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下，很快就打完，我的屁股也很快就像是烧起来了似的。
听到他说“起来”后，我就像是瞬间脱了力一样，软趴趴地蹲下去，肩膀靠着沙发，一阵阵地抽噎，间或打个哭嗝，可怜巴巴地把手伸到后面抱着自己的屁股，摸到的全是一片滚烫，甚至还有凸起的硬硬的地方，我一下子又哭得更大声了，我真的怀疑我的屁股是不是要坏掉了。
“行了，别哭了，快起来把裤子穿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疼！！哇啊……”我听他一点都不心疼的语气，心里更不舒服了，干脆更加放大了声音哭。真是的！打都打完了，连一点糖都不给，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
“好了好了，怎么还撒起娇来了，越说越哭了你！”
他说完就伸手把我扶了起来，帮我把裤子往上拉，我知道我身后一定肿了，可是也还不至于穿不上裤子，就是皮肉一挨上布料就很不舒服，有种刺刺的感觉，难受得我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最后还是厉俨把我抱回房间的。
我趴在床上难受得直哼哼，身后的痛怎么也缓解不了，甚至还越来越明显了。
我不自觉地嘴里一遍一遍说着“疼…疼…”，就算厉俨揉我的脑袋，我也还是疼。
他干脆把手伸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打我，结果听到他说：“呐，我也疼。”
我抬眼看着他放在我眼前的手掌，红通通一片，就连手指尖都是红的。一定是打我时候弄成这样的，我都疼成这样了，他肯定也疼啊。看着看着，我就有点心疼了，可是转念一想，你都这么疼了，还那么用力打我，是根本就不心疼我嘛！
想到这儿，我干脆瞄了一眼，就转过头不理他，专心致志地为自己的痛心酸。
“小没良心的。”
他无奈的声音在我脑袋后面响起，我隐隐约约听出一点宠溺的味道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让我好受了许多。
然后我听到了拖凳子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肯定是他拿了凳子过来，坐到了我床边。
“端端，我也不想打你的，可是你想想你今天做的对吗？刚嘱咐你的话，你转眼就当没听见，况且说实话，学习这种事，老是需要人监督，是最没用的。如果你真的想考上大学，你得学会自己约束自己才行。”
“……”
“那几个老师都算是各自学校里拔尖的了，我好不容易给你请来的，教英语的陈老师还专门因为你调整了学校里的课，可是你呢？上课发呆打瞌睡，你知不知道，你浪费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时间，也是别人的时间。我请他们来，不是用他们宝贵的时间来看你打瞌睡的。”
“……”
“你转过来，看着我。”
“……”我没说话，可还是听话地转过去看着他。
“知道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吗？”
“嗯…”我低低地答应着，看他红通通的手。
“知道学习得靠你自己吗？”
“嗯…”我伸手拉过他的右手，摆在自己面前，摊平了手掌，轻轻在他掌心揉着。
他可能有点惊讶，说话声也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碎碎念，我就一直嗯嗯嗯，态度还是十分端正的。只是心里渐渐把此刻的他和第一次看到的他做比较，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他现在对我真的是很好很温柔，除了生气的时候很吓人以外，其他时候对我真的就像是亲哥哥一样，跟刚认识那会儿的冷漠样子完全不一样。
其实说实话，他这次打我，除了太用力以外，其他的我一点都不怨，本来也是我的错。幸好他没有追问我上课发呆都在想什么，这个我是真的说不出口，总觉得太丢人了。
我也觉得，因为这次挨打，仿佛跟他更加亲近了，我之前喜欢跟着他，却不会像今天这样跟他撒娇，或许真的是有了身体上的近距离接触，就连心理上的距离也缩短了。
“端端，你自己想上大学吗？”
“想啊…”
我发誓，我现在是真的想，虽然之前一直觉得无所谓，可是现在，我就像是突然有了动力，有一种一定要考上的想法，即使我也不懂这个动力是什么…
“既然想上，那就要认认真真把它当做你目前的人生目标才行。你自己要知道努力，不需要别人督促…”
“我知道了…”
我一边回答着他，一边看着他的掌心，奶奶说从一个人的掌心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命理，感情也好，事业也好，都可以分辨一二。我一直很纳闷，她一个基督信徒，怎么还相信这个，没事儿就拿着我的手给我看手相，还一条条说得头头是道。
厉俨的掌心纹路很平顺，事业线和生命线都清晰可辨，而且很长，只有感情线很浅淡，照我奶奶的话说，这也是个感情不太顺的家伙。我看了看我的掌心，感情线还有分叉，我记得当时奶奶摸着我的头说：“怎么连这个都不顺啊…”
我是不信这个的，手上一条纹路而已，这又能说明什么啊？我也只是疼得难受又没事做，闲得无聊而已。
厉俨任由我拿着他的手搓了又搓。
“饿不饿？都这么晚了…”
“不饿…”早都饿过了，疼都疼不过来了，哪还能感觉到饿啊。
“多少吃点儿，苏航一定熬了粥。”
“嗯…”

我觉得有点小甜的

没人，不开森

（十八）
说实话，我是个没什么定性的人，我也不知道厉俨给我的这次教训能起多久的作用，但显然现在效果还挺够的，起码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认真去听老师讲的内容，可是屁股上的疼时刻都在勾引我的注意力，让我一直坐不安稳。厉俨临走前还特别警告我不准坐软垫，我真是想哭死在他面前！
每节课上课状况都差不多，我是真的想认真听讲的，可是实在疼得难受，又担心上完课后的作业不会做，急得我想哭，双手不停支撑着椅子，想让屁股两边轮着悬空。
几个老师都看出我的不适了，多少也能猜到我是怎么回事，问我要不要站起来听课，我都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太老实了，我知道这也算是厉俨对我的一种惩罚，虽然觉得我已经挨了打了就不该再受到惩罚了，可是我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我也不想违背。
挨打之后，我向厉俨要了一个甜头，就是中午的时候，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随便聊什么，我只是想听他跟我说话。这样，我也不会一整天都心心念念着了。
吃过午饭，我就赶紧拿着厉俨送给我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一接通我就高兴地叫他，就像是好久好久没听到他声音了一样，总之就是超兴奋。
“哥你吃饭了吗？”
“嗯，正吃着呢。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嗯！你今天做的那个芸豆真好吃，我全吃完了！”
“嗯，喜欢就行，喝鱼汤了吗？我没放盐，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不喜欢就自己放点儿，也别放多了，知道盐放哪儿吧？”
“知道，不过那样也很好喝，我喝了三碗呢！”
“你肚子不会胀吗喝那么多！”
“不会啊。哥你下午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班就回来啊，今天不会加班。”
“嗯嗯！”
“今天会把作业做好吧？不会挨打了吧？”
“不会的！我今天上课都很认真的！”
“嗯，那就行，快去睡会儿吧，下午不要打瞌睡。”
“嗯嗯，好的，哥下午要早点儿回来哦！”
“知道了，快去睡吧。”
挂了电话，我就睡觉去了，只是睡之前还翻了翻手机里他的照片，真是越看越喜欢！
然而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那么依赖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也没想到一顿打可以让我认真这么久。这半个月比之前一个月的时间更有效率。
经过厉俨和几位老师共同协商，他们决定对我这段时间的学习进行一个检测。厉俨说，这次检测对我要求不会很高，都采取百分制，并且考试范围都是我已经学到的内容，考得好会有奖励，但如果有一门不及格，那就会受到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他没有告诉我，我也想不到他会怎么惩罚我，只是希望不要挨打。最好全都及格。
可是很显然情况不是很好。
每科考完都是由老师当场给我打分，然后第二天会给我讲错题。一天下来，我看着手里的试卷，感觉很糟糕，物理和化学都只有五十几分，就差那么两三分就及格了。我当时就呆了，坐在椅子上发蒙，脑子里全是：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办？
我一直忐忑着吃了晚饭，然后又忐忑着开始做作业，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厉俨回来看到成绩后会怎样。
然而做着做着，脑子就不听使唤了，就想着有没有可能让我逃过这次惩罚，比如像初中时候我那些同学一样把分数改改，5改成6什么的，可是看看试卷上老师打的分数，想要改的话痕迹也太明显了。或者我干脆把试卷毁了，可是厉俨很有可能从老师那儿知道成绩，这样我会更惨吧。
想着想着我就没力气做作业了，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然后一下子看到了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我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跳起来跑过去把鸡毛掸子抽出来，在书房里又转了一圈，把尺子什么的看起来可以用来打人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觉得书房里不靠谱，看看时间厉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要是抱着这些东西往外面扔不小心碰到他刚好回来怎么办？最后我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所有东西都藏到连一只小狗都钻不进去的床下面，打算明天白天找时间扔掉。
藏好之后，我又到处检查了一遍才坐回书桌前。刚觉得安心点儿又突然想到他的巴掌也不比尺子弱啊…然后又是一番思前想后，最后我把冰箱里剩的两盒冰淇淋给吃了。小时候只要吃冰淇淋过了没一会儿就会肚子疼得难受，我想我要是待会儿肚子疼了，厉俨该不会再忍心打我的吧。
后来想想当时的这些行为真的是可笑又幼稚，厉俨一定在心里笑话过我。

吃了冰淇淋我就开始继续做作业等着他回来，有一种有备无患的窃喜感。
可是真的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紧张的，特别是他坐在书桌前检查我的试卷的时候，我就站在他旁边像等着听训似的，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心中更是忐忑。
“物理和化学不及格啊。”
“嗯…就差了两三分。”我尽量挣扎着。
“那还是不及格啊。”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了你的错题，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但是这个…”他指着我的数学卷子上面一道大题，“很明显是公式没记住，对吧？”
“嗯…”这个确实是，这道题本身不算难，只要套公式就行，可我那一下子怎么都想不起那个公式是啥了。
“还有这个…”他又翻出了我的英语试卷来，“这里和这里，都是单词记不牢对吧。”
我看了看他指着的地方，确实是单词写错了，还有一个是我会的，却因为打晃把o写成了a。
“这个我会，只是不小心写错了。”
“那还是错的啊，老师不会因为你是不小心就给你算了的，错了就是错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只是手误写错了而已嘛。
“那行，我们现在来算算这笔账，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我真的不想记得，我恨不得他也记不得。
“忘了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不要打我…”我看着他严肃的脸，不自觉地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没有忘记他说一科不及格就要惩罚的话，况且我还两科不及格，可是我害怕他给我的惩罚。我看着他的手，感觉这双手随时都会拍在我身上，给我带来剧痛。
“知道我会罚你是吗？那为什么连最起码的仔细都做不到呢？”
“……”我干脆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睛直愣愣盯着被我捏得皱巴巴的衣角。
这时候门外响起苏航的声音，让厉俨带我出去吃他们刚买回来的外卖，说再不吃就凉了。
这简直就是在救命啊，我仍然不敢抬头看厉俨，可是心里瞬间开始疯狂地期盼他赶紧放我出去吃饭，我觉得再这样呆下去，我的脑袋上绝对会被他盯出两个窟窿来。至于那个惩罚，当然是能拖就拖，最好是到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才好。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示意我先出去吃饭，我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假装不急不忙地往门口走，可是走到门口了感觉他并没有动，我回头刚好看到他正盯着墙边柜子上空空的花瓶看，我顿时心慌了。
“哥…哥…我们吃饭去吧！”
他看向我，表情淡淡的让我很不自在。
吃饭的时候，我自顾自地埋头苦吃，苏航一直不停说着今天的案子，好像是说一个qiang劫犯好死不死地正好抢了一个便衣警@察的包，没跑出几步就被按倒在地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讲，总觉得那个qiang劫犯的名字有点耳熟，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我认识的哪个人，索性就不想了。然后我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地瞟向厉俨，中途刚好跟他视线相撞，我急忙尴尬地埋下头。
苏航一直讲着话还不停给我夹菜，我就只顾着吃，一副要把自己吃成猪的样子，而厉俨早早就吃饱了，只坐在那儿，也不知道是在等我还是在听“苏航哥哥讲故事”。
到最后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可还是一点点往嘴里送，心里想着这顿饭永远不要吃完才好，或者从天而降一道光击中厉俨，让他瞬间失忆！好吧，我承认我开始不正常了…
“吃完了吗？”
“嗯…”没办法，桌子上只剩下骨头了，真没啥可以吃的了。
“吃完了就去书房面壁站好。”
“……”我咬着筷子不想动，眼巴巴看着苏航。
“才吃了饭，别那么上火，我还打算等会儿带小端出去散散步呢，江边夜景不错，你也可以把黑战拉上，都出去走走嘛。”苏航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着。
然而厉俨根本就当没听见。
“或者你想直接到沙发上撅着？”
听了他的话，我真是无力得很，再想说什么也觉得是多余的，说不定还会惹得他更加生气。我只能放下筷子，默默地往楼上走，看来这顿打是逃不掉了，虽然我真的觉得我是没必要挨这顿打的，只是不及格而已嘛，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再说了，我又不是以后都会不及格。
我一边委屈地上楼，一边听着身后苏航劝厉俨的声音，让他别太生气要有耐心，我越来越觉得还是苏航哥好，他从来不会打我，对我那么温柔。
而厉俨的温柔是需要我拿东西去换的，比如我上课认真，比如我考得好，比如我听话乖巧…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温柔吧。
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弟弟就应该是这样的，比如厉恪。
真讨厌，我又想起厉恪来！

面对着雪白的墙面站立着，我心里直犯嘀咕，怎么我之前吃的冰淇淋到现在还没有起作用呢？肚子一点要痛的迹象都没有，再不痛，我的屁股就要痛了。
然后脑子里就乱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我想得太认真，都没注意到厉俨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突然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又觉得挺丢人的，他会不会觉得我怕他都怕成这样了，一听他声音就发抖。
果然他就这么问了。
“你怕我吗？”
“……”怕吗？以前是完全怕的。现在只要他冲我笑跟我说话温和，我就不怕，可是他面无表情跟我说话冷淡要打我，我就怕，比如现在…
“你是站着也睡着了吗？”
“没有…”
“那是故意无视我的问题？”
“不是的…”
“你过来。”
“……”我转过身看他，“哥，我下次一定考好，保证都及格，你不要打我…”
“我让你过来。”
没办法，我只能慢慢蹭到他面前，他坐在沙发上抓着我胳膊，把我箍在他两腿间，我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撅着嘴干嘛？不准哭！”
“我没哭…”其实我都听到我声音在打颤了，可我并不想承认自己哭了。
他不听我狡辩，直接伸手在我眼睛上一抹。
“你是不是男子汉？哭什么哭？我打你了吗？”
“……”你马上就要打我了…
“末小端，你听好，我不会因为你考得不好就打你…”
“……”诶？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为什么会考得不好，并且我不希望你错的地方是因为你打晃不认真不仔细导致的。不管结果怎样，你都要自己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你觉得这个，是我打你一顿就行了的吗？”
“可是…你说不及格就会惩罚…”
“对啊，我说了不及格就要打你吗？”
“……”好像是没有。
他瞪我一眼。
“一科不及格做一周家务，两科不及格做两周。包括喂黑战，遛黑战。”
“啊？”
“怎么？不愿意？还是说你更喜欢挨打？”
“不是不是！我愿意！”傻子才喜欢挨打呢！我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他微微带着笑意的表情，我又放心了，放心之余又有点小小的生气。既然没打算要打我，干嘛一开始摆着一张扑克脸吓我啊，害我胆战心惊了好久！
“还有，把刚刚写错的单词每个抄写十遍，数学公式也是十遍，还要弄懂公式是怎么来的，怎么用。”
我满口答应着，笑嘻嘻地点头，只要不挨打，这些都不是问题！然而我开心没多久，他的话就让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了，那现在，你能告诉我花瓶里的掸子和我那些尺子、羽毛球拍、棒球棒，还有我的手机充电线都去哪儿了吗？”
“我…我不知道…”
我结巴着转开眼睛，盯着他背后的墙面，突然发现上面有一只蚊子，这天都转凉了居然还有蚊子，真是坚强啊。
然后我就感觉他抬手揉我头顶。
“行了，快去抄写吧。”说着他就起身往门口走去，只是关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话。
“我希望我明天下班回来可以看到我刚刚问的那些东西，如果一样不差，后天周末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真的？”
我一听他说要带我出去玩儿，感觉自己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去哪儿玩儿过呢！
可是一看到他戏谑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乐颠颠的样子暴露了什么，真是狡猾的狐狸！不过幸好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句“真的”，就替我关上了房门。
确定门是真的关上了，我才重新笑开了！感觉还是更喜欢厉俨一些！

我发现我脑门和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实在忍不了了，只能捂着肚子下床，想去客厅倒杯热水喝，可是真的是人倒霉喝水都塞牙，而我连水都没喝到。疼痛让我走路都走不成直线了，我扶着栏杆下楼，眼看只剩五六级了，却还是自己被自己绊倒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那时候我是真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了，而尖叫过后，我狼狈地趴在地上，脚上的痛已经让我发不出声了，而胃部的痉挛还持续发作着。
厉俨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起身坐在地上了，但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他直接跑下楼把我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苏航也下来了。
我感觉我要倒大霉了。
“怎么下楼来了？摔哪儿了？”
“我想喝水来着，下楼时没注意绊着脚了。”
我刚一说完，苏航就转身去厨房给我倒水去了，厉俨把我的脚放到他腿上，直接挽起我的裤腿捏了捏我的脚踝。我顿时“啊！！”地叫出声来，实在是太疼了！！
他放缓了力道，说我的脚踝肿了，又大声让正在厨房里倒水的苏航拿点儿冰再拿张毛巾来。
我接过苏航递来的水杯一点点喝着，看着厉俨把冰块用毛巾包好帮我冷敷。
他俩都穿着睡衣，头发都还乱糟糟的，我刚刚摔下去的动静着实大了点儿，怕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我正一个人没来由地紧张着，苏航一句话让我更加紧张了。
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肚子痛，我转头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一直用一只手压着自己的胃，可能表情也是极其惨烈的。
然后他直接伸手摸我的额头。
“疼得厉害吗？都出冷汗了。”
“……”我想说我疼，可我又不想说。
最后厉俨直接作出决定：“去医院吧。”
我想说没关系，不用去医院，可是他们已经快速上楼换了家居服，不顾我的挣扎，半夜三更开着车把我送到了医院。外科检查了，好在脚没有骨折，医生给包了一层药。然后我就高抬着一条伤腿躺在急诊床上亮着肚皮，医生用手在我胃部使劲按着，按得我嗷嗷叫，还问我这里痛不痛那里痛不痛，废话！我都叫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痛，就算本来不痛也被你按痛了好吗？
然后医生就问我今天都吃了些什么，我规规矩矩地说了早上中午晚上都吃了些啥，独独跳过了那两盒冰淇淋。
结果还没等我放松一下，苏航直接跟医生说了一句“还有两盒冰淇淋”。
“……”我当时真的是想哭死的心都有了！我才想起来他去冰箱给我拿过冰，肯定也看到了两盒冰淇淋不见了，白天家里就我一个人，想也知道是被我吃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你看看厉俨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了好吗？我的苏航哥啊……
我哭丧着脸侧过头难受地哼哼，一方面是肚子痛导致的，一方面是被厉俨的面无表情吓的，明明刚刚还一副担心紧张的样子，现在立马就变成这样了！
真是的！再也不喜欢苏航了！！

不要说短小！不要说短小！不要说短小！不要说短小！不要说短小！【十分重要的事说五遍！】

医生检查完了，总结道：“很可能是之前吃冰淇淋凉到胃了，后来晚饭又吃得有点多，胃部接连受到刺激导致了痉挛。小伙子体质偏寒性，身体温度较一般男性要低些。”
说着还摸了摸我的额头和手脚。
“以后注意少吃生冷食物，吃东西也不要太急了。我先给你开两瓶液体挂着，再吃点药，天亮就可以出院了。”
然后他又问厉俨他们俩：“二位谁跟我去交下费用？”
厉俨很自然地把苏航支走了，于是我就一个人面对大老虎的低气压。
他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我眼看都不太疼的肚子又开始疼得厉害了。
接下来就是一番审讯。
“以前吃冰淇淋会肚子疼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也没敢看他。
“知道会疼还吃，并且连着吃了两盒，看来是故意的了。”
“……”我想说不是的，毕竟要不是害怕会挨打，我也不会做出这样让自己难受的事啊，所以我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我是被逼的才对。
“现在可以讲讲你的作案过程了吧。”
作案过程，什么就作案过程了啊？我不就吃了两盒冰淇淋让自己肚子痛了吗？怎么就作案了…我又不是犯人！
我对他这样的说法很不满意，所以我并没有搭腔，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句难受，不舒服…
本来以为他会不高兴甚至生气，我整个人还是小心翼翼的，所以当他伸手轻轻在我肚子上揉着的时候，我很是吃惊！像这种时候他都很少这么温柔的，我惊讶了会儿，最终还是觉得他可能是看我生病了的确不太舒服，所以才大发慈悲压下了自己火。
可是再一想，他虽然现在温柔着，但也指不定啥时候就爆发了，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也就只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很小声地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而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好轻松。
后来他说我那会儿的表情跟犯人交代完犯罪过程后悔悟般的轻松表情一模一样。
哪里一样了！干嘛老是拿我跟犯人比啊！烦人！
好吧，这只能是我的内心活动，表面上我得做出一副“对对，您说什么都对”的样子。
他听了我的交代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瞪了我一眼。我就自动认为他是看我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了，尽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疼过。
苏航交了钱，看着医生给我挂了吊针，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就回去了，厉俨让他帮着明天请一天假。我说不用的，我这会儿输完液回家就好了，明天完全可以又蹦又跳了。可是厉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我：“你确定你明天可以又蹦又跳？”我楞了一会儿才觉出他话里有话，当即闭上嘴缩进被子里，但愿是我想多了。
输液的时候没什么事做，我的手机也忘在家里了，没办法通过照片回想某个人温柔时候的样子。而这个人此刻也没看我，一个人严肃地看着晚报，我只能无奈地从报纸边缘瞥一瞥他的轮廓。因为被遮挡的缘故，我没办法看清他的五官，可是就是这种感觉才让我觉出他不一样的味道。
厉俨不是那种帅到让人惊叹的人，他的五官除了鼻梁很挺以外，也不是特别出众的那种，但也许上帝就是有那个能力让那么多看起来相似的五官分别组成一张张不一样的面孔，而恰巧厉俨就是那种由不出众的五官组合出来的不出众但却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的面孔…
上帝真是太神奇了！
我就这么偷偷窥视着，渐渐的肚子也不那么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手背上扎的针已经没有了，原本因为输液变得冰凉的手也被严实地盖在被子里，现在倒是暖暖的了。
窗外面天已经亮了，厉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隔壁床的一个大妈说他刚刚出去没一会儿，于是我穿好衣服鞋子下床出去找他，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他在护士站跟一个护士正说着什么，回头看到我，很快就结束了对话向我走过来。
“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了，就是有点饿。”
“嗯…那收拾东西出院吧”
然后我就出院了，厉俨先带我去吃饭，一家自助粥品店，他去点餐，我就坐在位置上看他。回想起刚刚看到他跟护士说话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厉俨和女性接触，在他家生活那么久，我也知道他和苏航都没有女朋友，可以算是典型的黄金单身汉，要不是跟他们接触时间较久，我真怀疑他们俩是一对了。
我可能是受何述对我所作所为的影响吧，对男的和男的之间居然有了一点认知。按道理讲，我该是心理留下了阴影，对这方面的事儿深恶痛绝才对，可想想要是厉俨喜欢男人，我居然还可以很好地看待，可要是对方是个女的，我反倒有点儿想象不出来了。
不过，不管是男是女，这个人一旦出现，我就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这么依赖着他了。要是对方心再不好一点儿，我是不是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好悲惨，简直就是一男版灰姑娘了啊！

（二十）
吃过饭，厉俨就直接开车载着我回家了。
到家他就不管我了，一个人回到他房间去，我从门缝里看到他在拿换洗衣物，想他可能要洗澡。于是我也回到自己房间，这才感觉一身汗津津的，拿了干净衣服就往浴室走。
我刚洗完出来，就碰到了厉俨，他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穿着睡袍和拖鞋，头发还是湿的，很寻常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特别迷人，连我这个男的都有点儿心跳加快了，不过我觉得我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遭遇紧张害怕而导致的。
果然他一看到我就让我到书房去。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问他今天上午老师不来上课吗？每周五我都会上半天课的，下午还得去派出所报道。结果厉俨告诉我他已经跟每个老师说明情况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上午的课就停了。我无言以对，他已经早早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这次连苏航都不在，虽然他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我心理上是感觉安全的啊，这下好了，完完全全的二人世界了。我放好手里的毛巾，再怎么不愿意，动作再慢也还是挪进了书房里，自觉地面墙站好。不过还是想着我刚出院，他应该也不会把我怎样，现在表现好点儿，挨几句骂就没事了吧。
可是情况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进门就问我知不知道错了，我当然回答知道了，我得识时务不是。
然后他又问我错哪儿了，我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算把话说清楚，言简意赅就是：
“我不该乱吃冰淇淋，不该想着瞒你来逃避责任…”
“还有呢？”
“……”还有？好像没有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苏航昨天加班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肚子痛成那样，你要怎么办？”
“我…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如果我们没时间回来呢？有时候我们出任务甚至是不能听电话！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我喝杯热水就会好的，再不行我…我就打120嘛！”
“你倒是什么都想好了是吧？”
“我没有…”这不是你这么问我嘛，再说了，我一个人生活了三年，也不是白活的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到底，你还是没明白你到底错哪儿了。”
“我错了，哥，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你跟我作什么保证？你吃你的，肚子痛的又不是我！”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纳闷，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我好像猜到了什么，可我又说不太清楚，也并没有多大把握。
我有点儿失神地看着他，就连他伸手拧我耳朵，我也没感觉有多疼。只恍恍惚惚地听他说着话。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今天能为了逃避我的惩罚，就这样随便乱吃东西，那以后呢？要是再遇到点儿什么事，你是不是直接给自己几颗安定好了？”
“……”那倒不至于吧。
“我问你，我昨天有因为你没考好打你吗？”
“没有…”
“那你现在不是白白住一次院，疼一次吗？”
“……”
“要是我真打了你，你这肚子疼恐怕也是在我打了你之后才会发作。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
“末小端，你记住，做伤害自己的事，永远不会是明智的选择，你不仅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还只能向别人展示出你有多愚蠢。”
“嗯…”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而这个道理，这么多年来，只有厉俨告诉过我。
“那现在你告诉我，你什么地方做错了。”
“我不该随便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后来厉俨说，这是他最不能容忍我做错的事，他说当你自己都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时候，就别怪别人对你有多残忍。
所以，这次厉俨打得我多疼，我都不能抱怨。

一开始他只是一手抓着我胳膊，一手在我身后用力地挥巴掌，我疼得仰着上身，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蹭，可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理亏，所以再疼也不敢大声喊叫，只能憋着气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后来实在太疼了，还是有点儿受不住了。我把着他抓着我的那只手，抬头看他，都眼泪汪汪的了。我不好意思求饶，就那么看着他。
结果他瞪了我一眼，直接一把按着我的后脑勺，把我褥进他怀里，然后一手抓住我两个手腕背在身后，用力扣紧！一手就开始把我裤子往下拉。
我现在就是有心挣扎也挣扎不动了，整个脸埋在他胸口，因为他浴袍领口较大，我直接感受到的就是他身体真实的温度。说真的，当时真的有一瞬间的愣怔，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沐浴液的清香，莫名其妙地又心跳加快了。
然而还没等我觉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痛就炸开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教训我的话，就是一个劲儿的打。所有能打我的工具，现在还躺在我床下，然而我没办法把他的手也藏起来，事实证明，没有工具，他一样能把我打哭。
我都在他怀里哭得颤抖了，他还是不停地打，抓我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
厉俨这个人，温柔起来是真对你好，什么都好说，可一旦生气了，别人说什么都不听。比如现在，我在他怀里哭得打嗝，但他气没消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我不敢求饶，就只能忍受仿佛无休止的疼痛，整个房间就只有巴掌着肉的声音和我的哭声。
最后我实在疼得难受，感觉整个屁股都要烧起来了，腿脚都站不稳了，我只能一点点往下缩，好不容易缩下去一点，又被他提起来，缩下去又提起来。这样反复了三四次，厉俨终究是不耐烦了，他一把推开我，让我自己在书房中间站好。
我一边哭，一边打嗝，一边颤抖，一边看着他，裤子还堆在脚踝处，整个人狼狈到极点。
厉俨还是不说话，径直往一旁沙发走去，面无表情地坐下，然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面红耳赤，也不敢哭了。
我小心翼翼地弯腰把裤子穿好，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伸到背后按揉着发热肿痛的屁股。一抽一抽地低头看着他的拖鞋，怎么也不敢抬头。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
“……”你不打我我会哭吗？这个怪人！明明我以前都很少哭的，甚至那三年都没有哭过好吗？
他看我始终站在那儿抽抽搭搭的也不说话，直接就叫我站过去。我吸着鼻子挪到他面前站好，他抽了一张纸巾就按在我鼻子上，让我擤鼻涕，我不太好意思地按着鼻子上的纸巾，嗡着声音说我自己来，结果他反倒捏得更用力了。我没办法，只能借着他的手，用力擤了擤鼻子。然后他借势给我擦了一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脏死了！”
“……”是你要给我擤的好不好？
“去把我被你藏起来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懵了。
“哥，不要打我了，我真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叫你拿来！”脸又黑下去了。
我是拧不过他的，只能磨磨蹭蹭走到我房间去，趴在床边往床下摸去。等我磨磨蹭蹭抱着一堆看起来可以用来抽人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厉俨正在跟人打电话，见我进来没说两句就挂了，然后回头看着我。

“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全部放对了，今天就算完。”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乐了，这简直就是小事一桩嘛，也不想想我以前是做什么的，盗窃，对物体方位问题可熟悉得很！等我一样一样把东西放回原位的时候，看到厉俨诧异的表情，不自觉地有点小得意，感觉终于还能算是有一个长处能让他感到惊喜的了，即使这个长处的来源不太光彩。
而当下，我为自己免去了一顿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厉俨环顾一周检查了一下，笑了笑又坐会沙发上，顺手就把我拉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着背趴到他腿上了，这个姿势让我感觉很别扭也很不安全。特别是当我感觉到他还在扒我裤子的时候。
我顿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我不！我全部放回去了！你答应了不打我的！”
“老实趴好！”他语气淡淡的，手下的力气也更重了。
这让我更加着急，挣扎地更厉害了。
“我不！你不能打我了！我都放回去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不准动！”说着他就在我屁股上狠狠落下一巴掌！
我顿时感觉满心的委屈，哭喊着，说他是骗子。
“你说过不打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就刚刚！你说我把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去，今天就算完！”
“是啊，可我说过不打你了吗？”
“……”可是…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别动！”然后又是“啪”一声打在我屁股上！
“哇……你欺负我！！”我什么都不管了，就算丢脸也不管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啊！
“你再动我真打了啊！”
“呃……”
“我就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我不……”这个更不行好吗？打我就算了，这样一本正经地脱光了被他看，我会更难堪啊。
然而他根本就不理会我，一只手就制止了我的挣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用手指戳我屁股，我感觉整个脸都快烧起来了。
“真是细皮嫩肉的，打这么一会儿就肿成这样…”
“你劲那么大，怎么可能不肿。”
“嗯…看来明天不能出去玩儿了。”
“哥！”我立马起身仰着头看他！顺势拉上裤子。我以为冰淇淋事件被揭穿后，我就已经被取消出去玩儿的资格了，没想到他现在会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打算明天不带我去玩儿了呢？
“哥…我…我也没那么疼的，我可以出去的。”我是真想出去玩儿会儿，每天除了早上跑步和有时候晚上和厉俨到小区里遛狗外，我真的就没怎么出过门了，每天就是在家学习，我还没成年呢，正是贪玩儿的时候，这么让我天天闷在家里学习，我怎么受得了。况且还是和厉俨一块儿出去，我就是一瘸一拐的也得去啊！
“哦，原来没打疼你啊，哭也是装的吧？”
“……”
我很想问问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第一次见到的冷漠厉俨以及我最喜欢的温柔厉俨都不一样啊，这个恶劣的人是谁啊？？？怎么这么讨厌啊！！！
我简直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跟小恪有时候真的很像呢？都那么好逗。”
“……”
又来了…
一会儿说我跟他不像，一会儿又说像，反正就是要比来比去的，有什么可比的，我是我，厉恪是厉恪好吗？他死了，我还好好活着呢！
我有点儿不高兴地看着厉俨。
“我是末小端！”
“我知道啊…”他也同样看着我，又抬手揉我头发。
我心里还不高兴着，可是又很享受于他在我头顶的抚摸，心里别扭地难受。
“行了，快起来吧，自己去看会儿书，把那些错题再做一遍，下午我们还得去派出所报道呢。”
“哦…”
既然他自己结束了话题，我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就回到书桌前翻之前的试卷。看到厉俨出去，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屁股上一阵一阵地疼，注意力总是没办法集中，脑子里就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我每次去报道都是厉俨陪我去派出所的，他周五差不多两三点就来接我，去报道完，我就跟他和苏航一块儿回家。
我现在的生活主体就是这样，除了学习就是报道，除了有时候很想出去玩儿以外，我也适应地很好，平平淡淡但却是我那三年来极度渴望的生活，而且我现在一丁点儿偷东西的想法都没有过，有时候发呆也只是摸一下手臂上奶奶留给我的项链以及随时都能垂在手心里厉俨给我的十字架，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以至于在后来孤独痛苦的日子里，这段时光成为了我最大的慰藉。

你们的关注点都在最后一句话吗

你们都不喜欢虐吗？那些喜欢虐的都跑哪儿去了

（二十一）
我们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下午接近三点了，刚进去就碰到正要往外走的苏航。他看到我们就过来摸我的头，问我好些了没，肚子还痛不痛。我正准备回答，结果就被站在旁边的厉俨抢过了话头。
“肚子不痛了，屁股应该还痛着。”
“……”我没看他，可是嘴里却把牙齿咬得死紧，心里不停地抱怨着，苏航哥是问我又没问你，要你瞎多嘴！
可能是看到我满脸的不忿，他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脸，我皱着眉头不愿意搭理他，真是有苦难言啊！
然后就听厉俨问苏航：“你这是去哪儿啊？”
“这儿刚接到报案，说是同康街一家珠宝店被抢了。”
“哦，人手够吗？”
“够了，我让小张他们几个先去开车了，这会儿应该出停车场了。”
“嗯，那你去吧，有事给我电话。”
“嗯，走了。”
苏航说完，又在我头上揉了一把，这才转身出去。真是的，办公时间还瞎耽误功夫，跟局长关系好还真是了不起。
看他走远了，我这才跟着厉俨进去。因为每次都是他带我来报道，这里这些警察基本都认识我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偷，被这么多警察认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不过他们有时候跟我友好招呼的时候，我也觉得这样还是不错的。
等我做完思想汇报出来，厉俨已经又在办公室忙开了，看来昨天照顾我一天，他也落下了很多工作，这让我多少还是有点儿内疚的，我看他杯子里没水了，饮水机也是空的，于是悄悄拿着他的杯子出了办公室，还轻轻帮他关上了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真是太懂事了，说不定厉恪都没这样做过呢！
我拿着杯子走到外面茶水间去，正准备接水，就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回头看去，才发现是他们这儿的警花，叫林沛仪。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听这儿的警察叫她沛仪，一下子想到了某剧里的某佩姨，然后满脑子都是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我当时就憋着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我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我，被厉俨在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最后被迫叫她小仪姐，这到底是小姨还是姐啊，真是苦了我了。
“给你哥倒水呢？”她看着我手里的杯子问我。
我浅浅地回了一声嗯。
她也不在意，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我旁边，然后在几盒茶叶里翻了一下，递给我一个小袋。
“这个吧，毛尖，你哥最爱喝的。”
“谢谢，我哥让我给他倒白水就好。”
“这样啊，那好吧，你小心烫哦。”说完，她冲我笑笑，然后就往一旁的咖啡机走去。
我站在饮水机旁，看了看那小袋毛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无视它，只是手上却下意识地把出水口开得极小，眼看杯子里的水还没有过半，林沛仪已经接好咖啡出去了。
我看了看她走开的背影，手里关了出水开关，眼睛转回来又盯着那袋毛尖看，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把将它扫开，越过众茶叶，在最里面一个陶瓷罐子里拿出一袋新的毛尖，倒了杯子里的水，撕开毛尖倒进杯子，重新接水一气呵成！
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还有茶水表面漂浮的翠绿茶叶，我真的是感觉特别舒爽。

厉俨看着我递给他的茶水，然后抬头看我。
“你泡的？”
“是啊…”不是我是谁？总不会是那个佩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毛尖？”
“我…我之前看你自己泡过。”这应该不算撒谎吧，我确实有看他泡过，只是我不爱喝茶，对茶也不怎么了解，所以平时也不太关注这个，对于刚刚那点小动作，我自己也不太能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厉俨接过茶杯放在桌上，用杯盖滤了一下。
“没看出来，你还挺懂事呢！”
“嘿嘿…”对于他的表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开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很少表扬我，当下我也只能嘿嘿傻笑了。
“我这儿还有点儿工作，你先自己找本书看看，等苏航回来，我们一块儿回家。”
“嗯！”我答应着，也不再打扰他了，自己走到书柜旁去。
我之前都是报道完就直接跟他回家了，其实很少进他办公室的，自然也不会看到书柜里放着的相框。跟家里书房里是一样的相片，只是因为我内心里是不太喜欢厉恪的，所以也不爱看，而今天看到这张照片，却突然想到一件诡异的事！
“哥，你这照片……”我指着照片，回头惊恐地看着他！
“照片怎么了？”
“你…你不是…那个…后来才…才当的警察吗？”
“嗯？”
“这个……”我指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了。
厉俨见我表情不对，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站起来像我走近。我因为心里已经展开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象，所以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说这个？”他拿起照片问我，嘴角莫名其妙带着笑，我看着更觉得诡异了。
“这是小恪在的时候拍的，他喜欢警服，非让我穿着我爸的警服跟他拍张照。”
“……”
“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以为这是小恪的鬼魂？”
“……”我可没这么说。
他看我不说话，伸手在我额头弹了个脑瓜崩，疼得我整个脸都皱一起了，连忙捂着额头喊疼。
“你一天都想些什么啊你？”
“我怎么知道啊？一般人都会吓一跳嘛！”
“好好好，现在不吓了吧？”
“切…”
“嘿你这臭小子！”
好吧，这是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乌龙，不过说实话，厉俨穿警服确实挺帅的，我之前好像都没有见过呢。
我看向他挂在椅背后面的警服外套，感觉自己的嘴巴要咧到耳根了。

“哥，你穿上让我看看呗，我都没看到过呢！”
“有啥好看的，就跟照片里一样的。”
“不一样，这都多少年前的了，而且你现在穿的是你自己的警服！”
“行行行，看了就给我乖乖坐那儿看书，我这儿还忙着呢。”
“好！你快穿上！”
只见他一手拿过椅背上的外套，单手抖开，一只手就从衣袖里穿出来，然后衣服挂在左肩，右手往后反穿过去，两手捏着衣领整了整，警服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随意却又贴合。就算下身穿的是牛仔裤，却丝毫不能为他的帅气减分，厉俨这个人简直就是为警服而生的，整个人高大又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让我有一种呼吸错乱的感觉。
从前我最怕看到的就是穿警服的人，这一刻我觉得我巴不得厉俨就这样一直在我眼前晃，一直晃一直晃。
我开始羡慕厉恪了，他有这样一个哥哥，并且拥有了十多年，真好！
然而现在，这个人是我的哥哥了，我多么希望我能拥有的不仅仅是那十多年。
“发什么呆呢你？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看着他，这才发觉心跳又开始狂乱了，耳朵莫名其妙发起烧来，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却又感觉不坏。
“行了，看够了吧？看够了我要工作了。”说着他就准备脱下警服。
我慌忙叫他等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手机。
“我…我拍一张！”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反倒又笑开了。
“就你事儿多，快点儿啊！”完了他又整理好衣服，甚至斜靠在办公桌旁，操着手，侧头看着我，微微勾起嘴角…
搞什么，还主动摆起pose来了，真有戏啊大哥！不过真的是太帅了！既然他都这么给面子，我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我变着方位拍了好几张，最后还跟他来了个合影自拍，真是相当满足啊！
我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结果被他深深嘲笑了，他说我那样子像足了留着口水的花痴！
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花痴就花痴呗，然而等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笑了很久之后，我才觉出不对来。
我是一个男人，却因为另一个男人脸红心跳犯花痴…
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者说，有的东西本来就是那样，而我现在才有所知觉。
我抬头看了看埋头工作的厉俨，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来。以至于到后来苏航回来，我们一起回家吃饭，我都还理不清那种感觉。
晚上躺在床上盯着手机上搜索框里的三个字，怎么也睡不着，我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只是这个认知来得太快太突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删除了那三个字，再看了一眼今天新拍的照片，然后关机，睡觉。

感觉没什么观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