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方舟(师生,兄弟)

楼楼今天在逛西湖,就不更啦,明天回去写。祝大家周末愉快!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0 16:12:00 +0800 CST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1 21:10: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六)


景臻到的时候,方舟已经安静了很多,也不再闹腾着要酒喝,只是耷拉着眼皮一个人侧躺在沙发上,偶尔冒出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景臻用脚踢了踢方舟垂在外面的胳膊,“起来。”
方舟没有反应。
景臻弯腰推了下他的肩膀,方舟抬手就拍开了景臻的手,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厅里。
罗恺规矩得站在一侧,“景总,其实他也没喝多少。”
景臻冷冷扫了罗恺一眼,随口吩咐,“去拿一瓶矿泉水来。”
罗恺几乎是被景臻的眼神看得落荒而逃,马上拿来了一瓶牌子非常贵族的超市里也要卖好几十的矿泉水,景臻看也不看就开了瓶,然后举到方舟头顶大概半米高,直直倒了下去。
方舟惊坐而起,却是被水呛得猛咳了起来,景臻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对准了方舟的脑袋,直到一瓶500毫升的矿泉水一滴不剩。方舟被灌得难受,再加上本来就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就滚下了沙发,又因为惯性往前一扑,就将茶几上的几个红酒杯全都扑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玻璃碎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音又吸引来了不少注目。


景臻拉着方舟的衣领一把将小孩从地上捞了起来,挂着水的发丝贴在方舟脸上,他狠狠摔了一下头,从底下抬起头看了一眼人,竟然笑了,“哥。”
景臻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下透着危险的光,他恨不得上去给人一巴掌,却终究忍住了,从进门就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脸孔,他可不想今天这一幕成为明天的小报头条。
于是,一把拽起人就要走,“回家!”
然而突破景臻想象的是,酒后壮胆的方舟竟然敢反抗,对着景臻拳打脚踢起来,“你放开我!我还没想回去呢!”
方舟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真的伤到景臻,景臻几个闪躲就避开了他,可是小脑在酒精的作用下早已沉睡过去,一向平衡能力强大的方舟扑空了景臻,竟是直直要向前倒去,眼看就要落到那摊玻璃碎渣上面,景臻一个箭步俯身去接,将方舟稳稳抱在自己的臂弯里,自己的左边小腿和膝盖却没有一点缓冲地扎到那摊玻璃碎屑上。
方舟眯了眯眼还是不知不觉的样子,身边的罗恺却冲了过来,“景总,你受伤了!快叫人来处理!”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身后战战兢兢的服务生说的。
景臻锁着眉头,小腿胫骨这里细细密密得痛,可语气却不容置疑,“不必了,我先带我弟弟回去。”
罗恺从来没见过谁有那么大的气场,一句重话没有就让周边的人不自觉离他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就连拒绝都不容反抗。
景臻彻底没了耐心,一把将方舟推到沙发上,弯腰挽着他的膝盖勾住他脖子将他横抱起里。方舟下意识挣扎,好几脚都是没收力直接踢伤了景臻的小腹和胯骨。然而有了刚才的经验,景臻再也不敢躲闪了,只是生生受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群中。


景臻带了助理来,自己则陪方舟坐在后座,说是坐,也只有景臻坐着。
“坐好了!歪歪扭扭什么样子!”景臻废了好大力气才讲趴在自己腿面上的方舟扶起来,小声嘀咕,“怎么从来没发现你那么重。”
方舟瞪大眼睛,神里有着酒精催化过的迷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错了事,竟然用训人的语气对景臻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抱过我!”
景臻愣。
方舟从来都是个好孩子,甚至有时候优秀省心到让景臻不忍心再苛责他,即使是逆反期被景臻这座泰山压着,也没有抱怨过什么,哪怕是真的被苛责了也不敢这么没规没距肆无忌惮。
景臻被他弄得又好笑又好气,“你再说一遍我没抱过你?”
方舟笑了,不是那种有礼有度的笑,而是像个孩子似的眯起眼咧开嘴,无懒一样,“我不说。”
今时今日的景臻又哪里会对谁这样束手无措过,面对再艰难的项目都能力挽狂澜的男人,看着这样的方舟,竟是愣得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能无奈又挡了一下方舟不小心踹到他的腿,“再动?再动我真揍你了。”
方舟摇了摇脑袋,“哥才不会在外面打我。”
景臻瞪人,“有恃无恐了是不是,回去就书房里跪着去!”
“我不跪,我累。”说着又狠狠倒在了景臻身上。
景臻今天真是被这个孩子挑战了三观,平时罚的再狠,呕着气也给你做得不可挑剔,打得再重,忍着痛还是乖乖听训,最多只敢在心里默默委屈,偶尔有一句撒娇示弱的话景臻都要往窗外看看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景臻心底稀奇,却装得波澜不惊,“累?那就先去跑个十圈再去跪。”
方舟嘟嘴,嘴里呼呼吐着气,“哥!”
来家里这两年,方舟被景臻恩威并施的教育法则管得服服贴贴,放平时犯了这种错早都规规矩矩认错请罚了,像现在这样毫不遮掩正大光明地委屈又抗拒,实在是从来没有的。
景臻知道现在跟面前这个三岁小孩废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看他醉得眼睛都发红,心里实在气不过,抬手一巴掌就要落在他脑袋上,方舟条件反射一般往旁边躲了一下,景臻的手就落了空。
景臻怔住了,方舟更是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哥哥面无表情的样子,补救似得将自己头伸到景臻打得顺手的位置,可是等了好久景臻的巴掌都没有再落下来。
方舟吸了吸气,扭头去看人,声音可怜巴巴的,“哥,我不是故意的。”
景臻两手抱在胸前,看向窗外,故意晾着小孩。心里却不禁想起了方舟刚来景家的那几个月里,走哪儿都像个小刺头儿似的,表面上沉静自若进退自如,但实则对谁都不屑一顾,罚他抄几遍书都能跟自己周旋半天。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舟变得越来越内敛自矜不动声色,连任性都小心翼翼,景臻明明知道是自己亲手将他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可是他却也明白,真正无法触碰的,是方舟骨子里的偏执骄傲和强大自尊。
至于,是不能碰,还是不愿去碰,景臻自己都分不清。


方舟现在还哪有功夫来揣测景臻在想什么,看着景臻不说话,还总以为是刚刚自己躲的那一下惹哥哥生气了,下意识坐正一些,可是喉咙已经有些沙哑了,“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揍我?我明白,你打吧,方舟也觉得自己没用,做个那么简单的案子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跟罗恺在一起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会拿我们两个做比较。可是吧,如果我做不好,肯定会给哥丢脸,人家一定会觉得,景臻的弟弟也没什么特别优秀的,都是靠着身份上位而已。如果我做好了,别人也会想,那根本都就是哥给包装出来的,一个策划案改十几遍,是景家少爷的特权。哥,这样的话,我做什么都是错了不是吗?可是那罗恺,他做什么却都是对的。我知道他在人前讨人喜欢得很,可是,他那样的世家少爷,用钱和权,在自己家的酒吧雇佣起未成年人来,这也是对的吗?他不是才大学毕业吗,怎么就有那么多情人了呢,哥,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吧?哥,你也从小是大家族的少爷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可你不会仗着自己的权势到处留情,是不是?哥,你说话呀。哥我知道你肯定也喜欢罗恺,方舟虽然笨了一些,虽然从小都没受过什么贵族教育,到处给您丢脸,但是,方舟是你的方小舟呀,哥,你喜欢方舟,要比喜欢罗恺,多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哥!哥,哥,我想我妈了……”
方舟说着说着,身子又歪了下去。景臻原本是怕他动来动去又喝了酒容易晕车,但是听到后来,再也不忍心去摆布他了。
方舟抛出那么多问题,景臻一个也没作答。刚开始方舟还只是摇着他的胳膊,见景臻根本不理他,不时朝着景臻后背来一掌,又或者一个肘击打在景臻肚子上,踹在他胯骨边上的几脚也是实打实的。
景臻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小腿胫骨滑下,却连挽起裤脚看一眼的冲动都没有。
他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方舟,突然想到了白天自己说方舟耍小孩子脾气,景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想到这个方小舟竟是心思重到了这般田地。
景臻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捋了捋他湿漉漉的头发,心里便有一股浓浓的悲怆涌上心头。幸好早上没有怒发冲冠就揍他一顿,不然小孩不知要憋多少委屈在心里呢。


景臻在来之前的路上脑袋里想的都是要怎么给方舟一个教训,他想过要方舟跪在院子里直到酒醒,也想过要用冷水直接把他冲醒再狠狠给他一顿藤条,甚至想起了当年自己失恋醉酒的时候景至觉得自己跪着肯定会睡着,直接把自己吊在院子里的树上。
可是,当他真的抱着手里的小孩,低头看着他颤抖的眼睫和微蹙的眉头,景臻想都不用再想,只是放了热水替方舟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将他塞进厚重的被子里,细心调试了房间的温度,打开方舟的手机替他关了隔天早上的闹钟,才出门。
方舟手机的密码景臻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是有一次方舟在游泳的时候拖着景臻陪着他在泳池边看文件,方舟不愿意上岸反倒使唤起哥哥替他回短信。方舟知道景臻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侵犯他隐私的,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密码。


方舟半夜起来上厕所,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泡在水里太久似的胀,眼睛后边的地方嗡嗡地疼,睁开眼看了看熟悉的房间,和自己身上带着太阳味道的睡衣,稍微理了一下昨晚的事,突然一个惊醒——头更疼了。
方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不到两点,拖着沉重的双腿出了门。
在走向景臻房间短短的几分钟里,脑袋里过了无数遍已经破碎了却还逼着自己重新拼起来的画面,他记得景臻抱他到车上自己还不安分,他记得自己好几拳都是直直打在景臻身上一点都没收力,记得景臻替他洗澡自己却被泼了一身水,于是撂下狠话要等他醒了打得他屁bd股开花。方舟依稀记得昨晚自己也一直在说话,说到最后喉咙都哑了,可是说了些什么,却是怎么也不记得了。
景臻书房的灯是关着的,方舟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景臻为了自己忙到现在,他不知道要多内疚。刚想去景臻卧室看看,却被一个熟悉的味道迎面撞到。
方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皮还是肿的,“大哥。”
景至听见他沙哑的嗓音不满的皱眉,“你二哥刚睡下。”
方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大哥怎么也那么晚呀。”本来一句撒娇的话,却因为愧疚少了些底气。
景至狠狠点了点小孩的脑袋,“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二哥身上被踢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用上药吗?”
方舟心里一怔,虽然知道昨晚是自己无礼了,但听到景臻伤重的要景至替着上药,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一巴掌,“大哥,要不,你打我吧。”说完脸又涨得通红。
景至撩过方舟的胳膊就把人转过身子去摁在墙上,狠狠一巴掌带着风扇到小孩的臀上,隔着薄薄一层睡裤的方舟只觉得身后炸开似得疼,清脆的巴掌声让他脸上刚退下去的潮红又浮了出来。
景至松了手打过一下就不再打了,压低声音道,“还想和你二哥怄气?你是觉得他还不够气?”
方舟一脸无辜,却是不敢乱的紧紧贴着墙站,脑袋像是拨浪鼓似的摇,“没有!”
景至这次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方舟身后,“没有就回去睡觉,有事也等你酒醒了睡饱了说。大半夜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溜出来想干嘛,你要真为你哥考虑,好好让他睡个三四个小时,你以为他是超人还是他一天有三十个小时。看什么看,别用这种小兔子眼神对付我,我不是你二哥,搁我这儿来这套没用!滚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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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心疼方舟,却又矛盾地觉得,他确实该被狠狠揍一顿。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2 18:22:00 +0800 CST  
曾是少年(七)


被景至骂了一通的方舟安分了,况且这几天赶策划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午夜前睡过了,这一觉无梦,睁开眼就被太阳的偏转角度吓到了,确认似的去看时钟,又自欺欺人看了手机,马上从床上跳了下来。
用战斗的速度洗了澡换了衣服冲下楼,随手拿了一片面包就要冲出门,就听见管家坚定的声音,“小少爷,二少爷吩咐您今天不用去公司了。”
方舟听完这句话,流浪汉似的撕了一口嘴里的面包,马上掏出手机,锁屏界面上的13:05让他狠狠颤了一下,刚要点景臻的电话,却还是犹豫了一下,拨了罗恺的号码,“喂,我是—"
罗恺那里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应该是在办公室,“靠!你还活着吧!”
方舟道,“我刚醒。”
“那你没事吧?”罗恺带着些试探地问道。
方舟似是想起了昨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喝起酒来,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只是说了这通电话的目的,“嗯。昨晚,什么情况,你还记得吗?”
罗恺知道他肯定断片了,用上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艺术细胞为方舟描述了昨天景臻到的时候的情形,从一见到他的怒火冲天,到最后无奈被踢被打也要强行抱着方舟离开,当然漏不了景臻为了接住他自己一腿跪在了玻璃渣子上那段,说得绘声绘色。


方舟挂了电话,积攒了一晚上的自责像是刚被唤醒的老虎似的,一点点清晰起来的记忆爬上心头,方舟终于没忍住还是拨通了景臻的电话。
“醒了?”电话一接通景臻的声音就传来,方舟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哥。
“嗯。”
景臻淡淡得,“头还痛吗?”
方舟笔直地站在客厅的沙发边,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被罚站,景臻的语气也一点不严厉,可是他却也不敢懒懒靠着,“不痛了。”
景臻那边好像有人敲门,他单音说了一个进字,又对着电话这头,“我给刘经理请假了,你休息一天,喝点粥。”
那么想听见景臻的声音,训斥也好,怒骂也罢,他自以为都能坦然面对。可是景臻这样一如平常,昨夜风过无痕的语气,方舟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听见景臻要忙,只是道,“谢谢哥,您忙吧。”




景臻正在办公室里跟几个经理谈事情,听见敲门声只是以为助理来送茶,却还是因为不同寻常的敲门方式皱了皱眉。说了“进来”又突然看到对面的经理都越过他将眼神聚焦在门口,景臻这才转过头去,看到穿着牛仔裤T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的方舟。
方舟一脸尴尬,又因为身上带着事儿,不免局促,“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忙。”
景臻笑着招手让他过来,“吃过东西了吗?”
方舟随意点点头,“喝了点粥,没什么胃口。”
本来在谈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气氛有些紧张,却因为方舟的到来,整间办公室里瞬间就好像春风扫过似的暖了起来。
“我弟弟,方舟。”
景臻没有站起来,只是轻轻拍了拍方舟身后的敏感部位,在外人看来充满了宠溺的动作,方舟却是心一紧。
几个经理马上起来一一自我介绍打了招呼,方舟也乖乖叫了人,随便扫了一眼,弓腰问景臻,“哥,要准备茶水吗?”
景臻扯开嘴角,“我让小杨准备就好了,你自己玩一会儿,还是上去找大哥玩,随你。”
方舟听出了景臻话里的维护,心里一暖,可是他虽然没穿正装,但到底不是来玩的,哪里好意思真的在外人面前放肆,只是借了景臻的电脑坐在他的位子上干起活来。


景臻同几个经理谈了约莫有二十分钟,一行人才离开,景臻随手拿了桌上散落的文件,“我上楼找大哥谈些事情,马上下来,冰柜里有果盘饮料,你自己拿。”
本来以为要和景至商讨一番的,却不想景至的意见同他出奇一致,还不到五分钟就下来了。景臻进自己办公室习惯了推门而入,可是今天一进门刚抬头就看到方舟正背对着门在包里捣鼓着什么东西,听见开门声突然一脸慌张转头看着景臻。
方舟看见来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几乎是冲到景臻面前,猛地蹲下身子,挽起了景臻的裤脚。景臻反应过来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方舟看到了左腿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不同大小的胶布,“毛毛躁躁干什么!”
方舟愣了,蹲在地上没起身,仰着头看景臻的眼眶有些红了,“哥…”
景臻没在意,用脚尖碰了碰方舟的鞋尖,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怒,“让你在家休息一天还跑来干嘛。”
方舟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似得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把戒尺来,双手端着恭恭敬敬走到景臻面前。
景臻用在动物园看熊猫的眼神,定定看了他十多秒,突然挥手道,“酒柜里有龙舌兰,你要是喝惯了威士忌,我去大哥那儿给你拿。”
方舟瞬间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关进冰箱里,可是看到手上的东西又提醒了自己一遍是来干嘛的,“哥,我错了,你打我吧。”


景臻这下是真的沉了脸,声音也突然森冷起来,“你这要是酒还没醒在这儿发神经,我这里无限供应,你尽管继续借酒消愁!你若是觉得自己清醒了,你倒是用你高考全市第三的脑子说服我,你特地从家跑来公司冲到我办公室就是为了让我揍你?”
方舟心里想的被戳中,带着几分慌乱,几分别扭,几分真诚,“哥,不管是策划案的事情还是喝酒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最最该死的,就是害您受伤了。”
“该死??”景臻怒气突然就烧了起来,抽了戒尺就一下打在方舟平摊的手掌上,又把尺子扔回了他手里,“多大的人了说话没个忌讳一点分寸都没有,要不是在公司这下就是抽你脸上了。”
方舟听着景臻的威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红着脸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我该打。”


“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方舟。”景臻认认真真得看着小孩,眼底却俨然是掩不住的失望,“我不是你请来的掌刑人,你自责了就请我打你一顿来宽恕自己,你内疚了再使唤我揍你几下疏解压抑,你一声令下我就得要随时随地伺候你挨揍?家法是惩戒你过错的依据,是规范你行为的方式,是警醒也是约束,唯独不是你用来抵消负面情绪换来心理安慰的工具。今天这是在公司,我不可能让景家三公子带着巴掌印从我这儿走出去,也不可能让整个楼层都听见我在办公室挥鞭子的声音,这就是分寸!”
景臻本以为今天小孩在家能借机细细反省,却没想到竟只是急着挨打。若是要动手,景臻何不在昨晚就直接用戒尺藤条把他打醒,他伺机等待,就是希望方舟把事情前后因果都条理清楚。景臻的教育理念,一向是这么不缓不急,该你挨的,一下不会少,但是该你思考的问题,我也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
方舟攥着戒尺的双手紧了紧,伸直的手臂也因为不知名的情绪颤抖起来,嘴唇上的皮都快被咬下来了,却没有胆子顶嘴,只能含着一肚子委屈,似有似无地说了句,“我没有。”


景臻看着有气无力的方舟,倒是没有再威胁他好好说话不然去大厅里背手册,只是一个人靠着窗站了,屏息凝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是正向着阳光,方舟却看到了他影子里的无助。
“哥。”方舟将两手放下来垂在身侧,他曾经是个多么骄傲的孩子,从不允许自己示弱服软,可是如今在景臻面前却是那么心甘情愿地俯首垂耳,“您别生气。”
景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转身,“过来吧。”
方舟连忙小跑几步站到景臻身侧,几乎就要将身子贴着哥哥了。
景臻感觉到小孩的体温,还有头发上飘着的淡淡的青草味道,像是解释像是问话,“是昨天要你在办公室罚跪挨打,吓到你了?”
方舟有些诧异,却终究知道自己这些小心思是瞒不过景臻的。他怕景臻以为自己同他怄气不愿意在公司挨罚,今天才特地在这个时间赶来。像是偷吃糖的小孩被抓包,方舟红着脸低下了头,“是有点。不过我昨天确实做错了。”
景臻的声音很温柔,态度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决,“我昨天在这儿说了你你不服气,满腹委屈地跑去酒吧喝酒,把自己喝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晚上回家睡一觉今天就知道错了。方舟,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喝酒的时候反省的。”
那种被一层一层剥开来剖析的感觉突然袭来,哪怕每次犯错知道结果是这样,方舟还是忍不住颤栗。
景臻转身用指腹轻轻拂过方舟紧绷的眉毛,不疾不徐,泰然若素,他不禁想起了方舟昨晚趴在他腿上说的那些话,语气包裹了几分心疼,“我这里还要有一会儿,晚上也有应酬。你自己回家,找一个不用太舒服,也不会太难熬的姿势,好好反省,想想这几天的心态和自己做出来的事。管家叫你吃饭了,你就下去。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再谈。”
景臻刚开始的语声还很温柔,可是说到后面却越来越严厉,方舟下意识站直身子,“我知道了。”


方舟一路上都在斟酌这个不太舒服也不太难熬的姿势,最终还是选择跪在了自己房间里绝对奢侈的羊毛地毯上。
真正进入状态的小孩,倒也不觉得这跪姿有多羞耻,想到自己来景家也已经整整两年了,可是这两年就好像是一个转身的瞬间,自己长高了几公分,脸上褪去了几分稚气,可是最大的变化竟是在气质里,在言谈里,俯览众生的气度里。方舟想到自己初入景家时立志十八岁成年那天一定要搬出去一个人闯荡,只是世事难料,到了今天,自己和两个哥哥间拥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那些戒尺敲在他身上的印记,带着一句句淳淳教诲和一次次醍醐灌顶,烙在了他的骨头里。方舟不愿意去假设没有哥哥的日子会怎么样,就像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假设。
管家敲门的时候,方舟从脖子到脚趾,没有一寸肌肉不是僵着的。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他好像从来没有连续跪过三个小时。
不过,当他花了二十分钟洗脸洗手一步一喘气走下楼梯,看到景至抱着手臂坐在餐桌边对他微笑的时候,差点从最后一格楼梯上摔下来。
“大哥。”方舟声音不是很稳,却把那几分撒娇的意味衬得尤为明显,“我不知道您也在。”
景至随手吩咐厨房热菜,自己却把玩着餐具,“你知道也没用,就这么点能耐,看来还是平时罚的少了。”
方舟知道景至是在嘲笑他跪了这么点时间就站不起来,低着头红着脸笑,“大哥饿了吧。”对不起害您等我吃饭这种那么有距离感的话方舟是说不出来的,更何况方舟知道,虽然他是小辈,但只要他在家,两个哥哥再晚都会等着他一起吃饭。
景至没用理会方舟的小心思,只是在饭桌下摸了摸他的两个膝盖,皱眉,“这两天跪得够多了,一会儿吃了饭回去站着。”
“不用,大哥,我没事的。都是跪在地毯上…”话没说完就被景至凛然的眼神打断。
景至淡淡地道,“你要是想折磨自己可以去门口的鹅卵石路上跪,你二哥当年酗酒寻衅,就在那条小道上跪了一天,你看看能不能破他的记录。”
方舟彻底闭嘴了,盯着自己眼前的碗筷,头皮麻麻的,热好的饭菜陆续上桌,他也没敢动。
景至一掌拍在他露出来的那段脖子上,“吃饭啊,反省把你给反省傻了吧。这也是能逞能的事情?能跪很光荣吗?”
方舟一听景至的语气就嗤得一声笑出来,“我以为大哥生气了呢。”
景至一筷子芹菜刚要送进嘴里,生生停了下来搁到了自己碗里,放下筷子,又是一掌拍上了方舟脑袋,“我不生气?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生气了?家里已经有个胃病快能评残疾的人了,你也要学你二哥是不是?小小年纪芝麻大的委屈就学会借酒消愁了?你二哥这次不把你屁d股打烂让他别来见我!”景至看方舟缩着脖子的样子就来气,说一句拍一下。
方舟死咬着嘴唇,其实也不疼,但是在餐厅里被这么没头没脸的骂还是让薄脸皮的小孩无地自容。
“哥,疼了,真疼了!都快脑震荡了!”方舟扯着嗓子歪着脑袋躲。
景至停了手,摆起大哥架子用筷子点了点方舟的碗,瞪了他一眼,非常没有创意,“吃饱了好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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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真的要开打了好心疼
上一次发文百度抽风害大家白高兴,抱歉各位亲们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4 21:57: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八)


方舟吃完饭上楼的时候,景至又在身后提醒了一遍,“要么房间里站着去,要么门口小路上跪着。”
方舟当然没有傻到觉得自己的膝盖能和景臻那副铁打的相媲美,所以乖乖站到了墙角。
这一站,竟是有些紧张了。再大的人生哲理,四小时也悟出来了,如今,等待的意味大于反省。


景臻推门的动作更接近破门,方舟感觉身上每一块本就僵硬的肌肉又紧了,知道错了是一回事,面临随时随地会降临的为之疼痛,没有人能做到无所畏惧。身后一阵翻箱倒柜,紧接着,就是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嗖,啪!”
竟然是藤条!
猝不及防地带着风直接把方舟打到墙上。方舟不敢回头,他努力撑起来站好,却分明感觉到身后的景臻像是一团在燃烧的火球。
“嗖,啪啪啪啪啪!”一连五下横在方舟臀峰,质地优良细腻的家居裤被打出一道褶子。
“呃…哥。”方舟发出一个单音,再一次用僵硬的手臂撑起来,顺势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马上站好。


景臻这才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冰冷的声音穿透方舟的骨髓,“我看你是想挨藤条了。”说着冷冷用点了点方舟裤腰,“自己脱。”
方舟这才想起自己回了家根本就没把戒尺拿出来,如今还安安静静躺在双肩包里,铺天盖地的悔意顿时向他袭来。只是对于景臻的命令已经习惯了毫不质疑,更何况景臻今天的怒气好像完全超乎了方舟的意料,哪怕四肢都好像是借来的似的不听使唤,他还是以强逼着自己忍痛将家居裤和内裤脱到脚踝处。
“哥,我站着吗?”方舟小心地转过头趁机看了一眼景臻的脸色,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开始后悔,那眸子里的危险因子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转换成藤条抽下来。
景臻没有理他,回应他的反倒是一气呵成的四下,藤条带下来的风穿梭在他两腿之间,红里透着白的藤条檩子已经均匀得散布在方舟本就不太大的臀上。
方舟不喜欢藤条。当然,他不喜欢任何尺寸材质的条状物体。不过相对于戒尺,藤条的痛太尖钻锐气,每一下都疼到骨头里的感觉很快就能打垮方舟的底线。
“你的戒尺呢?”景臻的声音临近冰点,不等方舟回答又是一下狠狠穿过好几道伤痕。
方舟努力维持着站姿,呼出憋着的那口气,“在,包里。”


景臻用藤条尖端点了点他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了宽大的书桌前,一只手握着藤条,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纤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叉着,以看似简单却极具压迫感的姿势靠在桌边。
方舟的裤子还挂在脚踝的地方,要跟上景臻本来就难,跟何况身后还带着伤,景臻往那儿一靠就看着小孩蹒跚走来,等到方舟站到哥哥面前,脸竟是和屁股上一个色了。
景臻撇了一眼还挂在腿上的裤子,用藤条顶端一点,方舟会意,脸上像又被淋了一层油似的烫,马上将裤子脱下叠好放在一边。
两人如今是面对面站着,方舟此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景臻眸子里盖着的冰霜,深的就好像是把整个太平洋都冻了起来。方舟的心好像坐上了升降台似的,被缓缓提到了嗓子眼,他对景臻一句话没说就上藤条的行为仍旧有些怵怵的,原本设想的将会是一场好言好语的深谈交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做了四个小时的心理建设一点点在瓦解,是什么让下午还叮嘱他好好吃饭的哥哥突然就疾言厉色起来。


景臻看着方舟的一脸茫然局促,脸色又冷了许多,“藤条好挨吗?”
方舟咬着下唇上的死皮,目光落到地上,摇了摇头。
“啪!”景臻牟足了劲一下敲到书桌边缘,上好的红木被蹭掉了一块皮,“说话!”
方舟吓得连嘴唇都在抖,这种问话方式让十八岁的小孩涨红了脸,“不好挨…”
景臻点了点头,像是听出了那语气里的恳求,“我问你答。答得好,我们换戒尺。答得不好——”景臻继续扬了扬手里的藤条,“断了还有第二根。”
没有等方舟作出反应,景臻用藤条朝着书架墙一指,“转过去。”
原本方舟是面对着书桌和景臻的,转了九十度之后就和景臻成直角。
景臻用藤条贴住他的腰,“手撑膝盖。”方舟弯下腰,本就如晚霞般灿烂的脸因为头向下的关系好像可以滴出血来。
“嗖,啪。”狠狠一下抽在至高点,“需要我现在给你撕韧带吗!腰下去!”
方舟咬着牙摆好姿势,用余光看到景臻将原本贴在他臀上的藤条放下看垂在身侧,他骤然感觉到这个一向坚定温柔的哥哥身上透出的失望。


景臻的第一个问题带着几分戏谑,“酒好喝吗?”
方舟花了一秒钟来斟酌,咽了口口水,非常没有创意的,“还好。”
藤条果然如意料当中裹着劲风扫下里,一连五下,像是五道凛栗的刀锋刻进肉里,侵蚀着他的神经。
景臻手上的藤条没有停,嘴里怒斥道,“男孩子喝点酒不算什么,是不是还挺委屈的?”
威力十足的藤条狠狠砸进肉里,方舟绷着身子硬抗,脑门上疼出一层晶莹的汗水来,嗓子哑着,“不委屈。没控制好度,喝醉就是我的错。”
方舟紧紧握着两块膝盖骨不让自己倒下,身后却是炸开来的疼,原来藤条那么密集地落下的时候,竟像是一股几十根的藤条一齐打下来似的,方舟还来不及消化这种疼痛,下一个问题紧接着来,“为什么会喝醉?”
方舟看着一滴汗水挂到眼睫上,只是微微一眨眼就低落在眼前的地板上,两条腿小幅度却根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思维早已被疼痛彻底吞噬。
为什么,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嗖,啪!嗖,啪!嗖,啪!”方舟知道,这是没有及时回答的提醒,看景臻再要抬手,连忙道,“哥,让我想一下,我想的起来。”
“嗖,啪!”景臻毫不犹豫地甩在他臀峰鞭痕最多的地方,“现在想?给你一个下午加晚上的反省时间你都在干吗!”
景臻嘴上这么说,手里的藤条倒还是没舍得再打下去,他看着方舟足足肿了一圈的屁股,知道疼痛虽然能加深印象,但是绝对不助思考。
方舟倒也没敢想太久,也绝不是会趁着这时候偷偷喘息的小孩,思量了一下用词,就开口,明显的气喘吁吁,“因为在那里见到了一个熟人,然后,和罗恺有了些争执,加上昨天,本来就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景臻狠狠一击落在臀腿处,“妄自菲薄,20下,自己记着。”
方舟知道不用现在打,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身后又挨了一下。
“你是要我问一句揍你一顿,还是你自己把前因后果都给我解释清楚了?”
景臻的威胁对于现在一下都不想多挨的方舟十分奏效,本来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方舟也一向不介意把自己的朋友圈介绍给景臻。虽然朱蕴和罗恺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这种朋友未满的人际交往本来就是最难的。
“所以,”景臻悠悠然靠着桌子,“你就是替人家小姑娘觉得不值,然后顺便把自己灌醉了?”
方舟略有些踟蹰,还是道,“我,想到妈了。就觉得,妈当时是不是也像朱蕴似得被他当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个他是景升鸿。
只是方舟一句话没说完,景臻近乎粗暴地拽着他的胳膊把方舟拉了起来,四目相对那一刻,方舟看到景臻眼底毫不掩饰的愤怒,竟是吓得往后推了一步。景臻感受到小孩的挣扎,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却是将人往一边的桌子上一甩,高高举起的藤条就往方舟斑驳的臀上砸去。
“啪啪啪啪啪…"藤条不带停顿地落下,臀上的颜色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变深,方舟刚开始还紧紧咬着牙不敢动,但是这带着怒气的十几下接连落下,方舟却是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呻吟声从喉间破出,本能的想要逃离,像个落水的孩子似的在书桌上扑腾。煞气的藤条破风一下下砸到他已经高肿的屁股上,臀上的灼热让方舟觉得皮下好几寸的肉都熟透了。
景臻终于停了手,一把将方舟拉起来,可人还没来得及站稳,景臻抬手一个耳光又将他打了回去,这次没再去捞他,只是用藤条尖端戳着他伤痕累累的臀,狠狠道,“这几下,是替方伯母打的。你给我记住了,你母亲生你养你教育你,不是为了今天你可以站在这个位置上轻贱她!我虽从未与方伯母谋面,但是,你的品行曾是你母亲的门面,你母亲教你善良教你感恩教你宽容,你今天却将她同一个眼里充满权势之利的酒吧驻唱相提并论。方舟,你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方伯母,你问问你自己,你母亲是个作风轻浮身世不堪的女子吗!”
这一席话彻底掏空了趴在桌上的小孩。方舟是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高度的,她仅仅是为朱蕴感到可悲,然后不免想起了同样作为情人存在的方彦儿。
左脸上的那巴掌印肿的难受,一阵麻木过后整个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该打,“哥,你打我吧。”
景臻明显感受到方舟周身散发出来的翻江倒海的愧疚感,他虽然很明白方舟内心多么敬重方彦儿,更不可能轻贱她,但是哪怕一丁点的犹豫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方舟本就觉得自己不如那些从小在家族里培养起来的世家子弟,景臻绝对不能让方舟为自己的身世自卑。更何况,方彦儿那样的大气谦和伶俐知性,他从父亲那里听到看到的都不少。
景臻狠狠一藤条打碎了方舟所有的骄傲,语气冰凉到冷酷,“如果早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昨天晚上就该揍得你下不来床!”
方舟努力将双腿拔直,自虐般的压下腰,声音听得出哽咽,却坚定有力,“哥,你打我吧。”
景臻深知他这一身伤要摆出这样低腰耸臀的姿势有多痛,但是景臻一点都没有惯着他的意思,用藤条敲了敲他大腿侧面,“方舟,你十八岁了,今天哥就教你个道理—最残忍的,永远不是藤条。这件事,我一下都不会多打你,你内疚也好,想办法去弥补也好,是你的事,我不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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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打,会很长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6 12:50: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八)


景臻看到方舟趴在桌子上的背影开始抽泣,从刚开始的呜咽,到泪流不止,到嚎啕大哭,不过是两分钟。
景臻摸了摸方舟不比昨晚被自己淋了水后干不了多少的头发,看着不住颤抖的身子,心疼心酸蓦地涌了上来。
方舟的善良,景臻是最知道不过的了。他轻轻扶起那颤颤微微的肩膀,替他擦了满脸泪痕,将方舟拢在自己宽广的胸膛里,用带着温度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方舟的脊背,直到他呼吸渐渐顺畅下来。
方舟的眼睛肿了,看着景臻的眼神更加可怜了几分,透着薄薄的雾气看跟前模糊的人影,轻轻念叨了一声,“哥。”方舟并没有再说我错了对不起这种话,这张时候,他对自己比谁都狠。
景臻顺了顺他乌黑的发丝,又重新拿起藤条,尖端轻轻戳着桌面,简单一个手势,方舟便知道景臻还没有问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又趴回桌子上。刚刚被扶起来的时候到底有景臻帮着,如今靠自己的力量再趴回去,身后像是撕裂般的疼似的,可方舟还是忍痛缓缓将姿势摆到最标准。


景臻用没有温度的藤条贴着他滚烫的臀部,声音立刻恢复了日常的沉静严厉,“我有没有说过不可以喝酒?”
“哥?”方舟猛的回头,眼神里竟是疑问,脑海里搜索着景臻关于喝酒的态度。
“啪!”明显的犹豫为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屁股又赚了一下。
方舟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呃,好像,没有。”
“好像?”景臻用藤条拍了两下伤得最重的臀峰,那力度完全就像是在敲打文物,可是如今的方舟还是疼的一抽。
“哥没说过。”方舟闭上眼道,生怕说完就是劈天盖地而下的抽打。
然而景臻却没有扬藤条的意思,“那我有没有严令禁止你去酒吧?”
方舟倒真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再多想,从善如流,“应该,也没有!”
景臻这次是毫不留情一下斜着抽下去,贯穿了纵横交错的伤痕,“那我上周三打电话给你问你在哪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在打球!”
如果方彦儿那段算是节外生枝的话,方舟终于知道了从一进门到现在景臻身上带着的怒气从何而来了。


藤条又连着落了五下,方舟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得往下滑,景臻却是一掌摁在他腰间,“站好!”
方舟疼得泪水汗水混合着往桌面上砸,满手的汗渍更是让他找不到着力点,喉咙里连一个呻吟声也发不出来。
景臻停了十秒钟,手起鞭落,又是五下。
“哥,哥,哥…”方舟知道现在该他说话了,可是却不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吓得只能叫哥。
景臻沉着脸,望着方舟红里掺着紫的鞭痕,没有再扬手,“说。”
方舟大口大口往肺里压入氧气,又是怕景臻觉得他在怄气故意不说话似的,左手向后够了够轻轻拉起了景臻上衣的衣角,声音断断续续的,“哥,哥。”方舟从未在挨打的时候有过这样的小动作,景臻心里一个咯噔,又见他两条腿打着颤却还是绷得直直的,隐隐约约看到他胸口趴着的地方是一大摊氤氲的水汽,知道小孩真的是疼得紧了,默默把藤条放在了身侧方舟余光所及的地方。
景臻知道,自己真的是不舍得的。从前自己挨哥哥的家法,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喘息的机会,该说话的时候不说,那就打到说。
方舟有种莫名的心安,等了不到一分钟,再开口,已经是过于成熟的语气,“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喝醉,二十。跟您撒谎,二十。”
景臻用藤条扫过高高肿起的臀面,看到小孩从腰以下整个一抽,沉声道,“方舟,撒谎的口子不能开。酗酒也是大错,我没有要求过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把握分寸懂得适可而止,你一直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很多事情我不说,你也会旁敲侧击地地试探我的底线。就像我从来没有给你定过宵禁,但是你每次超过十点回家,都会提前给我电话。但是今天我发现,你也还是个孩子。所以现在开始,第一,去酒吧要报备。第二,不许借酒消愁,你心情不好,酒精绝对不可以是***自己的方式。第三,不许喝醉。做得到吗?”
方舟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点头,“做得到。”
景臻嗖地一记横在方舟大腿后侧,随后就将藤条往桌上一扔,“去拿戒尺。”


方舟知道景臻讲究当日事当日毕的原则,从来没有可以欠债的规矩,就连上学的时候景老师教的班当天的作业试卷也必须要全都订正好才能走。可是想到自己那伤痕累累的屁股上还要挨上六十下戒尺,方舟突然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
咬着唇晃着腿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书包走去,幸好放得不远绕过书桌就到了,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还是可怜兮兮地看了景臻一眼。
景臻面上依旧没有波澜,“趴到床上去。”
方舟的房间是书房卧室连一起的套间,虽然两间屋子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也绝对得大,要拖着根本无法行动的双腿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景臻也知道现在去看他有多尴尬,只是自己走到他床边坐下,静静地等着方舟走过来才让开位置让方舟自己抬腿先上去。景臻看着小孩嘴唇上的口子,后颈流淌下来的汗水和起伏的胸膛,只是拉了两个枕头过来示意他趴在上面。
方舟看到景臻替自己把家居服往上拉了拉又附身扯平被他弄皱的床单,他捕捉到了景臻眼里的心疼,却也分明看到哥哥在回看自己的眸子的时候极力掩盖下去。


冰凉的戒尺压在藤条带出来的一道道凸起的檩子上,“数着。”
“啪!”
“啊!”方舟一直是个极要面子的小孩,通常都是憋出内伤都不愿意叫出来,可是戒尺压在藤条上的痛,做了再多的心理预设,都不可能想象得出来。
“一。”
方舟整个身子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声音闷闷的,没有想到一向觉得没有藤条那么凌厉的戒尺竟也能带来那么令人绝望的疼痛。
景臻手腕一扭,尺子就贴上了另一道伤痕。“二。”
“以后自己不把戒尺拿出来,我们就用藤条。打断了,我那儿还有一根。”景臻讲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你要是没吃饱我那儿还有似得带着毫不做作的好意,又是话锋一转,“长记性没?”
方舟一抖,“三。”
“回话!”惩罚性的,这下特别重。
方舟紧紧攥着床单,“四!长记性了。”
景臻不急不缓地落着尺子,不是急风骤雨,却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又因为方舟太紧张的缘故,每一下都要隔上十几秒等着他身子放松下来。十下,刚好从腰际线下面一点到臀腿处全都盖了一遍,为原本深红色的臀部染上了一层青。藤条疼得尖锐,打在身上一下就是一条檩子,十下就是十条。戒尺疼得厚重,可是那种痛却是弥漫开来的,不过一轮,臀峰挨得最重的地方和原本藤条鞭梢带过的地方,都起了血点子。
方舟报数的声音竟是染上了浓重的哭腔,他从来不是娇气的孩子,今天也是疼的紧了。景臻昨天在车上听方舟带着醉意借着酒劲说了那些话,他知道方舟最近工作状态不好,跟罗恺有很大关系。从床头柜上拿过纸巾盒扔给方舟,“你很讨厌罗恺?”
方舟艰难地撑了撑身子擦汗,“也没有讨厌,就是,不喜欢。”
景臻在心里笑这个别扭的孩子,却是沉下声音,“你可以不喜欢,但是如果你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他心思才干都比你优秀,那不是妄自菲薄自怜自哀是什么!”
说着一扬手又是连着两下落在臀峰偏下的位置。方舟将头埋在臂弯里,咬了咬牙想要反驳,终于只是弱弱喘气,“我不会了。”
景臻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委屈,可也不去点破。他最清楚他方小舟是什么样的孩子,虽然不是从小看着人长大,但也可以想象方舟天资聪颖恃才傲物,走到哪都是霸气侧漏桀骜凌然的群龙之首,如今会把自己和罗恺这么比较,还不是因为想要给自己争这么一口气,可是他景臻又怎么会纵容小孩在他跟前自惭形秽。
“方舟,你愿意进公司帮我和大哥做事,这是你的一份心意,我和大哥都很欣慰。但是,欣慰不代表没要求,你以后是要坐在我那个位置运筹帷幄衡量利弊决断风云的人,我让你去策划部做案子,让你跟着刘经理学财会学风投,叫你给我做秘书也是为了让你学怎么跟董事会的人勾心斗角。你倒好,拼了命把自己和基层员工比,我怎么不让你去后勤部给员工食堂出食谱呢?”
方舟才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他也知道景臻为了教他,自己好多工作都只能拖到下班了之后再做,只是有时候倔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就像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拌嘴,“罗恺也不是普通的基层员工嘛。”
景臻没好气地抬手就是三下,臀峰下面又渗出一片血点,“不是基层员工是什么!我也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吗!”
方舟疼得呲牙裂嘴,手里的纸巾早已被撕碎成末。景臻看着忍不住颤抖的小孩,用戒尺顶端抵着他尾骨,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方舟,道理也讲了,鸡汤也灌了。要是再给我抓到你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我捧着戒尺在办公室门口罚站去。你不是喜欢妄自菲薄吗,我倒要给来往的人看看,除了景臻的弟弟,谁还值得我这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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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会自卑,算是人之常情。原因之一就是圈子的改变让他知道自己跟那些世家子弟的差距,原因之二,他身上的责任其实没有景至景臻那么重,所以景臻虽然教了但不至于苛责,不然改了十几遍策划还一下戒尺没落到他身上。这样在景臻看来是纵容,方舟潜意识里其实却是觉得不被重视的吧。还是一顿打来的更有冲击力。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8 07:51:00 +0800 CST  
补发:曾是少年(三)


像景江这样的大公司,实习生都是每季度通过笔试面试终试统招的。
大家心知肚明,罗恺这样的空降人物,必定是有些许背景的。又加上人长得干净帅气,情商在线,嘴甜气质好,才没几天就成了办公室的新宠。
同在一个办公区域,方舟默默观察着,罗恺虽然世故圆滑了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做事却是格外的严谨认真,有什么不懂会自己努力钻研,实在找不到答案便会找准了人问,绝对不是那种只会耍嘴皮子的小鲜肉。
再说,世故圆滑本来就是个中性词,在职场上根本就是被推崇的品格,仅仅是方舟自己不喜欢罢了。
“小恺,你帮我把这个草案改一下吧。”
“小恺,来帮我做个表格。”
“小恺,这个数据核对你会做吗?”
方舟虽然名义上也是来实习的,但倒是从来没被人这样使唤过,毕竟真正在部门里做事之前,景臻把他带在了身边亲自教了一个月,去哪儿都带着他,开董事会都让他在身后学着做记录。到最后方舟自己都别扭起来,因为景臻揉着他头发微笑着向人介绍“我弟弟”的宠溺表情,一度成为办公室佳话。
“小恺啊,一起去吃饭吗?”
“啊,不了,你们先去吧,我想把这些事干完。”
方舟在键盘上敲着字,不一会罗恺从办公室的另一面穿过来,“你,一般都去哪吃饭啊?”
方舟继续敲字,大概过了十秒,才默默吐了两个字,手上的动作不带停顿,“食堂。”
罗恺哦了一声,便走回他的座位,方舟隐隐约约听见一句,“还记仇呢。”


方舟刚打了饭菜在空一点的位置坐下来,一片西葫芦还没送进嘴里,对面就坐下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原来景江的食堂那么好啊。”方舟在心里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罗恺吃了几口饭,默默对着餐盘里的食物抱怨,“小小年纪怎么那么老沉。”
方舟毫不在乎,“你没有必要跟我套近乎,我们不是一类人。”
“哦?”罗恺划过一丝轻蔑的笑,“那朱蕴呢?”
“你把她怎么了?”方舟停箸。
罗恺歪着头,“你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吧,我又不是黑社会我能把她怎么样?我还没问你整天盯着我妹妹干吗呢?”
“没有。”方舟否认得很直接,又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给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白眼。
罗恺凑过来,神秘兮兮,“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她,有那个意思?”
“你无不无聊!”方舟的耐性开始一点点被眼前的人消耗掉,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周边人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往他们这里飘。
罗恺撇了撇嘴,“那你那天在酒吧跟着我们两个干什么?”
方舟听到他提起了敏感词汇,马上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幸好没什么熟人,狠狠咬牙回道,“她是个简单的女孩,你不应该带她去那种地方的。”
“哪种地方?”罗恺突然带上了痞痞的笑容,“那种,被你哥知道了你去的话,回家会被揍的地方?”
方舟握着筷子的指关节因为夹的太紧开始发痛,心里的火被点起来,带着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拿了餐盘转身就走。


照道理,这样的小插曲并不能影响方舟的工作状态,可是,办公室果然是鱼龙混杂的小社会,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哎,你听说没,新来的小恺是小景总亲自打招呼送进来的。”公司的人私下都叫景臻小景总,叫景至大景总。
“是啊是啊,我今天也是听王秘书说的,不过他人真的不错,有能力有颜值的。”
“你个花痴,你也不想想,哪个实习生进来就能做草案参与策划的,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端茶送水倒垃圾了。”
“也是,你看他昨天做的那个绿城集团的案子,真的漂亮,都快赶上方舟的水平了。”
小女孩看了看周边,“方舟虽然是小景总亲自教的,但人家还是个高中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方舟可是亲弟弟,公司都是他们家的,心肯定是向着的。但是你听说了没,方舟和罗恺不合呢,今天中午啊……”
方舟看了看手上的空杯子,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茶水间。


罗恺来了已经有一周了,随着同事之间的磨合越来越顺利,对他的赞赏之声也越来越高。策划部的工作很繁忙,可是方舟接手的案子却不多,因为每一份他做的企划案,景臻都会一字不漏的检查,然后像是批作文一样修改,有时候一份案子方舟要重做好几遍才能算是过关,景臻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
方舟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大家习惯了拿他和罗恺做比较,他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所以,当他今天第十二次被景臻一个电话叫上去的时候,看到零星投来的怜惜目光,突然就觉得很没脸。


景臻也没了耐心,“你是不是没带脑子,我上午刚跟你说过绿城的董事长年前身体不适现在烟酒不沾,你还安排酒会。古巴货币体系也不用介绍直接给个汇率吗,那我不会自己百度啊?”
方舟没想到刚关了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索性站在门边也不往里走,抿着薄薄的嘴唇看着地毯上的纹路,一句话不说。景臻看他怄气的样子,也不想惯着,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好言好语地教,自己手上的文件积成山了都没来得及的看,光是帮小孩改案子,就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景臻敲了敲桌子,不满方舟一脸憋屈的样子,“头抬起来!”
方舟咬了一下牙,做出的动作更像是昂起了头。
景臻看见深深蹙起了眉头,“我说错你了吗?经费估算错误,市场信息把握不准,赞助商是谁都不知道,你告诉我,这是你该犯的错吗?你是第一天来的实习生吗?”
景臻说着说着眼里就好像能喷出火来,可是听到实习生三个字,方舟像是条件反射似得犟起了脖子,“我本来就连实习生都不如。”
景臻轻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了声,“你再说一遍。”
方舟没有再唯唯诺诺,他本就最讨厌这种威胁的语气,况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声音还大了起来,“我确实不如人家实习生。人家是名校高材生,情商智商都高能力还强,同事喜欢老板也爱,又有景总经理撑腰,哪像我没人疼没人管做一份最简单的企划还要做十几遍。”
方舟说到后面其实声音越来越小,特别是“没人疼没人管”那几个字,心虚得自己都听不太到。景臻看了他整整十秒,硬朗的脸庞波澜不惊,深邃的眸子愣是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方舟。”景臻的咬字慎重得像是外交部发言,“你这次进公司来做事,是我逼你的吗?”
方舟狠狠咬上了嘴唇,景臻的强权并没有施展在这件事上面,甚至在开始之前就三令五申,自己和大哥都不会介意方舟将来不管景江的事。
方舟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说话!”景臻呵道。
方舟一颤,却还是花了力气稳住声音,“没有逼我。”
景臻移步绕过办公桌,“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旦开始,不能半途而废。”
方舟抬起头,一脸正气,“我没有想要半途而废。”
景臻的声音压过他,“那你告诉我,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进公司是为了学怎么打印传真文件做ppt,还是为了学做财务报表汇率换算的?”
方舟捏了捏拳头,沉默了。
“说话!”
方舟踟蹰,原本被叫上来的时候还怪景臻鸡蛋里挑骨头,又是压着心里的小情绪被这么没头没脸地骂,心里的委屈全都翻了上来。如今景臻真的生气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一个窟窿。张了张嘴又合起来,反复几次才虚虚吐了两个字,声音却好像是飘着过来的,“不是。”
景臻看着满脸大写委屈的小孩,语气反而更加严厉,“你再给我这么有气无力地说话,就给我拿着分贝仪站到一楼大厅去背100遍员工手册,我就不信这还教不会你应该怎么说话!”
“不是!”方舟被吓得扯破了嗓子答道,身子也更挺了。
景臻一点都没想放过他,上次在停车场已经提醒过他了,今天定是要追究清楚,“那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你可以和实习生攀比的错觉?”
方舟一个踟蹰,却还是破罐子破摔似的答道,“是你说我不如实习生的!”说完就脸红了,这句话说得太像小孩子,甚至自己都不自觉在唇齿之间鼓起一口气。
景臻其实不是坏脾气的人,任教那么多年来都是以耐心著称,可是今天这样如此频繁地为弟弟做挑错校对这种助理干的活,是件可以令好脾气变坏的事情,再加上方舟刚才这样毫不知错毫无反省姿态的样子,更是直接影响了他的心情。景臻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失望,“你上个月跟在我身边的时候,知道你没接触过这类东西,这些问题我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从前在学校,哪怕是再难的微积分线代竞赛题,我什么时候需要跟你说第二遍了。你不用在这里跟我钻牛角尖断章取义得把自己跟罗恺比,茶水间的议论声永远少不了,但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去弯腰讨好,有些话,你咽到肚子里后今后就是你的肚量。你进公司要学的是如何成为景江的主心骨,你今后是需要坐在这个位子批示这些文案的人,如果你都做不到最好,你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凭你是景臻的弟弟,还是凭你能三秒破解递推数列的脑子?”
景臻用柔软的声音和毫不退让的态度讲道理,就看到一边的方舟像是漏气的气球似的,一点点往下瘪,最终没了刚才不合时宜的气焰。
景臻也不急着他表态,只是用沉静冷峻的目光把方舟看出一阵阵凉意来,这死寂的一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方舟像是终于要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被景臻一记眼刀吓得连呼气都不敢,更别说出声了。
景臻正色,语气里充满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谈判者气质,“方舟,道理说得够多了,现在是你给我答案的时候了。你今天若是以属下的身份来跟总经理反映问题的,我自然只需以员工的标准要求你—”
景臻曲起指关节在企划案上敲了两下,“这份案子,是任何一个第一天报道的实习生都写不出来的。所以你也不用再改了,爱干嘛干嘛去。”说到这里,表情却突然凌厉起来,眸子里毫不保留的失望让方舟无处可逃,“你若今天是以弟弟的身份来我这里耍脾气的,”景臻打了一个手势,声音很干脆,“锁门,自己裤d子d脱d了沙发上趴好。”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8 08:02:00 +0800 CST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19 22:53: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一)


景臻心里狠狠一紧,他知道方舟可能宁愿多挨二十下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亲手打碎自己的自尊心,但是他本就最不能容忍欺骗,看着方舟不出声的样子,脸色又沉了几分,眼神也锋利起来,“你要么现在就给我回话,要么你就永远别跟我说话!”
景臻说话的时候,握着戒尺的右手都在打颤。
方舟猛地抬头,眼里是景臻不曾见过的恐慌,下意识就去用左手拉景臻的衣服,可那肿得通红的手哪里经得住碰,一下就缩了回来。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眼眶里分明就是泪水,“哥,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谎的。我以后不敢了,没有以后,真的不敢了。”
景臻用全部的理智抑制住自己冲上去将方舟抱在怀里的冲动,俯下身抽了纸巾递到他面前,方舟抽了一下,用红肿的手指拿了纸巾在脸上抹了一把,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语气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羞赧和怯意,“哥,你不要生气了,方舟以后不会撒谎了。”
景臻从他手里拿过那团纸巾转身扔在垃圾桶里,再回来,随手就将戒尺搭在方舟仍在颤动的右手上,瞟了人一眼,对于方舟任谁都可以听得出真诚的认错不置可否,只是沉声说,“手抖得那么厉害,以后每天来我这举半小时辞海。”
方舟还没从刚刚的阴影里走出来,马上绷直了胳膊,只是挺直的背脊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是。”
景臻不再说话,沉着脸一下一下近乎刻板地把剩下的几戒尺打完,每一下都好像是划开皮肤深入骨血,方舟疼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动,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景臻打完了最后这二十下,随手就将戒尺扔到床上,目光扫过直直杵着的小孩,看得方舟狠狠一抖。景臻走近一步,伸手抬起方舟的下巴,左半边脸因为盛怒下的巴掌还高高肿着,景臻逼迫方舟与自己对视,尖锐的目光直射小孩心底,清冷地道,“不用那么急着保证,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对我撒谎。”
方舟的眼底再一次弥漫开无措的慌乱,其实景臻说的是实话,只是这一刻的方舟是怎么也不能理解的。
景臻用拉家常的口气道,“善意的恶意的,方舟,我都给你二十四小时,说了谎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自己来说,就都不算你是说谎。若是过了二十四小时,要瞒,你就瞒一辈子。一旦过了时间被我发现的,我就打烂你的嘴。”
方舟深知景臻言出必行的性格,鼻头一酸,却不敢迟疑,不住地点头,声音带着些压抑的哽咽,“我记住了。”


景臻看着眼前这个一点委屈都不敢露出来的小孩,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似的在滴血,又往前站了一小步,钳着方舟下巴的手往自己怀里轻轻一用力,另一只手又环过他的脑袋朝着自己一摁,就将方舟拢在了自己胸口。
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刺激着方舟的敏感神经,他逼迫着自己铸建的乖巧懂事的形象瞬间崩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冲破喉咙,顾不上面子里子,直逼景臻脆弱的心脏。
“委屈了?”
怀里的方舟狠狠一颤,下意识止住哽咽,“没。”
景臻将人搂得更近人,却是轻笑,“刚刚谁信誓旦旦说再也不撒谎了,看来是打得轻了。”
从一进门的疾言厉色到毫不留情的训诫,这是景臻放得第一句软话。方舟心里囤积的委屈,自责,懊悔,害怕,尽数在景臻的怀里融化开来。
方舟从景臻怀里抬起头,用那只对景臻有效的小兔子眼神望过去,见哥哥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阴霾,换上了如沐春风的和煦,壮着胆子道,“有一点点。”
景臻放开人,仔细看着方舟还带着湿气的眼眸,狠狠在方舟带着巴掌印的那半边脸上捏了捏,“你自己看看你犯的这些个事儿,哪一个不是小孩子犯的错。以后犯小孩儿犯的错,就用教小孩子的方法教,我看挺管用。”
方舟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知道景臻现在是真的不生气了,顶道,“小孩子又不会喝酒。”
景臻语气突然硬了,“罚的是你喝酒?罚的是你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借酒消愁把自己灌醉。罚的是原因,不是结果。连这个都分不清,还说不是小孩子。”
方舟低垂着脑袋,声音软绵绵得满是委屈,“我知道啊。哥打的也不是做不好工作,而是看轻了自己。不是撒谎,是我对你的不信任。”
景臻突然一下就扇在方舟身后青紫交错的臀峰上,小孩猛地抬头,不满得看着景臻,可见到哥哥严肃的表情里透出的认真,马上又小心翼翼收起委屈,甚至还稍稍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景臻突然笑出了声,“果然就是欠揍,挨顿打,什么道理都明白了。”


景臻上药,一向不能算作为享受。毕竟是个大男人,再怎么小心,也还是痛得方舟嘶嘶抽着冷气。
“哥,你能轻点吗?”
方舟终于忍不住了,要不是现在对景臻的心理状态十分了解,方舟一定会觉得景臻这是在泄愤。
景臻不以为然,“你真以为你哥我是专职打手还带上药服务的?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变专业的了,以后上药的活就留给你自己了。”
方舟皱眉细细品味景臻的话,突然猛地一撑直起了身子,声音里满是惊讶,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喜悦,“哥!是通知书下来了?”
“趴回去!”景臻皱着眉头狠狠给了他背上一巴掌,“看你那没头没脑的样子,都是个大学生了。”
方舟笑开了,“哥怎么也不告诉我。”他其实现在说起来也有一丝不好意思,毕竟那时候自己提出想学医的时候,景臻几乎是问都没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事后才从景至那里知道景臻抱着藤条在大哥那里站了一整天。
景臻不喜欢方舟想这些事情,在他心里,本来为弟弟撑起一片天让他能做想做的事情就是他的责任和爱护,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看到方舟又介怀起来,洋装怒气,“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不是怄气就是醉酒。”
方舟不理会景臻的数落,自顾自地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是哎哟了一声,景臻手上动作马上就轻了,方舟见机道,“哥,你看我都要上大学了,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用说的呀。”
方舟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手,扭过身子去看,见景臻一动不动淡淡的望着他,好像也没有生气,方舟润了润嗓子,“就是,能不能别这么打我了,口头教育,我也能记住。”
景臻一笑,方舟心道不妙,身后就重重挨了一下。
“大学生,了不起了是吧?”
“十八岁了,开始不服管了?”
“口头教育你能记住?”
景臻说一句落一巴掌。
“能能能!”方舟终于憋出了几个字。
又是一下,“能你个头!哪次打完不是一把鼻涕眼泪跟我这儿保证,转个身的功夫又给我干出这些没头没脸的事!”
方舟疼得身子往里挨,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哪有什么鼻涕眼泪,又不是每次都哭。”
景臻心里发笑,却故意沉下脸,拍了拍床,“趴回来!别让我过去抓你。”
方舟知道景臻没跟他生气,可是即使不生气拍下来的巴掌方舟也挨不起了。
“哥,那别打了行吗?”
景臻看方舟那兔子样也虎不下脸了,“你以为我想打你?我十二点还要跟美国开视频会议,你再闹腾我一会儿只能一边帮你上药一边开会了。”
方舟的脸唰得红了,他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虽然知道景臻的话里威胁的成份占了多半,但还是马上连滚带爬乖乖趴回来。
景臻心里笑开了花,用干净的手狠狠揉搓方舟毛茸茸的后脑勺,笑骂道,“死要面子。”
方舟嘟嘴,被景臻刚刚的话吓得不轻,“不要面子哥也不带那样的。”
景臻看方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忍再放狠话,“别闹。会议可以延迟,你的伤再不上药明天就下不了床了。”


方舟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景臻的辛苦,今晚估计又睡不了几个小时,可是因为自己实在疼得厉害,虽然技术不佳但也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清洁消毒上药一个步骤都没少。想到这里,竟是有些内疚了,毕竟这次的事是自己做错在先,前后要景臻替他操了多少心方舟自己心里非常有数,现在挨了打又要景臻心疼,自己都觉得没脸了。不过方舟和景臻之间早都过了说对不起让您担心这种生分话的时代,想了想,突然转头道,“哥,昨天那个案子,我都改好了。”
景臻手上一顿,隔了好久都没说话。方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起了个多么尴尬的话题,正要撑起身子认错,就听见身后平和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罗恺,我把他调去其他部门就是了。不过之前说过的要在企划部待满两个月,一天都不能少。”
方舟愣了,随即便有一股暖意从心脏迸出然后流转至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忍不住咧开了嘴笑又因为不好意思让景臻看见,将脑袋埋进手臂里。可是不知怎么,笑着笑着脸上怎么就湿了。
他不是真的讨厌罗恺,但是景臻愿意为了他那样妥协,他心里那些五味杂陈的情绪突然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冲破胸腔。
景臻看见方舟的样子,心都扭了起来。这个小孩,平时乖巧懂事到让景臻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弟弟,毕竟景臻自己叛逆期的时候要比方舟不省心得多,可是这样的孩子,究竟需要多少安全感才能真正让他知道,自己是被宠着的那个。
景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没好气得道,“不过,自怜自哀的毛病,再被我抓到,就不是二十下板子那么简单了。”
方舟重重点了点头,呼噜了一把脸,生怕景臻看出什么异样。
身后的声音像是从暖风机里吹出来的,“方舟,你以后碰到,在某一方面,比你优秀,甚至比你哥都强大的人,会有很多很多。你要记着,你不可能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第一,因为人家看到的你都是片面的。但是你是方舟,你是景臻景至的弟弟,我对你要求高苛责你挑剔你是因为你值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在哥这里,永远是最好的。”


你在哥这里,永远是最好的。


每一个字都,震地有声。
方舟觉得自己趴的那个枕头湿了一片。景臻长叹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平和,却透着希望,“更何况,罗恺也只是比你多活了四年,相信哥,四年后的你,远比他优秀。”
景臻认认真真上着药,话说完很久才注意到方舟的异样,等到抬头去看,才发现小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头也不抬蒙在枕头里。
景臻慌了神,语气里的怜惜没了遮拦,“怎么了?真的弄疼你了?”
方舟哭得急,心里的内疚满满堵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景臻心一紧,放缓了语气,低头看着臀上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的伤痕,无奈地道,“我让大哥来给你上吧,这种伤,他最有经验了,下手也不会没轻没重的。你先把头抬起来,这样会闷坏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0 16:34:00 +0800 CST  
方舟头摇的更厉害了,隔着枕头呜咽,“不…要。”
方舟很少在挨打的时候哭,他一向能忍,有时候实在疼了,逼出来的几滴眼泪也都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但是,景臻这样推心置腹地同他谈话,方舟心里的委屈,自责,懊悔,全都汹涌翻滚起来,哭得刹车都刹不住。景臻愣在那里,不敢再着手上药怕真的弄疼了,也不敢留他一个人起身去找景至,哭笑不得地揉搓了一把他的耳朵,“你这是要心疼死你哥呀?快起来!”
方舟哭得更大声了,隔着枕头景臻都能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景臻叹气,用小孩子的语气道,“别哭了,听话。你以后乖乖的,不做出那么离谱的事情,哥再也不打你这么重了。”
方舟真的劝自己平顺呼吸,慢慢停了下来,又是在枕头上狠狠蹭了一把,才吸了吸气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湿气,“我不是怕挨打。做不好策划案我怕哥对我失望,上周跟你撒谎是怕你生气,在办公室跟你犯倔了之后我是怕你觉得我不服管。”
景臻听出了方舟话里的心思深沉,反道笑逗他,“怕?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认识这个字呢。”
景臻本是想把方舟从这种郁结的情绪里拉出来,预想着方舟会被他这句激得炸毛,却没想到小孩只是又垂下了头,皱了皱鼻子。这下景臻慌了,索性从床上站起来又蹲在了方舟脑袋边上,方舟满脸泪痕双眼通红,刚觉得丢脸要转过去却被景臻的大手狠狠摁住。
景臻的眼底是不曾有过的认真和凝重,这一刻,他没有再将眼前的人看作是个孩子,而是平等的以成年人的对成年人的姿态在交流,“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你说的这些,哥都知道。哥知道你是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怕给我丢脸。但是,作为景臻的弟弟,你没有对自己失望的权利,我更没有对你失望的可能。我希望你能对自己有个清晰客观的认知,然后,有丰富的情感,强烈的爱憎,有恰到好处不用太多的责任意识,积极善良心胸开阔,有多少能力干多大的事。所以,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哥会觉得你不够信任我。”景臻没有点破的是,只要做到了这些,方舟的眼界和志趣早都不是旁人可比拟的了,凭借他的天资,能力定是惊人的。
方舟缄默,他没有再哭,可是那坚强独立的外表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像是被景臻的大手轻轻包裹了起来。这两年景臻景至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认识了不少他从前那个圈子永远接触不到的人,那些人大多是从小精英教育下的产物,有些比方舟还小上几岁的人,大多都能从容不迫地从黎曼假设谈到货币危机,方舟自然这样的环境下积累了不少自卑的情绪。他没有受过精英教育,更不是从小被认定的接班人,他篮球打得很好网球也拿得出手,可是马术高尔夫小提琴这些景臻信手拈来的东西,他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但是他忘了他在意他的哥哥们,他开始怕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景臻弟弟这个称号。
原来,这些景臻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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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哥哥真累,要有要求,要有手段,会攻心,还要会打,打得狠了还要心疼。
给臻儿一个赞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0 16:35: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二)


景至推门进来的时候,方舟早都忍住了抽泣,但是眼眶还是红得很。
方舟尴尬地紧了紧被子,“大哥怎么来了?”
景至扬了扬手里的两片热敷贴,“你二哥差我给他供奉物资。”
景臻刚上完药,洗了手出来,“这个我这儿不常备,大哥那儿有。”
景至笑着说了句,“是。还是放我那儿用处多。”


景臻苦笑,其实近几年景至已经很少罚他跪了,一方面是景臻已经过了要用这种极端手段训诫的年纪,通常都是点到为止,另一方面,景臻膝盖确实不太好,所以景至每逢阴雨天或者景臻要做长途飞机的时候总会拿出来叫景臻贴上。这种事情,景臻自己从来不会为自己惦记,景至却能事无巨细。
景臻从景至手上接过东西就要去揭方舟身后盖着的毯子,却被方舟死死扯住,“哥。”
“撒手!”景臻洋装训斥。
方舟见景臻没有动摇的意思,又转向景至,声音里满是哀求的意思,“大哥。”
景至笑着看着他,深知小孩想要他走,可反倒走过去做到了床边的沙发上,这下视野更好了。
景臻隔着毯子拍了拍他背脊,重重两下却因为羊毛毯的缓冲闷闷的,“都是哥哥有什么好害羞的。怎么?你是想再挨一遍再上药?”
方舟哪里会相信景臻的威胁,方才上药时满满的心疼都一览无遗地被方舟看到,抱着枕头擒着毯子狠狠甩了甩头。
景臻等了一会看方舟还是死死拽着不肯松手,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无奈道,“快点儿,大哥什么伤没看过。哥从前打我比这个狠多了。”
方舟噙着嘴唇,竟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景臻,又望了望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的景至,最终还是将目光聚焦到景臻温热的脸庞上,“从前是多久前啊?哥现在又不挨打。”
景臻知道这次为了让景至替他看个伤代价大了,自己吊起了方舟的兴趣,这个小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正想开口就听身后的景至道,“你先让你二哥给你把这个贴上。我让他跟你讲。”
景臻突然觉得一口老血噎在了胸口,怔怔地回头看人,意料之中看见景至一脸云淡风轻,不免腹诽,哥,卖弟弟的感觉好吗?
只是这一招到真是管用,方舟虽然还是遮遮掩掩,不过倒是不在冒死反抗,只是当他发现那两片热敷贴是贴在膝盖上的时候,回过头狠狠瞪了景臻一眼。
景臻一巴掌没留情拍在他脑袋上,“瞪什么瞪。你不是也赚到了。”


景至凑过来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道晚餐的菜式,“打得不重。明天上班坐着可能会不舒服,倒是手上,打字估计有点疼。”
这次轮到方舟咽血了,身后的伤景臻棉签一扫都能疼得他一个机灵,如果这种程度坐在椅子上能被称为“不舒服”的话,那他手上那些伤打字会“有点疼”,方舟应该可以理解为凌迟之痛。
方舟正想着,又听到景至指着他身后,果断地吩咐,“这边几个肿块,给他揉开了!”
景臻无奈嗯了一声,就看到小孩往床中间挪,声音马上冷下来,“你再动?”
方舟一抖,再回头用兔子眼神望着景臻,声音软得好像是在棉花上弹出来的,“哥,明天揉好不好?明天。”
景臻眼里的犀利瞬间就化开了,今天本来就打得重了,上药的时候自己手都在抖,足足上了一个多小时自己身上也是一身汗。景至似是看出了景臻的犹豫,顺势坐在了方舟床边,一边挽起家居服的袖子一边道,“你二哥技术没我好,大哥给你揉。”
方舟吓得缩紧了身子,马上抬头又向景臻投去求救的信号,“哥,哥,二哥给我揉,二哥!”
“叫唤什么!”景至才没要真的上手,看到方舟妥协马上就让出了位置,他乐得在旁边看着这别扭的兄弟俩。只是景臻刚坐下来,后脑勺就被景至赏了一个毛栗子,“我看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时候该心疼什么时候不能惯着都分不清,那么大的肿块不揉散了他明天床都下不来!”
景臻哎哟了一声,“哥,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面子?”景至嘿嘿一笑,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斜斜地靠在沙发背上,“要面子还不容易,来,给弟弟说道说道当初你醉酒被我扛回来的时候怎么罚的?”


方舟身后被景臻揉得疼到魂飞魄散,可飞得再远又马上被这句话拉了回来,直勾勾盯着景臻,扑闪着眼睛。
在这方面,景臻其实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值得隐瞒的,刚刚说面子也是想要方舟分散注意,他不是封建大家长,也不爱摆兄长架子。从前景臻挨景至罚那些事儿,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在办公区域蹲马步做案子的场景都是见怪不怪的了。只是后来景臻也成了气候,也有足够的资本站在景至身边的时候,这种事情,自然就没有人再拿出来说了。
那么现在自家三兄弟坐在这里,景臻更没有理由别扭了,只是回忆起过去的语气里带着些黯然伤神,“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当时年轻气盛,好像比你还小几岁,但我比你能闹腾,你这点伤在当年的我身上,估计也就是开胃菜。具体因为什么,我都记不清了,无非就是家里的事自己的事还有公司的事都并一起了,肯定是看谁谁不顺眼,在酒吧和人杠上了就拼酒,又莫名其妙打了起来下手也没轻重,幸好当时酒吧的管事的认出我来了就打电话给哥。回了家因为酒劲还没退,跪了跪不稳站也站不直,哥就把我整个绑起来吊在门口那香樟树醒酒,等第二天酒是醒了但是又逆反了,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想想也肯定是跟哥耍混,又在外边跪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哥才回来,乘着天色暗了直接就在那树下给了我一顿狠揍,我打断了人三根肋骨,大哥就在我身上打断了三条戒尺,当时我整个后背一直到大腿每一块都是你屁bd股上这个颜色。”
景臻突然就沉浸在了回忆里,手上的力道也缓和了不少。其实这段故事虽然听着真切,但景臻已经省略去了很多不忍让方舟知道的细节,其中有方舟本来就知道的,那一天罚跪是跪在鹅软石小路上,不过更多是方舟不知道的,比如因为顶嘴被扇了二十多个巴掌整整一个礼拜只能吃流质直到去了公司也依旧被人指指点点,比如跪完了之后膝盖积水就此留下了病根,又比如养伤的那些日子每天还要因为做不好公司的事被打手板。
只不过,他现在都能深切记得的,不是那戒尺烙在身上的痛,也不是在院子里挨打的羞耻感,而是自己因为这顿狠打一个月都跟景至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看人跟看仇人似的,宁可被掌嘴也对他没几句好话,然而事后才知道,景至晾着他一天一夜并不是要故意冷他,而是因为自己打伤的那人是一个帮派的少爷,景至为了将事情压下来好几次只身闯入堂口在人家的地盘与人周旋,从来没有跟黑道有任何瓜葛的景家大少爷为了他去向人弯腰低头来平事,景臻到如今都觉得自己混bd蛋。


景臻从回忆里走出来就看到方舟错愕的目光里还带着些许悔意,马上呼噜了他脑袋一下,语气轻松地玩笑道,“看我对你多好。”
景至一下一下敲着沙发扶手的食指停了一拍,马上又恢复了节奏。
方舟甩了甩头,眼里的错愕变成藏不住的愤怒,越过景臻的身子朝后探去,“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二哥也是你亲弟弟啊,这简直是刑讯。”
“方舟!说什么呢!”景臻一巴掌拍在他身后训斥着。
景至缓缓抬头,语声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怒意,“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方舟疼得一抽,可是谁都没有理,别过头去留给两人一个后脑勺,两只小拳头在身侧攥得紧紧的。
景臻的心提了上来,看着身子绷得紧紧的小孩,实在不舍得再疾言厉色,推搡了一把他胳膊,想要给个台阶下,“方舟,犯错了挨打受罚难道不应该吗。你这什么态度?”
方舟不明白,非常不明白。他所理解的家法,打个屁bd股敲个手板就已经是极限了,景至那样近乎刑讯的手段,让他觉得心寒。
方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犯错了就能任人宰割吗,犯了错的人难道连命和尊严都要交出去吗?”
“方舟!你最好现在就收回你的话,道歉!”景臻急吼,他知道这些话一句句都在景至的逆鳞上,虽然景至从来没有罚过方舟,但方舟也从来没有当着他的的面这么犯浑过。
“嗤…”景至一声冷笑,“什么时候话也可以收回了。”
景臻立刻从床边站了起来,朝着景至的方向微微颔首,两条手臂垂在身侧恭谨慎重的样子,一副认错的姿态,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紧张来,“哥,方舟是无心的,他就是个孩子,您不要跟他计较。”
这话里的维护,此刻落入听者的耳里,是明目张胆的包庇纵容。
景至看似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有道不明的复杂,“臻儿,学会护犊子了?”
景臻的神色瞬间就染上了惊慌,景至很少在方舟面前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可景臻却没有丝毫熟悉的亲近感,反倒狠狠难受起来。
“哥,您别生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景至嘴角一勾,挑了挑眉毛,“哪个意思?你也需要重新学学怎么说话?”
景至那副冰冷沉静的样子太摄人,景臻将原本就直挺挺的背脊拔得更直了,几乎脱口而出,“哥,臻儿错了。”
听到这里,方舟如果再在一边装死人,他自己都觉得窝囊,撑着身子用冷冰冰的口气道,“大哥,话是我说的——”
“闭嘴!”
景臻一听方舟的口气就知道他根本不是认错来着,在他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之前严声喝停。
景至沉甸甸的目光马上扫了过来,他看到了景臻眼里的惶恐,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款款站起来走出了门。
“哥!”景臻愣愣地看着景至走出去,刚想要追出去,景至就指了指方舟,“做你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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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个好大哥。景臻这样把方舟维护在膀子下,生怕景至怒发冲冠再揍方舟一顿的小心思,气到景至了。但也不能真的怪景臻,因为毕竟他如果当年冲景至这么说话的话,肯定是要挨巴掌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1 15:09:00 +0800 CST  
我非常非常希望每个读者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但楼楼我就是玻璃心,不忍看大哥被讨厌被嫌弃,所以我非常不专业的站出来说说自己的理解。如果大家不能接受请自动忽略,请别喷我哈哈。
我承认景至的手段确实很偏激,但我们也只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谁都不知道如果景至没用那样的方式,景臻还会不会是今天这个优秀到令人扎眼的二少爷。我们谁都没有办法理解景至身上的压力,他也只不过比景臻大了三岁,就要负担起教养之责,负担起景臻整个人生,面对当时叛逆期轻狂不羁的少年,他也心疼也无奈,可是他没有放纵的权利,他别无选择。大家不免拿方舟受得和景臻所受作别,但是第一方舟没有景臻叛逆(当然这也因为景臻比之方舟有更多叛逆的资本,他毕竟不需要在十六岁的时候寄人篱下),第二,景臻肩上的责任要比方舟重太多,他到底是从小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二少爷,所以,他们两个的少年时期根本来讲就是没有可比性的。今天这是因为景臻少年有成了,我们假想如果如今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景臻,我们是不是该感叹当时景至太过放纵不够狠心呢?景至没办法拿弟弟的人生做赌注,他宁愿被所有人指责,也要背负骂名心狠手逼着景臻成长。这又回到了上一章的后半段,景至之所以会选择离开,是因为面对亲弟弟方舟戳心的责难和当事人景臻的不理解,他也会伤心。只不过,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他在回忆这段过往时有的是无奈和痛苦,唯独没办法后悔。
今天更文会晚一些,晚上要是等不急就先睡哦。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2 07:41:00 +0800 CST  





度娘算你厉害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3 06:32: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四)


景臻此刻的心理状态已经不能用一般的形容词来形容了,若不是臀上隐隐的痛感提醒他这不是梦,他估计就该给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打醒了。
其实训诫者要做到完全不带脾气实施惩罚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毕竟也不是圣人也有血有肉有感情,脾气上来了打重了并不代表训诫就是失败的。不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把“打你是为了出气”这件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景臻满脸震惊地看着景至,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的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根藤条的距离,你退我进一直走到墙边,景臻带着几条凛子的屁-股-碰到冰冷的墙壁狠狠一抖,才把他拉回现实。
景臻一脸哀怨不满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因为激动的心情喘着大气,“哥,还带这么玩儿的?”他突然连爆脏话的冲动都有了,当然,只是想想。
景至皱着眉头歪着脖子看他,“你小时候拿我当仇人似的我没地儿撒气只能往肚子咽,现在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景臻无语,他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培养起来的礼仪教养在这个哥哥面前没有丝毫用武之地。闭了闭眼,在眼皮底下朝着眼前的人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又换上一脸真诚的模样,“臻儿请大哥明示,哥还生气吗?”
景至笑着哼了一声,“学得到快。”景至脸上不以为然,其实看着景臻这张无语的脸就想发笑。这个弟弟小时候管得紧,好不容易在叛逆期没有长歪,可现在大了,越来越内敛沉着处事不惊了,景至心里反而觉得膈应,但想来也是因为自己从前逼得太紧了。
景至知道,今天方舟顶他那两句话,是让景臻想起了自己叛逆期的时候,隔几天脸上就带着巴掌印。景臻对方舟自是下不了手,他也不希望景至为这个动气。
景臻凑过脑袋贼兮兮地笑,“哥不气了,臻儿可以提裤子了吗?”
景至顺手就朝着他脑袋拍了一下,虎起脸来,“站好!”
景臻立马拔直。
景至瞪人,从上到下把景臻打量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语气敛起了玩笑,“说说,为什么打你?”
同样一句问话,景臻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但他突然就是想多看看哥哥吃瘪的样子,像个中二少年似的往外蹦了两个字,“出气!”
景至嘿了一声,藤条高高扬起。
景臻马上洋装要躲,“哥!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景至继续瞪人,只是愣谁也看不出怒意。
景臻笑了笑,不再是嬉皮笑脸的那种笑,而是像个善解人意体贴温和的弟弟,“臻儿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我是方舟和哥之间的纽带,甚至他和爸妈的相处都需要臻儿去推进。遇到正面的冲突的时候,不能单方面维护包庇,也不能一味的责怪训斥,应该是要在这两个极端当中找到平衡点,不然方舟和哥之间会越来越有距离感。”
景至挑眉看他,“大道理是景老师说得好。”
景臻有些急了,他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不是,哥,今天是我说话没过脑子,哥没当着方舟面扇我巴掌已经很好了。”
景至斜了他一眼,“自己心里知道就好,现在巴掌是不能随便打了,”又用藤条点了点他臀侧,“不过这里可以。提上吧。”
景臻如蒙大赦,马上红着脸提了裤子,虽然今天打得实在不算重,但是也出了一层薄汗,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刚刚挨打时的落魄样,两腿修长挺立,步履潇洒轻盈。


景至捧着杯子窝在沙发上,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要把罗恺调走?”
景臻愣地停住了脚步,“哥怎么知道?”
景至望着茶杯里静静飘着的几朵菊花,“就你看着方舟那一脸心疼的模样,我看你恨不得把整个公司直接打包给他。”
“哥,我哪有。”景臻盯着自己脚尖,难得的孩子气。
景至不置可否,“以后,来一个罗恺,你踢走一个?”
景臻突然挺直了身子,一种严阵以待的气势,“哥,你知道我没那个意图。”
景至将茶杯放下来,“说说。”
景臻知道景至并没有生气,现在在这种小事情上面也很少干涉他的决定了,他明白哥哥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可是不知为什么鼻尖还是沁出了几滴汗,“哥,方舟进公司也不图什么,被教训被苛责也从来不抱怨的,可是我们做哥哥的,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给他,至少该给的安全感不能少。他心思那么重,光靠尺子改是扳不过来的。”
“还是打得少,你看你不是什么坏毛病都扳过来了。”
景臻在那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无奈,自己也不觉跟着叹了口气,“哥,我怎么能一样。”景臻不说,景至也知道,他们两个是从小在景家长大堂堂正正少爷,自小就当作接班人培养,潜意识里都知道景家的一草一木今后都是自己的。可是方舟却没办法做到那么理所当然浑然天成,他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他会踟蹰会试探,自己是不是值得哥哥们为他付出。
景至没有再多问便默许了。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要在这种事情上质疑景臻的决定,景臻已经过了那段做什么错什么,需要自己拿着藤条在身后盯着的年纪了。大多数时候,景至都不愿再苛责,能给的自由就多给一些。
可看着景臻由此及彼的样子心里也好笑,想着两个弟弟全然不同的少年时代的模样,忍不住逗他,“也是,你比方舟能作,自然也比他扛打。”
景臻只是笑,低着头像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起来,突然想到些什么样子,用解释的语气道,“哥,我刚跟方舟说的那些,是用来哄小孩的,您没往心里去吧?”


景至心里一个咯噔,自以为掩饰地天衣无缝的心理活动,没想到还是被景臻察觉到了,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弟弟竟也能对自己洞若观火了。
景至倒一点也没想遮掩,只是回忆起来还是难免心酸,毕竟当时逼着景臻长大的过程并不是那么美好,“那次是下手重了些,你怪我也是正常的。”
景臻愣住了,虽然时过境迁景臻早已不是那个会为了过去的事情伤神的少年了,但是在他的记忆里,景至从来没有说过类似于打狠了下手重了的话,如今猝不及防好似无意的这么一句,刚把自己强行从回忆里拔出来的景臻又一头扎了进去,汹涌的懊悔和愧疚顿时将他包裹起来。
景臻语气突然就重了,“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景至听见他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不禁皱了眉。
景臻像个点燃的炮仗似的,“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哥怎么打我都是我该。真的懒得管我的话,哥犯得着每天忍受我那张臭脸和那些不入耳的混账话吗。要是没有哥,我说不定到现在都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指不定搁哪儿胡作非为呢!哥,假如臻儿到今天还因为不明白这些道理在这儿怪您的话,您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景至心里的那些阴霾在都被景臻开步枪似的说话方式给打散,听到最后,竟是笑了起来,“给你个痛快?你去把藤条拿回来,想要痛还不好说吗?”
景臻心里还是憋得慌,看着笑盈盈岔开话题的哥哥也没好气,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嫌弃道,“哥你多大的人了还避重就轻,我还没说完呢。”
景至看着鲜少当面跟他生气的景臻,心里又甜又暖又好笑,于是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那你说,我听着。”
景臻哑口,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张了张嘴又闭上,喝了一肚子空气,站那儿戳了好久才道,“反正哥就是不能那么说我。”
景至听着他小孩子的口气想捧腹大笑却还要装严肃,腹肌都快憋出来了,“我说你了吗?不都是你在说我。”
“你说了!你说我怪您!你都不问问我怎么想的就给我下判决书,臻儿哪里让您觉得我在埋怨您了,哥说出来我给您一条一条解释清楚!”景臻急得涨红了脸,声音也不禁扬了起来。
他可以从容面对任何人的误解,可在他生命中有两个人,他无法忍受任何形式的不虞之隙。
景至还是一脸温和地看他,慢慢地说道,“就你现在冲我吼的样子。”
景臻一口咬上唇,高挑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心里暗暗骂自己,刚才还在教方舟要好好说话,自己先在这里放肆起来。
“哥,我那个,没别的意思。就是,受不了您这么说我。”
景至嘴角仍旧带了笑意,语气淡淡的,“受不了就冲我吼,你当自己还十六岁呢。”
景臻咽了口口水,“哥,我错了。”犹豫了一会,“不该跟您那么说话的,要不,您再打我几下?”
景至挑眉,“我打?”
景臻眼前突然一黑,头皮上突然嘶嘶冒出冷汗来。
照从前这么一冲动就大呼小叫的,肯定是要自己掌嘴的。可自己到底那么大的人了,也已经很久没被扇过巴掌了。他抬眼看了下景至分辨不出喜怒的表情,暗暗劝自己,做错事被哥哥罚有什么好害羞的,从前又不是没有带着巴掌印去上班的经历过。
下定决心似得闭起双眼,右手攒着力道从身侧刚刚抬起来——
“噗——”巴掌没扇下去,肚子上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狠狠击中,景臻下意识抱住,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怀里抱着刚刚还躺在景至身边的沙发抱枕。
景至恶狠狠地盯着他,却丝毫没有怒意,只是没好气地骂道,“长这么大了我倒开始怀疑了,我景至的弟弟别是个傻子吧。”
景臻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一下把抱枕扔回了沙发上,泄愤似得,“哥!”
“行了。有你这么表心意的吗,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好意思抽筋扒皮给我看。我要是连自己弟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也白比你多吃两年饭了。”景至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景臻满意地咧开了一个大笑脸,贫道,“我才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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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臻才不是傻,他是太聪明了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3 22:20: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五)


“行了。有你这么表心意的吗,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好意思抽筋扒皮给我看。我要是连自己弟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也白比你多吃两年饭了。”景至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景臻满意地咧开了一个大笑脸,贫道,“我才不傻。”


景至假装没听见,只是冲着他勾了勾手指。景臻心里高兴,步伐更轻盈了,绕过茶几走到他身边,刚要坐下,景至冲着他屁股就是一掌,“让你坐了吗?”
“哥!你不是不生气了嘛。”景臻被拍到疼处,捂着身后委屈地抱怨着。
景至抬头瞪了人一眼,却是没理他,身子往前一坐,就去挽景臻的裤腿。
景臻心头一暖,知道哥哥是要给他看伤。却在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往后跳,一下就逃离了景至可触碰的范围,只是神色有些慌张,“哥,哥,别看了,都不痛了。”
景至的手顿在那里,空空举了三秒钟,然后目光上移停在那张在他面前像孩子似的什么都藏不住的脸上,“没换药?”


昨晚景至帮着处理完伤口就已经一点多了,早上为了多睡几分钟闹钟也是上到最后一秒,在公司一天当然是想不起来的,回了家又直接去料理方舟的事。腿上的伤口其实不深,但是多,所以换起来也麻烦费时。景臻回想一番,是真的挤不出时间。看着面前这张比刚才挨打的时候严肃一千倍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换。”
景至眯起眼睛看他,“转过去。”
景臻苦着脸,又退了一步,“哥,不能再打了。我明天有三个会。”
景至笑着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然后景臻就听见他体贴的哥哥发出了一条语音,“小杨,明天开会之前把会议室的主座换成硬板凳。”
此刻的景至脸上已经丝毫没有了方才宠溺的气息,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诉说着他不容违抗的态度。
景至放下手机,沉了声,“景臻,你该知道要我说第二遍的后果。”
景臻觉得心凉了半截,他当然看得出景至没在跟他开玩笑,一句话还没说完马上乖乖转了身。刚刚站定身后噼里啪啦的巴掌就如夏季雷雨般密集地砸下来,层层叠在新鲜的藤条印上面,身后的伤像是被划开了口子又浇了一层热油似的。
“哥,我错了。”景臻刚开始还能忍着不动,可是身后的巴掌落得越来越密,他根本没地方借力,人不由自主往前倾。
刚才虽然挨的是藤条,但景臻知道景至没真的跟他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身后落的是巴掌,但那打法却像是劈下来的,带着满满的怒气。
景至不理人,一声不吭打了几十下,感到家居裤下的两瓣臀明显肿起来了才停手。


景至真的生了气,景臻一句一句求饶耍滑的话都不敢有,身后停了下来也不敢动一动。景至没说话,只是从沙发上噔地站起来,翻出了他的医药箱,往沙发上一扔,语气依然是寒凉的坚定,“换药,我看着你。”
景臻看了看面无表情站在那儿像个冷风机似得透着寒气的景至,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哥,还生气呢?要不您在打几下?”
景至火烧一样的目光狠狠扫过来,一把拽起景臻的耳朵,就把这个一米八几的二十多岁大男人往沙发上惯,“耳朵长屁股上了吗!现在话都要说两遍了是吧?”
景臻疼得嘶嘶吸气,“诶,别扯了哥,我换药换药。”
景臻坐在沙发上,沙发再软压在新鲜的伤痕上也会疼,可是看到那张严肃到让人呼吸急促的脸,景臻逼着自己张肩拔背,吸着气扯下胶布用生理盐水清理伤口又用碘伏消了毒再贴上新的创可贴,景至双臂在胸前一抱,全程就这么站在茶几前沉着脸盯他。其实伤得并不怎么重,唯独让景至皱眉的是膝盖上的一条,两边浅中间深有大约五公分长,其余的都是星星点点的碎痕。景臻觉得像个孩子似的尴尬,脸红的跟番茄似得,中间无数次搭话想要缓解气氛,景至却根本不理他。
走到哪儿都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的景臻如今成了受害者,只觉得这小小书房像是个高压氧舱似得,就在他快受不了的时候,敲门声适时想起。
景至说了进,眼神却还是死死钉在景臻脸上。
管家推门而入,微微躬身向两人行礼,目光便恭谨地锁在地面上,“抱歉那么晚打扰两位少爷休息。祠堂王伯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小少爷半小时前进了祠堂,时间也不早了,祠堂也没有钟表,不知需不需要提醒一声小少爷。”
景臻皱着眉,越听越来气,偷偷瞟了一眼景至脸上的表情,才挥挥手道,“知道了,我一会去看看。”
管家退出了房间,景臻马上就站起来将药箱放回原位,若无其事地用指关节撸了一下鼻尖,“哥,我去看看方舟又发什么神经。”
景至没说话。
景臻心又荡了起来,小跑到景至身边,“哥,我错了,我一定按时换药上药,别生气了。”
景至锋利的目光像刺刀似得射过来,“昨晚不是我压着你处理伤口你还想糊弄过去,今天又要我用巴掌逼着你换药。你不是不着调的中二少年了心里没个数!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了,但事不过三,再让我知道你像个熊孩子似的对自己没轻没重的,我就在方舟面前揍你!”


方舟安安静静地在祠堂里跪着,他看着牌位上方彦儿的名字,心里默默跟母亲说着这些日子学了些什么,干了什么事,挨了哪些打。心里念叨着不停,浓浓的愧疚就铺天盖地地卷来。他才发现,离上一次这么跟方彦儿说话,好像已经隔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他只能开始自我欺骗,母亲看到自己过得那么充实,一定很开心。
左脸上的巴掌印还微微发胀,不过已经不会疼得揪心,但身后的伤却无止境地叫嚣着,方舟细细回忆,这应该是自己近一年挨的最重的打。
方舟提起了罗恺,提起了朱蕴。他告诉母亲,自己走进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象过的圈子,那些富少爷们让他想象到了年轻时的景升鸿,可是他不该将朱蕴同***,他不了解朱蕴,他却深知母亲是一个多么骄傲自傲坚强独立的女人。
“妈,虽然我从来没有轻贱您的想法,但是哥说得对,我那么了解你,更不应该在背后揣测猜疑。我就是还不太明白,您当时做出的选择是基于怎样的立场,是怎么想的呢。”


景臻进来的时候,方舟依旧跪得很专注,只是看着地上的影子,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低低叫了声哥。
景臻的声音透着窗外的寒意,“你膝盖不想要了?”
“我睡不着。”方舟嗓子有些沙哑。
景臻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跪着能催眠吗?”
方舟无奈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像个乖孩子似的一句一句回答,“膝盖不怎么疼了,我特地挑了个最厚的蒲团跪。跪着是不能催眠,但是不跟我妈反省,我自己都过不去。”
景臻自然是知道方舟心思深沉,刚刚在气头上自己说的重话,后来静下来想想就后悔了,方舟怎么可能会轻贱自己母亲,但是又想着给他一个提醒也好,省的他整天为自己的身世自卑,明明是个内心强大的大男孩了,也不知道那封建老套的思想哪来的。
景臻揉了揉方舟的脑袋,“没听哥说明天还要上班吗,大哥亲自点你名,我可不敢给你请假。”
方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大哥还生我气吗?”
景臻看到方舟眼底的红血丝,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做哥哥的怎么会真的跟自己弟弟生气。”
“我会道歉的,是我冲动了。”
景臻严肃道,“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大哥不计较,我这里你也别想这么混过去。”
方舟如今静下来反观自己刚才跟景至顶嘴的心理,很明白其实就是仗着景至从来不舍得把对景臻的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这样暗地里宠着他,而景臻前后服侍一副打重了的心疼样,这样明面上宠着他。
那一刻方舟才意识到,自己跟两个哥哥之间的相处相知,已经没有丝毫的刻意或防备,仿佛浑然天成。
然后,他对方彦儿,莫名的更加愧疚了。


景臻从身后看方舟,那挺立的背脊和愈发坚实的肩膀今天透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气息,他整个人都好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朦胧隔离罩下边,旁人无法靠近。
这样的方舟,让人心疼。
景臻在人陷入更深的沉思之前开口,“你还要呆多久?”
方舟的声音很沉稳,“我不知道。哥,我有分寸的,没在闹脾气。还有些话,我跟妈说完了就回去。”
景臻看了一眼方舟跪着的蒲团和他身上厚厚的外套,就知道方舟说有分寸不是随便说说,心里突然感慨起来。十八岁的少年,总是可以任性放肆得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然后在下一秒,成熟懂事得让你刮目相看,欣慰又不知所措起来。


景臻没有说什么,走到角落里拿了个垫子跑到方舟身边,在小孩一脸错愕的表情里,双腿一曲跪在了他旁边。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半个小时,然后***回去睡觉。”
“哥,你起来!你腿上还有伤呢!”方舟推搡着身边的景臻,拽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往上惯。
景臻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却没有丝毫偏移地正视前方,声音极凉,“罚跪的时候可以乱动吗?”
没有人罚他,他只是想要跟妈妈说说话,方舟急着反驳,“我这不是在罚跪!”
景臻皱着眉目视前方,侧脸像是风刻出来似得透着不容置疑,并不温暖的声音却莫名让人感到踏实——
“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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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部队们对景至的态度路转粉,或者黑转粉,我确实是抱着私心替大哥开心的,因为训诫者能在训诫的当下得到理解,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但是那不代表我有资格去评判他做的事,是对还是错。景至是我笔下的一个人物,他有自己的是非观价值观,我在写人物的时候,是站在他的立场,试图去理解他的想法看到他的情绪,然后撰写他的故事。然后我逐渐发现,这种同理心的培养,让我所在的世界都温柔起来了。从前因为身边有些人做出的事,会像愤青似得气急跳墙,但现在知道每个人都是环境造就的,他会在某一刻做出某个决定,是受到他出生以来所有经历过的事所影响。很多时候,我无法苟同,但是我表示理解。
我是一个从小就成绩很好的小孩,所以我太骄傲。初中的时候,仗着自己成绩好,做出了一些那个年纪不该做的事,训诫文里面的那些梗,除了抽烟我因为从小气喘抽烟等于自杀所以没尝试过,什么打架打老师翘课逃夜玩刀这些的,都是家常便饭。我爸当时气急了也会动手,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放任我。很久以后,当我和我爸都能心平气和地地谈论起那段时期,他就告诉我,他从小对我就两个期望,一个是不要成为社会的负担,另一个就是开心。我觉得,这就是他的价值观。并且,我很赞同。
我很快也要为人父母,前些日子和家里人谈起孩子教育问题,我突然就觉得好笑,自己笔下训诫文里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礼仪,我应该是一条都不会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大的家族企业要继承,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他一时冲动跟我顶几句嘴就把他打得没法见人,你爱冲动你就冲动好了,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然后学会要隐忍。那个代价,不会忧关几千人的饭碗,也不会决定股票的波动,所以,我更没必要用藤条尺子来逼你。
所以,即使是作者,对训诫文里的大多数做法,我都能理解,但无法苟同。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4 17:43: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六)


方舟没去晨练,景臻跑完步洗了澡坐到餐桌上的时候,方舟和景至都已经快吃好了。
景臻注意到今天方舟有些不一样,不是犯了错之后那种愧疚或者被罚的尴尬,而是用带着心虚的眼神时不时瞟着他。可是再看景至又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于是景臻排除了方舟和景至又杠上了的可能。
景臻被看得不耐烦,终于在喝完了一碗粥之后冲着方舟抬了抬下巴,“你是不想去公司?”
方舟忙着摇头,“没有,不碍事的。”
脸上的巴掌印几乎已经看不出了,只是两只手还是肿的一看就知道挨了打。景臻挑眉,“那是打你打委屈了?”
方舟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哥,你想什么呢。”
“那你那小眼神到底是想跟我暗示什么!有话就说!”景臻就差拍桌子起来了。


方舟欲哭无泪,在心里腹诽,哥,算是我把你出卖了,但是我也提醒过你了。
“没有,哥,”方舟支支吾吾,“我就是被你打怕了。我这就走,上班要迟到了。大哥二哥慢用。”
方舟屁股好不容易离开了凳子,景至轻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坐着。”
方舟尴尴尬尬坐了下来,一脸不情愿全都写在脸上却也不敢说什么。景至也吃完了,擦了嘴往那儿一坐。


“吃完了?”景至歪着头静静看人。
景臻从碗里抬头,看了看对面坐如针毡的方舟,和身边面无表情的景至,心里渐渐催化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镇定地点点头,“饱了。哥说吧。”
景至一笑,“我昨晚说什么了?”
景臻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掐着自己的手心,故作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容,“哥昨晚跟我说了好多话。”
景至点点头,一脸好意地提醒道,“我说,事不过三,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对自己没轻没重的话,怎么办?”
景臻的脸唰地白了,“哥——”


方舟坐不住了,景至明明脸上还挂着微笑,但周身的空气明显稀薄了好多,“大哥,我要迟到了——”
“给我呆那儿!”景至呵道。
转过头就对着景臻好言好语,“要我提醒你?”
景臻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到景至要怎么提醒他,他抬头望了一眼景至,眼里的哀求之色直直对上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哥说,再有一次,就在方舟面前打。”
景至食指规律地敲在桌面上,“记性不错。那二少爷一定也还记得你昨晚十一点二十到十一点五十,在干嘛了?”
景臻闭了闭眼,“在祠堂。”
景至皱眉,声音沉了沉,“在干嘛?”
“罚跪——”


景至脸色骤得冷了,“方舟,去拿藤条下来!”
方舟吓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牵动了身后的伤处疼得他眉毛都拧在一起,却还是坚定的道,“大哥,二哥昨天是陪着我跪的,要错也是我的错。”
景至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方舟,淡淡道,“翻倍。”
小孩毕竟是小孩,一点情绪就暴露无遗,方舟的声音瞬间扬了起来,“大哥您能不能讲点理!”
景至竟然还笑得出来,“膝盖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他不去爱护没有人能替他料理。这还不讲理?”
方舟下巴一扬,“那您当初罚二哥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凭什么——”
景臻根本没待方舟说完就冷着脸吼到,“方舟!你再敢顶一句你就别叫我哥!”


方舟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两只眼睛胀得通红地盯着那个宠他惯他的二哥,昨天抱着自己脑袋往胸口拢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要不是餐厅静得鸦雀无声他真希望自己听错了。方舟的鼻头很酸很酸,泪水在眼睛后面慢慢积攒着,他委屈,他难过,他不知所措,他想要转身离开,但是他不是两年前初入景家的方舟了。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因为他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心存希望。


景臻话一出口,看着眼里起了雾紧紧抿着唇的方舟,就后悔了。可是昨天还告诉自己,连弟弟都做不好,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当好哥哥。所以他故意不去看方舟,在背影里隐藏起所有不舍,嗖得起身,几下跑上楼,自己捧着藤条下来毕恭毕敬交到景至手里,然后绕过客厅去到了一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方舟认识,那是影音室。
景至起身,强大的气场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路过方舟的时候用浑厚的声音命令道,“你过来。”
方舟和景至一前一后进到影音室的时候,景臻已经安安静静在桌边上撑好了。听见关门声就开口道,“哥,臻儿认罚。您打吧。”
景臻的声音坦然如旧,姿势也丝毫没有因为方舟的在场而遮遮掩掩,就好像这间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似的。只有紧缩的眉头和微闭的双眼诉说着他无处安放的屈辱。


方舟鼻头一酸,满腔的委屈无处可逃,却仍旧生出一丝内疚与心疼来,他不想看,想逃离这个地方。
“站住!”景至冷峻的声音喝住了方舟后退的步伐。
景至走到景臻身边,隔着空气嗖嗖甩了两下藤条,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指向方舟,脸上挂着霜寒,语气也不容置喙,“你给我仔仔细细看着,十下。若是敢闭眼或者低头,你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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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事情,景至是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但是要动藤条,方舟就忍不住了,一忍不住,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化开些的郁结就蹭蹭蹭冒了出来。景臻自知理亏认打认罚,又怎么忍得了方舟一而再再而三跟景至挑衅。
于是,一不小心,吃个早饭,三个人又杠上了。。。。
所以,结论是,一定不能生三个儿子。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5 16:52:00 +0800 CST  
曾是少年(十七)


景至走到景臻身边,隔着空气嗖嗖甩了两下藤条,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指向方舟,脸上挂着霜寒,语气也不容置喙,“你给我仔仔细细看着,十下。若是敢闭眼或者低头,你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说罢,景至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方舟,手腕一甩就是狠狠一下撕裂了空气抽在景臻带着旧伤的臀上。
方舟垂在身侧的手顿时就紧紧握起了拳,光凭那藤条锐利的破风声和落在家居裤上的沉重感,就知道这跟景臻平时打他用的力度,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可是景臻却是连眼睫都未曾颤抖过一下。
景臻不是第一次在这间影音室挨打了,景至年轻的时候教训弟弟不讲究循循善诱这一套,气急了拉过来就是一顿揍,但是客厅毕竟太开放又有下人来来去去,景至下狠手的时候又最忌讳旁人来劝,自然就选离客厅最近隔音又最好的一间屋子。只不过年纪稍涨一些,景至在人情练达里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沉静隐忍,大多数时候都能掌握好分寸不在盛怒下动手,这间屋子的使用频率就越来越低了。但是不管何时何地,在方舟面前,是第一次。
不忌讳方舟知道自己挨景至的打是一回事,当着面挨罚又是另一回事。景臻只能狠狠咬着牙,逼着自己不能动不能躲不能叫,这样想着,身后也好像没那么痛了。
景至并没有为了让景臻尴尬而延长受罚时间,十下藤条落得前所未有得快。
景臻心里默默数过十下,刚松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双手都还没有离开桌面,就听见景至沉甸甸的声音,“撑好。”
就好像有人在景臻的心上浇了一桶冰水似的,他觉得浑身冰凉,两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桌沿,心跳声空落落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景至的眼神向一旁咬着嘴唇双臂微颤的方舟扫去,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入方舟敏感的心底,什么都没有说,再收回视线的那一刻抬手又是三下抽了下去。
明明说好十下的——方舟惊得往前跨了一步,却被景至尖锐带刺的目光吓住。
景至用藤条尖端戳着景臻依旧紧绷的腰侧,“最后那三下,为什么?”
景臻这才转头去看人,死死咬了一口嘴唇,眼神里流露出来求恳之色。要他在方舟面前挨打已经是极限了,那些认罚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哪怕他清清楚楚知道景至是因为他冲方舟说得那句气话生了气,最终还只是憋了半天涨红了脸,“是我不好。”
景至不轻不重地戳着景臻的腰,说一句戳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你这么跟弟弟说话的吗?你这是在教人还是在伤人啊?多大的事儿就连哥都不认了?你犯再大的错我跟你说过这种话吗?一碰到方舟的事情就把教你的那些自持自敛都还给我了,他几岁你几岁,他怄气说气话你也可以?”景至的手紧紧攥着藤条,感受到了指甲戳入手心的刺痛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做一个哥哥,可是他却必须要去引导景臻作为训诫者的姿态。他知道从前对景臻的伤害无法挽回,他也不曾后悔,可是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两兄弟再走一遍从前自己和景臻的歧路。
景臻被说得无地自容,景至却突然看向方舟,“出气了吗?”
方舟早就愣呆了,丝毫没有刚才冲着景至顶嘴时候的霸气,心里的委屈被景至的藤条和字里行间透出的包容打碎。他虽然有那么点委屈,但哪里好意思真的要景臻为了这种事在他面前俯身挨藤条,自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景至的问题,只是可怜兮兮叫了声,“大哥——”
景至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然后手起鞭落,凌厉果断又是三下。
“还不满意?”景至扬眉看着方舟。
景臻双手紧攥着实木桌面的吱吱摩擦声狠狠敲击着方舟的心脏,他不管不顾地跑上去抱住景至的胳膊,匆忙无措得像个小孩儿,“大哥,别打了别打啦!是我的错,是我跟您说话态度不好,我道歉,我认罚,二哥说我也都是应该的。”方舟咽了口口水润嗓子,声音里竟然染上了几分哭腔,“二哥受伤是因为我,罚跪也是为了要陪我,他刚刚就是一句气话啊怎么可能真的不认我,你为什么要打他?”
景臻这次没有再以景至的命令是从,而是转过身站起来看着方舟,一双眸子里落满了无奈和怜惜,唯独没有一丁点在弟弟面前挨打的不甘。景臻深知要让骄傲的小孩说出这番话多不容易,他伸过有力的臂膀,一把将方舟的脑袋拉过来摁在自己肩膀上,方舟被那熟悉的味道吓得身体都僵直在那里,直到感受到景臻透过家居服冒出的薄汗,才恍然醒悟原来眼前这个强势霸道的人挨打也会疼。
景臻深沉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哥说错话了。”
方舟只觉得鼻头一酸,想要抬头去看景臻的脸,却被摁得死死的,他感到景臻起伏的胸膛下,是翻涌而上的歉意和心疼。
方舟摩莎着景臻的肩膀拼命摇头,闷闷地道,“我没当真。”
景臻心狠狠一疼,要是方舟现在在他怀里挣扎反抗发脾气他可能会更好受一些,可如今这小孩竟是已经成熟得连气话都可以自动过滤,这让在景至的藤条下都能镇定自若的景臻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你比我强。”景臻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欣慰,他将方舟扶起来,仔仔细细感受着他眉宇间的朝气,“你每次跟大哥顶上,我总能想起我从前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跟大哥叫板,说的话更伤人做的事更没谱,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到了很久之后,当事实陈列在了眼前,才发现原来曾经多么荒唐幼稚,自己抬头的那一片晴天,是身后人遮风挡雨委曲求全得来的净土。想要挽回,却惊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根本就没办法弥补,曾经挨得那些巴掌藤条,变得毫无意义。哥到现在都会后悔,因为所谓的叛逆,给身边至亲带来多少伤害。所以,你说的那些话,大哥不在意,我却那么敏感。”
方舟早就听愣了,他第一次见到身边这个霸道果断意气风发的哥哥近乎忏悔的跟他说话。他本来以为景臻的生活轨迹是完美无瑕的,以为这个不可一世的哥哥强悍到不会为过往惆怅,却没想到那坚定沉着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迷惘过的心。
正想着出神,景至突然一巴掌拍到景臻后脑勺上,响得仿佛整间屋子都共鸣起来,景至用他潇洒阔达的声音道,“怎么会没办法弥补呢?做牛做马不就可以了?”
景臻一脸哭笑不得地望过去,“哥,能不能别闹,我用自己的血泪史教弟弟呢。”
景至直接转身往外走,藤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自己小腿侧面,嘴里念叨着,“得。你好好教。我倒要反省一下我一世英名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婆婆妈妈满腹鸡汤一根筋的弟弟呢。”
方舟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他目光无法从景至的背影上挪开,仿佛是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难得的少年气息吸引,方舟好像一眼就望到了景至的从前,那个倔强却不外露,霸道却不独断,温良却不柔情的少年,习惯了掌控全局运筹帷幄,却也会为了弟弟的叛逆反抗黯然伤神,可是他毫不留情地挥舞着藤条,然后毫不吝啬地回护偏袒。即使景至从没学过教育心理学,即使他从前的方式再严酷无情,方舟都能看得出景臻对哥哥情同手足的情感,也能嗅到如今景至对着景臻满满的成就感和欣慰。因为他到底是景臻的哥哥,他对景臻,爱得那么深沉。
方舟想,孩子再叛逆,你牵丝攀藤的关心和在意,你粒粒屑屑的操劳和嗔怪,那些源于爱而衍生出来的情感,景臻肚子里都是知道的,他自己,也知道。
冲突矛盾是少年时期不可避免的因子,哥哥理所当然地承受着弟弟带来的伤害,然后依旧不求回报地付出。原来,漂泊的船一旦有了停靠的港湾,竟是再也不愿意离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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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有个老师说过一句话,历史决定未来。景至景臻那段对眼成仇人的历史——在景至心里,是戳心的痛,他不愿景臻步他的后途,所以不希望景臻方舟为这点小事怄气,最后受伤的肯定是哥哥;而在景臻心里,是难掩的懊悔,他不喜欢方舟像他从前那样为了趁口舌之快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最后后悔的还是自己。
我突然发现这个结尾很适合完结呢,让我好好斟酌一下,顺便看看你们的诚意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6 14:43:00 +0800 CST  
番外 曾是少年(18)


“哥,要不我来开吧。”方舟看了一眼额前冒着汗步子都慢了下来的景臻,无奈地劝道。
景臻扭头瞪了一眼他,咬牙道,“你疯啦!大哥在后面呢。”
景臻带着方舟无证驾驶的那些事儿,景至其实都知道,只不过他从来不点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不一样,连着早上那顿,景臻掐指一算他已经在过去十多个小时里挨了三顿打了,都快破他年少时的记录了。虽然昨晚景至是以提醒敲打为主,下手不重,但是今天早上这十下可是带着怒气的。
方舟小声嘀咕,“那你不上药。”
景臻忍着痛坐上驾驶座,等方舟上来了顺手就曲着指关节敲在他脑门上,“大早上闹这一出我不要去公司了呀,不看看几点了。”
方舟瞄了一眼车前的液晶屏,“才七点半啊,员工上班都要九点。”说完就将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闭上眼睛假寐。
景臻看到只是摇摇头,宠溺地笑了,“人人都像你那么懒,公司早倒闭了。”


方舟心里忿忿,不过要说努力,应该全公司人都比不过今时今日的景臻,于是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查邮件,不到一会儿突然惊坐起来,“那个体检中心的项目大哥批了呀!”
自从方舟认认真真地跟景臻袒露了自己想学医的意向之后,景臻就开始着手盘算起景江集团向医疗产业发展的趋势,附属于三甲医院的体检中心是进军的第一步棋。刚开始景至还以为是景臻为了宠弟弟意气用事,给他以后铺路才出的方案,冲着景臻发了不少脾气。但是等到景臻真的一字一句敲出一份比小说书还厚的策划,而景至除了几个错别字挑不出其他问题的时候,他才知道景臻是认真的。
而当景臻要认真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挡。


景臻高深地勾了一下嘴角,带着几分严厉,“我看你昨天的打是白挨了。你是个普通员工吗?公司的一线动向还需要等到查邮件才知道,就差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往副驾的方向瞟了一眼,语气硬了,“车上不许看手机,你眼睛不要了啊。”
方舟看着景臻明明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却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笑,默默放下手机,却是一脸不满地转过头来,睁开眼盯着景臻的侧脸,清晨的阳光刺得方舟微微眯起了眼帘,却依旧被景臻好看的侧颜吸引住。
方舟突然坏坏一笑,“哥,我终于知道你从前为啥会挨那么多打了。”他稍稍停顿但丝毫没有让景臻插话的意思,“因为你说话真的很难听。”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在开车我就治不了你。”景臻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就朝着副驾伸过去,掐起方舟胳膊上的一块肉就是一拧。若不是景家出来一段路都是双向单车道的山路,路边根本不能停车,景臻绝对停下来给他一顿揍。
方舟哎哟嚎了一声,疼得眼睛红红地看着景臻,不过他毕竟不用把心思放在开车上,只待景臻的手再要向他臀上伸来,吓得扭过身子一把握住景臻的手,“哥,哥,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景臻想要挣脱却被他两只手紧紧握着,瞪了他一眼,“你松开!”
方舟被那一眼看得吓了一跳,心想哥不会真生气了吧,不过还是将景臻的手紧紧攥着,“哥我错了我开玩笑的。你先开车,到公司我随你收拾好吧。”
景臻索性不挣扎了,任他这么握着,声音却是冷了,“松手。”
专属景至的手机铃声突然洋溢在车厢里,两人同时看向前方的来电显示,景臻乘方舟松懈下来甩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人一眼才摁了接听键。今天开的是景臻上班惯常开的车,连了他的手机蓝牙,电话直接被转到车内公放。


景至的声音在头顶传开,“你们俩,玩得开心不?”
景臻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去看后视镜,果然看到了景至那辆熟悉的坐骑,咽了口口水,“哥。我们不闹了。”
景至炸了,“你几岁了景臻?还要我因为这种事情训你!再给我看到你们开着车还动手动脚的,我抽得你们俩姓什么都不知道!方舟,你今天不用进部门了,给我跟着你二哥开会去,会议记录手写一式五份给我,一共十五份下班前我还没看到或者我不满意的话,你这几天就别想着拿筷子吃饭了。”
景至吼完就挂了电话,两个人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景臻反应过来挂了电话。
“让你别闹吧,惹上大boss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吧。”景臻虽然是气方舟在车上闹腾,但如今要方舟那肿的一指高的手写十五份会议记录,他还是心疼的。
方舟愣愣得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景至第一次罚他,“哥也不救我。”
景臻看了瘪了气的方舟心里好笑,“哥要罚你哪里轮得到我说话。一会儿上去我把会议纲要跟你讲讲,这个不难的,开会的时候好好听一边记一边总结就好。”


第一轮部门经理会议结束,就已经十点半了,景臻一边用纸巾擦着自己被疼出来的汗,一边翻着方舟递过来的会议记录。趁着会议间隙赶紧站一会,将方舟的小本放在桌上敲敲点点,自己则是双手撑在桌沿,右脚脚尖随意地点在地上,余光里是小心慎微站在身后的男孩,虽然字迹潦草了一些,但是关键点把握地很准确,文清意达条理明顺。不过,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学校,景臻都一向不喜欢纵着方舟,还是几近苛刻地提出了很多点需要改进的地方,拿笔在方舟的作品上圈画添补。
方舟也明白景臻在工作上的严谨,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微躬着腰虚心听教,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挺立的背脊和性感的肩胛骨,心里暗暗赞叹景臻的身体曲线,明明是挨了罚才不能坐的,随便往那儿一靠竟然就有拍杂志封面的感觉。
“还走神呢!”景臻右手握着笔虚虚隆着手掌拍了一下方舟的头。
第二个会议是紧接着,当中只留了景臻上厕所喝水的时间,所以提前来的与会员工都已经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只是方舟看到景臻檀黑的眸子,条件反射地立正,“我错了。”说完才注意到底下几张并不太熟悉的面孔,脸蹭得一下红了。
景臻瞪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因为尴尬而低着头假装翻看资料的员工们,知道这么当着大家面教弟弟也有不妥,于是也只是把小本子还给了方舟。
自己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坐下,却没有叫方舟去坐,而是等人都到齐了,缓缓环视了一周,用他招牌的磁性沉稳的嗓音道,“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在座很多人可能都认识了,这是我弟弟,方舟。最近跟着我做项目,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一起监督指出了。”
方舟心里挺震惊,因为他知道今天第二场就是那个体检中心项目的启动会议,不过虽然疑惑,还是跟着景臻的话向台下三十度鞠躬,声音虽然稚嫩但却透着景家人血液里的坚韧,“在座的都是方舟的前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方舟习惯性的扫视一张张面孔,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其中很多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同他窝在办公室里彻夜赶策划做方案打报告,然后每一次在项目落成时一起狂欢庆祝。


会议过了一大半,门内如火如荼的讨论被三下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目光齐刷刷向门**来,景至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推门而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方舟,他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哥。”声音并不响,却恰到好处落入所有人的耳里。
底下人跟着起彼伏地叫着景总,景至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坐,笑得一脸温和,“抱歉,打扰你们开会了。”
“哥有事?”景臻满脸疑惑,略微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景至点了点头,“你跟我来。”随即又转向方舟,向他投去一个信任坚定的眼神,不容置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有安抚人心的效果,“方舟,剩下的会议你来主持。小事你决定就好,大事下午再找你哥商量。”


景臻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会议中途亲自把他这个总经理拉出去,是从来没有过的场景,不过可以在那硬板凳上少坐一分钟也是好事。
景臻腹诽着,不会是因为早上被抓到和方舟在车里胡闹,景至要找他算账了吧。按照常理来讲,景至是没有那么无聊的,会因为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让他连会都不要开了,但是他发现这几天的景至很难通过常理来揣测评判。想到今天早上气冲冲给了自己十多下藤条之后,除了那通电话又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就没跟景至有过交集,不会是还生气着呢吧——
“诶,往哪儿走呢!”景至一下拽住景臻的胳膊,满脸嫌弃,却是放低声音在景臻耳边说,“疼傻了吧。”
景臻脸上泛开一阵红晕,他想得太入神根本没注意面前的玻璃墙,差点就撞了上去,明天就该沦为食堂第一佳话了。不过现在也好不了多少,两兄弟一起走在办公区域,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道风景线,景臻这一迟钝,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哥,你那么急着找我到底干嘛呀?”景臻见景至好像心情还不错,试探着问道。
景至高深莫测地一笑,“吃饭啊。”
景臻瞟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才十一点。”
景至给了一个浮夸的眼神,“陪你哥吃饭还要候着你的时间吗?我饿了。”


景臻逼着自己深呼吸,劝自己放下脾气,眼前这个翻脸如翻书的人他昨天算是彻底领教了。他又不是方舟集万千宠爱的,天知道自己顶几句要用几下藤条换,于是耐心道,“哥,您想去哪儿吃?”
景至一脸理所当然,“办公室啊。”
十一点把自己从项目组会议中途拉出来,留方舟一个人在那儿,就是为了让自己陪着在办公室吃午饭——鬼信啊!
当然,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景臻自然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的,只是提着一颗心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坐电梯。”景至简单吩咐着。
景臻愣,平时他们两兄弟来往各自办公室从来都不搭电梯,一共才三个楼层,两人都是嫌等电梯降低效率的急性子,特别是现在都快午休了人来人往的。
景臻说,“不用,哥,我没事儿了。”
景至好像今天特别有耐心,语速像是整个慢了半拍,“那也是带着伤的,一会儿走得气喘吁吁的多没风度。”
景臻内心的弹幕疯狂地往外跳——气喘吁吁?!我一个二十多岁十公里能跑进四十分钟的大好少年,走三层楼梯气喘吁吁,您不得直接把我抽得连喘气都不知道怎么喘?


景至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太夸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马上岔开话题,“方舟的会议记录做得怎么样?”
景臻还没从刚才的阴影里走出来,说话也没有刻意斟酌,“要是不用主持会议的话,应该会更好。”
景至转眼瞪他,但人来人往又不敢太明显,“还替他开脱!一上午板凳坐得不够疼是吧?”
景臻心里暗道,本性终于露出来了。不过这一点上他实质上还是同景至在同一战线上的,交代的工作一定要做得一丝不苟尽善尽美的,于是也只是道,“第一次扔他一个人坐镇,我怕他不习惯。”
景至知道景臻虽然罚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平时对方舟也是要求严格到苛刻,但是真的要放手,做哥哥的,总是放不下心。这一点上面,景至是过来人,很理解景臻的心情。于是也只是故作轻松地劝道,“你那项目目前三个小组一共才不到二十个人。从前你不是一直跟我面前夸方舟在学校多有威信嘛,你们从前班级里少说也要四十个人吧,不也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
景臻皱了皱鼻子,目视前方,“我不是说他没威信,我是怕他太有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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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
有奖竞猜来了
猜猜景至开会开一半把景臻拉出去干嘛的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7 22:17:00 +0800 CST  
番外 曾是少年(19)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景至在人前不喜欢摆架子,景臻在公司也不再是那个会撒娇看脸色的弟弟,只不过走在一起,一个转身,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却有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景至现在的办公室就是景升鸿从前办公的地方,门前有一小片办公区域,几个小沙发围成圈,后面就是景至的秘书助理和内勤,景臻一一跟人打了招呼,刚准备抬脚向他办公室走去,却突然被景至摁住,“等等。”
“哥。”景臻吓了一跳,怵怵地看了一眼景至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还没进门呢。
景至直接忽略景臻的诧异,侧着眼用打量的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景臻看了个透。景臻今天穿了一件面料很舒服的白底浅灰色细条纹衬衫,配着藏蓝色的休闲裤,一副沉稳内敛的皮囊里还透着几分少年的青春气息。
“怎么脸色一点都不好。”景至看着那张略显苍白又遮不住憔悴的面孔,脱口而出。
废话!——当然,景臻只是想想而已。
表面上看着还是沉静如初,仅是嘴角抽了一下,克制住在公司跟景至呛声的冲动,吧嗒吧嗒眨了两下眼睛,眼底便晕开一抹无辜。
景至替他拉平衬衫的褶子,将他胸口开着的两颗纽扣扣起一颗来,又扯了一记领子,再捋了捋他额前的几根碎发。在景至将手伸向他皮带的铜扣时,景臻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握住景至的手,满心的疑惑变成了揣揣,“哥,哥,您这是干嘛呢,别激动,我们里面说去。”
景至轻巧的挣脱景臻的手,才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别动,手拿开。”说着就替他把铜扣往一边挪了挪放到了正中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是上下扫视。
景臻稍稍放下心来,他感觉到今天景至的心情特别好,好到他可以确信自己被叫来不是要来挨训的,于是无奈地挠了挠头,“哥,您这不会是想要让我进军演艺圈吧?”
景至那两道淋漓的眼神突然射过来,“手放下来,别抓头发!”
景臻条件反射地垂下手放在两侧,眉头却是紧紧蹙着,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景至却又放松了神情,“笑一个。”
景臻听见一边的助理和内勤窃窃私语咯咯地笑出声,彻底要崩溃了,“哥!能不能别开我玩笑了。”
景至看着这样真切的弟弟,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带你见见你嫂子。”


景至的一句话刚落下,景臻便看见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的炎宴转头冲他们莞尔一笑,视觉和认知上的双重冲击让景臻觉得有人在自己脑袋里投了一颗鱼雷似得,轰地炸开。双脚像是被定住了似得站在门口,丝毫不顾及形象得一脸诧异。
炎宴穿了一条素色的半身长裙,上身是很有垂坠感的米色针织衫,黝黑的长发散在肩上,见人不动,笑得一脸温和地走过来,“小臻是吧。百闻不如一见呢。”
景臻看了看眼前的人,又扭头看了眼景至,再将目光锁定在炎宴身上,“我……哥他……那个。”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朝着景至投去怨念地眼神,“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景至瞪了人一眼,顺手把他拉了进来这才关了门,数落起来,“我还以为你结巴了呢,原来还会说话啊。”
景臻吞了吞口水,闭了闭眼微微甩甩头,就看见景至顺手将炎宴搂进怀里,低头冲着人一笑,才对他说,“叫嫂子。”
景臻从来不知道景至嘴里还能发出这个频率的声音,是温柔,却胜似温柔。兄弟两人再掏心掏肺的谈心,景至的声音都还是坚毅稳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打了十几层地基似得稳,但是今天整个语调都软了下来,轻轻地跳跃在景臻的听觉细胞上。
景臻还没来得及唤醒唇舌上的肌肉来发出这个陌生的词,就听见炎宴抬头朝景至嗔怪,“别老瞎说。小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景至也不说话,只是仍旧满脸笑意,好像窗外的太阳能都被他吸引进来了似得,和煦温暖。
景臻渐渐从惊吓中走出来,走了两步到炎宴跟前,然后就是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大嫂好。”
炎宴的性格很好,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拘谨,笑呵呵地道,“好什么好,没领证呢,还不是合法夫妇,别乱叫。”
景臻也笑,“大嫂,我们家,哥哥比法律要大。”
景至无奈地低头看着炎宴摇头,却是在说景臻,“都贫到你嫂子跟前来了。”
炎宴用手肘戳了一记景至,“还不是有你撑腰。”
景至一脸无辜,“我哪有?”
景臻终于忍不住了,“哥,你大中午来叫我吃饭原来是请我吃狗粮啊。”
景至狠狠瞪他一眼,一边转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饭盒,一边对炎宴道,“我就说吧,以后有了你,这两个小的肯定使了劲得跟我没规没距。”
景臻早看到那叠得高高的饭盒了,嬉皮笑脸地跑去里间洗了手,又去从角落里搬来凳子,刚要坐下去,景至从身后一把把他提溜了起来,随手一指沙发,“坐那儿去。”
景臻脸一红,沙发这边是两人座,他原本是想让哥哥和嫂子坐一块儿,自己拿个凳子做茶几前的,却没想到当场被景至捉住,偷偷看了眼炎宴,这时候是怎么也说不出已经不疼了之类的话了,只能默默坐到沙发上。
景至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解释般地说,“你嫂子回家吃,所以才有你的份。”
第一个饭盒整整齐齐码着六个水晶虾饺,底下是切得正正方方的黑胡椒牛肉粒,还有两份蔬菜,小蘑芦笋,和上汤娃娃菜。
景臻老远就看到被放在一边的一小块蛋糕,刚要探过手去拿,就被景至一下拍在手背上,“说是你的了吗?”
景臻被打得没脸,忿忿道,“哥又不爱吃甜的。”
景至瞪了他一眼,“吃完饭再吃。”
一顿家常饭清清淡淡,却有别样的味道。景臻景至两人在办公室里吃饭的次数数不胜数,但通常都是让助理买来直接像完成任务似得灌下去,这么窝在沙发边挤着脑袋吃饭,透着的家常气息,让景臻觉得身边的哥哥,由内而外散发出别样的温柔。


景至今天心情好,所以景臻觉得,方舟的会议记录应该不会被太苛责,况且都是经过自己手改过的,只要每份抄得过程中不出差错,是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景臻偏偏就忘了把方舟抄完后的十五份拿过来看一遍。
景至一页一页地翻着,越往后看眉头蹙得越紧,终于忍不住将钢笔往桌上一拍,“你这写得什么字!”
方舟被景至霎时散开的气场震地一抖,自己手上本来就带着景臻毫不留情的二十下板子,肿得跟馒头似得,手掌和手心交接的地方还泛着青,写完这十五份记录整个手掌手指都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如今听到景至的质问,又委屈,又害怕。
方舟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是看着景至低头认真的样子。
景至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冷下脸来仿佛周身的气温骤降到零下,“我早上怎么说的。”
方舟想到景至在电话里的威胁,心里像死灰似得,支吾了半天,“我本来就已经拿不了筷子了。”
景至眸子一沉,犀利的目光把方舟盯得死死的,“是不是你二哥把你宠得没边了,跟我顶嘴顶上瘾了是吧?”
方舟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景至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浑身颤栗,但是自己在他面前却一点都乖觉不起来,特别是当每次都将责任归于景臻的时候,心里总是难免酸楚起来,“这跟二哥又有什么关系了?”
景至毫不留情地打击,“怎么没关系了,教不会你该怎么说话就是他的责任。”
方舟无力反驳,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嘴里鼓着一口气站那儿,嘴唇不自觉撅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极其厌烦景至每每对他一有什么不满意,就直接把他扔给景臻去教训的行为。
景至心里有些好笑,他还从来没见过谁不服气起来那么个小孩儿样,景臻小时候即使犯倔也是握着拳梗着脖子用眼神来示意不满,哪有方舟这种明明觉得委屈,但我不说出来,就是偏偏要你知道我委屈着呢的样子。
景至随便一指桌上的电话,装作漫不经心,“你不愿意跟我说话,自己叫你哥上来教教你什么叫做态度。”
方舟下意识想要握拳却被手上的伤扎得立即松开,眉毛疼得一抽,语气虽然还是倔强但竟是带了几分委屈,“不用劳烦了,我自己下去找二哥认罚。”
说完就转身向门边走去,刚要伸手去拉门把手,就听见身后重重的两个字,“站住。”
方舟将手放下垂在身侧,抿着唇没动,等了几秒没听见下文,忍不住缓缓转头想要偷看一眼景至的表情,却没想到正对上一束如炬如剑的目光,吓得他马上别过了头。
“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自己找面墙站着去!”景至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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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很快就要完了
相信我,我比大家更舍不得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8 21:56:00 +0800 CST  
番外 曾是少年(20)


方舟从前一直觉得面壁是件很羞耻的事,但如今他自己也知道,当瞳孔里只映出一片雪白,人真的能静下来——静下来,胡思乱想。
方舟上来之前还盘算得好好的,知道自己的会议记录肯定不过关,进门前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而且下了决心要为昨晚自己的无状道歉。可是不知为什么,听到景至是不是就把自己的问题扯到景臻身上,心里就是不知味。
景至很少对他疾言厉色,自己做得过分的时候,训几句也是为了表明立场似的,好像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举动生气,更别说动手罚他了。方舟总觉得,景至面里的从容和沉静,带着几分疏离。在他心里,景臻有血有肉有脾气,自己做错事的时候,看得到景臻燃燃的怒气,做得好的时候,也能看到他毫无保留的自豪。可是景至就不同了,方舟总觉得大哥太稳,稳到分辨不出爱憎。
“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方舟说完就被自己彻底震惊了,想着想着竟然就念叨了出来,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里去,默默
祈祷景至专心工作没听清。

当然,太不现实了。
只不过,景至也被惊到了,从一份绝对称不上简单的企划案里抬头,“什么?”
方舟再自欺欺人也听得出这声什么不是没听清,而是因为震惊,于是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打死他也不愿意再重复第二遍。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方舟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膛,他不敢动一下,当然也不知道身后那双如深潭一般沉静深邃的眸子正盯在他身上。
景至看了很久,久到夹在手指间的钢笔笔尖的墨水都干了。他一直听景臻说方舟没有安全感,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作为哥哥被这样质疑时深到骨子里的无力感。


“你过来。”
方舟转身走到景至办公桌前,隔着宽大的桌子缓缓抬头看了景至一眼,意料之中还是那么捉摸不透,最终还是将目光定格在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面。
景至却突然摇摇头,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站到方舟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让方舟神经又绷紧了。
景至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圈密密的阴影,战战兢兢得和方才倔强的模样判若两人。那么孩子气的少年,偏要装作无坚不摧的样子,一向运筹帷幄的大哥难得踟蹰,语气却仍旧是霸道,“委屈?”
方舟觉得柔软的心尖被轻轻巧巧戳了一下,然后那层将自己裹得好好的玻璃就轰然倒塌。早就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没。”
景至是没有哄过人的,昨晚对着景臻已经是用了自己所有的耐性,但是景臻聪明会讨巧,知道景至在妥协,自己也会迎合着他好让景至不那么尴尬。但方舟毕竟没有景臻那么了解景至,景至难免碰壁。
“你自己说,你那个字写得怎么样?”
方舟平静地道,“是不好。”
景至依然淡淡的,“那你从昨晚就开始跟我唱反调,我说一句你顶两句的,应该吗?”
方舟无措地晃着眸子,他本来就想好要道歉来的,如今被景至这么问出来,只好抬头看着人,缓缓道,“我知道错了。”
景至却是愣了,明显没想到小孩会直接认错,转念一想就说,“怕我怪你二哥?”


方舟听到这句猛地抬头,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霭,“是不是在大哥心里,我只是二哥一个人的弟弟?”
景至脸色冷了许多,象征性地拍了一下方舟的脸颊,手上不重,语气却是沉沉的,“怎么说话的?”
方舟竟然胆子大到向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颤颤巍巍的酸楚,“我犯了错是二哥罚,您对我有什么不满,也是跟二哥说。大哥,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你对我有要求,但能不能不要总像是踢皮球似得把我踢给二哥呀?”
景至难得耐着性子下来想要哄哄他,却没想到方舟自己先跳了起来,于是也不客气,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不把你踢给你二哥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这么站在我面前冲我吼?早都连趴都没地方趴了。我算是听明白了方舟,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动手教训你你还挺遗憾的?”景至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他早就不在公司教训景臻了,这里也没什么能作为刑具的,看了半天最终把视线定格在方舟身上,“想挨打还不容易吗,来,皮带拿来。”


方舟蒙了,条件反射似得又往后退了一步,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当然不是来讨打的,“不是,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至两手在胸前一抱,悠悠地往前跨了一步,扯出一个笑容来,“你哪个意思?你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吗,皮带拿来,我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喜欢。”
方舟咽了口口水,见景至又近了,不住地往后退,腹诽着景至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嘴上却道,“是我表达能力有问题,大哥你别激动。”
景至眼底滑过一丝狡猾,凭着多年看人识人的能力,马上就寻出了规律。面对方舟,若是耐下心来温言温语地劝,是凿不开他的嘴的,还不如这样连逼带要挟的来的快。
“你再敢往后退一步,我把你扒了裤子就在这儿揍信不信!”


一句话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噔噔噔三声稳健的敲门声,景臻的声音有些急躁,“哥,是我。”
景至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方舟,“进来。”
景臻在底下盘算着方舟一去怎么去了那么久,熬不过自己的担心想要上来看看,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景至这句话,一点都没压着声音。他进门后叫了声哥,就转过去狠狠瞪了一眼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方舟,“怎么回事?”
方舟没脸说,但又不想让景臻觉得他在怄气,于是只是弱弱叫了声哥。
“怎么不说了,说出来你二哥在这儿可以给你伸张正义啊。”景至的眸子像是能喷火,“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吗?觉得我老把你踢给你二哥是吧。行,我不踢了。就你从昨晚到现在跟我顶的话,一个字一下,皮带给我。”
景臻一眼就看出来景至才不是真的要打他,可是方舟却不知道,听着景至的训话一句一抖。


景臻伸手捏了捏方舟的脸颊,咬着牙道,“你到底说了多少鬼话,屁股还疼着呢就不长记性是不是?”
方舟疼得倒吸凉气,“哥,我不是故意的。”
景臻哪里会不知道,方舟还真不是故意的。景至和方舟性格里都有雷同的偏执。景至是从来不需要放下架子去哄弟弟的,因为作为弟弟的景臻太透彻了,虽说不刻意将人情练达用在亲人身上,但景臻在和景至的相处中也四处讨巧不露锋芒,只凭感觉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又要怎样才能让景至感受到他的退让。景臻把景至宠坏了。
而方舟本身,又是那种乖到带着几分傻气的性格,谦卑温顺却少了那么点会揣摩人心的本事,听不太出什么是言下之意,自然也看不到景至的妥协。景家两兄弟在商场上混迹跟别人尔虞我诈的时候,方舟还是个背着手坐在课堂上,一是一二是二的好学生。
景臻给方舟使了个眼色,方舟马上就跑到景至身边,垂着头道,“大哥,别打我——”
景臻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笑喷了出来。景至嘶地一声从牙缝里吸气,立着眉看方舟,“让你二哥教你不愿意,这会儿还使唤起我不要打你?你这是要上天啊!”
方舟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被景至骂得心里暖暖的,掩盖住眼底的笑意,乖巧的样子让人不禁生起怜楚之心,“大哥,别生气了。”


景至刚要说什么,景臻就推搡了一下他肩膀,嘻嘻笑着,“大哥,嫂子不是给方舟带了点心吗?你不会私藏了吧。”
景至狠狠瞪景臻,像个孩子似得傲娇,“我不是不喜欢他吗,还给他吃做什么。”
景臻小声嘀咕,“跟孩子怄气。”
景至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去冰箱里拿出了装在碟子里的一小块蛋糕,回头就看到景臻揉着方舟的头发两个人不知道在耳语点什么,声音又僵了,“过来。你嫂子给你做的。”
方舟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自觉地到沙发前坐了,一边掀盖子一边没心没肺,“哪个嫂子啊?”
景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有几个哥啊?”
方舟一口蛋糕放进嘴里,他本不太喜欢吃甜食,但是因为景臻喜欢所以渐渐培养出了对甜品的挑剔,刚想夸一夸这不甜不腻清清爽爽的口感,把景臻的话在脑子里翻了两番,差点丧失吞咽的能力直接呛到气管里去,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面对景至一脸不可置信,“大哥,你,你,真的假的?”


景至被他嘴角挂着奶油的样子气笑了,“好吃吗?”
方舟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尴尬,皱着眉就嚷嚷,“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大哥,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景至满脸无奈地指着方舟却是对着景臻,一脸你看吧,像是证明了什么定理的样子,“当着你的面就敢这么跟我说话,现在觉得他欠揍了吧。”
景臻也不示弱,“行了,哥,你又不舍得还趁口舌之快。以前还总是劝我别跟孩子怄气呢,也没见你让我拿藤条逼着他就范的。”
景至对景臻可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讲,上去一下拍在他头上,“是不是想造反?”
景臻哎哟了一声,嘟囔着,“哥瞒了我们那么久,我们都没说什么呢。”
方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另一边的景臻,眯了眯眼。
景臻耸肩,一脸无辜,“我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
方舟又吃了口蛋糕,摇头晃脑,像是自言自语却是一字不漏落在景至耳里,“我们做弟弟的要是有一点小事瞒着家里,肯定又打又罚的。”
景臻憋住笑,也不说话。
景至看着两道不善的目光,恍然也笑出了声,眼底已经遮不住宠溺,“那你们想怎么办?”
方舟突然含着蛋糕像拨浪鼓似得摇头,一副无辜却又真诚的表情,“也没想怎样,就是,我原谅大哥了。那,大哥也别生气了?”
景至还是想逗他,“我不是不喜欢你吗?我干嘛跟你生气。”
方舟突然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中说得一句话,估计得作为饭桌上的笑柄被拿来评头论足很久,突然有些懊悔。
“还说没生气,刚刚谁问我要皮带来着。”
景至笑,“你老对我说这种戳心窝的话,我吓唬吓唬你还不行。”
方舟没理,反倒突然转向景臻,目光里尽是顽皮的气息,“哥,嫂子电话你要了吗?微信也可以啊,快给我。”
“臭小子!”景至笑骂着,心却好像是被安放在暖箱里似的。他看着眼前跳脱的方舟,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原来,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年少的我们,都会说一些令人伤心的话,做出一些叫人难过的事,面对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冷漠。当时的我们,或许得到了些惩罚付出了些代价,也或许因为被包容被宠爱着丝毫不自知。只是,当我们真的看到,被我们伤害了的至亲,仍旧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付出时,才真正得到了教训自愧不已。然后,学会好好说话学会待人有礼,将自己打磨得光滑平整,不仅仅是对社会的妥协和不满,更是对身边人的宽容和爱护。
景至已经不是当年的景至了,他愿意在有限的条件里给弟弟一些任性的自由,他不会再用板子藤条来扼杀弟弟的亲昵,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觉得从前对景臻有些不近人情了,又或许是方舟身上带着他不曾见过的青春气息。他是更加成熟透彻的大哥,他不再固执地讲究原则和底线,面对方舟的试探和狂妄,他也会威胁着唬他要他拿皮带,但是一旦小孩有了几分示弱妥协的意思,他不再是那个言出必行,每句威胁话都会奏效的大哥。
反省过去,在未来里进步。
因为这沉重的教踪,到底是有了爱的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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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觉得,景至最终还是在方舟身上找回了兄弟之间应有的相处方式,希望大家能替他们三高兴。
所以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景至没有对方舟动手。

楼主 米酒蛋泥  发布于 2018-03-29 13:40:00 +0800 CST  

楼主:米酒蛋泥

字数:593413

发表时间:2015-07-30 00: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30 22:52:30 +0800 CST

评论数:2584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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