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清风明月,尘世漠染(古风,师门)

第十章 释罪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封煜回过头就看见萧漠手中拿着一瓶伤药。虽然他此时一张脸上依旧冷得如同三冬霜雪,但心软的少年还是狠狠地感动了一下。
看着少年眼中还泛着泪光,萧漠心知自己终究是打疼了他。也不多言,坐在榻上用手指沾了药轻轻涂在紫青的伤痕上。尽管药物沾在皮肤上又是一场酷刑,但手下的少年还是努力克制着,动都不动一下。
封煜老老实实趴在榻上,仔细品味着身后的疼痛,心中泛起阵阵暖意。记忆中萧漠甚少亲自为他上药,多半都是打就打了,打过后顶多唤了珲然过来看伤,如今亲自拿了药来,倒是让人受宠若惊。再想到刚刚师兄罚他的时候说的那三条里没有一条是怪自己擅自插手了这件事,就明白他早已洞察了一切,知道自己的委屈所以替自己受罚,不满他的表现,所以用冷酷的方式逼自己改正,心里更暖暖的。
原来师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想到这里,榻上的少年狠狠地感动一下,同时也开始担心起萧漠手臂上的伤来。
萧漠此时并不知那少年心中的弯弯绕绕,他垂下眼睫认真地涂着药,尽管下手很轻,榻上的少年还是疼得忍不住颤抖。不出片刻终于将臀上的伤口处理好,萧漠站起身冷冷地命令:“把衣服脱了。”
封煜也撑起了身虚虚跪坐,看着萧漠袖间的血色,忍不住担忧地道:“师兄,你手臂还有伤,我先帮你上药吧。”
萧漠没有答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接收到冷锐的目光,封煜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想继续劝,但触到萧漠不容置疑的目光之时,还是不争气地将话咽了回去。不敢再多言,他麻利地将上衣脱下,趴回榻上,露出光洁的后背,后背上一道伤口分外狰狞。
萧漠皱了皱眉,指尖沾了些药狠着心涂到伤处,这一动作又引发榻上之人的一阵战栗。他尽量放轻了动作,却依旧看到封煜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待药上好之后,两人都已满头大汗。萧漠将一条丝被轻轻盖在封煜身上,揉了揉他汗湿的发,声音中难得带了些温和:“这几日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看着封煜乖觉地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开。
从延湘居到丹书阁需要穿回廊、过木桥,萧漠一路疾行愣是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再次站在丹书阁门口时,他觉得一颗心都似要跳出来一般,在小院中缓了几口气这才一撩衣角正要跪下。
门忽然开了,漠海尊者淡淡的声音从中传来:“既然来了就直接进来罢。”
不敢停留,萧漠连忙整了衣裳迈过门槛直奔内室而去。
内室之中,沉香缭绕。漠海尊者依旧目光淡淡地在桌案前盘膝而坐。他见到萧漠进屋,挥挥手止住行礼的动作,用眼神示意他上前来。
萧漠眼神闪了闪,他心知事已至此,已不是一个血玉那么简单的问题。封煜的做法若是被有心人曲解,只怕会给倾越馆安上一个暗自扣押世家少主的罪名,轻者会失去楚陵山庄这一盟友,重者甚至会成为整个武林正派的公敌。然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封煜那孩子一时思虑不周,并非犯下欺师灭祖的大罪,更何况他这么做还是为了自己,因此早在来时的路上,萧漠就已经做好了为他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既已想好,便更加坦然。萧漠缓缓行了几步,在桌案前跪下,刚要开口就听见漠海尊者问道:“罚过他了?”
萧漠一滞,但还是如实回答:“是。”
“上过药了?”漠海尊者又问。
对于漠海尊者平静甚至悠闲的语气,萧漠有些意外,他不知师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再答一字:“是。”
“那现在,”漠海尊者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是不是轮到你了?”
毫不惊讶于这句话,毕竟该得到的惩罚萧漠从不会选择躲避。恭敬点头,手扶一把地面站起身要去取刑具,只听漠海尊者低声呵斥:“回来,谁允许你动了。”
萧漠愣了愣连忙重新跪好,膝盖与地面相撞的闷响在安静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他不敢理会膝盖传来的钝痛,只是低着头专心聆听上方的指令。
冒冒失失的撞击声让漠海尊者皱了皱眉,他的目光扫过萧漠撞下的地面,最终又落回他带血的衣袖上,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叩响桌案:“手。”
尽管手臂已经伤痕累累,萧漠还是毫不犹豫地递上自己的双臂,稳稳地伸平在漠海尊者面前。
漠海尊者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抓住眼前举起的左右,两只手指切在腕脉,内息探入,竟然把起了脉。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萧漠的眸子瞬间闪过意外,他微微抬首看向上首的方向,却撞上一双深沉的眸子:“伤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别再偷懒了,馆中上下还有不少事需要人处理。”
萧漠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漠海尊者却也不再解释起身出门,只留了一句:“在那别动。”
简短的四个字命令果然将萧漠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举起的手臂也不曾收回。
漠海尊者回来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想不通好好的徒弟什么时候让自己教成了一块木头,却认真地忘记了当年因为擅自乱动一下而打断一根戒尺的也是自己。他坐回到桌案前,轻轻挽起萧漠的衣袖,青色的衣衫如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然而更加惨不忍睹的是手臂上已经糊住了的血红一片。
漠海尊者有些后悔刚刚下手太重,却更气萧漠自己不知道及时处理伤口,要不是沈裔辰料定了他会再回来请罪特地命珲然送伤药过来,恐怕此时连最简单的处理都没法办完成。他心情不好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冷然:“都不知道自己处理伤口么?”
萧漠见师父不但没有追究那件事反而帮自己上药,一时间也有些心虚:“回师父......还没来得及。”
漠海尊者本也没打算他能说出什么解释的理由,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用打来的水将布巾润湿,一点点清理凝固的血迹。
萧漠安静地抬着手任漠海尊者给他清理着伤口,虽然擦去血痕的过程如同撕裂肌肤一般疼痛,可他一张俊逸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和反应。他本不善于表达,漠海尊者又专心处理伤处,一时间室内陷入了长久的肃静。直到许久之后,眼看着漠海尊者将两个手臂凝固的血都清理干净,萧漠才轻声地开口:“师父,一罪不二罚。”
漠海尊者一愣,随即差点被气笑。这小子原来早就算计好了,怕他将封煜送去惩戒堂,所以宁愿先自己动手罚过,如今又来告诉他一罪不二罚,这点心思转了八个弯,都在变着法地替封煜开罪。漠海尊者停下即将上药的手,板着脸问:“嗯,那你呢?”
萧漠立刻跪直了身子,虽然牵扯到伤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还是神情诚恳地道:“萧漠请师父责罚。”
“嗯。”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漠海尊者点点头,眼带笑意地望过去,语气也十分诚恳:“我也赞同,一罪不二罚。”
萧漠面上一热,知道师父看穿了自己袒护封煜的心思,也不好再说话,只硬着头皮等漠海尊者给他上药。待到药上好时,漠海尊者随意地将瓶瓶罐罐收拾起来,认真地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为师兄你可以对封煜袒护甚至纵容,但如果有一天你要接下倾越馆的担子,难不成还要以一派掌门之尊为下属顶罪?今天我罚你不为别的,就是你的公私不分。”
萧漠听得这话心中早已了然,漠海尊者也点到即止,从怀中掏出当初送给楚祈越的血玉,配在萧漠腰间:“这是楚祈越那孩子坚持要还给你的。”
萧漠有些讶然,不知这寻常人难寻的至宝怎么被这孩子如此儿戏看待。但现在既然是通过师父之手再度送回到自己手里,他也不便再说什么,点头应是,躬身告退,行到门边之时,听见身后的人道:“明天开始,你去教楚祈越武功。”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3 15:35:00 +0800 CST  
桃子宝宝召唤术@顾程敬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3 15:35: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迟到

“从明天开始你去教楚祈越那孩子武功。”
漠海尊者的话回响在萧漠耳边,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师叔究竟对师父说了什么,但对于这个决定萧漠还是猜得出几分其中的用意。楚陵山庄身为正派第一世家地位自然举足轻重,若得倾越馆与楚陵山庄联手,即便魔族势力蠢蠢欲动,也至少可保半个武林不动如磐。如今既然楚陵山庄少主自己表达了学艺的想法,那更可以卖个顺水人情,于双方而言,互利互惠,一举多得。
然而萧漠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虽然站在倾越馆首席弟子的角度,他却是该赞同的,但站在一个旁观的位置来看,楚祈越本不必卷入这场武林的旋涡中。他原本该是离这场斗争最远的人,过着悠闲的生活,度过漫长的岁月,但此时却不知轻重地挤到了最前方,一个不甚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看来,或许让他知难而退,是最好的选择。
由于封煜这几日有伤在身,他掌管的翼部就暂时由萧漠接手。天色未亮,翼部的一百二十名弟子已经全部集合在练武场,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得笔直。萧漠负手立在阶梯之上,等各组领队清点完人数之后一挥手示意训练开始。自己则一直站在原地等待那个迟到的少年。
半个时辰后,当天边泛起蒙蒙微光时,那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少年终于从远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众人见状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大师兄监管晨练的时候迟到。
“对不起,我来晚了!”楚祈越站在阶梯下弯腰喘着粗气。
萧漠没有看他,而是瞥了一眼看戏的众人:“谁准你们停下的?晚上加练半个时辰。”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在微凉的清晨里冷冽而又直接地灌入每一个人耳中。看热闹的众人被惊得冷汗一身,连忙回神,整齐而高声地回答:“是!”
响亮的回答声倒是将楚祈越吓了一跳,他环视着按部就班继续晨练的弟子们,不禁感慨倾越馆的规矩确实比楚陵山庄严明,就是连晨练都这么井然有序。看着大家各有各的事做,楚祈越也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阶梯上的萧漠,等待他给自己指示,却冷不防在抬头时撞上他清冷无波的眸子:“不知道怎么站么?”
少年闻言有一丝讶然,虽然自打见面起萧漠便一直冷着脸,但此时直面他的威严还是让人有些心虚。本已迟到理亏在前,楚祈越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乖乖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对于楚祈越的乖觉,萧漠并不买账,他缓缓自台阶而下,漆黑眸子将阶下站直的少年牢牢锁住:“问话不知道回答?”
楚祈越听出了萧漠话中的刁难,却深知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耍花招不如老老实实听话。他目不斜视,斩钉截铁地大声回话:“知道。”
“很好。”萧漠从容地迈下最后一步阶梯,走到他身侧,却并未止步,只是轻描淡写地撂下话来:“继续保持。”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楚祈越偷偷舒了口气。此时太阳尚未升起,天气凉爽怡人,站着发呆倒也不失一个好的晨练方式,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将背后那些好奇的目光阻隔脑后,开始专心细数面前的阶梯数。
旭日初升,晨练也接近了尾声。在听到周围三三两两结伴吃早餐的声音时,楚祈越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现在知道该怎么站了?”
伴随着肚子咕噜的一声抗议,萧漠闲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楚祈越舔了舔早已发干的嘴唇,老实回答:“知道了。”
“那好,现在我们来算一算迟到这件事。”
背对着萧漠,楚祈越看不到他的表情,更拿不准他的态度,只觉得听这话的意思不像是要轻易放过自己,思索片刻,他诚恳而又谨慎地开口:“迟到不对,是我的错。”
萧漠不去计较他认错的诚意有多少,公事公办地提醒:“我昨天命人传话给你的晨练的时辰是卯时整,你迟到了多久?”
楚祈越仔细回忆了一下,出门时仓促,他并没留意迟了多久,此时叫他说出具体时辰,还真是有些为难。但是想起萧漠说的问话必须要回答,想了想,推测道:“一刻钟左右吧。”
听到不负责任的回答,萧漠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眉峰一蹙,淡淡开口:“看来你还是低估了自己,两刻钟。”
对于一刻钟的估算误差楚祈越比较满意,但在萧漠面前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只得努力敛了表情,干瘪瘪地回答一个字:“哦。”
萧漠第一次觉得有些语塞,这孩子不懂规矩的程度实在不知该从何教起。若是较起真来,恐怕他半年以内都要天天带伤了。然而规矩还得一条一条立,不能急于一时:“一刻钟绕练武场跑五圈,一共十圈,跑不完不允许吃饭。”
“十圈?”听到这个数字楚祈越大吃一惊,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漠。
接触到他惊讶的目光,萧漠平静回望,不急不缓地开口:“二十圈。”
“怎么可能跑完?”楚祈越不满地抗议:“虽然我有错,但也要考虑到我的承受能力吧!”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萧漠认真点了点头,随即以手加额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语气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说天气不错:“那就四十圈。”
“你......”楚祈越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看着做事一板一眼的人竟也会如此腹黑而又不讲道理。他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想妥协,却也不想放弃。
细碎的阳光从指缝投射在萧漠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表情却如同夜半的寒露般凉薄而淡漠:“留在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若是做不到,我立刻安排人送你下山。”
走,回到楚陵山庄继续做个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的少主人;留,空着没吃早饭的肚子绕着偌大的练武场跑四十圈。这是一个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选择题,楚祈越却深深地沉默了。
过去的生活并非不好,只是于他而言,那种因为身份而恭敬的目光并不能使他感到快乐。他知道,那些对他谦恭的奴仆拜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身为楚家嫡系的血统;他也知道,那些江湖访客对他的夸赞不是因为他本身,而只因他是楚信的儿子。
少时虽因一场重病再无法习武,但楚祈越却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直到他遇见萧漠,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人生可以不依赖任何人,不被笼罩在任何光辉之下,只是坦荡地做自己。于那一刻,他的内心之中也涌起想要变强的冲动。他知道强者之路从来都不那么容易,但此时当真正直面这样残酷的考验时,心中还是会萌生退却之意。真的,要退吗?
楚祈越扬起脸望着初阳绽放的明亮光芒,强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缓缓回过头,看到阳光下萧漠一脸笑意地等待他说出那句退出,忽然握了握拳头,一字一句地开口:“楚祈越,认罚。”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4 16:10:00 +0800 CST  
@顾程敬请过来坐,顺便塞一个洛承抱枕陪大爷玩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4 16:10: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赤子

“楚祈越,认罚。”
五个字出口之时大义凛然,但跑过五圈后的楚祈越却只想把它们一个个吞回去。当他再一次累得踉踉跄跄最终一个前倾趴在地上时,深深的绝望自心底传来,他开始想念在家里的时光,甚至感觉一闭上眼再睁开时就会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事实上当楚祈越醒来的时候确实是躺在床上,只不过却是炎妙斋的客房。他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明明在练武场跑圈,怎么此时跑到了床上来。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侍者拎着食盒进来,走到桌边将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摆了上去,躬身退出。紧接着,一袭淡紫衣角悠然飘入房门。
楚祈越勉强支起身子坐在床上,看到萧漠停在桌边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过来吃饭,一时间有些发懵:“是......给我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萧漠微一点头,将粥碗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得到允许也不再矜持,楚祈越咬牙下了床,忍着浑身的酸痛扑到桌旁坐下大口喝粥。
看到他吃得起劲,萧漠一掀衣角也落了坐,拿过茶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会吃完,我派人送你回楚陵山庄。”
他的语气虽云淡风轻,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听得楚祈越一愣,一口粥含在嘴里来不及咽下,却也压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好字。他想了想,咽下口中的东西,站起身认真地回答:“萧漠哥,我想留下来。”
这个反应在萧漠预料中,他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盏端到嘴边,轻轻吹开表面的茶沫,语气中带有几分讽刺:“你认为,你凭什么能留下来?”
楚祈越脸色白了白,他虽然自己想过这个问题,但此时被眼前的人如此直白地问出,还是不由得让人心凉。他咬咬唇,缓慢而又坚定地说出让他无比抗拒的话:“因为,我是楚陵山庄的少主。此时正逢武林动荡,世家门派都处于观望状态。若是楚陵山庄公开将少主送到倾越馆学艺,就会让整个武林知道此二者交好,不仅会给正道势力吃一颗定心丸,也会让魔族势力为恶时再三斟酌。有利无害。”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毫无磕绊,倒是让萧漠不禁刮目相看。一直以来都觉得楚祈越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如今看他对形式看得如此透彻,料想也并非如他想象那般不学无术。轻轻点了点头,萧漠直视他的眸子,开口道:“理由充分,但动机不合理。”
被萧漠一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笼罩着,楚祈越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一般,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尤其是在听到他说动机二字时,更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没想到哪怕抛出他最不愿提及的身份都没办法说服萧漠,楚祈越一咬牙,破罐子破摔:“动机就是我不想被人嘲笑楚陵山庄的少庄主是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我也要证明给你看,我不只是纨绔子弟。”
看着少年眼中似有受伤的光芒,萧漠呼吸一滞。他替他把过脉,武脉俱损,筋脉不通。便是强行练习,最终也只能习得一招半式,难成大器。何况楚祈越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如果执意去练武,要吃的苦只怕是常人的几十倍。
想到此,萧漠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疑惑,他有些不确定哪一种选择对于楚祈越来说是正确的,更不能确定那些所谓的正确的路会将他带到何处。然而万千思绪只在须臾之间,萧漠的眼眸已缓缓冷下来:“既然不想被嘲笑和同情,就先把你没跑完的二十三圈跑完再说。”
听到这话楚祈越满眼的不可思议,没想到即便被累晕,即便与人开诚布公,也还是要继续未完成的惩罚。
萧漠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原来这就是你的决心?”
受不得激将法的楚祈越立即不哀怨了,他抬手将碗底剩下的粥一股脑吞净,胡乱用袖子抹把嘴角:“好,我跑!”
萧漠看了一眼已经空了的碗,再看一眼楚祈越奔出去的背影,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这边的事解决了,不知封煜那孩子和师父怎么样了。

最近封煜的日子过的很潇洒,师兄一直有事在忙,又准许了自己可以留在房间养伤几日,日子虽过得悠闲散漫,但却始终心里惦记着师父。毕竟从那天晚上被罚至今,一直没去见过师父。倒是漠海尊者差人传话来说准他安心养伤,不必每日问安。
然而躲着终究不是办法,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因为漠海尊者午睡尚未醒来,封煜就只好老老实实在门外跪候。然而丹书阁门前的石子路向来最是折磨人,还不到半刻钟,他就觉得膝盖都不是自己的,钻心地痛。这样的痛让封煜不由得想起曾经师兄被罚在丹书阁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依旧面不改色的画面,他咬了咬牙,也想学习师兄的那份淡定,却发现舒展的眉头对于痛楚没有丝毫的缓解。
就这么呼吸乱想着,面前的门被忽然打开,有侍者从里面出来恭敬地请封煜进去。
深吸一口气,封煜艰难地站起身,他小心接过侍者刚刚送上的热茶,独自一人走进了门去。
内室之中,漠海尊者神色悠然地坐着,倒不似刚刚睡醒,嘴角稍稍弯起的弧度显示着不错的心情,一双似笑非笑地盯着忐忑进来的人。
封煜偷眼打量斜倚着的漠海尊者,心中揣测着他嘴角微笑的弧度,随即垂下目光,规规矩矩跪下来,将茶盏奉到漠海尊者面前:“师父,封煜给您请安。”
漠海尊者不接他的茶,转过脸看向窗外:“我都老糊涂了哪还有资格让你给我奉茶。”
啧,如此记仇。
封煜一时间被噎住,但听得师父的语气不似在生气,倒也让人忐忑的心安放下来。他将茶往前送了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满脸诚恳地开口:“师父,那日是弟子不对,不该对师父不敬,请您责罚。”
“不该对我不敬,那你的意思是,话是实话,就是错在不该说出来?”漠海尊者故意板着脸,曲解他的意思。
“谁说的!”封煜连忙反驳随即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师父您英明睿智,智勇双全,全……”
“看来你师兄还是打的轻。”漠海尊者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年的额头,语气虽是呵斥,表情上却已满脸的宠溺。他受用地接过封煜手中的茶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师父,”短短两个字恨不得拐七八个弯,封煜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顺势往漠海尊者身上蹭蹭:“不生气不生气。”
漠海尊者任由他蹭过来,冷哼一声:“不生气才怪。”
“师父,煜儿跟您讲,最近几天不见好生想您呢。”
“想为师不过来请安?”
“我这不是……”
萧漠走到丹书阁门前,听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师徒俩的对话,不禁莞尔,随即转身离开了。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5 21:03:00 +0800 CST  
沙发给我家桃子宝宝,取名有功,赏@顾程敬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5 21:03: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遐思

初阳未至,倾越馆上下早已井然有序运作起来。
楚祈越强忍着困意从床上坐起来,刚刚穿好衣服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他懒懒地走过去将门打开,迷迷糊糊中一袭黑影就着窄窄的开门缝隙飘进了屋。
楚祈越站在门口揉了揉眼,转头看见风洛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房中的圆桌旁,将手中的早饭往桌上一搁,语气中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萧漠说了,早饭不吃光,只怕你没气力吃得下午饭。”
与萧漠深邃锐利的眸子不同,风洛承的眼中总是带着孤高睥睨的淡漠,仿佛任何人事都不值得他引动心绪,便是偶有兴趣的关照,也不过是对于弱者随意的垂怜。
站在门口的楚祈越正对视上那双略带同情的眸子,他甚至能透过这双眸子想象出萧漠说这话时冷峻无情的神色,顿时有些窝火,赌气般回答:“他只管教好武功就行,哪管得那么宽。”
“这么说,你不吃?”似是早已知道他的反应,风洛承挑了挑眉梢,缓缓向楚祈越靠近,最终在他面前一尺停住,居高俯视。
身高的压迫逼得楚祈越不得不抬起头与风洛承交流,他向后退一步靠在门板上,将扬起的脸往回收了收,立时心里有了底气:“吃不吃是我的自由,他管不……啊!”
话还没说完一声痛呼便脱口而出,楚祈越只觉一阵剧痛传来,顿时天昏地暗,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双臂被牢牢反剪在背后,抻得肩膀抽搐着疼。他没有看清楚风洛承如何出手,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时出手,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以这样丢人的姿势控制住。
风洛承的手如同钳子般抓握着身下少年的双臂,通过下方传来的猛力挣扎,他深知他此时的不甘心。然而便是再不甘心,他抓握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楚祈越双臂被勒得生疼,挣扎久了便渐渐没了力气。他颓然地放弃抵抗,让自己任凭死尸般被提在半空,满脸生无可恋。
风洛承见状也不为难,轻轻放开手任凭没有防备的少年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随即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问:“还要再试试么?”
楚祈越不回答,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闷闷地往桌边一坐,大口大口吃起早饭来。

倾越馆依山而建,楼阁繁多,其间建筑虽多以精致著称,但却也不乏大气古朴之地,譬如萧漠此时身处的遐思境。
遐思境位于倾越馆后山,由剑阁西侧暗门进入,经狭长山谷可见豁然开朗之景,境中有湖澄明如镜,有树荫盖至苍穹,其间灵气丰蕴,实为修行之宝地。
萧漠此时一身月白常服,手持名剑沧叠,乌黑长发高高束起,正静立于树下。他神情淡然,目光空远,似乎是在追忆,又仿佛是在畅想,那表情说不清的复杂,不由得使前来寻他的楚祈越将脚步放轻了几分。
然而萧漠却早在他踏入遐思境的那一刻便已发觉,目光流转,手中的沧叠剑也似有感应般铮然出鞘,只见月白身影腾空而起,一招手便将剑柄握在手中,凌空向着远处的枝叶刺出。一剑之下树叶被剑气剥离,却如同受到牵引般向着施剑那人逆飞而来。青色叶片如同翠蝶般拱卫者中心那一袭月白之色,只见中间那人剑身一竖撤去劲气,任由盘旋围绕的翠蝶翩然落下。
楚祈越艳羡地看着萧漠仅凭剑气便将没有生命的树叶随意摆布,心中涌起羡慕之情。但随即他的表情便再次呆住,因为就在此时,持剑的萧漠再次动了起来。然而这次楚祈越却没能看清楚他的招式,只能依稀瞧见银色的剑光与青绿的叶片交相呼应拱卫着中间月白长衫的男子,而那柄锐利的剑身反射出的道道光芒之下,翠蝶碎裂翻飞,无声而又缓慢地落在地上。细细看去,每一片树叶都被从中间切断,分毫不差,齐齐整整。
剑芒纷飞,残叶零落。一时之间,天地中只余树叶落地的簌簌声响。
锵然一声响,沧叠剑应声入鞘,同时也唤回了兀自出神的少年。萧漠收剑走到他身前,公事公办的语气:“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来这里练剑,余下的时间我会安排其他的内容来增强你的体力。”
楚祈越看着刚刚舞出这么一套剑法后连大气都不用喘一个的萧漠,再联想自己跑一会就气喘吁吁,忽然明白了体力对于武者来说有多么重要。既想明白了,楚祈越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想法,一副您说了算的样子,诚恳点头。
他的这个反应立时让萧漠的目光沉了沉,将手向身后一背,没打算开始教习,而是这么静静地盯着眼前不太自觉的少年,不言不语。
接收到萧漠目光中的讯号,楚祈越略带疑惑地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但看到那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友善,他还是有些心虚,轻咳一声规范了站姿,终于看到对方眼中略带缓和的神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冷眼看他调整好,萧漠继续道:“你虽然未拜入我倾越馆门下,但令尊大人和师父既然要我来教你武功,那一切就要按我的规矩来。”
听到这话楚祈越得意一笑,早先听说爹爹同意他在倾越馆学武时他还不信,直到后来接到了楚陵山庄传来的手书这才发现老爷子终于开窍了。看来不久后他也能够过上仗剑江湖惩奸除恶的日子了。
“啊!”
正当楚祈越出神地做着快意恩仇的江湖梦时,一根树枝嗖地一声抽在了他小臂上,直痛得他猛然喊出声来,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对着萧漠怒目而视:“你干嘛!”
萧漠悠悠闲闲地把玩着手中树枝,如同刚刚突然出手的人不是他一般,语气十分自然:“你身上的毛病不少,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一一改掉。”
他的语气并不带有丝毫威胁,甚至有几分轻巧,可楚祈越却实实在在听出了一身冷汗。他听说过萧漠的手段,昨日更是亲身领教了一番,可以想见,所谓改掉毛病的过程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可怕。撇了撇嘴,自诩好脾气的少年终究没开口跟他讨价还价。
见楚祈越不答话,萧漠扬起手臂又是一挥,将手中枝条毫不留情地抽在刚刚那道伤痕之上。
猝不及防的疼痛激得楚祈越整个人跳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始作俑者,没办法想象一个看着挺讲道理的人怎么随随便便出手就打人。他张了张嘴想要同萧漠理论,想要告诉他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在触及那双平静深邃的眸子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噎回去。罢了,谁让他拳头硬呢......
楚祈越耷拉着脑袋站回原地,闷闷地不说话,也不去揉被打疼的地方,把自己活成个死尸。正消极抵抗间,就听到上方萧漠没有情绪的声音传来:“我希望你听到我的话要回答。”
“知道了。”这次楚祈越答得爽快,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他楚小公子向来不吃眼前亏。萧漠对这样的答话不置可否,转而踱步到他身后,一抬手将树枝抵在他背上。透过练功服楚祈越感觉到树枝稳稳地杵在身上,不动也不移开,那感觉好像背上爬了小虫一样,连带着心都跟着痒痒。他咬了咬唇压抑住想动的念头,侧目偷眼看萧漠。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6 19:24:00 +0800 CST  
@顾程敬把我家桃子殿下举上沙发~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6 19:25:00 +0800 CST  
遇到这种事真的很生气,某网站不经我允许私自转发我的文,还说什么涉及侵权立即删帖,结果当我联系上工作人员的时候,给我的就是这样的回复。需要身份证明,我是来求你们办事的?一言不合就把人拉黑,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
我知道写训诫题材的小说恐怕永远得不到合法的保护,哪怕被侵权也无处申诉,但是我还是相信我的读者们能够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能够懂得尊重和保护作者的每一份心血。拒绝转载抄袭,支持正版,谢谢
今日双更,答谢读者。第一更下午两点左右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7 11:29:00 +0800 CST  
@顾程敬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7 11:30: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摩擦

“知道了。”这次楚祈越答得爽快,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他楚小公子向来不吃眼前亏。
萧漠对这样的答话不置可否,转而踱步到他身后,一抬手将树枝抵在他背上。透过练功服楚祈越感觉到树枝稳稳地杵在身上,不动也不移开,那感觉好像背上爬了小虫一样,连带着心都跟着痒痒。他咬了咬唇压抑住想动的念头,侧目偷眼看萧漠。
萧漠在他鬼鬼祟祟的眼神中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如他所愿地将枝条抬了起来,然后重重甩下。
“啊——”
又一声惨叫响彻遐思境,惊得林鸟四散。楚祈越却觉得这样程度的喊声完全没办法发泄那痛到骨子里的一记枝条,他大口喘着气,刚要回头控诉,就听到破风之声再度响起。应声而至的,是萧漠再度挥下的树枝。
一连五下打在同一处地方,看到楚祈越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萧漠才堪堪收回手,轻描淡写地道:“我希望你在回答我的时候,要说是。”
十分委婉的建议,楚祈越却听懂了。萧漠不喜欢强迫别人,所以总是把话说得很有余地,但是他却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回答错了,下一瞬那根树枝就会再次冲着自己招呼过来。忍着身后火辣辣的疼痛,少年十分识时务地答应:“是。”
立规矩也不急于这一时,萧漠点点头表示这页翻过,将手中的树枝递给楚祈越:“先用它来代替剑。”
楚祈越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伸过来树枝,打从心里不愿接过那根刚刚虐待完自己的凶器。
萧漠也不强求,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的嫌弃脸,将握着树枝的手指紧了紧。细脆的树枝禁不起力道,隐约发出咔嚓声响,听得楚祈越一个哆嗦,连忙双手接过树枝:“是!多谢萧漠哥!”
事已至此萧漠也不再为难,正式开始了对楚祈越的教习。因知他基础薄弱,故而特意捡了倾越馆最基础的入门剑法,但饶是这样,一早上下来依旧让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有些吃不消。
“今天早上就到这里。”萧漠缓缓收剑,看着累得站不稳的楚祈越,略微皱眉:“给你半个时辰休息,之后去练武场找封煜,我已经安排他带你进行体力训练。”
楚祈越斜倚着树干喘息几口,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萧漠早上还为不答话罚了他,连忙回答了个是字。却见萧漠好像没怎么在意,倒似有要事般随意嘱咐他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倾越馆,延湘居。
漠海尊者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倒是让萧漠颇感意外,但他却着实没胆子直接问出来,只是在书桌旁陪侍着,等待上方的人发话。
漠海尊者在椅子上坐得随意,目光在桌面扫了扫,最终落在一张隐约透着墨痕的纸张上。他伸手将纸抽出,一字一字读出声来:“事,必,躬,亲。”随即抬头看了眼萧漠,似笑非笑:“嗯,愈发有长进了。”
萧漠听着他话里有话,心知是为他有意为难楚祈越的事,少有地微笑贫嘴:“弟子的这点本事都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只要不丢了师父的脸面就好。”
听到他如此回话,漠海尊者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转了话题:“凌云峰自上次清剿后,虽清净了几日,最近又开始不太平,你派人去查一查。”
听到漠海尊者提起正事,萧漠连忙敛声应下,脑海中却瞬间闪过一丝念头,然而还未来得及去理顺思路,就听见漠海尊者继续道:“还个孩子还不错。”
萧漠一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师父竟然动了要将楚祈越收入门中的心思。虽说倾越馆执掌武林正派牛耳,但是让一个原本可以平静无忧的少年卷入这场纷争,对他来说真的好吗?
漠海尊者见萧漠神色犹豫就知道他心有顾虑,却不思虑如何说服,而是说了句看起来毫无相干的话:“天下苍生并不是只有某个人有义务去守护。”
他说这话时目色清明,语气波澜不惊,不由得让萧漠也恢复了几分理智,他垂下眼睫掩去满眼的情绪,中规中矩回答:“是。”

转眼间楚祈越在倾越馆习武已将近一月,这些日子里萧漠十分忙碌,常常一天也见不到人影,反倒是封煜清闲得很。最近他奉了萧漠的命令,每日来竹浣苑指导楚祈越练习基础功法。
起初这两人十分不对盘,因为初来倾越馆时被封煜骗得团团转,楚祈越心中着实窝火,如今又被送到仇人手下,自然分外不乐意。故而对于封煜的命令,他一贯采取忽视、曲解、反驳的态度;而封煜也早就气他摆自己一道,害得自己与师兄双双受罚,如今机会送上门,怎会不珍惜,因此毫不客气地对楚祈越的训练翻倍,加练,重来。
二人这般小打小闹几次后,矛盾持续升级,直到某次交锋都没能控制住火气,竟然大打出手。那场战争的最后,是封煜左手揪着楚祈越的衣襟,右手握紧拳头对着一张清秀的脸正要砸下;而楚祈越手肘死命顶着封煜胸口,同时一脚飞起冲他下盘飞踹而去。
只听得啪啪两声闷响,有石子自远处射来,一枚打在封煜扬起的右手腕上,一枚打在楚祈越抬起的膝盖骨间。两人同时发出痛呼,向着石子射来的方向怒目而视。
就在这愤怒的目光中,风洛承面无表情地走进院中,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看着两个人。
封煜反应最快,他连忙站好,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讪讪打招呼:“洛承哥......”
楚祈越虽没有封煜那么紧张,但到底是在他手下吃过亏的,因此也踢踢踏踏站直了身子,懒洋洋地喊了句:“洛承哥。”
风洛承的眼神在封煜按揉手腕的动作上停了停,随即转到楚祈越悄悄活动的腿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好好想想一会怎么跟萧漠解释。”
解释?
封煜对着风洛承转身离开的背影苦笑,还用解释么?专心挨打就好了。
然而尽管有这样的觉悟,当真的站在延湘居书房的门口,透过轩窗看到萧漠搁下笔起身出门的时候,封煜还是不争气地害怕了。
相比之下楚祈越倒是淡定,他一脸无所谓地盯着眼前地面看,心中盘算着萧漠严厉归严厉,但自己终归还不是门中弟子,顶多再被树枝抽几下,横竖不会比身旁这小子惨。
萧漠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人脸上挂彩的样子时就已经猜到了发生什么,他的目光掠过楚祈越停在封煜身上,淡淡开口:“到了这里,还敢站得这么安稳?”
听着萧漠这不带有丝毫情绪的语气,封煜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石子硌在膝盖的疼痛让他差点飙泪,却还是忍痛咬牙道:“师兄,封煜知错。”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7 14:04: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义气

听着萧漠这不带有丝毫情绪的语气,封煜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石子硌在膝盖的疼痛让他差点飙泪,却还是忍痛咬牙道:“师兄,封煜知错。”
楚祈越老老实实站在封煜身侧,虽没看见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却清晰地听到膝盖撞地的一声闷响,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用余光偷偷打量一番,难得地发了善心为他哀悼一下。
萧漠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理会楚祈越,而是将目光笼罩在封煜身上,凉凉地道:“既然不知道如何以德服人,那就在这好好地想,想明白了再谈。”
“是。”封煜不敢迟疑连忙恭敬应下,但心里却早已将楚祈越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至于你,”萧漠清冷的目光终于缓缓转向一旁幸灾乐祸的楚祈越,十分自然地道:“因为你并不是倾越馆的弟子,就不用跪了。”眼看着他脸上浮现得意之色,这才不紧不慢继续道:“倒立着清醒一下头脑,顺便好好考虑该如何虚心求学。”
这一瞬间楚祈越发誓他感受到了封煜在笑,即使那笑没有声音没有表情,但他却能清楚从他耸动的肩膀中看出他的幸灾乐祸。
萧漠此时正心系着那份加急送来的密报,因此也没空理会两个少年的眼底官司,冷冷总结:“如果有一个人没想通,就都不必来找我了。”
看到萧漠不怒自威的神情,二人都不敢再胡闹,同时出声闷闷回答:“是......”
见到楚祈越慢慢悠悠打了个倒立,萧漠不再说什么,转身往书房走去,行至门口时与靠在门框的风洛承交换了一个眼神。风洛承当即会意,懒洋洋走到屋檐下往柱子上一倚,抱着双臂十分有礼貌地对两人微微颔首。
偷偷瞧一眼风洛承修长手指中随意把玩的石子,一跪直一倒立的二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努力稳住身形不敢动了。
毒热的日光自半空中投射下来,半个时辰后,院中二人已经被汗水洗过一遍。萧漠停下笔,瞥一眼窗外跪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封煜,再看看手臂已有些发抖,犹自勉强支撑的楚祈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走笔书写。
一个时辰后,一张长长的案卷终于完成,萧漠缓缓将笔搁在架上,眉眼间难掩疲倦之色。他的目光在细密文字上扫了一遍,随即闭上双眼,指尖在太阳穴上按揉片刻,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般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入袖中,起身出门。
吱呀的开门声打破小院的寂静,三人同时抬起头,就看见自房中缓步而出的萧漠。他先是将目光投向院子中央被罚的二人,随即转头吩咐风洛承:“我有事出去一趟,这里先交给你。”
原本斜倚着的风洛承懒懒站起身,眼神在萧漠略带倦意的眸子上顿了顿,怀疑般地开口:“你自己可以?”
接收到他置疑的目光,萧漠面不改色,淡淡回应:“无妨。”
既然萧漠都已如此说,风洛承便不再说什么,继续懒洋洋倚回去,趁着檐下阴凉开始闭目养神。
望着萧漠离开的背影,院中被罚的两个少年默契对视一眼,一时间竟有了同命相怜之感。
人在疲惫之时往往最容易卸下防备,做出类似于相视一笑泯恩仇的举动。于是半个时辰后,封煜开始担心起身旁手臂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的少年。
楚祈越此时却没空去感激身侧之人的担忧,他双手紧紧抠着凹凸不平的石子,颤颤巍巍地稳住身子,却奈何已是强弩之末,终于在坚持了几次呼吸后胳膊一软,歪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封煜一个激灵,他连忙抬头却没看楚祈越,而是看向廊檐下悠然睁开眼的风洛承。只见风洛承轻抬眼睫,淡淡地看着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楚祈越,薄唇轻启,散漫而又清晰地开始数数:“五,十,十五……”
封煜知道他在数什么,从前萧漠说过,挨罚的姿势走了样不要紧,在调整好之前每次呼吸五下藤条作为交换就好。师兄向来说到做到,这小子不知道规矩,只怕真要罚下来,他三天都下不了床。而那边,风洛承冷漠的报数声未曾间断,转眼间就数到了三十五,封煜心中一急,低声催促道:“快起来!”
楚祈越自然也知道摔在地上不是白摔的,尽管已经练了有些日子的体力,但依旧觉得力不从心,即便他用尽了力气,也还是没办法控制发抖的胳膊撑起不算沉重的身子。他听到身侧封煜的提醒,心中有些感动,刚要回头对他报以一个友善的笑意,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先担心你自己吧。”
这话让封煜不受控制地一抖,连忙住了口,重新跪直身子一动不敢动。
走进院子的萧漠看了一眼挣扎着要重新起来的楚祈越,对风洛承一扬手:“就到这吧。”
话音刚落风洛承便果然停了报数:“五十五。”
五十五。
听到这个数字时,封煜在心里认真为旁边的小孩哀悼一番。而此时累得晕头转向的楚祈越显然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他强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并尽量站得笔直,但却依旧控制不住因肩膀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
萧漠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转过头轻描淡写地对封煜道:“臂力太差,以后给他每天早晚各加一个时辰的倒立。”
“是,师兄。”
已为鱼肉的楚祈越权当作没听见这二人的对话,反正在某刀俎面前自己也没什么发言权。他尽量放轻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却无意间瞥见身后鱼贯而入的侍者,以及侍者手中抬过来的两张春凳。
萧漠负手而立,眼看着侍者将春凳分别放在二人面前,随即躬身退离延湘居,挑眉问道:“还等什么呢?”
听到这话封煜太阳穴一跳,虽然从前师兄罚他不乏洛承哥在场,但不想这次竟然要当着楚祈越的面,实在是让人很难为情。因此他大着胆子跪在原地没有动,而是一脸哀求地看向萧漠。
楚祈越更加吃惊,打从侍者将春凳抬进来时他就惊讶得合不拢嘴。在家只有惹了大祸父亲才会动用家法,而且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威慑多余惩罚。却不想今日只是因为打了一架就这么大的阵仗,如此兴师动众,未免小题大做。
萧漠冷眼看着两个人一跪一站,各怀心思,却默契地都没有动。不由得怒极反笑,周身的温度一降再降。
见到师兄露出如此表情,封煜暗道不妙,如果彻底惹怒他恐怕今天谁都讨不到好。他连忙膝行到萧漠脚边,扯了他的衣角,讨好地认错:“师兄,都是我的错,不该公报私仇。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萧漠自然看出了封煜的那点小心思,知道他宁愿把错都揽下来也不想在楚祈越面前受罚,然而他却偏偏不愿遂了他的愿。将目光锁定在楚祈越身上,冷冷一笑,意有所指:“原来我家小师弟这么有担当够义气。”
这话说得楚祈越心中极不舒服,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论义气又怎能甘于人后,萧漠话说到这份上,若是还不做出点表示,只怕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然而若真是如封煜那般讨巧卖乖,向来直肠子的少年又真是做不来的,斟酌许久,他只得干巴巴地开口:“我先动的手。”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7 14:04:00 +0800 CST  
@顾程敬多事之秋,我们都要加油。等你考完试一起出去浪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7 14:04: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翻倍

“我先动的手。”
啧。
听到这话,封煜闭了闭眼,心里暗骂平时也没听说这小子有什么勇于承担错误的好品德,怎么突然就这么不开窍呢。
萧漠倒是对楚祈越的话很是满意,眼看着连表情都缓和了几分。既然二人都已认错,那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对着春凳扬了扬下巴,意思昭然。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封煜也只能认命,毕竟师兄的责罚他从来逃不过。乖乖蹭到春凳旁撩起衣服趴上去,两只手垫着下巴,略带幽怨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拿着藤条走过来的风洛承。
风洛承代萧漠掌刑不是第一次,平日里只有萧漠十分生气的时候才会让风洛承代劳,因为他怕气头上会打坏了封煜。但是今日看起来也似乎不是什么大错,封煜有些纳闷怎么会由洛承哥亲自来打。然而多思无益,不管谁掌刑,只怕受到的惩罚都不会减少一分一毫。他微微闭上眼,等待责罚,却等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封煜惊讶地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倔强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直勾勾盯着萧漠的楚祈越。
萧漠就这么坦然地被人盯着,甚至面无惧色地回望过去。他知道这孩子倔劲上来了,却不打算惯他毛病:“我可以不罚你。”
听到这话的楚祈越眼神瞬间亮了亮,却在对上萧漠平静又深幽的眸子时瞬间冷静下来。他知道,他的条件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萧漠轻轻巧巧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只要你能从我手下走过一招。”
封煜没忍住咳了出声,心中感慨师兄果然很不厚道,可怜楚祈越那孩子刚刚才得到的希望。
听到这话的楚祈越立刻垂下眼睫掩去喜色,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速冲向萧漠,同时向着他一拳挥出。这一拳不打要害却直逼萧漠面门,攻敌所必救,楚祈越就不相信萧漠会坐等着被人打脸。只要他挡下他的第一招,他就有出第二招的机会。只要他出了第二招,就已经赢了。
完美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事实却并不尽如人意。
只见萧漠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奔来迅速出拳,却在拳头即将触到他的脸之时微一错身,擦边躲开,随即顺势抓住他未来得及收回的胳膊,轻描淡写地一扭,将少年扭翻在地。
被按在地上的楚祈越心中十分憋屈,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被人以这样羞耻的姿势制伏。他咬了咬嘴唇,感受着肩膀传来的阵阵疼痛,坚持着不肯求饶。
萧漠却没有为难他,一压之下便松了手,公事公办地总结了一句:“速度还可以,出拳的力量绵软,反应不够快。”
也不知他是有意讽刺还是真的在教学,楚祈越冷哼一声,却终究没再耍赖,学着封煜的样子趴在了春凳上。
楚祈越满脸彤红地趴在春凳上,两只手不自觉地抓握住凳沿。他此时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人万分羞愧,相比之下才发觉,被加罚练功是多么幸福的事。
萧漠却没心思理会楚祈越心中的弯弯绕绕,他走到廊下斜倚在门口眼看着风洛承手执藤条飘身来到二人身伏的刑凳中间,这才开口轻飘飘地道:“先把楚少爷五十五下的账结了。”
话音刚落,藤条便应声砸下。楚祈越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陡然而至的疼痛砸得眼冒金星,意识混乱中再顾不上什么面子,他张大了嘴嘶吼出声:“啊——”
惊天动地的喊叫声震得趴在一旁的封煜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偷偷瞧着面不改色的风洛承再次挥起藤条,在心里悄悄感慨洛承哥的行动力永远能与师兄的命令同步。
啪的一声闷响,第二记藤条落在楚祈越臀峰之上。虽然隔着衣服看不见伤势如何,但封煜却能从少年明显一震的肩膀上感受到那撕裂般的疼痛。
这一次,楚祈越没有喊出声来。他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死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毕竟被人以这样的姿势被打已经够丢人,如果还大喊大叫,恐怕真的没脸再混下去了。
风洛承却不管他能否再混下去,扬起而又落下的手臂毫不拖泥带水,十下一组,很有规律地打在楚祈越身上。他打的很有技巧,自臀峰至大腿根部,整整齐齐地排列下来,一组便照顾到了整个臀部。
伏在春凳上的楚祈越此时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剧烈的疼痛从臀上传出直接蔓延全身,他甚至觉得连握紧凳沿的手指都在抽搐般地疼痛,然而身后的责打依旧好似没有尽头。
院中安静的责打声在封煜听来是再熟悉不过的惩罚,在风洛承听来是毫无意义的数字,但在传到楚祈越耳中就仿如一次次的轰然巨响,炸得他几乎想飚出泪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汗水顺着额头划过脸颊,最终一滴滴落在手背,那滋味有些痒,也有些酸。
大约过了四十几下,被责打的人开始有些耐不住这样的疼痛,从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声,身子也不自觉地随着落下的藤条而左右躲闪。然而即便如此,风洛承却依旧精准地控制着每一下力道,绝不含糊。
趴在一旁的封煜有些担心地看向楚祈越,他知道洛承哥的藤条有多难熬,但更知道从刑凳上掉下来的后果有多严重。他想出声提醒,却在抬头触及到萧漠深黑色眼眸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就在此时,楚祈越终于不负所望,扑通一声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凹凸不平的石子硌得人骨头生疼,楚祈越龇牙咧嘴地捂住最先着地的手肘,却在心中庆幸那折磨人的藤条终于没有再落到身上。
这边楚祈越在偷着乐,那边风洛承却在用眼神询问萧漠该怎么处理。深深地看着痛的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萧漠冷冷开口:“念在初犯,加十下。”
听到这话时楚祈越倒没什么,反而是趴在旁边的封煜突然想起了珲然说的那句话,师兄果真是越来越仁慈了。
重新趴好的楚祈越抱住春凳,将自己牢牢锁在上面。第一次被人用藤条打到如此地步,少年骨子里的骄傲被激起,一时间倒是忘了委屈,只剩下不能让人瞧不起的决心。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待到身后不在落下藤条时,浑身已经如同被汗水洗过一般。
六十五下打过,风洛承堪堪停了手,便见萧漠缓缓步行至封煜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说罢。”
封煜心中一跳,知道轮到自己了。他趴在刑凳上抬起头,十分诚恳地开始一条一条罗列错处。一旁剧痛之下的楚祈越听着他从一场打架中反思出的七八条错误来,不禁目瞪口呆。
萧漠静静听封煜说完,点了点头,没做更正也没做补充,直截了当地问:“既然想明白了,那自己说该罚多少。”
听到师兄略带急躁的语气,封煜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说多了不甘心,说少了又自然过不了关。他斟酌片刻,试探性地开口:“四......四十?”
回答他的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语气自然的好像在说早安:“翻倍。”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8 15:56:00 +0800 CST  
我这么勤劳,真的没人看?不科学啊
@顾程敬那就听你的再来一更,坚持不懈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18 15:56: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同济

听到这两个字,封煜在心中一阵哀嚎,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手背上,认命地回答:“是......”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风洛承已经举起藤条,重重落在封煜的身上。这一下疼得封煜紧了紧抓住凳沿的手,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从凳子上掉下来可绝对没有只加罚十下那么简单。
旁边的楚祈越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这一下可比打他的时候重了不少,不知道八十下打完这个小师兄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八十下的惩罚对于封煜来说着实有些重,这一点萧漠心中十分清楚,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风洛承的藤条一下接一下打在这个小师弟身上,不放水亦不包庇。
刑凳上的封煜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分散疼痛,但是身体所有的感官都不自主地在感受那没有尽头般的惩罚。最初的十几下尚可以忍受,但随着数量的增多,伤口的重叠,他越来越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子。藤条与戒尺打出的闷痛不一样,这种疼像是撕裂皮肤一般,每一次责打都能让人不自觉地涌出泪水来。
四十下过去,风洛承执着藤条的手停了下来,下方的封煜得到喘息,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同时偷偷用手背抹去涌出的泪。就在此时,一片淡紫色衣角飘进视线中,他放下手缓缓抬起头,一双未待擦干的泪眼正好撞上萧漠居高临下的眸子。
冷不防触及这样一双水雾迷蒙的鹿眼,萧漠叹了口气,难得地心软了。他蹲下身子,与封煜平视,虽然眸中依旧清冷无波,但说话的语气却已经十分缓和:“知不知道你这一拳有多大的力气?楚祈越不会武功,能受得住吗?”
封煜疼得牙齿打颤,却清晰地听到了萧漠的话,不由得怔了怔,这才发现他竟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见他不答话,萧漠也不追究,伸手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理好,继续道:“再者,我可不记得何时教得你如此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听到这话,封煜彻底觉得愧疚了。师兄说的在理,况且说到底最初还是自己先骗了楚祈越,因此受到的惩罚却要怪在他头上,确实不妥。再联想到最近几日的刻意刁难,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知道这孩子已经想通 ,萧漠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楚祈越,语气却没有方才的那般和煦,而是带了几分严肃:“至于你,封煜既然奉命来带你练习,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你不仅不认真跟着修习,反而处处表达不满,难道这就是你身为世家子弟的修养吗?”
“我......”听到这话楚祈越的第一反应是反驳的,若是可以,他又何尝不想认真学习呢?可惜他与封煜打从一见面便不对盘,以至于后来封煜所有的要求在自己看来都是在刻意为难,这也就无怪于他后来会与他大打出手了。
萧漠却没等他把话说出来,而是少有地出言打断了他:“如果你认为严格要求算作是刁难,那么我明天就可以派人送你下山。想收获又不愿付出,你还是乖乖回去当你的楚陵山庄少主更好。”
楚祈越心中一惊,这是萧漠第二次说要送他走。他原本以为自从那日迟到的事之后,自己已经算是正式留在倾越馆了,却不想萧漠还是存了要将他送走的心。然而他不愿现在就回去,更不愿回去的理由是萧漠口中的不愿付出。微微转过头与身侧蹲着的人平视,虽然这个姿势牵动着身后的伤处隐隐作痛,但楚祈越还是依旧维持着平常的表情,一字一句开口:“楚祈越不敢这么想,而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听到他如此表态,萧漠未再将刚刚的话题继续下去,转而看向封煜:“你呢?”
封煜连忙挣扎着半撑起身子,恭谨而又认真地开口:“师兄,煜儿也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目的达成,萧漠嘴角不着痕迹地挑了挑,拍拍封煜的肩膀将他压回春凳上,顺势站起身对风洛承道:“还剩四十,继续。”
这话不由得使封煜和楚祈越二人同时一惊,瞥见提着藤条悠悠走近的风洛承,楚祈越一咬牙,开口喊道:“萧漠哥!剩下的四十,我想帮小师兄分担一半。”
楚祈越说出这话时,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他忐忑,因为不得不承认那根毫不起眼的藤条打在身上真的疼到骨子里,但他同时又在期待,期待萧漠能给自己一个帮封煜分担惩罚的机会。他并不恋痛,更没有受虐倾向,他只是不愿看到身边这个不算十分讨人厌的小师兄,含着泪独自挨完那剩下的四十。
听到这话,封煜顿时心中一暖,他侧头去看楚祈越,正好看见他对着他龇牙一笑,那笑容里三分傻气七分精灵,倒是他看得他眼眶微湿,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芥蒂。
萧漠没有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两个孩子在搞什么小动作,只是这二人和好对他来说喜闻乐见,由谁接受惩罚其实并没那么重要。因此他对着风洛承挥挥手示意默许,自己则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因主人喜好简洁,所以书房的布置陈设素来以简约为主,就连香料也甚少焚烧。然而此刻萧漠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香炉中倒入两颗檀香丸,眼见着丝丝缕缕的青烟自铜色香炉中升起,这才如往常一般传了侍者前来奉茶。
他端居书桌前,看着侍者将茶盏放在桌上侍立一旁,正要挥手斥退,就听见院中的责打声停了下来,随即风洛承提着藤条走进了门。
因萧漠书房中从不焚香,所以早在风洛承一进门时便敏锐地觉察到了这浓郁的檀香气息。瞥一眼香炉中蒸腾的烟气,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桌前简单回禀:“打完了,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回去养伤了。”
风洛承做事向来周密,因此听他这么一说,萧漠也不说话,只是放心地点点头,伸手取来桌上茶盏,浅浅呷了一口,眉头不着痕迹皱了皱。
风洛承见状立即摆摆手对屋子里的侍者道:“都先下去罢,我和公子有事要谈。”
因着萧漠向来对这个名义上的护卫信赖有加,故而风洛承也已俨然算作延湘居半个主人,见他开口哪敢有人不从,因此使者们连忙躬身依次退下,最后一人退出之时恭敬地将门关上。
静听脚步声远去,风洛承这才两步上前走到桌边,一把将萧漠手中的茶杯夺过,果然见到茶水中晕开的一缕血红。
“你受伤了。”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20 16:12:00 +0800 CST  
@顾程敬风雨果然强过翻倍,不会告诉你原打算叫讲理的来来来,什么都别说,坐沙发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20 16:12: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开局
“你受伤了。”
风洛承语气中带着三分疑问七分肯定,虽然早在萧漠回到延湘居时就已觉察到他内息不稳,但当时却没太在意,毕竟当世能够伤到他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还是在守卫如此森严的倾越馆。然而萧漠对封煜二人训话时,额间沁出的可疑汗滴却清清楚楚落入他眼中。旁人只道那汗水是因为天气炎热,但风洛承却分明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他极力压制内伤的辛苦。再加上一进书房就嗅到的浓郁檀香,以及檀香之下淡淡的血腥气息。这样淡的气息虽能瞒得过那些侍者,却终究瞒不过见惯鲜血的他。
萧漠低咳一声,用布巾小心地拭去嘴角血迹,随即用火折子将其点燃,眼睁睁看着它烧成灰烬不留痕迹,这才轻声道:“不必声张。”
风洛承挑了挑眉,伸手要去为萧漠把脉,却不想被他侧身避开。看到他这个反应,风洛承也不恼,转身将带血的茶尽数浇入萧漠心爱的盆栽中,淡淡问:“去了哪?”
眼看着一盏茶就这么一滴不落淋到了他亲手修剪的竹枝上,萧漠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不与他计较,开口解释道:“山中巡查弟子派人来报,说是凌云峰东南方向疑似现身邪灵之首,专以妖为食,残暴凶戾。我想着前些日子收服的那只气妖应该了解情况,于是去了趟遐思境想询问一下。”
风洛承听完嘲讽一哂:“所以别告诉我你被一只气妖伤到了。”
“确实被那只气妖伤到了。”萧漠坦然承认,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丢人:“说来是我大意,没想到它体内竟藏着一股不属于它的力量。当我问起邪灵时,这股力量突然异动,燃烧了它的全部生命力作为代价发出一击。我仓促之间虽然化解,但还是受了点伤。”
他说的云淡风轻,风洛承却不觉得过程像他说的那般轻松。乾坤扇能够净化妖物体内邪恶之力,这说明这个气妖早在数十日前被送进遐思境时一定是没有问题的。那么这数十日间,能够不惊动任何人潜入倾越馆遐思境动手脚的人,就只有倾越馆本身的人,甚至是萧漠身边的人。
他将想法说出,萧漠点头表示赞同,这也就是刚刚为何刻意隐瞒受伤的原因。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萧漠犹自不忘对风洛承嘱咐:“告诉封煜和楚祈越,这两日静心思过,不许踏出炎妙斋半步。”

炎妙斋。
封煜和楚祈越两个人并排趴在床上,身后盖了薄薄的毯子。珲然刚刚给两个人擦完药,拿着药和药方嘱咐侍者:“这个药每天早晚各外敷一次,涂于伤处。再按这个药方每天晚饭后将药熬上,睡前让他们喝下。”
看侍者领命退去,珲然这才走回床边,笑着摇头:“打架打到大师兄那里,你们两个胆子真是不小。”
听了这话楚祈越不太服气,咕哝一句:“还不是他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封煜连忙接口:“啧——你再说!”
楚祈越睨了他一眼,冷哼着不再言语,将头扭到另一边。
看这两人受了伤还那么有精神,珲然不禁失笑,却未打算劝解。这两人的性子他多少算是清楚些,不劝还好,只怕越劝吵得越来劲儿。
正倚在床边看热闹之际,有延湘居的侍者传话来说,萧漠命楚祈越最近留在炎妙斋与封煜二人闭门思过不许出门。珲然微笑一一应下,客气地将人送走,儒雅的气度同床上狼狈的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封煜听见禁足的命令后满脸无所谓,反正身上的伤没几天是下不来床的,不出门就不出门。楚祈越也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除了留宿在炎妙斋有那么一点别扭以外,其余都没什么意见。
珲然瞧这两人心大得很,完全没什么情绪倒也省得开解,给他们理了理被角就出了门去。关上门才一回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漠海尊者,不慌不忙走过去行礼:“掌门师伯。”
漠海尊者摆了摆手,一指里面:“怎么样了?”
珲然微微欠身,恭敬答道:“大师兄只是想给他俩一个教训,所以伤势不重。已经上过药,都睡去了。”
漠海尊者听后眼中带了笑意:“活该,看他们以后还打架不打。”
珲然听了也跟着陪笑道:“他们俩都是吃不得亏的,以后摩擦不会少,但估计是再也不敢打架了。”
漠海尊者点头赞同,脸上带着笑意转身负手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珲然问道:“掌门师伯不进入看看?”
漠海尊者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不必了。”

挨罚后的第三天清晨,炎妙斋主卧与客房的门被人同时打开。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的两个人半梦半醒间听见清冷的声音自院中传来:“一盏茶时间,院子里集合。”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大脑来不及做出思考,身子便已经飞速从床上爬起,换衣,穿鞋,飞奔出门。从听见声音到院中站好,前前后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萧漠抱剑立在庭院中央,瞥一眼尚未漏尽的沙漏,淡淡吐出两个字:“调整。”
这话让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既然萧漠这么说看来是不打算追究晚起和衣冠不整的问题了。不敢迟疑连忙互相帮忙将衣服整理好,这才重新站直,等候命令。
对两个人明显缓和的关系颇为满意,萧漠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果然一顿打胜得过上百句说教,就是不知这伤好了之后会不会忘记今日的疼。但是忘不忘记也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给这两个人找点事做,莫要破坏他接下来的计划才好。这样想着,萧漠将剑向上扬了扬,对封煜道:“我最近有事,你来负责教会楚祈越这套剑法。”
他说着错步后退拔剑出鞘,将前几日在遐思境教楚祈越的剑法重新演示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只是虚空劈刺,重在招式次在剑意,但饶是如此,依旧看得楚祈越眼花缭乱。
最后一式已毕,萧漠收剑入鞘微带喘息,停顿片刻侧身询问封煜:“煜儿,看懂了吗?”
一旁的少年犹自沉浸在对刚刚剑法的体悟中,听到萧漠点名,连忙缓过神来,沉吟片刻,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记得差不多,但不保证能完整地练出来。”
萧漠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递过去。他深知封煜的水平,此时的这个回答倒也在他意料之中:“你练一遍,不对的地方我告诉你。”
封煜双手接了剑,锵然一声拔出剑身,通过记忆做出了起手式。他偷偷瞥一眼没有反应的萧漠,确定这一式没有问题,这才大着胆子向下继续。
不长的一套剑法在晌午时分便全都传授完毕,封煜收剑而立笑嘻嘻地歪头等待萧漠夸奖,萧漠却没理会他的笑容,而是伸手理了理他乱了的衣领,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坐在廊檐阶梯上的楚祈越虽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瞧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内心中涌起深深的想要融入这里的冲动。
然而事实上却并不是楚祈越想的那般美好。
阳光下那收剑的少年额头上还带着来不及拭去的汗水,他瞥一眼楚祈越,笑嘻嘻地问萧漠:“他如果没练好,我是不是可以像你打我那样打他?”
萧漠一双漆黑眸子牢牢回望着封煜,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替他整理衣领,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他没练好就是你的问题,你比他更该打。”
被威胁的少年讪讪一笑,心虚地打包票:“师兄放心......肯定教好......”
萧漠的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不明意味,许久方淡淡开口:“信你。”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21 17:21:00 +0800 CST  
虽然不是良苦,但是我确实用心了又是星期五,论加班的双休日和考试的星期天,究竟哪个更惨@顾程敬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21 17:21: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落子

萧漠自炎妙斋出来后便匆匆赶回了延湘居,果然见到风洛承正在廊下的柱子旁与奉茶的侍者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顿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昨日,他派风洛承秘密潜入遐思境寻找在气妖身上下了禁制的线索,却不想那人直至天明都未归来,不禁有些担心。但为防止打草惊蛇,萧漠并未派人大张旗鼓地寻找,只是思忖等入了夜亲自去一趟遐思境。如今失踪的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径直走到廊檐下,将一脸漫不经心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萧漠这才开口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风洛承瞥一眼旁边刚刚与他交谈的侍者此时退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极其尴尬地站在原地,用不赞成眼光回望着萧漠:“有些事,耽搁了。”
侍者们知道风公子在萧漠公子面前向来不讲究什么礼数,但却未曾料到竟会答话答得如此随意,而此时这个不小心听到事情全过程的侍者不禁冷汗涔涔,生怕萧漠一时生气迁怒了自己。
萧漠一声冷笑,似是随口玩笑道:“你事情倒还不少,前些日子外出查初音教也有事晚归了。”
风洛承好像没有听到他话中不经意带着的讽刺,十分自然地回答:“确实。不过那次倒是带回了关于初音教和听雨楼的情报。”
听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将倾越馆机密说出来,萧漠脸上浮现一丝不悦,挥手对身旁早已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侍者吩咐:“还在这杵着做什么,还不退下。”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侍者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后退,一路小跑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侍者离开,二人也不再廊下逗留,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然而才一进书房的门,萧漠就忽地止住脚步。他回过头,一字一句地道:“有人进过我的书房。”
风洛承闻言一愣,也跟着环顾书房一圈,莫名其妙地回答:“你的书房一直有暗卫看守,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过。”他一边说着,一边透过轩窗观察庭院中忙碌往来的侍者,思索片刻道:“他们都没什么异常,倒是刚刚那个奉茶的侍者有些可疑。”
萧漠的眼神沉了几分,他凝视着风洛承的背影,脑中忽然回想起在回到延湘居前有暗卫向他禀报说风洛承偷偷潜入他书房的事。倒不是他有意试探,而是当他一回到书房看到被努力抹去但依旧存在的痕迹时,本能地发问。却不想,得到的答案竟让人心中一凉。
然而二人相交多年,单是这只言片语零星片段并不能说明什么,风洛承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所以在此刻,他更愿意选择相信他。

夏夜微凉,倾越馆上下都已陷入安睡,但延湘居书房的烛火却彻夜长明。守夜的侍者韩青竹靠在柱旁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听见萧漠清醒而冷静的声音传来:“累了?”
韩青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中暗骂自己刚刚不该晃了神,此时萧漠这么发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萧漠向来有夜间办公的习惯,也通常会安排侍者在书房值夜,韩青竹不是第一次来值夜,今晚却不知为何格外疲惫。
听他不答话,萧漠搁下笔抬起头,表情不似往常般的严苛冷漠,倒是带了些许宽容的笑意:“无妨,正巧我也累了,一道出去走走罢。”
平日里见惯了自家公子的清冷无情,如今这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展现了难得的平易近人,倒是让韩青竹受宠若惊,连忙应下,取了烛火小心放入灯笼中,躬身为萧漠引路。
仲夏的夜晚不似白日那般暑气逼人,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偶尔听到几声蛐蛐的鸣叫,更衬得四周一片祥和宁静。
萧漠漫无目的地在小路上行进,似是心中有事,沉默不语。而一旁躬身引灯的韩青竹更不敢多言,只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不觉间竟已走出了延湘居。大体辨认了一下方向,韩青竹发现,萧漠这是在往遐思境走。
欲到遐思境必先穿过坐阑桥,而坐阑桥便恰好位于风洛承的居所御凌苑门前。就在二人刚要踏入坐阑桥之时 ,萧漠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熄灭了韩青竹手中的灯笼。
乍然的黑暗让人双眼不适,韩青竹以为是自己不甚灭了烛火,正要请罪就听见萧漠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听到这三个字韩青竹连忙捂住嘴,跟随萧漠躲到桥边的阴影中,刚刚藏好便听见半空中传来极轻的破风之声。他连忙抬头,就看见半空中一道黑色身影凌空渡影,几个起落间消失于东南方向。
待黑衣人彻底消失于视线中,萧漠才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没有灯火的映照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更没办法从他平稳的呼吸中感受到任何端倪,然而韩青竹却没由来地觉得,眼前的人心情十分不好,而这个沉重的心情,多半与刚刚飘过的黑衣人有关。
重新将烛火点燃,韩青竹躬身退到一边,就见萧漠一挥手招来潜在暗处的暗卫,语气平静无波:“刚刚可有看到可疑的人?”
那被招来的暗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公子,属下一直在此巡查,未曾看到可疑的人。”
听到这话的韩青竹偷偷抬头打量萧漠,并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丝毫的惊讶与不满,仿佛就这样相信了暗卫所说的一般,这倒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萧漠沉吟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定般,一字一句下命令:“去御凌苑请风公子出来见我。”
到得此时韩青竹才终于明白萧漠的意思,若说连暗卫都发现不了,那么只能说明此人武功之高远在暗卫之上,而这个地方距离御凌苑最近,发生此事风洛承必定难逃干系。
果不其然,匆匆赶回的侍卫低着头向萧漠回禀道:“公子,风公子他......他不在御凌苑。”

无边丝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石地面,洗尽了连日来的燥热酷暑。凌云峰的清晨甚少不见阳光,是以当沉沉黑云压下时,没由来地让人感到几分压抑。
风洛承进门之时萧漠正在吃早饭,见到他进来也不意外,慢条斯理将口中的东西咽下,才悠然开口:“早。”
“不早了。”风洛承依旧一身黑衣,深黑的眸子中虽然带着慵懒但却十分晶亮有神,丝毫不似一夜未归的样子。
萧漠笑笑,那笑容中不带任何的怀疑与试探,一如往常那般随意地问候:“昨晚休息得如何?”
并未发觉任何不妥,风洛承走过去在桌旁的凳子坐下,自己为自己斟了杯茶,答得简单:“不错,一夜无梦。”
将他的话一字一句听进心里,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萧漠端起碗将粥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再开口时已回复了往常的平淡:“如此甚好。”

楼主 漠冷卿尘  发布于 2017-04-22 16:26:00 +0800 CST  

楼主:漠冷卿尘

字数:301990

发表时间:2017-04-06 00: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9 02:00:03 +0800 CST

评论数:513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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