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清秋辞(父子)

篁山海拔不高,山势却颇为险峻。漫山的箭竹据传是前朝某位亲王为嗜竹的爱妃种下的,自此整座山中几乎没了其余树种。而箭竹又极易生发,整座山中除了几条山路外,皆被繁茂的箭竹堵死。故而平日里也罕有人前来游赏。
山路蜿蜒,夕曜一路策马徐行,常因险峻的山势而不得不下马。快到山顶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再一次下马艰难地攀上一个险坡,夕曜眼前豁然开朗。在这篁山之巅,赫然是一个宽广的平台,平台四角建了四个凉亭,想来是为了方便游人观景。
夕曜粲然一笑,顺手将马栓在身旁的树上,便向着凉亭走去。
东南角的凉亭上立了一块碑,许是经了太多风吹雨打,石碑表面已有些斑驳,好在年代不算太远,字迹倒还看得清楚。碑文用的是隽永儒雅的汉隶,笔势生动,笔法大气,当是出于大家之手。
看那碑文的内容,是歌颂前朝雍亲王为结发妻子修建篁山之事。夕曜看着无趣,便站在亭边俯瞰着脚下的万顷竹海。微风过耳,竹叶轻摇,竹叶相击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倒也有些壮观意味。
可是眼前这竹海……应该在狂风时来看才对。既未揽得盛景,又没有父亲陪同,这遭游玩也变得索然无味。
夕曜恹恹地牵了马要下山,在看到回环曲折的山道时,却忽然来了兴致。
这山道狭窄,只容两马并行,又有几个陡坡险弯,若没有过硬的马术,驭马下行的确是险事一桩。
夕曜却不曾想这许多,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调整好缰绳,伏低了身子便赶着马向山下奔去。
过最初的几个陡坡时,夕曜尚且能控制住马速。余光中路旁的竹林皆是飞驰而过,耳际嘶鸣的风声激得夕曜振奋不已,他一手抱住马脖子,一手抬起马鞭来连赶了几下。
那马飞速地向前冲去。夕曜这才看到前面只能看到一片蓊郁,应当是一个弯道,而他已来不及减缓速度去变向。
慌乱之下,夕曜猛地一拉缰绳。那马抬蹄嘶鸣一声,却没有停,而是受了惊一般横冲直撞地向山下跑去,任夕曜如何控制也不听,索性暂时还没有一头扎进竹林里或者是坠进山崖。
夕曜已完全失了方寸,将双臂紧紧勒在马上,紧张得丝毫不敢睁眼。而今再听着凌乱的马蹄声和身旁呼啸的风声,再也没有半分的恣意和快感。
那匹马乘着夕曜,最终停在了山下。夕曜此时已吓得全身发软,马才停下,他便颤巍巍地滑下马来。
他跌坐在地时,已然是面无血色,夕曜就势席地而坐,紧紧抱着自己,眼角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儿。
瑟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个人温柔地揽过自己,夕曜警惕地转头看去,在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满心的惊惧都化作委屈,他将头靠在父亲肩上,哽咽着唤了声“爹”便不再吭声。
父子俩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草地上。过了许久,感觉到儿子的情绪已然平稳下来,云知才轻声哄道:“湮儿,咱们回去吧,咱们骑爹的那匹马。”
夕曜摇了摇头,想起方才惊马横冲直撞的样子来他便心怀忐忑。
“好……”云知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对夕曜说道:“那咱们走回去。”见儿子点了头,才起身解开马缰,递给夕曜。
夕曜这才缓缓起身,颤巍巍地牵过马的缰绳来。
知道他心有余悸,云知把自己的马缰递过去,安抚了几下夕曜的马,看那马儿的神情动作,有些忍俊不禁。夕曜这一遭骑马下山,不只是他被吓着,这马儿也是惊魂未定。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3 08:59:00 +0800 CST  
小仓鼠写的!!字好评!!没法镇楼就放在这里好了。么么扎仓鼠大人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3 11:47:00 +0800 CST  
“爹……您怎么过来了。您不是和岳阳伯伯出去了么?”牵着马一路走到城门口,夕曜才终于从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想起父亲说过今日没空陪他,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事情办完了,便想着去篁山找你。没想到才想上山,便见着一团白影冲下来。”想到方才的场景,云知也是心有余悸。他当时还以为是什么走兽,剑都握好了,定睛一看却是自家儿子。幸而儿子没事……云知深深地望了夕曜一眼,暗自盘算着要给他个教训。
————
侯府很快就到了。守在门厅的仆从们见是主人回来,便照常上来牵马,云知却一摆手,制止了他们。
“湮儿,你随爹来。”
回头看了眼儿子,云知握着马缰向马厩中走去。
直到走到马厩旁,云知才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马缰递还给夕曜,随口问道:“平日里刷马喂食的事,都是交给贴身小厮做的?”
虽然云知问得随意,夕曜也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暗含的怒意。夕曜摇了摇头,轻声应道:“儿子有时也做。爹……湮儿明知山势险峻却执意骑马下行,是湮儿的不是。”
“你还知道危险?”云知气笑着斥问一声,也不等夕曜回应,便接着吩咐:“日后你这匹马便全由你来照顾,多和它交流些,也不至于这么久也安抚不好它。”
夕曜咬咬唇,惭愧地低下头来。马儿受惊,的确是才下山不久之后的事,可他之后不是安抚无效,而是吓得失了方寸,完全没有试图控制住惊马。
“嗯?”不见儿子回答,云知剑眉一皱,严厉地瞥了夕曜夕曜,夕曜心中一颤,慌忙应下,心中却愈发忐忑。
“爹的这匹擎苍,也跟了爹七八个年头了。这还是没找到你时,征西那年缴获的良驹。这么多年来,它随我出生入死,也立下不少功劳。它这背上,还留下了个不小的疤。”
云知说着,不无感慨地看着立在一旁吃着草料的爱马。擎苍仿若是知道在谈论它一般,忽然就停止了动作,抬头看了看夕曜,便款步走到云知面前,轻轻蹭了蹭云知。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4 08:34:00 +0800 CST  
云知也任它与自己耳鬓厮磨,抬起手来摩挲着马身,亲昵了一会儿,方才在夕曜略有些艳羡的目光中停下了动作。
擎苍轻嘶一声,退后几步继续去吃草料。云知回过头来,看着牵马傻站在那儿的爱子,不由得笑叹:“好了,喂喂食就走吧。爹日后有空陪你来。”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云知还特意加重了“有空”二字的读音,夕曜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有空?那今日便是没空了。才做了蠢事险些害自己受伤,再想想父亲这一路明显含了怒意的表现,夕曜便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了。
他咬咬唇,涩涩地应了声“是”,把两匹马都赶进马厩里,关好门静默地站着。
看着儿子低眉顺目又战战兢兢的样子,云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抬起手来想安抚儿子,却慌得夕曜连连退后几步,带了哭腔恳求道:“爹……”
儿子怕是以为自己要打他吧。云知无奈,近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夕曜这回没有躲,身子却抖得厉害。见父亲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
云知顺势揽过儿子便向自己书房走去,夕曜也任他揽着,暗自感叹还是如今的爹爹好。
若是兵变之前,父亲教训完自己之前,可不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
书房之中,夕曜端跪在房间中央,云知正四下转着,寻找着趁手的物件。
鸡毛掸子显得太不正式;儿子方才出了这遭事,已然被吓得不轻了,差人去传板子未免太重了些;书房如今用的镇纸是儿子才送的,他也不舍得做这个用;房中的戒尺也不知被藏到哪儿去了,找寻不见。思来想去,也着实没什么合适的。
云知低下头来,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配剑。忽然嘴角一勾,计上心来。
重责不忍心,吓一吓总还是舍得的。
云知“嚯”地拔出剑来,随意往桌上一放,拿起剑鞘来指了指桌案,示意夕曜趴好。
纵然做好了被重责的准备,夕曜也未曾想到父亲要用这个。他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如遭雷击。
“快点趴好。”见儿子傻站在那儿,云知点了点桌子,不耐烦地冷喝:“再磨蹭就不是四十下那么简单了。”
四……四十下?夕曜面色一白,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父亲。用这剑鞘,责四十下……只怕自己身后要皮开肉绽了。
夕曜鼻子一酸,只觉得满腹的委屈,忽然就冲着父亲哭道:“父母责,须顺承。爹要打,湮儿不敢不受。只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湮儿不过是一时兴起险些伤到自己,爹何故如此重责?”
“不过是一时兴起?”云知本也只是想吓唬儿子一下,听了这话,却是怒从心起:“若是这马当时直接撞上了箭竹林,你跌下马去又滚下山来,你还能死得明白?”
他带了怒气,将剑鞘狠狠拍在桌上,吓得夕曜一阵瑟缩。
半晌无话,夕曜不敢抬手擦泪,只是抽了抽鼻子,乖觉地撩起衣摆在桌案上趴好。只是同他一起颤抖的桌案,将他的恐惧无助暴露无遗。
云知将剑鞘在他身后点了点,却是宠溺一般笑道:“你啊……爹日后可不敢放你独自出去了,这么陡的山,你是怎么想着要把马牵上去的?”
夕曜闻言一怔,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出行都是去人多的地方,自然有人会上来为自己牵马,今日……他想也没想就将马牵了上去。
夕曜不答,云知也不恼。只是从一旁的花瓶里拿出一把备用的折扇来,冲着夕曜说道:“爹不多打,不过,衣服都脱了。”
听了前半句还在庆幸的夕曜,在听到后半句时当场石化。
自己都这么大了,爹他怎么就非得……
瞥了眼父亲手中的凶器,还是没忘记那两次直打到折扇四分五裂的惨状。夕曜垂下头来,终于还是顺从地将手伸向腰间束带。
一件,两件……待到只剩下一个肚兜来,夕曜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死……早上走得太急忘了换小衣,这下倒好,不用继续脱了。
没想到儿子竟然还穿着这肚兜,云知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夕曜再一次在桌案上趴好,云知提起折扇来走上前去。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4 23:59:00 +0800 CST  
云知将折扇搭在夕曜身后,轻轻点了点。
夕曜知道,这是要开打了。他咬咬唇,手指暗暗扣住桌沿。这些动作本是为了防止自己乱叫丢尽颜面,如今再做,已多半是出于习惯。
而此时的夕曜,正因为尺子接触光裸肌肤传来的冰凉触感而懊悔着。
以后挨打前一定要记得换上小衣。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哪天会做些什么蠢事惹恼父亲?以后一定不能再穿着肚兜就出去了!对!
夕曜这么想着,心里又是一寒。他怎么就想起了扎着两个冲天辫的招财童子……夕曜烦躁地摇摇头,若不是身后忽然炸开的疼痛提醒了他,只怕他已是要神游天外了。
一记狠的抽下去,正走神走得兴起的夕曜毫无防备,很没出息地痛呼一声,将手背到身后去揉了揉。
揉了几下才想起自己是在做什么,夕曜心下一惊,手便僵硬地停在了身后。他压低呼吸,忐忑不安地等着父亲的怒火。
受罚中途拿手去挡,这可算得上是抗刑。虽说父亲平日里对自己和颜悦色了不少,可这种事,他向来不会姑息。
若是往常云知定然会因此加罚,可看着眼前仅穿着肚兜的儿子,身后的红绳和白净的皮肤对比鲜明,颇有些赏心悦目,他忽然就觉得儿子像是成了个总角稚儿,还需要父母的护持照顾。再想想湮儿总角之时自己还不在他身边,未能尽到生养之责,又有些心酸,加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抬起折扇来照着夕曜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抽了两记。
半晌等不到父亲的动静,夕曜又不敢回头去看,此时早已慌得周身都紧绷着,冷不防手上重重挨了两记,夕曜惊得又是痛呼一声,这回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手还放在身后不曾拿走,可他如今却不知是该不该拿走了。
谁知道父亲下一记准备抽在哪里,只要他愿意,自己拿不拿都是错。
“手!”又是两下不轻不重地拍在手心上,夕曜疼得蜷了手,讪讪地把手拿开。
两道微红的檩子露出,云知将折扇贴上去比了比,而后按住夕曜的腰,贴着那两道檩子向上抽去。
臀肉随着折扇的起落上下颤动,五下抽完,从腰至胫已整齐地排列着七个粉嫩嫩的檩子。
云知每一下都拿捏着力道和位置,他打得辛苦,夕曜也忍得辛苦。云知打的慢,他便总觉得父亲在盯着自己身后看。右半边臀肉火辣辣地疼着,突突地跳的欢快。云知却迟迟不落下一记了。四十下,至少也要两个来回。凭父亲的习惯,想必还会“好心”地给自己凑够三个来回。
“湮儿,这种危险的事情,爹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云知清了清嗓子,开口训斥着。
夕曜诺诺称是,接着左臀便是一痛。他暗暗咬牙咽下痛呼,禁不住踢了踢腿。
怎么觉得越打越重了……
“若是再让爹知道这种情况,爹也不会跟你废话,不管是在哪儿,直接扒了你便打。”云知这话说的笃定,其实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儿子。夕曜毕竟也是快加冠的人了,又向来心性高傲,便是再大的错,自己罚得再狠,也不能叫外人瞧见了去。
虽知道父亲不过是说的气话,夕曜还是不由得红了脸,他闷闷地应着,第二记责打适时落在了身后,激起一阵酥麻麻的痛感。
“不知道怎么回话了?”接连三下抽在身后下一次要打的地方,夕曜疼得伸手想去揉,又慌忙止住动作,带了哭腔答应着:“湮儿记下了,记下了。”
云知轻哼一声,贴着檩子打去,这一记又比方才重了许多。
这回夕曜只觉得自己那处皮肉像是被辣蒜用力擦洗过一般,一阵阵揪心地疼。他仰起脸来努力抑制住眼泪,却被接踵而来的几记抽打打得泪水直往下掉。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5 23:41:00 +0800 CST  
抽完一个来回,云知垂下手臂,看着儿子伏在桌案上抽噎。夕曜鼻翼煽动着,精致的鼻头哭得通红,愈发显得皮肤娇嫩白皙。
看他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云知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儿子险些出事,若说他有怒火,也多半是因为后怕。眼前这稚儿一般伏案哭泣的少年,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啊。
似乎是察觉到父亲在等自己哭完,夕曜深吸两口气,努力压抑住抽噎。感觉身后的衣带有些松,他摸索着背过手去,听见父亲的动静,惊得倏地缩回了手,战战兢兢地解释:“爹……爹爹,湮儿不是想揉……”
云知轻应一声,帮着儿子解开衣带重新系好,而后再一次抬起折扇。
夕曜紧张地绷起身子,咬了拳轻闭上眼。父亲军伍出身,臂力大得很,又皮糙肉厚的,丝毫不觉得自己下手有多重。这顿打虽说并不重,于夕曜而言也称得上是煎熬。
下一记打很久也没有落在夕曜身后,因为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便听见房门被砸得哐哐作响。云知横了眉想问是谁,他只道是从前军营那群兄弟,他们没这么多礼数,觉得自己府中没有女眷,这么横冲直撞地进内院找自己也不是没有过。
夕曜听见有人在门外,已是惊慌失措。他不想自己这难堪模样被人瞧见,可没有父亲的允准又不敢擅自离开,便紧紧抓着父亲袖口,乞求般地望着云知。
未等云知开口,门外便是一声雷喝:“老二,住手!不许打我孙子!”
那声音虽显老态,倒也中气十足。他语气霸道蛮横,夕曜如今若不是这般处境,倒真有些想笑。
竟然是老爷子!云知石化了片刻,忽然扔了折扇,压着全然在状态外的儿子便往臀上落巴掌。
巴掌声清亮,夕曜反应过来时瞬间羞红了脸。奈何知道自己未曾谋面过的爷爷正在门外,他也不好意思求父亲不用巴掌,只得闷声趴着。
云知见过老爷子疼侄儿夕明,知道他对孙子的疼宠几乎是没边儿的,要是让老爷子看见自己拿着家伙“残暴”地对他宝贝孙子施虐,自己怕是要惨了。
只是换了巴掌,他倒也没打算因此轻饶儿子,巴掌落得又急又重,夕曜不吭声,他便以为儿子还能忍。
两瓣触手爽滑的臀肉被巴掌上下翻炒着,粉嫩嫩的檩子很快便变成正红色,夕曜疼得直踢腿,咬紧袖口才勉强咽下痛呼,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顾老爷子方才一回府,看见小厮一脸慌张地和管家说老爷在打少爷,想着肯定打得重了他才着了急。听着里面的孙儿没什么动静,又听见房中分明只是巴掌声,他只当云知是雷声大雨点小,又想着孙子行事莽撞险些害自己受伤,的确该教训一下,便也不再着急,只是在门外等着。
这边云知却是越打越气。老爷子回来了,若是夕曜今日落马受了伤或是不幸坠山……自己心疼是必然的,那又该怎么和老爷子交代?
这么想着,愈发觉得儿子不懂事。下手也不再留着力气,照着儿子臀峰狠狠地落巴掌。
云知如今怒火中烧,他手劲本就打,巴掌又都往臀峰招呼,不一会儿夕曜臀峰便肿得有些透亮。
夕曜此时已疼昏了头,咬着袖子呜咽着,左手背过去胡乱地挡在身后,双腿也无助地踢打着。
“老实点!”云知怒喝一声,再落掌不由带了几分内力。
感受到父亲似乎是越打怒意越盛,巴掌也已经是胡乱地往身后盖,夕曜彻底慌了。身后的疼痛此时已连成了片,臀峰那处更像是被人剐掉一块肉一般,疼得他直颤。而父亲每记巴掌落下,都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忍不住双手背到身后去,哭求道:“爹!湮儿好疼……”
夕曜已疼得周身被汗浸透,双手也因此湿冷湿冷的,手贴在身后,给火辣辣的伤处带来些许慰藉,他忍不住微微揉了揉。
“手拿走。”云知冷声吩咐,提了气准备接着打。
此刻门外的顾老爷子才觉出些许不对来,他敲了敲门,提醒着云知:“差不多就行了,自己的骨肉你不心疼啊?”
“手拿走,别让我说第三次。”云知只是冷冷地重复着,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
“爹……爹爹……能不能容湮儿缓缓……”知道责罚难逃,夕曜却迟迟不肯挪开手,他扭头含泪望着父亲,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未能得到云知丝毫疼惜。
“还没挨够是吧?”云知轻声喝问,吓得夕曜连连摇头。
云知怒气直往上窜,早已顾不上老爷子还在门外,拾起桌上的折扇就要打,门却被忽然踢开。
房中刹时明亮了许多,夕曜惊得弹了起来,慌忙躲到桌案旁拿脱下的衣服挡住身子,也顾不得身后的伤了。
老爷子沉着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无视掉躬身向他问好的次子,蹲下身子冲夕曜温声说道:“湮儿是吧?别怕,爷爷护着你,你爹不敢再打你。”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6 23:06:00 +0800 CST  
明天就正式上课了。请原谅一个课多到脚不沾地的医学狗没法再日更。有空我就更,尽量快。再忙也会周更的谢谢你们呐各位看官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6 23:21:00 +0800 CST  
夕曜依旧是抓着衣服缩成一团,颤巍巍地在地上蹲着,衣服尴尬地抓在手里,试图挡住几乎光裸的身子。
听见祖父的问话,夕曜想跪下恭恭敬敬地回答,可想到自己如今这落魄模样,又生怕被祖父看光了。
他正犹豫着,顾老爷子便吩咐一句“去榻上歇着”,怜惜地打量他片刻,而后起身,拿起一旁瓷瓶中插着的鸡毛掸子便向云知走去。
方才看到老爷子看湮儿时那疼惜怜爱的模样便深感不妙,如今见了这阵势,云知顿时就想开遛。儿子才被自己教训完,还在这里看着。父亲若是要在这儿开打,还是因为心疼自己教训他孙子教训得太惨,那自己今后还怎么当爹了?
“跪好了!”顾老爷子敲了敲桌案,冲云知喝道。
“……爹,您才回来,挺累的吧?儿给您准备接风宴去,然后……”云知尴尬地陪着笑,好声好气地哄着。谁料话还没说完,便被老爷子一掸子抽在云知腿上。
云知疼得倒吸了口冷气,赶忙撩衣跪下:“爹,您要打人也得说清楚原因吧?您心疼孙子,儿就不心疼自己儿子了?”
不心疼!!!夕曜狠狠擦了把泪,暗暗腹诽着。如今麻木散去,疼痛正愈演愈烈,夕曜疼得直掉泪,满心的委屈。
老爷子倒也不急着动手,反而侧过身子去看榻上,见没有孙儿的影子,又扭过头去看地上,果然见到夕曜正跪在那儿。他抬脚想把夕曜抱去塌上,又想到他爹还跪在地上,这么惯着孙儿确实不好,便站在那儿气哼哼地说道:“方才我来这路上,管家便同我说你管教湮儿太严厉。我是心疼自个儿孙子,但也不会为了孙子糊里糊涂地要打儿子。”说着,又缓和了口气冲着夕曜问道:“湮儿你来说,你爹平日打你狠不狠?”
这是什么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夕曜抿抿唇,违心应道:“不狠的……爹他疼惜孙儿,从来不舍得重责。”
说着便抬头偷看父亲一眼,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泪花。
这偷瞄的一眼却被云知撞见,又听着儿子诺诺地为自己辩解,云知微皱皱眉头,目光停留在儿子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挤眉弄眼的这是打算串供呢?”顾老爷子一声轻喝,唬得云知赶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清心寡欲的乖巧模样。
“老二,你说。”拿掸子点了点云知的腿,顾老爷子又恢复了方才霸道的声调。
“啊,儿以为,”云知眼珠子转了转,恭敬地回着:“爹您平日里对大哥和儿皆是……”
“成了,不用说了,油嘴滑舌!”狠狠瞪云知一眼,知道他混淆概念不肯承认他对湮儿太严,顾老爷子也不逼他,只是瞥了夕曜一眼,掸子便杂乱无章地砸在云知身后。
夕曜本撑在地上忍痛,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便担忧地抬起头来。他看父亲神情痛苦,心中便又是懊悔又是自责,想要上前去拦,却又不敢。
似乎是还嫌不够,顾老爷子又恨声训斥道:“本来我还不信,想着或许是湮儿顽劣你才狠心重罚。方才可是听得清楚了,湮儿才受了惊,他莫非还记不住、还要你来教训才知道高山纵马有多危险?你不宽慰他,教训起来却是不依不饶!”似乎是故意一般,越说越气,下手也愈发的重。只是掸子落得极慢,倒也不算多狠。
掸子再一次高高举起时,夕曜忽然呜咽着扑上来抱住父亲,顾老爷子没收住手,一掸子落在夕曜身后,夕曜白嫩的腰腿登时隆起一道高高的檩子。
“湮儿!”云知惊呼一声,顺势抓住掸子,生怕它会再落到儿子身上。
顾老爷子也不恼,只是抓着掸子,静静地望着云知。
不等云知心虚地松开手,夕曜便转过身子冲顾老爷子磕了几个头,哽咽着哭求:“爷爷您别打爹爹,是湮儿的不是,爹他教训的对。”
他也不顾自己只着一肚兜,身后一片红肿不堪的尴尬,瑟缩地将父亲护在身后。
顾老爷子望了这父子俩片刻,轻叹了口气:“我去歇息了,你们父子俩自己闹去吧。”说罢,他扔下掸子、转身离去。
————
祖父这是生气了?……自己方才那么做,是不是对祖父的不敬呢?夕曜咬咬唇,有些自责。
儿子会扑过来求情,云知倒也想到了,只是看着他身后的不堪,再看看夕曜已然哭肿的眼,心却忽然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他知道老爷子是看闹到这般境况,想让他们父子自己处理,若是老爷子把夕曜带走去哄,怕是夕曜日后真的要和自己生疏了。
云知想起之前每次痛打过后,夕曜总要躲上自己些时日。只是虽然是躲,他却总觉得在哪儿都能撞见儿子。夕曜不敢正眼看他,却总是偷偷瞄着他。他那时也知道儿子想和自己亲近,却只因事务缠身,想着忽视他几次也不要紧,便也没搭理儿子。
现在想来,湮儿心里恐怕难受得紧吧?
云知怔怔地想着,而夕曜已缓缓起身,伸手要搀父亲起来。
云知这才晃过神来,他赶忙爬起来,伸出手去想要抱一抱儿子。
夕曜却猛地跪在了他面前,身子压得很低,头几乎伏到云知脚面。云知站在那儿,便能看到儿子身后的红肿。
“湮儿害得爹爹触怒爷爷,被爷爷责罚,爹……都是湮儿不好……”
“起来吧,也不知道羞了。”云知轻叹口气,拉着他起来,又取了他堆在地上的衣服,四下看了看,还是指了地榻温声吩咐:“湮儿,先去那儿趴着,爹先给你上上药。”
夕曜轻应一声,云知又赶忙拉住他:“别动,爹抱你。”说罢,也不容夕曜拒绝,便小心翼翼抱起他来。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8 23:19:00 +0800 CST  
这个动作做来倒是熟练,毕竟连着月余他都半夜里偷偷把儿子抱来自己床上。只是夕曜不知是糊涂还是怎么的,至今也没问他自己为何每天早上醒来都不在自己房中了。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2-28 23:19:00 +0800 CST  
“爹,让湮儿先沐浴一番,再上药吧。”抗议无效,夕曜也不再挣扎,他歪过头,有些虚弱地靠在父亲怀里,轻声说道。
声音沙哑,显然是方才疼狠了哭喊时喊坏了嗓子。
云知怔了怔,这才想到儿子方才被打得冷汗淋漓,如今冷汗下去,周身黏腻,定然不舒服得紧。他将儿子轻轻放在榻上,出去叫仆人烧些水来。
从房外回来的时候,夕曜正端正地趴在榻上,薄被搭在腰上,身后的红肿格外碍眼。他微微阖着眼,俊气的眉下因为泪水的浸泡,已是一片浮肿。凑近几步,便能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云知停下脚步,踌躇地抬头端详儿子片刻。自己应该吵不醒湮儿吧?就让他睡一会儿吧。睡着了,还能少疼一会儿。
“爹……您的伤?”正这么想着,夕曜忽然转过头来,有些尴尬地开口,神色里满是担忧自责。
“爹没事。”云知洒然一笑:“你爷爷看着打得狠,实则收着劲儿呢。”
看夕曜依旧担忧地养着他,云知捉狭一笑:“放心吧,爹一会儿便处理。怎么,你还要看看才能放心?”
想到祖父方才的掸子,也是只往父亲身后招呼,夕曜“腾”地红了脸,只觉得浑身都忽然燥热起来。他慌忙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身后,又有些想哭。
爷爷也不舍得下重手啊……伯父都不舍得打夕明哥哥,只有爹爹舍得。
“爹先帮你把伤揉开。”云知走近些,揉了揉儿子脑袋,顺势坐在了床边。看这小子忽然便得阴郁的神情,云知便猜出他又是在胡思乱想。
“哎呀,怎么肿得这么厉害?……还真是细皮嫩肉的,爹也没狠打。”他轻轻戳了戳儿子身后的红肿,玩笑一般说道。
夕曜身子一僵,而后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不必看他微微抽动的双肩,云知便知道他是哭了。
“逗你呢……傻小子。你不是想听爹的糗事么?爹便讲给你。”温柔地顺了顺儿子的毛,云知把手搭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揉着,缓缓开口。
他闭上眼,旧日的卧龙跃马铁血银枪,旧日战场上翻腾的尘土和塞外的狼烟与斜阳,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03 23:40:00 +0800 CST  
“打爹记事起,你祖父便随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当时还是四分天下,局势未定,你祖父便打小带着爹南征北战的。”
“爹落草时高祖皇帝还没登基?”夕曜偏过头去望着父亲,惊讶地问道。
到如今的永宁王登基,本朝已经历了四代帝王。没想到距开国皇帝平定天下也不过三十余年。
随即一想,夕曜也不由莞尔。也是,高祖皇帝登基时年事已高,不多久便驾鹤西去,传皇位于熹宗皇帝,之后两任帝王皆是夺来的皇位。兄弟阋于墙,从来便是帝王家最寻常不过的事。
云知点点头,低下头温和地看着儿子,看见他额头上亮晶晶的,便下意识地伸手探过去。
触手是湿冷冷的凉意,云知收回手来捻了捻,眉头骤然深锁:“湮儿……你可是疼得厉害?爹,爹去叫太医。”说着便要起身,却被夕曜一把拉住。
“别走……”夕曜抓着父亲衣襟,见父亲停下了动作,方轻舒口气:“不过是方才出的汗还没干,爹您接着讲便好。”
“当真?”云知明显并不放心,他又握住儿子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冷,湿潮潮的。
夕曜垂下眼睑,感受着父亲手掌炽热的温度,没有吭声。
云知站起身来探了探他裸露在外的腿,又
撩开被子去摸儿子后背。
皆是湿冷冷的。
云知叹了口气,有些忧心。若说打重了儿子发起高烧来也是有的,如今这冷汗直出的状况倒还真是头一回。
“湮儿,爹唤许太医来。……爹不和他讲你被爹责罚的事,就说你摔着了,如何?”
“爹,湮儿是险些落马被吓着了,还没缓过来,才这么多冷汗。”叫太医就算了,还把许老头叫来,爹是嫌自己不够丢人。夕曜声音虚弱地解释着,抿了抿唇,又说道:“您接着讲吧,难得您愿意讲一回……”
看着儿子一副对自己的身体漫不经心的样子,云知就想再揍他一顿。可是想着湮儿岐黄之术毕竟也算精妙,他也安了心,略一思忖,索性三两下除去外衣,也爬到床上,很自然地揽过湿漉漉的儿子。
“爹打小长在军营里,你祖父忙,他的副将却常带着爹纵马边塞,有一次在戈壁,恰巧遇上了敌营的巡逻兵,险些没命回去。”
来自父亲身体的温度熨热着夕曜,虽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夕曜还是往父亲身边挪了挪,静静地听着。
“那时走得远了,爹看到前面有个城墙高的沙丘。当时爹觉得那沙丘背面的景色或许好,不顾你祖父副将张叔的劝阻翻了过去,谁知翻过沙丘便撞看到沙丘下黑压压一片敌兵。张叔赶过来,看到这场景也傻了。那边的敌兵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看着是打算冲上来抓我们。”
“那……您是一场苦战逃了出来?”夕曜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云知笑了笑,有些得意:“要不说爹是得上天眷顾,张叔拔起剑来挡在我身前,那边也都举起了刀,正剑拔弩张的,忽然一阵妖风吹过来,狂沙漫天的,寸步都难行,也睁不开眼来了。我们想着自己正在沙丘顶上,风向又照着来时的方向吹,便躺在地上借着风力滚了下去。他们爬不上沙丘,这一会儿的工夫,我们便拉开了距离。再想追也都难了。”
“你这翻折腾,倒真像爹那一次。爹捡了条命回去,也是惊魂未定地就被你祖父一通收拾。你祖父他手才黑呢,直接传了军杖……哎,湮儿,爹好像还没用杖子打过你?”
话音未落,便如愿看到儿子身子一僵。
“湮儿觉得……爹您还是别试了。湮儿一点都不好奇……”
“好,不试。”云知向儿子身旁又凑了凑,轻笑着答应道。
微敞的轩窗外,顾老爷子负手而立,听着房中父子俩的对话,捻须微笑,
——
才揉完儿砸pp的手拿来探儿砸额头。
把儿砸摸了一遍后老爹感叹:咦我儿砸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好凉啊,只有身后还热乎着。
这就是楼主眼里的本更情节
_(:з」∠)_我是楼主的节操,她不要我了。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05 21:16:00 +0800 CST  
“……纭伶也知道,您大概不会同意。”纭伶怅叹一声,施施然起身,平静无澜的眸子直对上父亲幽深凌厉的眼波:“仇怨既成,委实难以释怀。咱们林家曾追随熹宗平海内、定三关,若没有先皇兵变,莫说不必有灭族惨剧,少说也是开国功臣,军功赫赫的,少不了几世荣禄。所以……为了报这血海深仇,纭伶自小便要卖笑勾栏,夜深了,师兄弟们歇息的时候,纭伶又要去学孔孟之道、权谋之术……”
“闭嘴!”林班主突然雷喝一声,又是一拳砸在桌上,那桌案震了一震,颇有些分崩离析之势。
纭伶扁扁嘴,膝行几步好心地建议:“纭伶惹您生气,这桌案却要无辜受累。您若有气,便往纭伶身上撒,何必白白糟践了桌子。”
他说得诚心诚意,林班主看在眼里却只当他在挑衅,捉起茶盏便往他身上掷去。
纭伶偏了偏身子,茶盏在纭伶身边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汤迸溅在纭伶身上。他身形微微一颤,咬咬牙朗声继续说道:“如今熹宗胞弟既已登基,淮北王也已被贬为庶民,仇怨已了,纭伶该做的也都做了,父亲若觉得纭伶爱慕上仇家子孙,辱没门庭……纭伶倒是忘了,正好您那年已将纭伶从族谱中除名……”说到这儿,纭伶埋下头去,有些伤怀。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一桩事,林班主登时站起身子,指着纭伶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纭伶端正地跪着,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爆发。
他想过父亲会指着他痛斥一番,想过父亲会暴怒之下一通痛责,甚至是召集来师兄弟羞辱他。可是没有。
林班主沉沉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走吧,爹不拦你。”
纭伶身子一顿,继而俯身拜了三拜,站起身来,飘然离去。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2 19:10:00 +0800 CST  
淮北王曾以为,在他拔剑刺向纭伶的那一刻,在林班主殷红的血迹染红了纭伶眸子之后,他和纭伶之间再也不会有未来。
再多的感情,都会随着这场背叛烟消云散,从此天高水远,江湖不见。

_
山水逍遥,云烟缭绕,地处塞外的南城向来有“塞外江南”的雅称。
南城镇旁有一片莲花池,仲夏时节,荷花含苞欲放,池塘边上一个小舟悠哉地晃荡着,一个麻衣男子横卧舟中,口中含着段草枝儿,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必仔细端详,便会觉得这男子一副清贵模样。
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男子摸摸怀中匕首,幽幽叹了口气。
从王府逃出来后,还没离开皇城多远便被皇兄的追兵发现了踪迹,一路里为了藏匿踪迹,换下锦衣抛下佩剑,只留下个随身匕首防身,而这匕首……还是纭伶在他上一个生辰时送给他的。
展眼过了半年,身处塞外也打听不到太确切的消息,只知道永宁王登基,皇兄已殁,太子被软禁,而如今的皇帝似乎是不打算追杀他了。
半年前的富贵荣华已是前尘往事,如今帮着牧民做些粗活,淮北王倒也乐得自在,只是午夜梦回,他眼前总能浮现出初见时纭伶那张清隽的脸,未施粉黛,如瀑长发只随意一束,飘逸得很。
躺了大半日,直到已是饥肠辘辘,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
回家的路已熟记于心,淮北王一路走得悠闲,看见不远处蒙古包旁冉冉的炊烟时,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兴冲冲地朝着蒙古包奔去。
走近些便闻见了烤羊肉的香味,淮北王走到帘子前,只待撩开帘子,唤那蒙古包主人一声“大哥”便席地而坐等着大快朵颐,便听到包中熟悉的声音。
“是,来寻人,您可曾见过他?近八尺高的个子,生得孔武,右手上茧子很厚……”
淮北王僵在了门口,他伸出手来缓缓探向怀里的匕首,轻轻摩挲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纭伶……是你吗?你来寻我做什么呢?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2 22:50:00 +0800 CST  
门内的人的确是纭伶。
此时的纭伶并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如今和他只有一帘之隔,他正满心焦急的盯着眼前这牧民开合的嘴唇,希冀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淮北王的音讯。
“京城口音?京城口音的倒是真有个,挺高的个子,昨个儿帮我劈柴,嘿,笨手笨脚的……”那牧民为他撕下一条羊腿,爽朗地应着,话没说完,忽然咳嗽几声,连忙改了话题:“不过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一打早就背了个包袱走了,”
纭伶自然看得出牧民此时的不自然,他微微皱眉,探寻地看了眼牧民,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看来他说的那个人应该就在他这儿,只是不知是不是淮北王。
“公子先吃着,我出去看看我那小子回来了没。”那牧民起身向门外走,回过头来冲纭伶说了句。纭伶连声应着,放下手中的羊腿打算等主人回来。
牧民撩开帘子,左右望了望,还没往前走面前便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下一定,拉了淮北王轻声问:“这人是追杀你的?我稳住他,你赶紧……”
淮北王摇了摇头,伸手制止了他:“大哥,他不是。……我去见见他吧。”
淮北王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就那么相信纭伶不是来取他性命的,他怎么就没想过帐子里可能还埋伏了其他人。
他撩开帘子,便看到纭伶正坐在桌前,听见声响向他这儿张望,而后倏地站起来,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他一袭靛色的粗麻短打,没了华衣锦服的修饰,周身都透着天然的灵透气。纭伶挺胸拔背、长身玉立,若不是有些黯淡粗糙的面容,他如今这模样在淮北王眼里几可与谪仙相提并论。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惊喜地望着对方,微微一笑,各自埋首沉默。
经此一劫,平日里渐养成的默契,竟然还在。
那牧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见声响便警戒地撩开帘子张望。
“你还好吗……这一路……”沉默了许久,终于是纭伶先起了话由。
“怎么会好呢。”淮北王无奈地摇摇头,看向纭伶的目光里却满是温存宠溺:“不过啊,见到你,就好了。”
纭伶噗嗤一笑,向淮北王身边凑了凑,而后放心地向他身上栽去。
一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他最终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淮北王曾处处猜忌他,将他囚于一室,如同拘养的金丝雀,只能等着主人恩宠;淮北王也曾拔剑怒指他,险些伤他生父性命;他更是一再欺瞒淮北王,从他口中窃取了不知多少情报,最终害得淮北王只身败走塞外,一落千丈。
只是在感受到对方心脏搏动的那一刻,前嫌旧仇,一并冰释,皆化作汩汩暖流浇在心头。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5 09:09:00 +0800 CST  
番中番之三百斤的胖儿砸(鬼知道这是什么名字……那篇番外还没有完,但是由于大家强烈要求儿砸出来,所以就先来个毁形象的没正形的小番外吧。)
“……湮儿,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前厅里,夕曜面前整齐地码着几张桌子,桌子上分门别类摆满了佳肴。夕曜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着,身后的桌子上已有了不少空碟子。
云知一脸苦闷地看着吃个不停的儿子。他就不明白了,眼前这少年分明瘦弱得很,他这小身板是怎么装下那么多食物的?
“仔细吃坏了胃……你们不是说“过犹不及”么?湮儿你自己便是杏林弟子,怎么还做明知道不对的事。”
他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地开口,一副愁苦模样。
可惜夕曜依旧充耳不闻,或者说是无暇顾及。因为他此刻正对着一盘梅菜扣肉吃得正欢,眼见着满盘肥腻的肉片一会儿工夫便要被消灭殆尽,云知知道再和他念叨什么“过食肥甘厚味非养生之道”也是白费口舌,索性淡淡说一句:“你这么吃下去,我们一品侯府可快养不起你了。到时候你只能和爹一起吃糠咽菜,还没法管饱。”
果然,这句话对食神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夕曜瞬间停下了动作,他嚼都不嚼直接咽下口中的食物,有些惊恐地看了看父亲,见父亲神情坚定不似玩笑,便闷闷地垂了头。
儿子不吃了,云知本该舒口气,可看到他阴郁的神情,他却一阵心疼。云知揉了揉他的手,酝酿着安慰儿子的话语。想说爹养得起你,爹放才是开玩笑,又怕儿子记住了这句话吃得更多。
“湮儿……”他柔声唤着:“爹刚才……”
才起了话由,夕曜却忽然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睛直视云知,眸中纯净无杂。
“爹爹,爹不必忧心。”夕曜信誓旦旦地说着,小模样无比的认真,看得云知满心爱怜。
谁知下一刻,夕曜却转过头冲着侍女吩咐:“这些菜,以后用馒头代替就可以了,我们得节省开支。”
可是……儿砸你单吃那么多馒头你不会噎吗?……儿砸你到底怎么了,是貔貅俯身了?天天吃这么多也不见胖。
云知沉默着,夕曜说完话又径自开吃。
直等到最后一盘菜也见了底,云知看见儿子擦了擦嘴,才递给他一块手巾,漫不经心地吩咐:“以后吃几盘菜,就来我这领几下板子。什么时候你正常了,这规矩才能飞废除。”
本以为儿子会埋怨自己残暴,可是夕曜小嘴一噘,云知听到的却是“那岂不是要守一辈子这破规矩了”这句话。
苍天啊……他儿子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吃真的不会出毛病吗?

——
好吧是很没正型,还很不符合医学常识。纭伶这个番外写完我会好好写个儿砸的番外的。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6 00:37:00 +0800 CST  
晚间,夜幕四合,烈烈狂风骤起,送来阵阵混着牛羊膻味的草香。
这种夜晚,人们通常都是在帐子里喝着马奶酒漫话家常,而后伴着狼嗥声入睡。而此刻,帐子不远处,没膝深的草丛上两个人影格外显眼。
“岳丈大人身体……还好吧?”牵着纭伶的手,淮北王迟疑了片刻,用诙谐的口吻斟酌着问。他当时用的是杀招,虽说林班主为纭伶挡下那一剑也让剑偏离了方向,救治及时当不至于致命,但也必然轻不了。
“他快痊愈了,当时先皇把我们都带进了宫中等着审问,便请了太医救治。”
“嗯。”淮北王点点头,舒了口气,转头看着月色下纭伶有些苍白的面容,停下脚步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若有机会……还得当面向他致歉才是。”停顿片刻,他捉狭一笑,继续说道:“就这么拐走了他儿子。”
纭伶轻声一笑,微微摇头:“他连儿子都不承认,怕是更不会认你这个'女婿'。”
“你们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林班主分明在乎你,怎么就……”淮北王探寻地望向纭伶,一阵心疼。他知道纭伶几年前就被林班主扫地出门了,却至今不知道缘由。当时想着纭伶怕是不想让他人知道这事的缘由,而这件事并不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故而淮北王也没派人查探。
“说来也没什么,我之前年少气盛,和一个戏班子的台柱子逞凶斗狠,犯了大忌,父亲拉我回去教训,我还死不认错。”说道这儿,纭伶竟然开怀地笑了笑:“他气怒之下就把我扫地出门了,我这次离家前也和他认过错,他只是一摆手,却不肯叫我认祖归宗,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还笑。”淮北王无奈,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像你做的事。没头没脑的,都不想想后果。”
“佛家不还说,色即是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转眼消逝,便也是空的。既然都空了,又怕什么后果,追随本心不就够了。”
纭伶说得欢快,淮北王仔细听着他这歪理,本还认真地思考着,一抬头便看到纭伶一副不羁的样子冲他笑。
“什么追随本心就够了,是追随本王就够了。”淮北王哈哈一笑,一巴掌落在纭伶身后,调笑道。
“好好好,追你这个落魄王爷都追到西南边陲了,还不够啊?”
“不够……我这个落魄王爷想让你追一辈子,如何?”
“我若不依呢?”
“那就换我追随你一辈子?”
“成交!”
“……你故意的吧?”
烈烈狂风中夹杂着两人爽朗的笑声。抛却玉粒金莼,换它北疆狂风怒马,倒也畅快。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6 21:41:00 +0800 CST  
对不起啊大家,小玉又食言了。这次不是睡着了这两天有点事,我明天来更,已经写了一……部分了。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8 00:32:00 +0800 CST  
冒个泡,今晚有文。有点晚……各位先睡吧。小生在这里赔个不是明早一刷新就会发现更了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8 23:38:00 +0800 CST  
番外之结局篇 辞清秋
日薄西山,偌大的庭院里一地金光。
夕曜半倚在一棵桂树旁,捧着本书,意态闲适。桂树细碎的花瓣落了他满身。
云知从书房出来,便看到了靠在树旁的儿子。
前几日还因为这个问题训斥过儿子,这小子这回倒是很听话,他舒心一笑,冲着夕曜说道:“湮儿,吃饭了。”
没有回应,夕曜依旧靠坐在那里,书也未曾翻动。云知心中起疑,便走近了些去看。走到夕曜身边才发现,他分明是睡着了。刺眼的金光扫在夕曜脸上,衬得他肌肤有些莹透欲仙的美感。
云知微微皱眉,俯下身子欺身向前,一手放在儿子颈后,一手托起他的膝弯,想把他抱到房间里去睡。
他抱起夕曜,夕曜乘势向他怀里偏了偏,本就只是轻托起的书也掉在了地上。云知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了看书房,想着先把儿子放到床上去再捡书。他低头扫过地面,目光在书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忽然一怔。
躺在草地上的扉页里,赫然夹着一张靛色的封皮,云知目光一凛,低头看看儿子,还是转身向书房走去。
————
夕曜是被腹中的阵阵饥饿唤醒的。
他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瞪着眼睛惊疑地看了一会儿,才看出书房罗帐的轮廓。
哎?自己……好像是在外面看书呢,怎么来这儿了?
一想到这,夕曜心中一凉。完了,书。
父亲前两天因为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把书卷纸笔束之高阁,还训斥了自己一通。可是实在看不进父亲要自己看的史家传记,就把一本传奇藏在了里面,谁知外面的阳光太好,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如今自己被抱进了书房,书肯定被父亲看到了……希望他没注意这书的异常……
正暗自祈祷着,忽然“吱呀”一声推门声,夕曜接着便闻到了扑鼻的饭香。
几盏烛灯被点燃,房中顿时明亮了起来。
碗筷被放下的声音,然后熟悉的脚步声向自己逼近。夕曜知道,那是父亲。
“醒了?”云知站在床前,看了儿子几眼,便知道这小子是醒着的。
“嗯……”夕曜缓缓睁开眼睛,做起身子来,却心虚地避开父亲温和的目光。
“先起来吃饭,昨天没睡好么,怎么那么能睡。”
还真没好好睡……那本传奇太好看他直接看到了一更天。夕曜的头垂得更低了,他轻应了一声,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向桌案走去。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19 00:10:00 +0800 CST  
桌上摆的是夕曜平素爱吃的松鼠桂鱼和鲢鱼汤,外加一份米糕,做成小巧精致的模样。
看着桌案上的饭菜,夕曜只觉得忽然就饥肠辘辘,他伸手就要去抓米糕,却被云知笑呵呵地拦住。
“睡了这么久,爪子都臭了,也不洗洗,”云知拉了儿子往水盆走去,牵了儿子的爪子就往盆里按。盆中早有仆人备好的热水,此时温度正好,云知捧了水向他手上淋,温暖的水花摩挲着夕曜掌心,夕曜往父亲身边偎了偎,尽情享受着父亲的贴心“服侍”。
“站好了。”云知给儿子递过方巾,看着他擦干净了便接过方巾挂好:“先去吃饭,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这分明是训斥,却也听不出多少怒意。夕曜有心理准备一般,只是淡定地微微颔首,想问问父亲是不是知道书的事情了,却又不敢,只得默不作声地走去吃饭。
云知也跟了过去,看着夕曜闷头吃米糕,便夹了鱼块往儿子盘子里放。即使心里再生气,纵然是打算一会儿便教训儿子,也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受罚。
夕曜顿了顿,低头去看了看盘中的肉,拿起筷子来塞进嘴里,泪水盈满眼眶,他却吃到了满口香甜。自打兵变过后,父亲对自己也疼宠了许多,之前若是做错了事,是断然没有如今的优待的。
因为父亲那一句“算账”,夕曜这顿饭吃得是惴惴不安。云知一边帮儿子布菜一边想着夕曜装模作样看了这么久传奇的事,抬眼就看到儿子俊俏乖巧的模样,一时竟也气不起来。房中虽说沉默,气氛却也温馨,
直到夕曜放下筷子,轻声问云知关于书的事时,云知才终于沉下了脸。
“爹三天前才因为这事训斥过你,你就敢对爹使这种小把戏?”
夕曜心虚地垂着头,心脏砰砰直跳。好久不曾挨打了,那种羞痛欲死的滋味他是真不想再回忆。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不见儿子回应,云知只是淡淡地继续问他。
夕曜将头埋得更低了。这几天真是昏了头了,做的是什么混事。爹脾气再好,也是有原则的,前两日才被训斥过,接着便赌气顶风作案,这分明是不把他的训导当回事。
“嗯?”云知轻哼一声,只觉得儿子若再不回他他会忍不住一脚踢上去。怎么问个话还别别扭扭的,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三天前……”夕曜深吸口气,轻声答道。三天前,也就是被父亲训斥后,夕曜便动了装样子的念头,从明目张胆的整日看闲书变成了偷偷的看。

楼主 片玉无心  发布于 2017-03-22 00:52:00 +0800 CST  

楼主:片玉无心

字数:196879

发表时间:2016-07-08 21: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24 20:43:51 +0800 CST

评论数:597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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