳孔里,凌洬听到他说,“是你抛弃了我和我妈,是你害的我妈自杀,你还问我知道又如何?凌洬,你从一开始,就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是不是以为,我跟我妈一样,好欺负?我告诉你,我绝对有能力让你身败名裂。”
凌洬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忽然闪过愧疚,却最终笑了笑,“好。不过邵睦,我还是要跟你说,我,不是你爸爸。将精力花在我身上,只是浪费时间。”说完,凌洬便不作留恋的转身,“还有,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要是闹到我家里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平静的语气下是毫不客气的威胁。
邵睦紧握着拳,无力的看着凌洬离开。
直到看不见凌洬的背影,直到眼角渐渐模糊,直到时莫雨的出现,邵睦才回过神。
“凌洬是不是就是我父亲?”
时莫雨叹了口气,他本想再瞒个三四年,却……“对。”
邵睦望着时莫雨,“那他为什么一再否认?”
时莫雨想了想,事情也许可以追述到二十年前,或者更远,上个年代,文革下的迫害,很多家庭支离破散,凌洬的父母便是在那时相遇结成一家。可惜,凌洬的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怀了孕,也就更不知道,凌洬与他只有父子情,却无父子缘。
所以,他与邵睦所做的DNA鉴定也就无法代表邵睦与凌洬的关系,可惜,凌洬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时莫雨会知道,是他同邵睦的外公查了整整十年。
同时也知道了当年凌洬的父亲之所以会带邵睦去做鉴定,竟是岑蕊的挑唆。
为了弄清这件事,时莫雨才来到M市,找了岑蕊,以将真相告诉凌洬作威胁,逼迫她说清楚当年的事。
而岑蕊之所以愿意交代清楚,是让时莫雨守口如瓶为条件。
岑蕊的父母跟凌洬的父母是至交,凌洬的母亲更是将岑蕊看做自己的女儿。偶然情况下她从凌洬的母亲口中知道了凌洬的身世,默默喜欢凌洬的她,在一己私利下,就策划了整件事。
她告诉时莫雨,若是那时凌洬坚持相信邵清,那岑蕊也无话可说,愿意退出并为他们祝福。若是凌洬产生怀疑,那么,她没办法不让自己去争取爱情,即使那时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岑蕊不明白,明明是她先认识的凌洬,明明是她一路陪着他走到大学,为什么最终他却选择了邵清?
女人的疯狂、固执,所产生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我要去告诉他,那个女人的真面目。”邵睦听完,就要去找凌洬,他要亲自告诉他,他所保护的女人是如何害了他母亲的。
时莫雨拉住邵睦,“以我对凌洬的了解,即使他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对岑蕊如何。他们中间还有个女儿,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为了你死去的母亲,抛弃她们母女么?”
“诚然,他知道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但若是他再选择你,对不起的就是另一个孩子。你觉得他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两次?”时莫雨静静的说道。
邵睦瞪着时莫雨,“那我妈妈就得冤死么?”
时莫雨叹了口气,“他若是愿意抚养你,你会答应跟他和她们一起生活么?”
“他做梦。”邵睦想都没想脱口道。
“那不就对了?”时莫雨抓着邵睦的胳膊,“他最后依然还是要舍弃你,你又何必讨上门去要一份施舍的亲情?”
邵睦错愕,是么,凌洬真的会那么做么?
“我不管,但真相必须大白!”邵睦几乎失了理智。
“邵睦,非得让现实将你打的粉身碎骨,你才肯罢休么?”时莫雨皱起眉,“你妈妈最后选择死,不也是被逼得么?我不想看到你也……”
邵睦苦笑,“时伯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说过,我不怕未来所有的结果,美好或者残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完,邵睦便往凌洬的家里走去。
时莫雨望着邵睦离去的身影,缓缓摇了摇头,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去找凌洬,就是不希望凌洬再去打扰邵睦的生活。为此,他甚至也没再出现在邵睦面前,说来可笑,他怕面对邵清的儿子。
那个从小就不哭、笑得非常可爱的小孩。
如今,终于也不能继续过的轻松自在了!
邵清,我还是没能守好他,还是让他到了凌洬面前。不管这是不是你希望的,我都觉得,邵睦承担的太重。
他只是一个孩子!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31 21:58:00 +0800 CST  
@羁绊910@何景行_@爱花开潋滟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31 21:59:00 +0800 CST  
以上是一章,所以相认还有一章,⊙﹏⊙b汗
另这几天开学,有好多事,估计会更的比较慢哦,还望大家见谅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31 22:00:00 +0800 CST  
这章没有拍,因为感觉拍的话,有点为拍而拍了,所以抱歉了大家。
为了赶进度,接下来的一章应该也会有四五章的量,所以楼楼会更的比较慢的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8-31 22:08:00 +0800 CST  
二十一、
别了邵睦,凌洬却并没回家。
路上的积雪画成白茫茫的一片,透明寒峭的风吹起压得沉重的树枝,抖落了点点雪粒。凌洬伸出手接起,那冰冷的触觉,让他清明许多。
邵睦的话句句皆在耳边,如刺芒般戳在凌洬的心里。
他认识的邵清,是那么清高傲然、脱凡出尘的女子呵。
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杀。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初对她独有的承诺,去哪了啊?
凌洬望着灰蒙的天空,站在树枝下,潸然泪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讽刺的诺言呵。
邵清,我在此时此刻,在你逝去的二十年后,才对你刻骨的思念。是不是荒唐可笑的很?
我想,你肯定会不屑一顾。
但是邵清,这些年,我并不快乐。

凭借着记忆,邵睦摸索着路线来到凌洬的家。
开门的是岑蕊,见到邵睦的一刹那,脸上就绽放了笑容,“小睦,来了啊。”而后目光看向邵睦的身后,“你老师呢?他去叫你过来吃饭,自己倒跑没影了。”
说着一边拉着邵睦进了屋,“外面冷,我给你泡杯茶,暖暖身子。”
邵睦甩开了她的手,冷冷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岑蕊,“我不是凌洬,你没必要对我这样热情,我消受不起。”
“小睦,你……”岑蕊震惊又委屈的低声唤道。
“我发现你演戏的本事真的挺高的,怎么不去当演员?否则最佳女主角非你莫属啊。”邵睦冷笑的讽刺道。
岑蕊的神色明显的僵住,半晌,才缓过来,和蔼的笑了笑,“小睦,你要是哪里对我不满意就说出来,别这样好么?”
邵睦抬起头,阴鸷的望着岑蕊,“你想知道我哪里对你不满意?好,我就告诉你。不是你,也就不会有那份DNA鉴定,凌洬也不会离我妈而去,我妈也就不会死。”
岑蕊猝然脸色惨白,浑身像被掏空了力气,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倒坐在了沙发上,“你,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么?”邵睦并不心软,反而向前了一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真想看看,你一心追求的男人知道你这么恶毒,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邵睦说的可怖,但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他不知道在凌洬心里,是岑蕊和凌欢重要,还是他和妈妈重要。正因为邵睦没有一点依凭,才不得不装腔作势。
岑蕊怔怔的望着邵睦,眼眶微湿,“我只是太爱他。小睦,你知道么,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凌洬。”
“再爱都不该拆散别人的家庭。”邵睦吼道,“他都和我妈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横插一脚?没有你,我妈就不会死。”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没有想到邵清会自杀,我……”岑蕊哽咽道。
邵睦忽然冷静下来,“她的不幸却是可以预料到的。她对凌洬的爱不比你少,她甚至为凌洬生了我,可你还是那样做了,不是么?”

凌欢被岑蕊遣去买些饺子皮,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凌洬。
老远望去,父亲的背影显得那么沧桑和孤独!
记忆中,父母的关系并不像寻常的夫妻那样相濡以沫,反而是相敬如宾,客气的好像只是住在一起的同伴。
但凌欢知道,母亲其实很爱父亲,只是父亲,除了对凌欢这个女儿偶尔会展笑颜外,几乎都是冷淡的态度。
不熟悉他的人都会以为他太严厉,总是板着一张脸。可凌欢明白,父亲只是没有能令他开心的事和人罢了。
“爸爸。”凌欢小跑到凌洬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父亲像是哭过了。
凌洬缓缓的笑了笑,“恩。”
“你不是去叫邵睦了么?他怎么没来?”凌欢挽过凌洬的胳膊,靠着凌洬。
“他,”凌洬顿了顿,道,“他有事,来不了。”
“哦,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啊。”凌欢眼里闪过失落。
凌洬看了看她,笑道,“你对邵睦好像挺有好感的。”
“您不也很看重他么。”凌欢反驳道。
让凌洬一怔,“哦?怎么说。”
“过年要他来吃团圆饭的也是你啊。”凌欢张开粲然的笑脸,“难得见到爸爸对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那么关心,我都要吃醋了呢。”
凌洬轻轻拍了下凌欢的头,“胡说八道。”心思却缠绕过那孩子的脸,的确,凌洬也不知道为何见到邵睦哭的时候,心里就也跟着难受的紧。
在知道邵睦没回家的时候,就不舍得让他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邵清的缘故么?还是说,从邵睦身上有看到自己的影子?
凌洬不得而知。只不过现在,那孩子应是对自己深恶痛绝了吧?
凌洬叹了口气。

邵睦半低下了头,俯视着岑蕊,“你一心一意隐瞒的真相,今天我要告知全天下。不仅让凌洬知道,也让你女儿看清楚她的母亲有多么的恶毒!”
岑蕊惊慌抬头,瞳孔瞬间一缩,“邵睦,我求你,不要这样。”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手足无措的去拉邵睦的手,“你想我怎么做都行,就是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我……我……”
她怎么可以让女儿知道她的母亲多么的不堪?怎么可以让这个家瓦解?
岑蕊哭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邵睦,阿姨求你了,别说出去,别……”
她甚至匍匐的跪在了地上,去乞求他。
邵睦厌恶的将手一收,反手一推,喊道,“那我妈妈的死怎么算?你到现在都只想着自己,就你这样的也配称为人?”
岑蕊被邵睦一推,整个人便往后倒去,她本就心神不宁,又是跪在地上,当即就重心不稳,头撞到了茶几的角上,破了皮渗了血。
门却在同一时间开了,凌洬与凌欢一前一后的进来。
“妈!”凌欢连忙冲了过去,将岑蕊扶了起来,目光恨恨的望着邵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邵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阴沉走过来的凌洬,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屈的与凌洬对视,“她活该。”
啪!
凌洬抬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掼在邵睦脸上,力道惊人,竟打的邵睦连退了好几步,以与岑蕊同样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
“我说过,有什么事,你大可冲我来。”凌洬凌厉的看着邵睦,“别闹到我家里。”
邵睦手撑地,咬着牙站了起来,左脸颊青肿一片,嘴角都被牙齿磕出了血。
“你都没问我,为什么闹事,”邵睦平视着凌洬,“凌洬,这一巴掌,我会记一辈子。”
邵睦的称呼让凌洬一滞,他皱起眉头,“不管什么事,我一并接着。但你要动她们,就别怪我以大欺小。”
邵睦指着岑蕊,“那要是我告诉你,你现在保护的她,就是当时害我妈妈最深的人,你也不准我去动她么?”
凌洬看了看岑蕊,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慌,疑虑顿生,但还是道,“她现在是我妻子,我就得护着她,这是一个丈夫该做的。”
听了这话,岑蕊止不住的流泪,这样的凌洬,是令她不得不伤害别人都要得到的男人。
“一个丈夫该做的?”邵睦冷笑道,“说的还真好听。那么凌洬,你告诉我,对一个儿子该做的,你又做到几分?”
邵睦抬头,逼视着凌洬,“你让她说,我,邵睦,到底是你什么人!”
一时间,凌洬与凌欢都望向岑蕊,而凌欢是这几人里最震惊的:邵睦,竟是凌洬的儿子?
“妈妈,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岑蕊闪躲着眼神,“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邵睦提高声音反问道。
许是岑蕊脸上的神情太过悲痛,额头还流着血,让人看着不忍,凌洬忽的制止道,“邵睦,够了!”然后看向凌欢,“凌欢,带你妈妈去医院看看。”
“爸。”凌欢显然也想知道整件事,她不懂,不过片刻,怎么一切都变了?
“快去!”凌洬厉声道。
“她不准走。”邵睦欲要上前留住岑蕊,却不料凌洬拉住了他,修长的手指下是令人动弹不得的劲道。
邵睦跟着时莫雨也学了个把月的武功,竟不是凌洬的对手!他冷漠的直直盯着凌洬,“你就真要袒护她?”
凌洬不语,看着凌欢,凌欢只得带心神不定的岑蕊去了医院。
等她们走后,凌洬才松开了邵睦,他整个人的精神都颓废了许多,疲惫道,“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邵睦退了一小步,“凌洬,我真为我妈不值。”
凌洬怅然若失,他知道,他对不起邵清,他一直都知道。
“她当初放着那么好的一个时莫雨不嫁,认定了你,你又为她做了什么?”邵睦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眼里溢出泪,“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的父亲是时莫雨,而不是你!但是凌洬,你记住,这辈子,我都不会喊你一声爸爸!你记着,不是你不认我,而是我瞧不起你!”
不等凌洬开口,邵睦便跑着离开了这里,凌洬下意识的追了出去,可才到门口,就被人挡住了。
“时莫雨。”凌洬没想过他会来找他。
时莫雨倚在门边,“看来我的那句话,你没翻译出来。”
“我凭什么信你?”凌洬冷着脸,“当初的那份鉴定你也看到了,做那份鉴定的又是方沥。你何必再去骗邵睦,说我是他父亲?我知道你恨我,可为什么要把孩子牵扯进来?”
(太晚了,这一章还没结束,下次继续哈!)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1 23:18:00 +0800 CST  
太晚啦,楼楼明天再一一回复亲们!抱歉哈~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1 23:19:00 +0800 CST  
楼楼的文里,拍比较少,主要是个人喜欢的是父子剧情,所以,抱歉了大家。
至今好像只拍了一回撒~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2 12:40:00 +0800 CST  
二十二(接上)
贴在门框的手臂反了个方向,食指一点,时莫雨便站直了身姿,内敛如渊的双眸毫不避讳的对上了凌洬,“你信鉴定,信方沥,可我只信邵清。我恨你没错,但是绝不会利用邵清的儿子,去报复你。”
凌洬定定的看着时莫雨,“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护好她?”
“凌洬,该护着她,陪她过一生的,不是我,是你吧!”时莫雨一向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当初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将她交给你。”
凌洬笑了,神情里不掩苦涩,“那时我敢走,不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比我更好的护着她么?时莫雨,我,早就配不上她了。”
不管邵睦是谁的儿子,凌洬是实实在在的跟岑蕊发生了关系,他不止对不起岑蕊,更对不起深爱着他的邵清!
他如果继续跟邵清在一起,该怎么亲口跟她说起,他与岑蕊的事?
“配不配得上,都不该成为你抛弃他们母子的借口。”时莫雨微微仰起头,“所以凌洬,我得告诉你,当初既然你先抛弃了他们,我就不会给你赎罪的机会。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认同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只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时莫雨转身,“我不相信,你到现在还分不清邵睦是谁的孩子,你无非是不敢相信,以求心安罢了。凌洬,到现在,你还是习惯回避这件事。不管今后你认不认邵睦,有一句话我说在前头,我不会放邵睦跟你走。”
时莫雨离去之后,门口回归寂静,路上又开始下雪,天,始终是暗沉的,压得人喘过不气来。
凌洬走到路上,洋洋洒洒的雪一片接着一片落在他灰褐色的风衣上,他想,如果雪再大一点,再厚一点,将他长埋于地下多好。
他不怕死,但活着更受罪,凌洬只觉得一身罪孽没有还清,怎么能死?死了反而都解脱了。
邵清,这二十年,每逢下雪,我都会在街上站数小时,是你说的,雪能洗去人身上肮脏的一面,再恶毒的人,看着雪,都会变得善良,想法都会变得简单。
可为什么,我年复年的站在雪下,心情依旧沉重无比?
邵清,我累了……

邵睦跑了好久,直跑到嘴里呼出的气渲染了同样洁白的雪花,才停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延续来时的路,邵睦却怎么也走不回去了。
脸上阵阵的刺痛,无不提醒着他,多么愚蠢!
凌洬既然能抛下邵清,自然也不会在乎他的,他却还想着跟岑蕊去争,多么可笑!
手机在这时响起,唱着苏打绿的〖早点回家〗——
『我们都是一个人加上另一个人的长相,时间的墙从他们的手掌到我们的肩膀』
每一次邵睦都是听着这首歌,看着镜子,想着爸爸妈妈的样子,他以为他会像所有的孩子那样是父母的全部,现实却告诉他,他只不过是被遗弃的那个。
“喂?”
“小睦,新年快乐!”外公慈祥的向他传递着喜悦。
邵睦愣了愣,“……外公,你,不是在国外么?”
“是啊,所以差点就忘了你那里是冬天,正过年呢。”自妈妈去世后,外公就去了国外,老人怕触景伤情。
“忘了就忘了,也没关系的。”邵睦低声道。
电话那端有一瞬的停顿,“小睦,不想呆那边了,我就让人来接你。咱们不受别人的气。”
“哈哈,我哪能有什么事啊,耍你玩呢。”邵睦装着欢喜的声音,跟外公闲聊了一会儿,确定不让外公担心了才挂下电话。
外公年纪大了,妈妈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如果自己再过渡悲伤,他们俩该怎么活下去呢?
“伪装的不错。”邵睦一侧头,就看到了时莫雨。
时莫雨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在满是雪花的映照下,格外的温暖,“现在就我们两个,想哭就哭吧。”
邵睦别过头,“我为什么要哭?”倔强的挺直了背脊。
时莫雨走了过去,将手从手套里伸出,贴上邵睦冻红的脸,“因为我们家邵睦受委屈了啊。”轻轻的为邵睦抚了抚被凌洬打肿的脸。
时莫雨的手,暖暖的,触在邵睦脸上,就仿佛一个缺口,开始融化邵睦心里的悲伤,站在时莫雨面前的邵睦,仍然是一副屹立不倒的样子,可时莫雨还是摸到了从他眼眶里无声流下的泪。
“邵睦,我跟他说,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时莫雨没有说出凌洬的名字,可邵睦却立马听懂了。
“谢谢,这句话也是我想跟他说而没来得及说的。”
时莫雨笑了,“接下来,你想去哪?”
邵睦望着雪,“我想去看看妈妈,她一个人,好久了……”
时莫雨点了点头,“不介意带我一起吧?”
邵睦咧开嘴,“妈妈应该会很想见到你吧。”顿了顿,邵睦看着时莫雨,认真道,“时伯伯,如果我的爸爸是您该多好。”
邵睦和时莫雨都没发现离他们两尺外站在树下的凌洬,他抵着树,凝敛而聚的双眸倾泻着沉痛,落在与时莫雨说话的邵睦身上。
他听到那孩子跟时莫雨说,他希望他的爸爸是他。
凌洬在很多年后不止一次的想,他该伤邵睦多重,才让一个一心寻找父亲的孩子对他失望如此。
凌洬始终记得,当初跟他说不管如何都要找到父亲的邵睦脸上的执着,却同样记得,邵睦今天脸上对时莫雨的认真。
时莫雨揉了揉邵睦的头,“我倒是不介意突然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怎么说,都是我占了便宜。”
说完,他自己先朗声大笑了起来。
有一对母女路过,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天真可爱,冲她妈妈指着时莫雨,“大哥哥的爸爸好帅啊。”
凌洬不知怎的,就不敢继续往下看了。他望了邵睦许久,久到邵睦跟着时莫雨都离开了,他还在树下站着。
他竟没有勇气再出现在邵睦面前!
凌洬的衣服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雪化成水渗向身体,那么冷,却也比不上此时此刻他心里的绝望。
活着还是死去?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2 21:20:00 +0800 CST  
二十三、
凌欢从没有见过父亲那样的疲惫,灰褐色的风衣浸着雪水裹在外面,短碎的发上湿了一片,瘦削的脸上是说不出的颓靡。
凌欢心疼这样的凌洬!
即使她一直知道父亲内心深处掩藏的孤独,可那也只是孤独罢,而现在的父亲,表现出的是来自灵魂的死寂。
那是一种没有生机的绝望——心如死灰。
忐忑不安坐在沙发上的岑蕊,在凌洬踏进门的刹那,便站了起来。她静静的望着凌洬,这个与她生活了二十年却再没碰过她的男子,这个只为了凌欢而跟她结婚的男子,她早该知道,无论邵清离他多远,他心里终究也只有邵清一个!
“凌洬……”照例,她客气的叫他的名字。
凌洬走了过来,站到凌欢身旁,缓缓抬起了手,沉重的摸了摸凌欢的头,“凌欢,你到楼上去,我有事跟你妈说。”
沉闷的气氛,让凌欢不知所措,她握着父亲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祈求的望着凌洬,“爸爸会和妈妈好好的吧?”
聪明如她,一字一句,便能察觉出危机。
岑蕊听了只觉得对不起女儿,她该怎么跟女儿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怎样一步一步算计她的父亲,才可怜的有了这个家?
甚至,她怎么告诉从来都痛恨小三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如何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和一条善良的生命?
她说不出口!
凌洬转过头,安静而又不带感情的望着岑蕊,良久,道,“凌欢,上楼。”
这是父亲第一次拒绝她,凌欢怔了许久,想再说些什么,可她不敢,她怕她太强硬,反而让父母的关系变得更差。
待凌欢上楼后,凌洬依旧只是看着岑蕊,不冷不淡道,“说吧,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岑蕊站在离凌洬五步远的地方,嘴上扬起一抹浅笑,她知道她与凌洬再回不去了,“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永远跟我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真羡慕邵清,能一直被你被时莫雨放在心上。”
“呵,羡慕她被我逼死么?”凌洬自嘲道,“如果知道我跟她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把她放心上,不去害她。”
岑蕊眼底闪过心痛,她想要的他却都给了邵清,深深吸了口气,她说道,“凌洬,你知道,只要你问了,那么我一定会告诉你。但请你,别告诉小欢,可以吗?我自己做的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凌洬反说道,“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可以独身。岑蕊,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的。”
岑蕊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是啊,自作自受,因果报应都是注定好了的。”
不再感慨,开始说起。从DNA的鉴定,到凌洬的醉酒,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就连凌洬的父亲去跟邵睦做鉴定,都是因为她在旁边状似无意的说起邵清跟时莫雨的亲密关系。
老人一向对血缘十分看重,直接去了凌洬的好朋友方沥那里做了鉴定。方沥他知道凌老对邵清不怎么满意,想着为两人鉴定了关系,那么看在孙子的份上,凌老自然不会再为难邵清了。
可看到结果的时候,方沥也傻眼了。特意重新做了好几遍,可结果自然是真的。
拿着好几张数据相同的鉴定报告,即使再理性的人,也做不到镇定自如吧?
岑蕊就是趁凌洬悲伤失神之际,与他发生了关系,却不想,竟有了凌欢。
听完岑蕊的话,凌洬闷不做声,他想起邵睦之前的那句,你就真要袒护她?又想起邵睦说的,凌洬,你记着,不是你不认我,是我瞧不起你。
他说,凌洬,你记住,这辈子我都不会喊你一声爸爸。
他还说,时伯伯,如果我的爸爸是您该多好。
记忆忽然追溯到很久以前,那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的很无助的少年,他说他丢了梦想,来这里找父亲,对他来说,父亲比一切都重要。
那次他还说什么了?
凌洬细细回想。
终于想起来了,邵睦的原话是:而他,或许现在生活的很好。有了孩子,有了妻子,有了幸福的家。甚至压根就不想我去打扰他的生活。他不知道妈妈去世了,他不知道我活得很孤独,他不知道我在这个城市,也不知道我即将出国再不回来了。老师,我该恨他的,对不对……
凌洬抬起头,努力抑制眼里的泪,因为该伤心难过的从来都不是他。
“岑蕊,我们离婚吧。”凌洬沉声道,然后转身,留下意料之中却仍旧悲痛的岑蕊,她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他了。

邵睦从没想过会在邵清的坟前见到凌洬。
那个男人穿着长款修身的黑色大衣,配衬的身姿格外挺拔,面对着母亲的墓碑,印下沧桑宽整的背影。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悄然无声的悼念着,邵清。
母亲的碑前,摆着一束白色栀子花。
邵睦厌恶的皱了皱眉,三两步的跑了过去,直接弯下腰捡起那束花,就扔到了凌洬身上,“我妈不需要。”
时莫雨没有跟上去,转身等在了不远的地方,他不希望在邵清坟前,以外人的身份去插手他们家的事。
他知道,邵清不喜欢。
栀子花掉在了地上,散落开来,落在黑色大理石上,特别刺眼。
凌洬盯着邵睦看了好一会儿,这是他和邵清的孩子啊。
他垂下腰,一枝一枝仔细的捡起了所有花,然后重新放回了墓碑前。
可还没等他将手收回来,邵睦就一脚踹飞了所有的花,伴随着冷冰冰的话,“我说了我妈不需要。你还是拿这些花给你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妻子吧。”
凌洬的手僵直在邵清的墓碑前,他弯下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邵清的遗照,她仍然是二十年前那个春光烂漫的年纪,嘴角的笑干净温暖。
凌洬看着邵清,他最爱的女子就躺在这地下,他却一直不知道。
她冰冷的度过了多少年,他就遗忘了她多少年,就在别处和另一个女子生活了多少年。
邵清,我曾许诺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邵清,我曾说过让我们的孩子成为最快乐无忧的孩子。
可邵清,我却只给了你,死的选择。只给了邵睦无父无母的人生。
此时此刻,我连一句对不起都不配说。
“你走吧,别脏了我妈沉睡的地方。”邵睦推开凌洬,将他和他隔得那么开。
凌洬后退了一步,他不能再去伤害这孩子,所以,尽管以邵睦的力度根本推不动他,他还是顺势退开了。
如邵睦所愿。
邵睦见他只站远了点,却仍然不走,发火的吼道,“我叫你走,没听见吗?”
人就是这样矛盾,嘴里口口声声的不愿,但若凌洬真的离去了,邵睦也会恨他的无情。
凌洬是走是留,都逃不开被厌弃。
“我只是想看看她。”凌洬开口道,低沉的声音,却咬字清晰,“站在哪儿都可以,你不想我站在墓碑前,我就离远些。”
凌洬向后退了几步,视线始终复杂的望着邵清的遗照。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3 22:30:00 +0800 CST  
我赶呀赶的,终于赶出一篇的数量,大家别骂我,我一天都不在寝室,在实习,所以白天写不了文的哦,这几天会比较忙,有的时候真的太累的话会断更,不过我会努力不断的。
另:真心感谢看文的留言的亲们。
不管是喷楼楼也好,赞楼楼也好,还是很开心看这篇文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是楼楼是新手,所以难免有写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鼓励提意见,不要对我绝望~
楼楼在这儿给大家鞠躬咯~~~~
今天太累了,暂时不回复大家了,下次再回哈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3 22:34:00 +0800 CST  
二十四、
隔着几步远的凌洬,不管是在语气上,还是在行动里,都放低了姿态。
而从认识凌洬到现在,邵睦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转变成颐指气使的那个人。
邵睦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对这个母亲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对这个给予他生命的父亲,最后也同样以他对母亲决绝的方式,报复了他?
他竟有着从凌洬身上遗传下的冷血。
他们都属于同一类人。
他们都不愿意给最亲的人,一次机会。
“如果,你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你会来看妈妈么?”邵睦平静的望着凌洬,“你会想过去找她么?会想过没了你的她,过的好不好么?”
凌洬的眼睛从墓碑上转移到邵睦身上,灰褐色的瞳孔印着少年瘦薄的身体,最后落在少年稚嫩的脸上,他认真思索,严肃的表情,很难掩饰住深深的悲伤和无奈,“如果你不出现,我不会知道她已经去世。如果知道,不会等到现在才来。”
“所以,你一点都没想过,她到底过的好不好。你活在有岑蕊有凌欢的世界里,又怎么腾出心思来想我妈妈?”邵睦转身,背对着凌洬,望着母亲的墓,“或许你有在闲暇时回忆过她,或许那段和她的记忆,你从未抹去,但是,你离开她的这二十年来,肯定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我。”
凌洬的头低了些,手半空心的蜷曲起来,想握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的僵硬着,“对不起。”这一句抱歉苍白无力,可除了这样说,凌洬想不出别的方式。
他知道这三个字没有用,甚至会让少年更加恨他,但是他还是得说。
“我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但总是能在路上看见那些孩子被父母小心翼翼呵护的样子,会给他买不贵却能让他欢喜的玩具,会牵着他一路走,哪怕是训斥都是关切之极的语气。”邵睦的声音没有百般责难的强势,他只是很平淡的述说着,“就比如你对凌欢那样。但是那些离我很远,真的很远。我的母亲,她也许也是很爱我的,可是她更爱你。因为没有你,她宁愿死去……我都留不住她。至于父亲,他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说我多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可笑,我的出生、成长到后来的寻父,一切都太可笑了。”
邵睦的背影在凌洬的眼里逐渐放大,声音在凌洬的心里逐渐敲响,一击又一击的砸着凌洬的良知与愧歉,可他没办法说以后会好好照顾邵睦的保证。
那种保证在这样的伤害面前,徒增笑点,徒增讽刺。
“邵睦……”凌洬喊出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组织,才能让他面前的孩子好过一些。
“话说到这里,你也该明白。对于一直在你的生活里缺席的我,已经并不希望接下来你为我做什么了。我们,就各过各的生活。请你继续保持对我的遗忘。”
邵睦的话绵里藏针,针针刺着凌洬。
才刚停了不久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起初点点飘絮,不过顷刻间,就已然鹅毛大雪,落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上,就化成了水,路缝的泥土上开始积起,浅浅白色,灰蒙的天,沉重压抑。
凌洬不犹疑的脱下了身上的大衣,迈开步伐走到邵睦身后,将衣服披在邵睦的身上。来自他身上的体温,传到少年的背上。
也许他从前做的不好,可是邵睦,我又何尝不希望能弥补你?
邵睦皱眉,手迅速的放到肩上,准备扯下凌洬的衣服。凌洬的手却在同一时间抓住了他,很暖和的温度。
这就是他父亲的手,宽厚温热,却不曾牵着他成长的手。
“邵睦,下雪了。”凌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邵睦的错觉,他竟感受到了凌洬的怅然与思念。
“邵清她,是最爱雪的。”凌洬松开了邵睦,走到了邵睦前面,邵睦才看清楚,他只穿了件银灰色毛衫。
邵睦看着他蹲在母亲的碑前,从地上捡起被邵睦踹飞的栀子花,白色花瓣被淋得带上了泥水,有些已经凋落,他都逐一捡起,用手拭去了花瓣上的脏水,很仔细很认真的模样,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母亲的坟前。
接着他站了起来,像个孩子样摊开手接着空中的雪,雪触到体温便溶化了,可他还是那样站着,手渐渐被冻得通红,雪终于积在他的手上,慢慢的落满。
邵睦一时就那样看着他没有阻止,身上的大衣也没有扯下,倏然间,整个天地就静谧了。
凌洬将手中的雪堆砌到栀子花上,白色加白色,却是最美的一幅画,一点都不单调。他复又站起,身上也都是雪了,依然摊开手,将雪接满全部放到母亲坟前。
他来来回回做了好多遍,直到母亲墓碑前凸起的雪格外显眼,才停下。
他拍了拍身,冲着邵睦温和一笑,很隐蔽的笑,甚至都怕邵睦看见,可分明又真的很开心,掩饰不了的喜悦。
“一直想在下雪天再陪陪她……”
凌洬轻轻的说道,声音才吐出就被卷到雪里,让人听不真切。邵睦只听到这前半句,后面就只看到凌洬的嘴唇动了动。
邵睦没听见凌洬说的是,一家三口一起再看看雪的样子已然足够一辈子记忆了。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6 23:17:00 +0800 CST  
二十五、
依旧寒峭的四月,风很大,冰冷又迅猛,刮的窗呲呲作响。
一上午的时间,凌洬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斜着弧度望着天空。天依旧是灰蓝的颜色,没有生机,却又不是死寂的蓝。
雪早就不下了,又即将告别冬天,等着寒冻的温度逐渐退去,等着华茂的春天到来。时间呐,演示着物是人非。
砰砰砰,响亮又厚重的敲门声将凌洬唤醒,他转了转头,目光落在四四方方的门上,道了句,“进来。”
把手轻轻旋转了一下,寒流随着门的缝隙渗了进来,跟着风一起的,还有一个干净的人影。
凌洬的目光定格在人影的面孔上,倏然间缩聚了瞳孔,眉宇间都是不可置信。
“邵睦……”
邵睦客气礼貌的点了点头,“凌老师,我是来交学年论文的。”
生疏的称呼,冷漠的表情,举手投足中只剩师生关系而已。凌洬怔怔的看着少年将手中的论文递了过来,少年站在两步远的位置,手臂伸的直直的,尽可能的拉远他们间的距离。
凌洬接过论文,仔细的阅览,字里行间,很有逻辑,措辞也非常到位,是一篇极为优秀的文章。
“写的不错。”他衷心的毫不吝惜的给予赞美,尽管这篇论文,除了开题是他指导外,他再没给他任何帮助。不是凌洬不想,而是那时他和他,关系太微妙。
或者说,邵睦一直躲着凌洬,他自然也没办法指导邵睦。
“那就请凌老师签个字吧。”
凌洬点点头,拿过桌上的钢笔,牵上自己的署名。
白色的纸上溃溢出黑色的两个遒劲有力的字,邵睦安静的将视线落在那上面。
他记得以前,学校也总是有各种各样需要家长签名的东西,那时候看着身边的同学积极的又不耐烦的吵嚷着麻烦,可邵睦是真的羡慕的。
羡慕他们的不在乎。
邵睦也想表现的很无所谓,于是在那需要签名的地方他变换着笔迹描上母亲的名字,他的字太幼稚,初时总是被老师认出,被训斥被罚站被检讨,可他还是乐此不彼。
有谁知道小小的他所拥有的对父母的记忆不过只有一个名字。
而凌洬却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给他。
空白的没有一个符号。
凌洬放下笔抬头的瞬间,就碰触到了邵睦眼底的浅浅忧伤,他顺着那抹哀伤看去,眼睛就落到了纸张上的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邵睦会对着名字想些什么,才流露出这样的悲伤。
他只清清楚楚的记得,邵睦眼里的哀伤,从眼眶缓缓渗出,渐渐放大,将他紧紧包围在里面,与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融为一体,尽是黑色!
冰冷的,孤独的,黑色!
邵睦从回忆里醒来,他想若是时莫雨在这儿,又得骂他魂不守舍了。
“签好了么?”邵睦觉得有些累,他不想继续在凌洬面前呆着,等学年论文的事弄完,他就要离开M大了。
大四的实习,邵睦不会参加,他已经跟校长打过招呼,只要学年论文通过,他就提前毕业。
换句话说,凌洬的这一签字之后,邵睦就不会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他与他,连师生都不再是了。
但凌洬并不知道,邵睦也不想告诉他。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何必要道别?
凌洬将论文还给邵睦,见他拿了论文便要走,凌洬站了起来,“邵睦。”
邵睦定住,看着凌洬。
“对不起。”
邵睦笑了笑,“凌老师没事了吧?”对他的抱歉不置可否。
凌洬闻言,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他是教语言的,可如今,愈发觉得言辞匮乏。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邵睦说,他希望能将邵睦留在身边,也希望邵睦能接受凌欢,顾全他做父亲的责任。
身为父亲,凌洬很想两全。毕竟,错的不是邵睦,也不是凌欢,却为什么要两个孩子承担?

凌洬从没想过凌欢会追到Q市来。
他意外的看着他的女儿从墓地的那一头走到他面前,看眼泪在她眼中迅速涨满。
无助哭泣的女儿,折射了凌洬对自身的又一层陌生。
他不能不心疼,也不能不愧疚,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不管她母亲做了什么。
“凌欢。”凌洬走了过去,想去牵她的手,可触及到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掌,他不知道该如何将女儿摆到最温暖的地方,才能拨开她的绝望。
一直站在一旁的邵睦,将身上的大衣还给了凌洬,他举着手递在空中。
凌洬呆滞的看了邵睦好一会儿,他依旧是淡然的样子,好整以暇的又理所当然的将他给他的大衣还了回来。
因为凌欢是他的女儿,所以邵睦是没有资格占据凌洬的衣服的。凌洬分明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信息。
凌洬还兀自愣神的时候,邵睦却已经将衣服塞到了凌洬的手里。朝着时莫雨走去,留下瘦薄的背影。
“爸爸,我们回去好不好?”凌欢仰着头,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孩的身形,娇小单薄。她只到凌洬的胸口,比邵睦还要矮一些。
凌洬将衣服盖在凌欢身上,“凌欢,我,已经决定跟你妈离婚了。”
他叹息的却又坚定的说道。
他必须给邵睦和邵清一个交代,他不能继续跟害了他另一个孩子的女人继续生活。他不能……
凌欢从未有过的憔悴,她哭道,“我知道妈妈做的不对,我替妈妈向邵睦和邵阿姨道歉,还不行么?”风吹哑了她的嗓音,“爸爸,我来赎罪好不好?求求您,别这样。”
“凌欢……”凌洬紧紧的抓着女儿的手臂,雪下得更大了。
凌欢忽然挣开了他,向远去的邵睦奔去,凌洬看着她卑微的瘫软在邵睦面前,她那样高傲的性子竟跪在邵睦的面前,乞求着邵睦的原谅。
他听见她说,“对不起,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凌洬再做不到铁石心肠,他跑了过去将她拉了起来,“爸爸跟你回去。”
那时,邵睦就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父女情深。
他记得邵睦笑了,雪洋洋洒洒的飘落,少年的笑容那么刺人。
他记得时莫雨就是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在凌欢求着邵睦跟他们一起回去时,将邵睦搂在怀里,笑着作别。
他看着邵睦跟时莫雨离开,他看着邵清的墓碑被雪积满,他看着身旁的女儿依旧流着泪,看着看着,凌洬只觉得落在身上的雪将他渐渐僵化,连带着心一起粉碎。

所以当凌洬再次看到邵睦的时候,会那么不可置信。
他以为,这辈子会再见不到邵睦了。
邵睦见他不说话,也不多做纠缠,便迈着步伐,往门外走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邵睦望了眼远方的天空,就朝楼下走去,时莫雨还在校门口等他。
一直以来,都是邵睦在寻找父亲,都只有他努力的想要维持那份亲情,现在他累了,放手了,不要了,也不等了。
才能浅浅敷衍的叫出那一句,凌老师。
凌洬,你肯定不知道,我是多么努力的再走到你面前,又是多么努力的离开你的世界。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8 14:35:00 +0800 CST  
亲们,节日快乐!多吃月饼哈~~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8 14:36:00 +0800 CST  
今天有点小累,所以就不更文了,抱歉啊大家,别等咯!
至于大家强烈要求的反虐,楼楼保证会有的,而且也不会坑,因为接下来几乎就只剩反虐了!楼楼迄今没有结文的意思就是因为反虐不够,出气不够。
至于和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唉,因为楼楼是个偏激的人,在设定邵清死了,邵睦没父没母的过了二十年,就决定最后不会和好了!
但不要觉得这是BE,我个人认为,即使没有父母,一样能活得精彩。
而且对凌洬,这恰恰是最好的反虐。当儿子不再需要他,而他不能彻底继续忘了儿子的时候,难道不是反虐么?
嘿嘿,一家之言,不喜勿喷哦~~
现在貌似流行作者坚持己见,但楼楼算不上作者,顶多是写者,在不变大方向的前提下,很愿意写一些亲们喜欢的情节,本来嘛,也是为了娱乐赚取回复率的啊~
如果没人看的话,我想我写不到现在的。
所以………………………………
谢谢亲们的留言和鼓励,也同样谢谢亲们的批评与建议!
废话有点多,最近忽然变得很忙,心情也很低落,暂时先搁置一天,最多两天,还望亲们见谅哦!
这里小玖,很荣幸跟你们相识相交
———————————————————————我就是说一声,今天不更文啦~~别拍我~~~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09 22:29:00 +0800 CST  
二十六、
嘭,很沉闷很封闭的关门声,仿佛是滚烫的铁锅里乍然掉落了一滴油,很刺耳的一声在凌洬耳边炸开。
灰褐色的双眸里投射出一道慑人的恍惚,他就那样呆滞的望着门,那扇关的死死的门。原先还站在办公室里的少年,此时早已没了人影,就连屋里他方才留下的气味也随着门一同关死了。
凌洬倏然起身,许是起的太猛,太急,忘了手里攥着钢笔,笔尖穿过办公桌,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空荡的在屋里回荡。
这悠悠的一声,让凌洬怔了一下,眼睛往地上一瞥,笔滑了几番,突兀的停在角落。
有声的预兆着什么……
他匆忙的走出办公室,朝着唯一的出口向楼下走去,他想,好歹邵睦是回来了,他或许不用那么急,或许还来得及将缺失给邵睦的一切用他余下的生命补偿,或许邵睦回来就是想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想,这次追上邵睦,绝不会再舍弃他,不再委屈他……
可凌洬的脚步频率越来越快,他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这种不安来自什么?此时的凌洬不清楚,不敢想,他怕。
路上稀疏的学生,无一不将疑惑的目光落在凌洬身上,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觉得好生奇怪。
凌洬像是没看见,他的视线紧紧的落在校门口,瘦拔的身影上,少年的发髻被风吹起,斜挂在脸上,很漂亮的脸。
凌洬不自觉的,眉宇轻蹙的舒展开,他放缓了脚步,节制着紧促的呼吸,他不想邵睦看见他这样轻浮的样子。
他开始在他面前扮起父亲的形象,高大沉稳,能将孩子好好的保护起来的英雄形象。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凌洬想成为那样的父亲。他想邵睦叫他一声爸爸。
十步,九步,八步……
凌洬在心里数着他们间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向邵睦包围而去,像极了要抓住猎物的猎人。
走到五步远的距离,他看到邵睦的侧脸轻轻翘起,那笑凌洬在很久以前见过,那是邵睦崇敬的叫他老师的时候,对他笑过的。
凌洬的心顿了一顿,他顺着邵睦的笑望去,他看到少年的目光朝着街尾那辆徐徐而近的车笑着,很温暖的笑着。
不是对凌洬的,是对时莫雨的。
他见到时莫雨从车下款款而下,霸道的宠溺的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少年明显的不愿意,夸张的笑着躲进了车子里。
又是一阵关门声。
“混小子。”他听到时莫雨笑骂道,转头的瞬间似乎也看到了凌洬。
时莫雨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他不掩饰的将对凌洬的厌恶表现在脸上,目光冰冷的瞥了一眼凌洬,随即踏上车。
凌洬眼角一跳,那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开始喊,并不粗俗的却声音高亢的喊,“邵睦!”
缓下来的脚步复又急促,不过两步的距离,他相信车里的人能听到也能看到。
可是车还是开走了。
不带留恋的开走了。
于是,凌洬追着车跑,揪心的喘不过气来的跑,他得追上他!
时莫雨望了后视镜一眼,“要停下吗?”
坐在后座上的少年闭着眼,双眸勾勒出漂亮的线条,嘴唇轻轻张开,“不用。”
“不后悔?真的不道别?”时莫雨叹了口气,他恨凌洬,却更怕邵睦留下遗憾,像邵清那样。他不敢赌。
“你怎么就啰嗦起来了?真是老了。”少年轻笑道。
时莫雨一怔,旋即笑得更恣肆,“不后悔就好。”脚用力的一踩油门,离去。
邵睦在时莫雨不注意或是假装不注意的时候,微微的睁开眼,目光在后视镜里顿足了一下,看着凌洬奔跑的身影逐渐淡去,淡在视线里。

载着邵睦的那辆车不见了。
凌洬眯着眼,痛苦的皱起眉宇,不细看都发现不了他发鬓间微微白起的发丝。
他跑的越来越慢,直到再没力气追逐,停下步伐,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嘴里呼着白气,裹进风里。
他的眼睛却仍旧盯着车离去的方向看。
他站在街上,听着前前后后经过的车辆鸣起喇叭,他却不想躲开,他想这样死了也不错。他活够了这些年。
他想若是活着的是邵清,眼下的这一幕幕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邵睦有他的妈妈,凌欢有她的妈妈,他不用隔在中间,欠了她又欠了他。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自私的想着女儿,又希望儿子在身旁。
这种独属于父母专有的自私,是凌洬不能有的。他必须选择一个,舍弃一个。
他不想舍弃邵睦,可凌欢……
相比于家世雄厚的邵睦,凌欢更显得弱小吧?凌洬无力的想到,渐渐便笑了,满是嘲讽的笑了。这样的借口,这样的自己。
他慢慢往回走,无意识的往回走着,左右两边景象像倒影般往后退,他却看不真切。
唯一能做的只是回忆着邵睦的样子,明知这种回忆是多么可笑,他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凌老师好。”
声音有些熟悉,凌洬几不可见的抬了下头,“张凡?”
张凡礼貌的笑了笑。
凌洬迟疑的开始措辞,屏着气佯装闲聊,“邵睦没跟你一起?”
有一天他竟会用这样的方式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他想确认邵睦还在学校里,跟他并没完全脱了关系,车子只是暂时载了他去别了的地方。只是暂时!
张凡瞪大眼,“老师不知道么?邵睦已经毕业了。”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10 21:39:00 +0800 CST  
亲们,我得睡觉去了,眼皮在打架!开始反虐了吼~~~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10 21:42:00 +0800 CST  
二十七、
邵睦离开的三年,没见证凌洬如何没日没夜的窝在学校里,没见证他如何厌恶却又隐忍的避开了那个有岑蕊的家。
他与岑蕊,缺的只是一张离婚书,有的只是一个女儿。
仅此而已。
凌洬不知道现如今做这些有何意义,又给谁交待?只是每每望着女儿的脸,他却总能勾勒出邵睦的轮廓。
那时,对邵睦的思念不是一张无缝隙的网,而是凌洬目之所及,即使闭着眼也逃不过去的世界。
没人知道他淡淡的面目下深藏的一层一层烤炙他意志的想念。
这种想念在没有东西可以能睹物思人之下,痛苦而又窒息。
邵睦留给他的,只有记忆。凌洬觉得可笑,对于手里没有一张儿子的照片。
学校里换了几届学生,多了几位老师,比如凌欢,比如路淮清。
路淮清是现时M大最年轻的教授,凌欢还只是老师,却恰巧与他同个办公室。
路淮清不是属于很帅气的男人,也不是那种寡言扮酷的男人,他算得上俊秀,脸上总是带着得体而又疏离的笑,可这笑对上凌欢时,又多了些凌欢读不懂的元素。
仿佛有意无意间,他赤裸裸而又极为隐匿的告诉她,他对她与对别人是不同的。
自然是不同的,路淮清想,对于抢了邵睦父亲的人,他怎么可能友好?
邵睦惯于隐忍,习惯背负所有伤痛,可路淮清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喜欢睚眦必报,对于伤害他朋友的人更是如此。
很不幸,凌欢、岑蕊甚至凌洬都在此列。
于是一场好戏正在上演,无非是牺牲了路淮清的色相,让凌欢爱上了他。
结果是注定的,当成功引诱了凌欢之后,路淮清及时的将她当成了路人。这样的戏码的确有些卑鄙,路淮清不止一次的想,却从没想过放弃玩弄凌欢的感情。
毕竟这样好玩又能替邵睦出气的游戏,他绝对是乐此不疲的。
只不过路淮清没想到的是,他想方设法要接近的凌洬,会主动来找他。
路淮清摸不准凌洬的脾性,从凌洬走进办公室之后,就坐在凌欢的办公椅上,与他面对面。
冷冽的视线从凌洬面无表情的脸上投射而来,让路淮清心里打鼓,这是一场硬战,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所以他和凌洬都一直沉默着,好整以暇的等待对方缴械投降。
时间一秒一分过去,凌洬却还是没开口的意思,他将手搁置在桌上,作为支点,毫无动作的看着路淮清。
“凌老师,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路淮清到底年轻了些,先开口道。
凌洬缓缓开口,“你既然不喜欢凌欢,就别让她误会。”
路淮清笑了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直白点,”凌洬冷然道,“凌欢太单纯,别去伤害她感情。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目的接近她,最好就此打住。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凌老师这话貌似有些威胁的含义嘛,你就不怕我告你人身攻击?”路淮清扬起头不羁的笑道。
凌洬站了起来,不准备再说下去,以一句“你可以试试”作终结。
“哎,凌老师。”路淮清跟着站起,挠了挠头,对上凌洬的视线,“那个,不知道你歧不歧视同性恋啊?唉,你知道,同性恋这种事在国内是不被允许的,父母更是不会同意。我就想要不随便找个人结婚掩饰一下好了,既然凌欢喜欢我,我自然也可以娶她的,婚姻么,形式而已,又当不了真的……”
嗙——
还不等路淮清将话说完,凌洬就一拳打在了他脸上,以路淮清的底子,竟能被凌洬直接打在脸上,凌洬的功夫不容小觑!
路淮清揉着脸暗暗吃惊。
“我不管你喜欢谁,哪怕是男人也好,但是你若是把主意打到凌欢身上,我保证即使你后台比天还硬,我一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凌洬扔下这一句就朝外面走去。
“可要是凌欢缠着我,硬是喜欢我呢?我和她各取所需,不是皆大欢喜么?”路淮清不怕死的朝凌洬喊道,“再说了,她跟我结婚有什么不好?我对女人没什么感觉,又不会出现婚外情。最多就是在外面养一个男人嘛。”
他的话成功的让凌洬转身。
脸上的痛让路淮清不敢刺激凌洬太深,当即弱了声音道,“唉,凌老师,我保证,你见了我喜欢的那个男孩之后,一定会跟我一样,女人再入不了眼了!”
凌洬一言不发的盯着路淮清看了许久,“我今天的话,你最好记着。”
看着凌洬离去的背影,路淮清冷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当你知道我说的那个男孩是邵睦之后,会不会还能继续这么淡定!
邵睦跟路淮清当然不会是那种关系,邵睦甚至不知道路淮清来了M市,更不知道为了报复凌洬,路淮清故意将邵睦骗回了M市,在凌洬面前言了一场戏。

楼主 路人甲丙O  发布于 2014-09-12 23:08:00 +0800 CST  

楼主:路人甲丙O

字数:64090

发表时间:2014-08-13 23: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20 18:09:13 +0800 CST

评论数:219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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