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笑闹过去，叶唯心安了许多。退烧药消炎药，再加上后来刘主任给开的镇痛药，多管齐下使得叶唯的身子逐渐轻松，他终于感到疲倦来袭，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傍晚时分，叶孟之背着个不小的旅行包回了吵吵闹闹的病房，七七的人不在，叶唯还没有睡醒，正手脚放松的趴在床上。小家伙身上盖着医院的白色被子，而他的刘海依旧被发夹别在头顶，露出了整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安静的睡颜暖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可他却梦里也没忘了嘟着嘴，好像在表达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满。

叶孟之背包都没放下就坐在了床头的凳子上，儿子中午挨的耳光，现在脸颊依然留着三个红色的指印，足可见得气头上的巴掌有多重。他恍惚又看见了当时儿子捂着脸哭的样子，心里自责又后悔，不禁伸出手去要摸摸那张小脸，没想到刚刚碰到一点就被偏头躲开了。

叶孟之以为儿子醒了，正准备关心几句，不料小家伙只是从被子里抽出了手，又把脸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就不动了。原来是怕痒啊，叶孟之翘起了嘴角，等着叶唯重新睡稳才拿起他的手腕想放回被里，却又被打断了——这次是七七在说话，清冷的声音已经近到了身边：

“好不容易睡下的你又吵他，缺一点不盖被子能怎么样？万一醒了早早才要难受呢，到处都疼的。”

叶孟之放下了叶唯的手，虽然七七的音量不大，但他明显能听出来语气里的找茬。因为看自己不顺眼，所以做什么都不对——如果不把儿子的手放回去，这会儿说不定要被埋怨不给盖被子。

“怎么会醒，我动作可是轻得很。”

“真新鲜，你还知道要轻点，早怎么不呢？现在来说轻点是不是晚了，又有什么用…”七七说着话又想起了儿子的伤处，鼻子发酸顿了好一会儿才把泪意压回去。但她也不想再说话了，只是自顾自地取下叶孟之的背包放在床尾，拉开拉链一件件地往外拿东西，睡衣，牙杯，水杯，充电器……

“是我不对，你有话就说别憋坏了，不行就等晚上回了家的，打电话随便骂我。”

“哼…”七七停下动作睨了一眼在身边陪不是的男人，又看向了手里的剃须刀，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背包里没有她的东西！

“谁说我要回家了，我要在这陪早早。”

“小声点，”叶孟之用食指比上了老婆的嘴。病房里一直有人讲话，他们夫妻的声音并不突出，不过却离叶唯最近，叶孟之怕这忽然加大的声音吵醒了儿子，所以才伸手阻拦。“你怀孕了要多休息，我一个人陪着就…”

“我又不累，早早也需要我。”七七倚着床尾坐了下来，看着老公小声地说，“还有啊，生不生我都没想好呢，先别急着告诉早早。”

叶孟之心中警铃大作，他盼着再有一个儿子，然而七七的“没想好”可不是第一次了，其结果不容乐观，于是他着急地说：

“还有什么要想的，你现在不冷静，心情也不好，不能胡乱作决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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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楼主最近白天玩的比较high，晚上又困的昏天黑地睡不够，好像是好多天好多天都没更文了……懒过了再捡起来好困难，翻了半天前边才想起来要写什么，而且还一不小心好像把俩人都黑化了，大半夜的神智不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长假快乐！

对于老公的反应七七是完全预见到的，不过又听人说一遍她还是觉得无力吐槽，敢情不是你生啊大哥当然不用想，很简单的我怕疼都是个问题吧。当然七七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立场不同没有对错的事情了，随便应了句便试图转移话题，却是已经晚了，他们吸引到了旁边床位爱八卦的阿婆。
“小妹唷，你怀孕了噻？”
“…是的呀。”
“看你犹犹豫豫，怀了就生嘛，家里再添个女孩，儿女双全多好的哇…”阿婆停了一下，往她孙女嘴里喂了口饭接着说，“喏，我们家这个就是妹妹。啧啧，她还有个姐姐，两个了都没让我抱上孙子。你们家好，儿子都有啦，再生都不用怕哒，不像我……来来来再吃一口……我还得劝呐，劝媳妇再要一个，啧啧，都不听我的…”
这下七七心更累了，不过她还是给阿婆陪着笑脸。而叶孟之倒是得了个同盟，虽然这同盟的道不同令人哭笑不得，您老人家拿媳妇当什么了，但他依然半认真半客套地回了一句：
“我倒是没想生女儿，再生个儿子多好。”
“是是，我老公喜欢男孩…再生一个也蛮好的。”
七七自然知道叶孟之是不认同“媳妇是生孩子/儿子的工具”的，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儿子而已。而如果真要生的话，自己是无所谓男女，倘若生了男孩，叶孟之的开心她也乐意接受。刚刚对老公和阿婆的附和纯粹是因为她太想结束这个话题了，我都这么乖顺了，求放过啊。
然而事与愿违，阿婆也找到了同盟，盼孙子之情抒发得更热烈了。七七是一句都不想听，而这时竟真的有人救场，但却是她最不希望的那一个：床头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哼，软软糯糯的——叶唯醒了，不知何时。

叶唯是什么时候醒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病房本就嘈杂，而梦里也很喧嚣，那些扰人的信息究竟从哪里来的已划不清界线，但确实有一种声音越来越清晰，把混沌的世界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是爸妈争执的声音，虽然它不大也不剧烈，可叶唯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恐慌，生怕这小争执变成大争吵，甚至要急着上前去认错——都是我的不对，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可再一听叶唯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好像有人说妈妈怀孕了，妈妈怎么会怀孕呢？她不是已经生过我了吗？难道可以怀孕两次？噢…对了想起来了，就像前座的刘悦然家里一样，然后她就多了个小妹妹。但是那是别人家的妈妈啊，我的妈妈总有不同，比如…她不会怀孕？

“比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蹲在小角落里咬着唇对手指，不时地偷眼瞄着渐渐势强的对手，谁说过妈妈不会怀孕啊你个二货。

妈妈怀孕的事在叶唯心里结了个小疙瘩，但这毕竟遥远又抽象，看不见摸不着。真正让叶唯发蒙的，却是听到爸爸说“再生一个儿子多好”，而妈妈竟然也同意了。再生一个儿子，那我呢，我不好吗？

叶唯终于给半天以来的困惑纠结找到了答案，不用怀疑，自己被爸爸嫌弃了。原来不是犯错了挨过罚就能被原谅，就像信用有透支的那一天一样，爱也有。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医院陪自己，所以撕坏了手帐，所以用皮带抽，所以……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孩子？”

挨打时的那句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冲击着叶唯脆弱的心灵。

所以爸爸想再生一个儿子。
再生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不像自己这样撒谎成性打也不改，彻底让人失望。叶唯轻轻地动着小脑袋，以把润湿了鬓角和耳朵的泪水都蹭到枕头上。

他小心翼翼的只为不引人注目，可是却还是被发现了，叶孟之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神色担忧地说：

“醒了啊早早…还疼吗？”

这下叶唯彻底清醒了，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真的醒过来后，那腰以下膝盖以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一波一波冲刷着他的神经，顺便还附带了另一种感觉，让小叶唯憋红了脸。叶孟之见儿子的样子就明白了大概，又贴近些小声地问：

“想尿？”

“嗯…”叶唯的脸红透了。吊了那么多液体，又被逼着喝了那么多水，虽说他是被吵醒的，但如果说是憋醒也不过分，毕竟之前也有几个梦是在不停地寻找着卫生间。

叶孟之回了病房，叶唯也不好意思再让妈妈陪着，试了一次发现起不了身之后就任由爸爸抱着他去了。叶孟之一直把叶唯抱到了卫生间的马桶前才放下，刚要拉儿子的裤腰就被人红着脸制止了，还被不住的往外推。

“你出去…出去啊…你在这我尿不出来…”叶唯声音越来越像蚊子，手上力气却丝毫不减。叶孟之有些挫败，临出门还嘟囔了句“妈妈在就可以吗”。

“也不可以—”叶唯向门外喊着，妈妈都是把那袋液体挂在钩子上就出去的。倒底在解释什么呢，向爸爸表达他是一视同仁没有拒绝吗，怎么这种情况了还要去讨好？

方便之后叶孟之又进来帮他洗手，叶唯总算肯乖乖的配合。乌溜溜的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爸爸给他冲了水，又用洗手液搓出满手的泡泡，再一个指缝一个指缝的洗过，叶唯忽然鼻子一酸，用耳语的音量说：

“爸爸我错了，以后不玩游戏也不说谎了我一定改…你再相信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