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发梢还微微滴水，浑身散发着沐浴露好闻的清香，单薄的睡衣遮盖着少年逐渐拔节的身形，他立在夏羽房门口，看着哥哥在灯下伏案书写的模样。


“洗完澡，该干嘛干嘛去。”


夏羽头也不抬，仍由此刻紧张的少年立候在那里。


“哥，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宁远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只是说完这句，有些不知所措，垂目盯着地面，“哥别气了。”


夏羽烦闷：“你向我道什么歉？”看看宁远又觉着不顺眼，站起身，随手扯过一块手巾，扔给宁远：“头发擦干净。”又道，“老也说不听。”


宁远接过手巾听话地擦擦头发，咬了咬唇，又道：“我不该和哥撒谎。”


“你这么大人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没什么该不该的，也没必要和我道歉，对得起你自己就行。”


夏羽这样的态度，却让宁远尴尬不已，他心里难受，挨近哥哥，软言道：“是我做错了。哥打我两下，骂我两句都成，就是别这样子，好不好…”


“打你有用吗？”夏羽靠在椅背上，望着面前这个孩子，“之前为你打游戏的事，我就说过你，哥不是不许你玩。第一，要有所节制，第二，要分清主次。这些，你都听进心里去了吗？”


宁远低着头不做声，拿手抠着衣角，十足的孩子气。


夏羽拉开抽屉，拿出那把竹尺扔在桌上，恼怒非常：“之前的疼都白挨了。这把尺子也是时候扔了。根本不记得教训，打你有什么意义？要是打你是为了让我出气，我何苦费那些唇舌？你哥我还没那么无聊，打你我也受折磨。你往后也不必挖空心思瞒哄我，就记着，对你自己负责。我最恨你——或者夏飞——撒这种无谓的谎，骗过你哥我又怎么样？害得还不是你自己，你哥能管你一辈子吗？”


“哥…”宁远吸吸鼻子，伸手托住那把竹尺，三指宽的尺子入手冰凉，宁远只觉沉甸甸的，他咬牙将这把曾经肆虐过他身后、教他痛恨万分的尺子重新塞进哥哥手中，道：“有用的，我是真的特别怕哥打，不是没听进哥的话，是今天一时冲动，昏了头。”


夏飞要是知道有这样一个把这把万恶的竹尺扔掉的机会，宁远却硬把它捡回来了，一定会找他打一架的。


夏羽瞅瞅宁远，这小子眼圈都红了，心里却叹气：孩子越大越难管了，不能总是一不听话就动手，毕竟教育才是目的，皮肉之苦不过是手段。


眼下，总该是让这孩子引起重视了。你骗哥哥不要紧，屡教屡犯才是问题，自欺欺人才是问题。


“所谓的做错事，并非是哥觉得你错了才是真的做错，评判不在于哥，应该在你自己心里。”诶…夏羽叹气，“你是否该自省，你也是大孩子了，不会没有判断力。但这些不是因为你骗哥，或者说让哥生气，而是关乎你自己的人生态度。”


夏羽说的话很透彻了，宁远脸上烫烫的，他点点头，对上哥哥严厉的眼神，声音细若蚊蝇：“我明白了。哥，还是打我一顿算了。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夏羽简直要苦笑，近来他真的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教训宁远了，然而这样让两人都痛苦的事情还是要发生。


夏羽坐到床边，拿过一个软垫来，用手里的竹尺轻敲床沿，声音不怒自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