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此身为孽(师生,亲情向)

莫学摇了摇头:“我上来前让她在下面打好车等了,你赶快走,立刻离开这里,学门正经手艺,跟人好好过日子。她是个好姑娘,别辜负人家。”
他年级小,说这句话时候却不让人觉得老气横秋。
七野捂着脸:“我没脸走,没脸。”
莫学没有劝阻,只是对着那些人下令:“把他扔出去。”
花衬衫方寸大乱:“你们快做,快做。”
七野被人抬着扔到了门外。
门关上,还能听到外面碰碰的拳头打门声和七野带着沙哑的呼喊:“小笑哥!小笑哥!”
然而,那呼喊声却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莫学知道应该是被钱眼子带走了,也就放下心来。将打火机重新放到花衬衫的衣服里面,莫学甚至拿了一张面纸替他擦去脸上的酒水,带着微微的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激动了一下。”
花衬衫咬牙,将那句“你是个疯子”给吞下肚子里。
他咬牙开出条件:“你放了我,我放你走。”
莫学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十几个大汉,知道自己不管不可能挟持他作为人质跑到大街上再跑掉,要说这些人真能守信不找自己的麻烦,那是鬼也不信的。
金链子和他十几个兄弟在等莫学做出决定。
花衬衫在等莫学放开自己然后再决定如何报复。
而莫学,他姿态休闲,斜斜靠在墙上,双眼微微闭起来。要不是手上的酒瓶死死的按在花衬衫的眼睛上,他倒像是在听音乐一样。
莫学睁开了眼,看着满屋子里或者站或者坐的十几个打架斗殴的好手:
“我的救兵来了。”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3 21:53:00 +0800 CST  
第二六章

门被一脚踹开,金链子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扑上来。
毕竟,不是谁都敢对着黑乎乎的枪口撞上去的。
随着一声声“老实点”“抱头蹲下”的呵斥,先前逞凶斗勇的混混们一个个再心不甘情不愿也都老实照做。
莫学早在这群大帽檐进来的时候就把酒瓶放下,这时候老老实实的蹲下了。
花衬衫却还没反应过来,被一个大帽檐用枪一指,语气严厉:“你,蹲下!”
金链子蹲在地上讨好的笑:“兄弟,兄弟,我们是陈二爷的人,大家有事情好商量。”
往常的时候只要抬出二爷的名号来,总归要客气两分的,但是今天来的人只是沉着嗓子大声说道:“有人举报你们这儿有人贩毒吸毒,都老实点,把东西交出来。”
不光花衬衫,包括着金链子的一堆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干的都是些不大见得光的黑灰产业,但是别的还好说,在本城里面能扎下根的,那肯定不会涉及这些太过挑战政府神经的产业。
花衬衫虽然爱玩,但是家里对这些反而严一些,到现在最多飞飞叶子,没敢去尝试别的。
所以大帽檐这么一说,当时好几个人就闹哄哄的开始辩解。
花衬衫醒悟过来,拎着莫学的领口急急说道:“都是这小子!是他,一定是他报假警的!”
但是这样的行为只是为他赢来了几声严厉的大喝:“手放下!”
“老实点!”
“蹲下!”
十几个大帽盖全副武装,手上拎着的都是真家伙,眼看着是把这个地方当作一个贩毒窝点来重视的。
这也不是神经过敏,再过两个月本市要举办一个国际会议,到时候来的国家领导人不少,所以从半年前开始,对于本市的一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就清理了一遍又一遍,陈二爷柳爷他们的“生意”也大受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猛地听到有人聚众贩毒吸毒,那自然是当着一个大事来办的,一下子就出动了半个大队的缉毒警。
而满屋子的混乱、乱砸的酒瓶似乎也意味着这里的气氛不同寻常,所以虽然看见这里的人神志还算清醒,但在花衬衫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包着不明白色粉末的小塑料袋后,缉毒警察们还是如临大敌的将这些或者浑浑噩噩或者百口莫辩的人给押上了警车。
当然,也包括了莫学。
·····
天色微明的时候,尿检的结果出来了,十几个人中并没有瘾君子,那袋白色粉末也检查过了,就是最普通的碱面。
莫学看着花衬衫一行人临走前的威胁眼神,知道他们必然会把这笔帐放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有了这几个小时的缓冲,想七野肯定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而且相对于花衬衫这几个人的威胁,莫学还有更紧要的现实要面对。
如果你大半夜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出任务,忙了一夜却发现那是个恶作剧,那么你会怎么样?相信能忍住不去揍这龟孙子的人已经不多了。
虽然大帽盖没有一巴掌糊上来,但是对莫学绝对算不上有什么好脸色,横挑着眉毛教训了半天。到底看着这小子认错态度好,一口一个“辛苦了”一口一个“对不起”,好歹把几个缉毒警察的毛给捋顺了,又看年纪不大,就没抓住“扰乱治安秩序”不放,虽然一肚子火气,但是也只是让莫学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让家里人交个罚款给人带走。
莫学打死也不会让母亲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他能找的人不多,算来算去,终于打开了手机上那个前几天才存入的号码。
周九风的声音清醒,不像是睡觉被惊醒的浑噩,他似乎预料到了莫学的处境:“有麻烦?”
莫学这前一夜里跟着十几个人打架,往自己身上点火,那时候他别说怕,简直冷静冷漠到像一个疯子,包括刚才在审讯室里面,那十几个人色厉内荏,但是莫学呢,虽然一直在道歉,但是根本没有焦急慌乱的神色,言语得体的跟刚才那一伙简直是两类人。
但是莫学在听到电话那边那个声音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莫学一下子就感觉浑身上下的疼痛在那一瞬间无限的放大,他忍住想要干呕的欲望,微微弓着身子低头细声说了一下大概情况。没多说,就说自己报假警了,现在需要人来领,还有,想跟周九风借几百块钱交罚款,这些钱过几天就会还。
想了想,莫学又有点犹豫的提醒周九风,让他等一会儿再过来,等人多的时候再过来,不然会被花衬衫那些人给盯住,说不定还会被报复。
周九风没有询问花衬衫是谁,只是说了一句等会儿来接你。
莫学惴惴不安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莫学只好在这里坐着等。
想着之后可能受到的惩罚,莫学虽然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却也煎熬的很,连带着在这里也老实的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也许是瞧出了他内心的担忧恐惧,给他做笔录的那个老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怎么?挨骂了?”
莫学勉强笑了笑。
老警察点了一支烟:“不是我要说你们这些小年轻,要是我儿子干出这种事情,我能把皮带给抽断。”
莫学低头喝水,半饷才说:“应该的。”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5 19:35:00 +0800 CST  
老警察刚才审查的时候已经大约摸清了事情的过程,虽然觉得这小子干这事坑了这里十几个人一夜没睡,但是这个机灵劲在这,还有这认错态度也不错,就有意跟他多说了两句:“你也别嫌弃我烦,我在这里呆了好几十年,从街道派出所做起,也看了不少人。像那些家里肯教育的肯打的,那还好,就怕那种家里不管的,哎呀,小小年纪就在街上鬼混,大一些打架斗殴,自己以为自己就是老子了,再后来能干些什么,不就是偷鸡摸狗吗?像我这里是缉毒的,你以为吸毒的都是些有钱人吗?我告诉你,像那些小混混,年纪越小,越容易沾染这些脏东西。”
他听到门外有车鸣声,从二楼看去,正好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车开到了楼下:“哎哎,这是不是接你的来了?”
他没有看到这边,莫学的腰慢慢的弯了下来,似乎上面有什么东西太过沉重让他不堪重负。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笑:“这就是你。”
而这个在警察系统工作了几十年的老警察根本没有注意到莫学的动作,他死死盯着这辆车子,在公门中修炼了几十年的中年男人没有去看一般人都会注意的车标,而是死死盯住那辆不起眼的车子的车牌,连一直不离口的茶水也忘了喝。
老警察咂咂嘴:“如来进了观音庙,烧的是哪门子香?”
观音拜佛?佛拜观音?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5 19:36:00 +0800 CST  
第二七章
莫学不知道那个车牌号意味着什么,但是也知道能让一屋子警察都涌到门口迎接的人必定不一般。
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穿着一身绿色的越野军装,手里拎着一顶帽子,因为隔得远,二楼的莫学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就看见那个被称作局长的男人满面春风的和他握手,不停的点头。
相比这个男人,随后下车的那个男人似乎就有些不起眼了,他穿着一身有些湿透的白色T恤,和街上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似乎察觉到莫学的视线,他的目光锐利如剑望向这边,看到了莫学,但是并没有立刻就过来,而是和那几个警察在说些什么。
老警察问莫学:“那个白衣服的是来接你的?”
莫学点点头。
老警察没有问那个白衣男人和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点起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干了大半辈子的警察,老警察见识的人多了去了,如今虽然是在这里做些清闲的事情养老,但是这里好歹是缉毒大队,伤亡率高居各大队之首,如果说刑警队那边见多了悍匪,那这边,更多的就是亡命徒了。
老警察也见识过一些毒枭,有几个还是在地下市场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不得不说,敢干这一行的,那身上的戾气是要比别人要重许多,浑身上下都是不要命的横劲,但是他们都及不上刚才那个男人带来的压迫。
明明相隔老远,明明那男人穿着普通如路人,但是那男人仰头看来的那一刻,竟然让老警察想起那年追查毒贩在深山落单的时候碰到的一条巨大蟒蛇,那时候他埋伏在水边草地中,就看见那条足足有两三米长的黑色蟒蛇慢慢的从他身边游过,似乎是发现了他,蛇头微微偏了过来,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哪怕手上就有一把能够打穿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动物头盖骨的武器,但是那一刻他就好像刚出了窝的兔子,脑袋里只存在对于食物链上层的颤栗。虽然那条黑蟒蛇很快就走了,但是那种被死死盯紧的感觉却是终生难忘。
而那个男人的气质,更像是东北老林中的东北虎,虽然没有黑蟒蛇的阴狠,却更多了山林王者的睥睨,而那种压迫感,却是一样一样的。
然而真等那个白衣男子上来了,老警察却又在诧异自己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看花了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穿着普通,而且也根本没有刚才的锐利霸气,甚至连搭着楼下那位的车来的狐假虎威也没有。
老警察咂咂嘴,看见这个白衣男人就像是一般的家长那样微微弓着腰从口袋里给掏出烟一根根散给人家,又一个劲的道歉打招呼,心下疑惑:难道真是人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
不知道为什么,莫学看着这样的周九风,没来由的,心下就是微微一涩。
交了罚金,莫学跟着坐上了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车子。周九风和人家赔了半天的不是,口袋里的烟也散去了大半,他掏了一根给那个开车的军装男人扔了过去。
那个长得高大的男人啧啧嫌弃两声:“红塔山?我不抽这个。”但还是塞进嘴里,不点火。
周九风似乎有些困倦,揉了揉太阳穴:“不先急着回去,绕着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绕一圈。”
高大男人咬着香烟含糊不清的问:“干嘛?孩子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至于游街吗?”
周九风踹了前面的座位一脚:“好好开你的车,也让那些猫猫狗狗长长眼。”
高大男人咂摸出味道来了:“原来是拿我当门神来了?”
周九风伸手要去接他嘴上叼着的烟:“不好这一口拉倒。”
高大男人偏头闪过:“哪能呢?周队您给东西不容易,我这得好好收起来呀。你看你这一声招呼,那我再忙也过来帮忙啊。不过也没帮上什么忙。”
周九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不过那个地方如果真是要捞才出得来,那我根本就不会打电话给你。”
莫学当然知道周九风的意思,缉毒大队那边最多的就是瘾君子和贩卖者,如果莫学是这两种的一种,那么周九风根本不会管他。
高大男人不满的瞪了周九风一眼:“队长你什么时候这么唠唠叨叨了,你不是该一脚踹过去然后大喊一声‘下次再敢老子打断你狗腿’吗?你这样絮絮叨叨的,你不是被老林给附体了吧?”
周九风也瞪着他:“我打过你们?踹过你们?”
“没呀!不过你比打人还厉害,你那是要把人活吃了!”
“屁!开你的车!”
莫学看着这个肩膀上标着两毛一的高大男人乐呵呵的听着周九风的话开始在城区里面开车,心里有一个疑惑越来越大:周九风,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在警察局对面的一家早饭店铺里面,彻夜未眠的花衬衫一伙人正红着眼睛守在这儿。
看到车子开进又开出,花衬衫这才恼怒为什么没有把车开来等着。
而金链子,却接到了那位陈家真正的顶梁柱的电话,他一直机灵,还记得将那个车子的车牌号记下,问道:“二爷,要不要叫人查查,索性来一个兜底圆,给小二爷消消气?”
而那位陈家的顶梁柱却说道:“不许惹麻烦!让小二子回来,他要不回来你就让人绑着,谁敢闹事就给我打断腿。”
金链子有些惊讶:“二爷?”
那边花衬衫早已忍耐不住,抢过电话:“二伯,那个小笑哥现在不是柳爷的人了,教训一个野小子能有什么?”
对于这个家族里面这一辈唯一的男丁,陈二爷总是要多一点耐心的:“知道你出事后我就让人打听了,那边的消息说了,今天早上只有一辆车子进了缉毒大队,挂的是本省武警总部的牌子,那边的人嘴紧,但是也透露了今天去接你口中的那个野小子的人当中有一个挂着两杠一星的少校。”
那位江湖上人称雪蟒的陈姓男人最后只是简单的给了一句:“民不与官斗,贼不与兵斗。”
······
莫学并不知道关于他的身上又引起了许多的猜测,那个神秘的军装男人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连门也没进就开车走了,说是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莫学跟着周九风的后面进了门,他一直沉默,看见周九风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莫学深吸一口气,慢慢屈膝准备跪下。
一个身影快速的掠过,莫学的膝盖被重重的踹了一脚,原本歪曲的膝盖被踹了回去。
莫学疼的直抽气,揉着膝盖直不起腰,仰起头,周九风的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对莫学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膝盖不是用来跪人的。”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7 13:03:00 +0800 CST  
第二八章
周九风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学,正好是清晨,阳光斑驳的打在脸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眉头紧紧锁住。
莫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颓然放弃。不论他有多少理由,但是他昨晚偷偷溜出去是事实,和人打架斗殴是事实,和道上的人不清不楚是事实,惊动了六扇门的人是事实。
换个立场想一想,莫学觉得要是自己是周九风,那么肯定也是生气的。
周九风拿出了一卷绳子,莫学默默伸出手,任凭他绑住自己的双手。
绑到一半,周九风突然抓起莫学的手掌,看向他手心那块红了的肌肤,伸手按了按上面的水泡,然后进了屋子拿出一块药膏来涂在上面。
药膏涂在烧伤的肌肤上,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莫学看着皱紧眉头的周九风,心下越发歉疚:“先生,不碍事。”
周九风没有说话,只是拽着莫学来到了院子中那颗高大柳树的下面。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莫学猛地抬起头,言语中已经有了恳求:“先生?”
周九风这次没有听而不闻,他转过头来:“什么?”
莫学本来想恳求他不要在这里,但是目光一转,看见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的照出了周九风眼皮底下的两块青痕。
那句恳求便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为什么一直形容整洁的他的脸上胡须唏嘘?
为什么一直保持良好作息的他有黑眼圈?
为什么他似乎对于自己的电话毫不意外?
莫学有了一个猜测,而那个猜测让他越发沉默下去。
周九风没有等来莫学接下来的话,只看见这个孩子有些哀求的望向自己,随后却低了头,将双手乖乖的递了上来,让他用绳索紧紧绑好。
绳索穿过柳树的枝干,牢牢的绑定在树干上,收到重力的影响,莫学的身体被拉的笔直,只有脚尖可以稍微踩到地面支撑一下,但是双臂包括被紧紧捆住的手腕都在拉力的牵扯下开始了煎熬。
莫学微微调整呼吸,不让自己的疼痛表现在外。
周九风折了许多的柳条,将叶子都捋了下来,露出青而柔韧的柳枝来。
他挑了三根从小拇指到大拇指粗细不等的枝条,剥了外皮,露出里面带着青碴的枝干,扔到了一个装满了水的水桶里面泡着。
剩下的柳叶他也没浪费,用篮子装了,送到屋子里去。
这种不上不下的绑吊姿势确实挺磨人,身体的重量全靠臂膀和脚尖来支撑,不用多久就能感觉肩膀仿佛被撕裂,而腿脚和脚尖都酸痛难当。
但是根本无法调整姿势,只要他稍微想缓解腿部的酸痛,那么重量都会集中到手腕,而想要缓解肩膀的撕裂感,又需要将已经酸痛的小腿肌肉再度绷直,让已经酸麻的脚尖努力再垫高一点。
这种双重的折磨下,莫学虽然极力想要忍耐,但是呼吸还是一声声的粗重起来。
厨房里传来切东西的声音,莫学发觉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也难怪,正是年轻长个子的时候,又折腾到现在,能不饿吗?
周九风这个人说起来很有些奇怪,他这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很是随意,甚至很多时候称得上懒散,但是生活上每一件事情他都完成的非常有条不紊,比如个人和环境的整洁,比如每天的锻炼和作息时间,比如每天的饮食。
托他的福,莫学每天的饮食简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细致,每天早上不是汤团水饺就是葱油饼炸馒头,不但好吃管饱而且每一天都没有重复过。
不过,今天是不要想这种好事了。
莫学仰起头,让微风轻轻吹干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其实早在昨晚自己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他明明已经做下保证,说今后和道上的人和事一刀两断,偏偏转头就去打架斗殴进了局子。
如果换成别的人家,只怕早就打断腿了吧。
莫学不知道自己被吊了多长时间,他只知道看见周九风出来的时候自己舒了一口气,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了。
周九风将浸泡了一会儿的柳枝拿了起来,在空中甩了一会儿,看看柳枝的柔韧度,随后将这三条柳枝拧着编成一只柳鞭。
莫学的小腿肚子一阵阵的收缩,似乎在一阵阵的发软,连带着之前的胀痛酸麻,终于让人忍耐不得,呻吟声细碎的从牙齿间蹦出。
周九风伸手用力一扯,竟然生生将莫学的衬衫撕开。
莫学来不及为他的力道而吃惊,就白了脸庞:“先生,求……”
恳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觉下身一凉,裤子都被脱了下来。
阳光正好,通透的从院子上空倾泻而下,将整个院子照的透透亮亮。
莫学止不住微微颤抖,双眼因为羞耻而紧紧闭住。
这种完全的暴露在阳光之下带来的羞耻感太过强烈,哪怕知道这个院子紧紧锁住没有外人在,但是却有一种心底的秘密完全被公布到众人前的无地自容。
柳鞭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带着呼呼风声狠狠咬住肌肉,一下子就带出一条红肿的血痕,在光洁的胸膛上触目惊心。
周九风没有停手,反手又是一鞭,一个巨大的红叉出现在肌肤上。同时出现的,还有莫学被猛然而剧烈的疼痛袭击的压抑叫声。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9 21:05:00 +0800 CST  
柳条韧性十足,而这三条柳条编制的柳鞭,每次下来简直能刮走一层皮肉,疼的钻心椎骨。与此同时,还要将全身的力气都维持在垂吊的姿势上,每次被打的脚尖摇晃,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手腕上,更是要将手腕从身体上撕裂开来的疼痛。
莫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宰杀的羊,身体被拉的无限长,然后用一把锉刀慢慢的割肉,疼的连哆嗦都不能够。
汗珠黏糊糊的朦胧住眼睛,涩涩的总是看不分明东西,只是看见那条柳鞭上下,带来一层层尖锐火撩的疼痛。
周九风抖了抖柳鞭,莫学似乎看见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柳鞭滴到地上,殷红殷红的,亮的刺眼。
莫学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而周九风的鞭子顿了顿,曾经学过唇语的他看清了莫学的口型,也看明白了那句话。
他说:“对不起。”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19 21:05:00 +0800 CST  
第二九章
太阳已经升高,整个院子都在阳光下丝缕分明,莫学极力的仰起头,阳光透过柳叶的间隙斑驳的打在脸上,带着清晨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露水的气息,些许的清凉让浑身从内而外都火烧火燎的莫学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但也是些许,他现在浑身都在疼,胸口的几条鞭痕红紫交错,像是要裂开一样,而疼痛尚且可以忍受,浑身被拉扯而延伸到极致的肌肉的酸疼麻痒却更让人难熬。
忽然间眼前一晃,双手如同被生生拉断的剧痛,酸麻僵硬的小腿瞬间失去支撑,脚尖慌乱的找着地面,重新站定,眼前的景物已经换了,变成了粗壮且粗糙的树干。
风声猛地尖锐,疼痛瞬间贯穿了整个背部。这几天里面背部和臀部轮流受罚,理论上来讲给了肌肤更多的休养时间,这两天里的受罚程度都不重,同时周九风给了非常好的伤药,涂抹上去很快就能消肿,就算是被打到破皮出血,涂了药膏后几个小时内就能结疤。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一个星期以来不间断的刑罚在身上造成的伤痕完全消失。事实上,那些伤痕虽然恢复的很快,但尽管药物疗效非常,但是想让正常情况下一个星期到一个月才能完全消除的伤痕在一两天内好全,这确实有些痴人说梦了。
尤其是上一次的重罚,他背部和臀部都皮开肉绽了,虽然这两天的惩罚被周九风有意识的降低,但是在这种重鞭用力挥打之下,那些已经结疤的伤痕瞬间裂开,一线殷红顺着颤抖的肌肉蔓延而下。
周九风没有说错,这种在原来已经遭受过重打的肌肤上实行二次惩罚带来的疼痛确实难以比拟。
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那种疼痛,第二鞭就来了。用力之大甚至让莫学站立不住,随着手臂上紧紧绑住的绳索而来回荡漾,疼痛轰炸到脑仁,分不清来源于背后还是来源于手臂。
紧紧吊住的还有口腔里的一口气,五脏六腑都维系在那根绳子上面,吊着,挂着,不得自由,连塞住口腔都不用,根本没有力气来大声喊叫,只有那些类似于婴儿哭泣的呻·吟细碎的从喉咙里面排成一线。
没有喘气的时间,身后的柳鞭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狠狠的咬住肌肉,撕开,再咬,再撕,齐齐崩开的伤痕更是加重了这种疼痛,恍惚间背后已经疼成了一片。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崩溃的,鞭打中人很容易被力量带着往前,而脚尖也会离地,整个身躯都悬挂在手腕上,重力将身躯拼命的往下拉扯,好几次莫学都疼的以为自己的整条手臂都要被生生的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撕裂开来。
在这种折磨下,莫学竟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他和母亲都住在这座城市的一个租金便宜环境脏乱的巷子里,邻居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贫苦人,更能体谅彼此的艰辛,母亲要忙着工作来养家,那时候的他就经常被托付给那些孤寂而热心的老头老太太们。
有一个老头,似乎大家都有些避讳,说是精神有些不大正常,大家都喊做“疯子”。不过疯子倒很喜欢莫学,经常拉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唠唠叨叨就是半天,很多东西太过玄奥,莫学不懂。但疯子有时候也讲故事,讲商鞅变法的时候说了很多叫人听不懂的话,似乎很有感慨的样子,但是年少的莫学只听懂了一件:
商鞅最后是被五马分尸了。
他的四肢和头颅被分成五个不同的方向,被生生的从身躯上撕扯开来。
老人的感慨更多的在于国家层面和历史进程的高屋建瓴,小小的莫学却在咋舌那种撕裂肢体的痛苦应该有多么强烈。
虽然现在不过严格说来连吊在树上都不算,脚尖还可以在地上借力,和五马分尸完全不能比,但是那种浑身都被拉扯的痛苦太过强烈,而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让人心里很不踏实,无疑又让这种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但是鞭打不会因为这些痛苦而消失,莫学感觉自己的身后已经湿漉漉的,似乎不断有液体在上面流淌,但是他分不清楚那些到底是汗液还是血液,或者两种都是?
但是他不在乎。与柳鞭带来的想要让人昏厥的疼痛相比,一些血液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后背上那些已经纵横交错的深紫色檩子和那些重新绽裂流血的旧伤,周九风抬了几回手,那柳鞭却都没有再找到地方落下去。
事实上,与莫学想象的不同,或许周九风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愤怒,但是他是一个非常善于管理情绪的人,他的职业需要他永远不要让情感影响判断,他的每一次决断甚至会影响到自己和同伴的性命。所以周九风生气归生气,但是经过调整,他是不会将情绪带进对莫学的训诫里来的。
我能保证的是,我对你的惩罚都是你应得的那一部分,而不是源于我个人情绪的宣泄。
莫学察觉到背后的鞭打停止了,下一刻臂膀一松,吊住自己的绳索松开,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随即低低的惨叫一声,翻滚着想要爬起来,不让身体上的伤口接触地面,但猛然得到轻松的手臂和腿脚都酸麻的厉害,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支撑他坐起来。
在地上疼的蜷缩翻滚的莫学感觉有人扶起了自己,随后有清凉的液体灌入喉咙,莫学低低的唤了一声:“先生。”
周九风看见他缓了过来,就撒了手,将他的衣服扔给他:“穿上。”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2 21:38:00 +0800 CST  
裤子还好,上面的衣服穿上去又是一番煎熬,莫学足足花了两分钟才套好衣服。
周九风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大海碗,里面装了些黄绿色的糊糊,给了他一双筷子:“吃。”
莫学照做,酸疼难忍的手臂支使着近乎麻木的手指,磕磕绊绊了许久才颤抖着用筷子挖了一口,意料之中的清苦,略有些涩。
周九风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学慢慢的吃着:“柳叶蒸的。”
他笑了笑:“小时候家里没钱,春天的时候就经常去挖一些野菜什么的,可是这里是城市,哪里有多少野菜,我们就夜里去河边捋柳树的叶子,被人家抓住了,说是破坏城市环境。”
周九风看着他。
明明是很苦涩的往事,莫学说起来却带着些许的微笑:“不过人家看了看我们,说可怜见的,到底没罚款,还悄悄的告诉我们以后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回家一看,我们的篮子里面还多了两张钱,是人家偷偷塞的。”
周九风没说话。
虽然手抖得厉害,但是再慢,柳叶也已经吃完,莫学吃力的站起来,迈着酸麻的腿脚一瘸一拐的想要将碗送回屋去。
一双手从旁边接过他的碗。
莫学如遭雷击,他仰起头,被汗濡湿的脸上雪白的没有血色,一双黑亮的眸子似乎被雾蒙住,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但是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蹦出,只是那双眼睛渐渐水汽弥蒙,里面的祈求浓的似乎要溢出来。
周九风没有看他,声音冰冷:“还没受完罚,不许乱跑。”
莫学眼睛睁大了一瞬,一点极轻微的喜意飞快的略过他的眉眼,然后他努力让这个因为被打的皮肉开裂而疼痛的在不自觉颤抖的身体站直了一些:
“当然,先生。”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2 21:40: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重鞭
莫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前后都疼得厉害,别说活动手脚,就是咳嗽稍微大声一点,身上都是一阵阵的疼。
一夜没睡,加上这两天都劳神费劲的厉害,又被吊在那里打,莫学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匮乏,要不是刚才及时的补充了水和食物,莫学觉得自己恐怕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这样,他坐在这里头脑也是一阵阵的发昏,身体实在太需要异常睡眠了。
但是莫学并没有放任自己,他刻意的坐直了,拉直的身躯自然牵动肌肉,那种疼痛能够帮助他保持清醒。
周九风在这方面没有多要求他,但是相处了几日,莫学自然也清楚他还是欣赏那种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的风格,现在自己犯了大错,那就尽量在细微处稍作弥补吧。
以前听老人讲过许多故事,真假不知,但是还是弄清了一些老规矩,就比如说习武,不是说拜了师父就一了百了的,师父也在不断的考察弟子,等过了一段时间,觉得这弟子还行,能够传授衣钵,这才让弟子进自己的屋子。
所以从进门开始,莫学发现自己这次挨打是在院子里的时候,不但羞耻而且也隐隐感到害怕,而周九风不让他将碗拿回屋子的做法更是让这种害怕上升到顶端。他真的害怕自己会被周九风放弃。
但是莫学并不感到后悔。当初他初次跟着柳爷混江湖,柳爷虽然觉得这小孩还不错,但是也没有格外看重。他最初也是跟着人家一起去看场子的,在跟别人家的混战中,莫学清楚的知道当时自己被飙升的血液给惊住了,甚至腿软的迈不动脚,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刀要砍到自己的身上,急切间正是七野用身子挡了。
不管七野是不是脚滑,莫学都清楚的知道,七野救了他一命。
这一两年,莫学受到了柳爷的喜欢,虽然职位还是不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受到器重,一个个都客气了很多,而七野呢,依然在最底层打拼。
后来,居然还恋爱了。
女朋友长得漂亮,在“金麟”里面站台的女人当中颇受客人欢迎,只是文化水平不高,而且妈妈桑克扣的厉害,她的收入也没有看上去光鲜,而且家里拖累,一次次的问她要给两个哥哥的买房钱和娶媳妇的彩礼钱,她没办法,只能一次次的给,结果自己手里的钱倒是真不多。
因为有一次客人闹事,七野替这个女人挡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感情。
说来好笑,一个不过是个最底层的混混,一个操持的是卖肉的营生,原本是应该最不信这些的,偏偏信了,信的还是死心塌地,两个人甚至已经计划好去外地生活,用这些年两个人那点不多的家底,开一家小杂货店,或者一家早餐店,踏踏实实过日子。
要是做梦也罢了,偏偏两个人都当了真,那女人虽然一时间还不能从“金麟”脱身,但是已经开始有意的拒绝其他客人了。谁知道她又被那个姓陈的二世祖给看上了眼,倒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觉得这女人宁可跟着一个小混混也不跟自己,跌了面子。
所以才有了那天晚上的闹剧。
那女人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抱着七野的手机一个个给拨过去,求七野的“兄弟们”来救命,但是应者寥寥,终于打到了莫学的手机上。
可是莫学已经不是柳爷手下的红人了。先是威胁住他们的头目然后让警察来干预,这已经是莫学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且情况实在紧急,他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完善这个做法。
从结果来看,七野和他女朋友能够快速脱身离开,陈家那伙人被牵制了几个小时已经无法阻拦七野他们,而且莫学自己也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这个结果是莫学能够想到最好的了。
至于被带到警察局里,要缴纳罚款,最终惊动了周九风,这个确实有点出乎莫学的意料,但是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情,莫学也不会隐瞒,早在翻墙出去的时候,莫学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违反了那些规定,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的,必然是一场严酷的惩罚。
既然选择了承担后果,那么这后果再苦涩,也当独自下咽。
周九风没有让他等太久,同样吃完一碗蒸柳叶面糊的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郁,同样一夜未睡,但是他的精神好多了,要不是脸上的黑眼圈太重,甚至看不出来他昨天根本没睡。
周九风下巴点了点:“手撑到树干上。”
莫学没有拖延,他立刻走到柳树旁边,双手撑在树干上。他摆好姿势就知道接下来被惩戒的位置,稍微迟疑一下,但是没等周九风说,莫学已经将裤子给褪了下来,脱到了膝盖的地方。
虽然前两天都极力避开这个地方,但是那次将莫学打到昏厥的惩罚实在严厉,哪怕用了药,那上面依然触目惊心的都是横七竖八的疤痕。
周九风此刻倒是心静了下来,柳鞭经了水,只有更加柔韧的,一鞭子下去,跟剐掉一层皮肉一样疼。
但是现在不是姑息的时候。周九风的出身不错,但是家里的教育一向是偏向于铁血的风格,他父亲从来没有动过他一根指头,但是只要他犯了错,他父亲总是有办法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老头子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那你就得担着什么样的果儿。就算你十恶不赦,只要你能承担后果,哪怕是造反后千刀万剐,我也认你做儿子。”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6 18:22:00 +0800 CST  
但是莫学偏偏没有做到这一点,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那么周九风或许会多一点宽容,偏偏他还牵扯了对于一个普通学生绝对不应该涉及的危险事情,这种作死而且无法承担后果的行为,无疑让周九风觉得莫学真的是不打不行了。
刚刚结疤的肌肤非常容易裂开,尤其是在那么重力气打下去的柳鞭之下。莫学只来得及惨嚎一声,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去,脸狠狠的撞在了树干上,失去了绳索束缚的双手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了制约,只能狠狠的抓住树上粗糙的树皮,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不能管好双手,那么惩罚只会加重。
但是怎么会这么疼?
莫学被打过许多次了,不论是第一次挨打的苦苦挣扎还是吃“二头面”的疼痛翻倍,甚至是之前活生生被打晕过去,但是他可以肯定,这次的疼痛绝对在那几个上面。
惊惧之下,莫学回头望去,阳光从周九风的背后四面飞溅开来,给他周围镀了一层金边却也让人瞧不见他的面目,只是柳鞭上面的殷红液体一粒粒的滴下来,近乎璀璨夺目如宝石。
因为背光,莫学瞧不见周九风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抖了抖鞭子,将上面的血液抖掉,大概是看见了莫学脸上的惊疑恐惑,周九风解释了一下:
“这次是重鞭。”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6 18:23:00 +0800 CST  
第三一章
莫学从生理上不算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但是他有着超乎这个年龄的坚韧,这种心理上的“能忍”是他能够撑过一次又一次可以称作严酷的惩罚的关键。
莫学在柳树下摆好姿势,因为双手撑着柳树受罚实在难以维持姿势,所以在征求到周九风的同意后,莫学选择了抱着柳树,这样一来,最起码不会被柳鞭打的身形变动了,虽然上半身极力贴着柳树,但是他还记得将自己即将受刑的地方突出,以便刑鞭更好的着力。
这种姿势固然看上去有些羞耻,但是莫学清楚的知道,周九风对于这种姿势的要求并非是为了折辱自己,而是担心一不小心打到腰上,那里重要的器官比较多,很容易受到内伤。既然惩罚不能避免,那么任何侥幸和逃避不过是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不必要伤害而已。
周九风看着这样的莫学,不管几次,总是觉得想要叹息,凭心而论,莫学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孩子,不管他之前有多么“混账”,但是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莫学都可以说非常出色,不用他这个年龄段,就是放到成年人里面,也可以说非常罕见。
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周九风才觉得对待莫学反而更需要严厉。
柳鞭凌厉沉重,一鞭子下去,早已经黑红交错的肌肤立刻高高鼓起一道檩子,被重新打破的疤痕缓缓的有暗沉的血液爬下来,但是随即被下一鞭子给抽的飞溅开来,而新裂开的伤痕则有更多的细细血液流淌下来,在地上“滴答”“滴答”作响。
莫学疼的嗓音都变了,嘶着嗓子都吼不出声来,就算是鞭打的间隙,整个人都在发抖,要不是死死的抱着柳树,只怕早就被打的满地乱滚了。
周九风看着他两只手死死的扣着柳树皮,无意识间生生的几乎抓下了一块树皮,眼尖的他看见这孩子死死抓住树皮的手指微微有血光一闪,似乎已经是伤了手指。
但是疼到这程度,莫学依然没有伸手格挡,虽然每次被打,身体上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做些闪避,但是每次在柳鞭落下的间隙,那个颤抖的身躯都会努力的摆好受罚的姿势。
但是毕竟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周九风毕竟这一个星期以来天天都在惩罚莫学,对于莫学受罚时候的表现总是能够瞧出些不同来的。他可以看见,莫学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会拿头摩擦树皮,而两只手也在摩擦树皮。
看上去似乎不过是用别的疼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之前几次莫学也曾用脑袋撞过桌子,但是却和现在有所不同,那时候像是要用另外的疼痛缓解疼痛,而现在,倒像是要用另外的疼痛缓解焦躁?
焦躁?
周九风看着莫学似乎因为难以忍受而用手狠狠捶打树干,嘴唇抿成一条线,手中的柳鞭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狠狠的横着贯穿了整个臀部,在地上落下了飞溅的一道血痕,整个臀部本来已经凄惨,这一下,生生是将整个臀部都要打裂,血从臀部上那道刀割似的伤口和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上一起涌出,瞧上去触目惊心。
这种程度下,莫学早就不可能维持住姿势,他完全的被打蒙了,那一下下去,他在剧烈的疼痛下整个人猛地一僵,随后像是被抽掉了整根骨头一样缓缓的滑倒在地上,那声惨呼的口型还维持在虚汗淋漓的脸上,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的出来,半天,才有几声声带的颤动从喉咙深处飘出来。
周九风并没有放过莫学:“你是不是觉得不服气?”
莫学似乎是被打的头脑空白,呆呆的看着人,似乎连这个问题都没听明白。
周九风蹲了下来:“莫学,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打你打得太狠?你觉得你没犯这么大错?”
过了好一会儿,莫学好像才慢慢的听明白周九风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渐渐的有了焦距,但是只是慢慢的垂下来,看向自己眼下的地面:“不。”
努力的咽了咽唾沫,莫学终于找回了自己原来的沉着:“我半夜私自出去,同道上的人再度来往,打架斗殴,最后甚至报假警进局子,”他的声音涩了涩,但还是缓缓说道,“您对我做任何惩罚都是应该的。”
周九风摸了摸莫学的脑袋:“你以为我是糊涂鬼吗?”
他敲打了莫学的脑门:“第一,你救的那个人对你有恩,并不是为了什么一时意气才和人争斗,第二,你也没有好勇斗狠,而是积极的寻求国家暴力机关介入,第三嘛,半夜出去,也是担心如果我来阻扰而不能够救人,是吧?”
莫学吃惊的抬起头,他本来想问周九风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突然想起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想了想,看样子周九风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
周九风观察着莫学的神色变化,说道:“换个角度来说,你这几件事情处理的可以说很不错,不管是从做这些事情的原因还是手段,你都已经尽力遵循道德和法律了,所以你对这次惩罚,你觉得委屈,是不是?”
莫学很想说不是,但是胸口到喉咙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让他没有办法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本就是我违反规矩的惩罚。”
周九风涉猎甚广,对于审讯的事情了解的还很多,怎么没听出这小子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他也不恼,只是说了另外的事情:“莫学,你猜如果我是你的话,你猜我的父亲会怎么惩罚?”
莫学想了想,迟疑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吊着打?打断腿?”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9 20:05:00 +0800 CST  
周九风咧嘴笑了笑:“我家老头子从来没打过我。”
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应该,但是莫学还是对周九风怒目以对,尤其是感觉到背后身前让人无处可躲的疼痛,莫学的眼睛就瞪得更圆了一些。
周九风却没有继续笑:“但是我需要承担这件事情的所有后果,”他皱了皱眉,做出一个比喻,“就比如这次事情如果发生在我的身上,老头子肯定要找我谈话,将他的分析和对这件事情的后果都告诉我,但是他绝对不会出手帮助我,不管是在警察局里会不会被拘留会不会留下档案,还是别人的报复,我父亲认为既然之前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后果肯定需要我自己来承担。”
莫学抿了抿嘴,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裸露的肌肤上红肿紫黑的伤痕随处可见,被打开裂的皮肤翻滚出来,血肉模糊。
莫学仰起头,直视周九风的眼睛:“先生,我愿意承担后果,我愿意的。”
周九风皱了皱眉,语气难得的严厉到近乎没有感情:“不,你这不是承担后果,你只是愿意承担惩罚而已。”
莫学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九风的声音重新恢复了不疾不徐的速度:“你愿意承担我的责罚,那你想没想过,你还有可能会被警察拘留,会在档案里面留下污迹,那些二世祖的报复,你又怎么样去应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将报复转向你的家人,你又该怎么办,这样的后果”
“别,别说了”莫学的脸色本来就已经没有血色,现在更是惨白的像个死人,想着自己要是被拘留,而这个消息到了母亲那里那么以前的事情肯定都抖了出来,重病的母亲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陈二他们的报复,莫学之前没有细想,现在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来,除非重新找到一个大靠山,不然莫学此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根本没有力量对抗人家的报复。
但是莫学的靠山之前是柳爷,现在重新去抱柳爷的大腿根本不可能,柳爷巴不得背弃自己的人下场越惨越好呢,而如果去找其他人,只怕那些人也未必为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去得罪陈二爷,更何况柳爷有言在先,莫学也不能去投靠其他人。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陈二他们不会要莫学的命,又格外手下留情,但是莫学觉得废个手脚还是能的,那么莫学未来又该怎么办?更不用说,周九风说道最让莫学害怕的那件事情了,如果那些人将报复施加到自己的母亲身上呢?
周九风看着莫学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知道他内心煎熬,也不忍心再度逼问他,反而宽慰他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插手了,不会出现这些情况。”
莫学颤了颤嘴唇,眼中的惶惑几乎要将他溺毙:“先生?先生!我到底,我到底该怎么办?”
周九风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你该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想问一句,你做事情之前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承担后果的准备?
不论是被母亲知道自己所有的过往还是让母亲遭受到任何因为自己的报复,都远远的超出了莫学的承受范围。
莫学仰起头,周九风发现今天不论被打的多狠都没有哭泣的莫学此刻已经是满面泪痕,他张了张嘴,哑声说道:
“先生,你该打死我的。”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09-29 20:06:00 +0800 CST  
第三二章
莫学善忍,情绪一般不会因为外物而波折,但是事情上也有两极,就像是平常老实的人发起火来都格外可怕一样,平常情绪波动不大的人一旦激动起来,那就像是湖水破堤一样,根本无可阻挡。
刚才周九风所说的那一堆后果里面,偏偏牵扯到了莫学的母亲,这正是莫学不能也不敢触碰的痛处,此刻自责如刀,一时间惶惑无地。
周九风看他倒在那儿,死死的拿头抵住地面,浑身不住的颤抖,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还是能看到一滴滴的泪珠溅落下来,砸在尘土里面。
周九风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莫学的肩头,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的一颤随后僵住,心中有些后悔:他知道莫学的心思重,他这样是不是逼迫太狠了?
但是莫学不是一般的孩子,如果是真正的中学生,哪怕出去打群架,周九风都不会这样打他,问题就在于莫学已经牵扯到了他本不该涉及的领域,这个已经不是小混混间的意气之争了,如果因为一时心软没有说清楚里面的厉害,那么莫学要交的学费就沉重太多了。
哪怕现在听到这样的后果,莫学都差点崩溃,那么如果放任那样的事情发生,岂不是要逼死莫学?
周九风想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便不再后悔,但是看着莫学难受成这样,他心里也有些不忍。
他本来想劝说两句,但是还没从肚子里面搜刮两句老林以前劝别人的话,莫学已经抬起了头,眼泪已经擦干,然而眼睛还是红着:“先生。”
周九风嗯了声。
莫学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可惜试了两次却不能够,只好挣扎着往柳树那边爬去。
没等他爬到那里,身子一轻,却被人拦腰扛起,直接扛到了莫学住的屋子里面,扔到了床上。
莫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火燎火燎的背后臀部有凉飕飕的液体在流淌,虽然随后那刺激的疼痛让他差点惨呼出来,但是莫学的惊讶显然在别处:“先生?”
周九风一边拿酒精给他消毒一边说道:“可能有点疼,忍忍吧。”
莫学不理解:“先生认为我不该受到更重的惩罚吗?”
周九风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莫学当然没错过,他微微低了头:“先生是不是嫌弃我太过······太过不争气?”
周九风用力的将酒精揉进肌肤里面,莫学疼的浑身抖索,看他说不出话来,周九风才说道:“你就是心思太重。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了?”
他将药膏给莫学擦上,不同于之前那种药膏的清凉,这次的药膏蜇人的很,莫学不自觉的扭了两下,被周九风一巴掌拍到屁股上,疼的一抖索,老实了。
周九风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他:“你是觉得这次没被打够啊?”
莫学瓮声说道:“打死活该。”
被周九风一巴掌拍到脑门上:“不许赌气。”
他说:“我打你,不过是望你记住教训,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把你打坏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也想明白了,你小子昨晚出去的时候大概也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要挨打。”
“知道自己要挨打还要搅和进去,那我打你你不是求仁得仁?那打个屁啊。”
莫学没有说话。
周九风给莫学处理臀部的伤口,因为用劲大,伤口很多,那最后一鞭带来的伤口更是横贯了整个臀部。
药倒上去就能察觉到下面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周九风没有再追问莫学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怎么办,他教育他的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价值观,而是要他懂得,他做的每个决定,都能将他和他身边的人拉入深渊。
药上好了,周九风问道:“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莫学算了算,自己昨天的功课就没有完成,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再不写作业那就真来不及了。
周九风不以为意:“那我先睡会儿,两个小时后叫我,我去做饭。”
莫学答应了。
莫学前胸后背和臀部都有伤,稍微一动,那就疼的钻心。不能坐也不能趴,莫学索性跪在地上趴在床沿上写作业。
一抬头,周九风的睡姿就印入眼睛,他睡的极快,几乎一上床闭上眼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缓。他睡姿很好,不打呼不咂嘴,四肢平放,面相和缓。
莫学曾经听说过,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哪怕是梦中,也能感受到别人的注视而醒来。
但是莫学瞪了周九风好一会儿,他睡的都很香。莫学心思一动,拿出自己练字的钢笔来,将里面的墨水挤出几滴来,涂抹到周九风的手指上。
周九风没有动静。
莫学写作业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九风突然醒来:“什么时间了?”
莫学忙看了下时间:“你睡了一小时五十六分钟。”
周九风揉了揉脸,大大的打了个哈气:“那该做饭了。”
莫学看着他脸上的墨痕,神色严肃:“是的,先生。”
周九风进了洗手间,过了一会儿突然冲出来:“我这手和脸是怎么回事?”
莫学疑惑,他皱眉道:“您的脸?您是不小心蹭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周九风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我之前没洗手就睡觉了,没注意手上有脏东西。”
莫学认真的研究他手上乌黑的那一团:“先生,我觉得这大概是你之前在墙角蹭的,那地方脏。”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吃痛的“哎呀”一声。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3 20:52:00 +0800 CST  
周九风提着他耳朵用力的拧着:“往我床上倒洗脚水的我都遇到过,你这种的还想瞒天过海。”
将手上的墨痕死命的往莫学脸上涂去,因为沾了水,很轻松就把莫学的脸涂的横一道竖一道。
周九风哼哼:“小狼崽子变小花猫了。”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3 20:52:00 +0800 CST  
第三三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体上应该是精疲力尽,偏偏莫学却感觉大脑格外的清醒,做作业的效率比平时还要高上一些。

但是尽管在膝盖下垫了拖鞋,但是一连两个小时的跪在那里还是吃力的很,正好口渴,莫学索性站了起来到客厅里面,一边喝水一边背书。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老是有响动,莫学捧着个水杯挪着去看到底在折腾什么。
却看见周九风正在用刨子刨青萝卜,刨出来的都是细细的萝卜丝,一会儿工夫,已经刨了两大碗,满满当当的堆出淡青色的尖来。
莫学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不喜欢吃萝卜的,这种东西味道辛辣水分又多,生吃太辣熟吃无味,除非去和排骨炖汤,不然莫学还真的更愿意去吃土豆红薯,最起码一口咬下去都是淀粉。
周九风看到他了,招呼一声:“今天要忙一会儿,你要饿,锅里刚煮了粥。”
这个厨房就是原来的厨房改造的,虽然增加了不少的现代化厨具,也装修了一下,但是原来的双眼土灶却一直被保留着,甚至土灶旁还有一捆码的整整齐齐的干枯树枝。
莫学真的不知道,在城市内部,他是怎么弄到这么多木材的,还天天都有。
粥是放在土灶外面那个锅里面的。周九风有时候就有点小讲究,比如什么都能吃,但是只要可以,他还是宁肯自己点火烧材去做一锅土灶烧出来的柴火饭。
莫学不讲究这些,他也吃不出这种饭和电饭煲煮出来的粥饭的差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原因,在周九风这里喝的粥,喝下去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捋顺了,吃上去就是单纯的白粥,但是就是舒坦。
莫学盛了一碗粥,回头就看见厨房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圆滚滚的鸭蛋,另外有个小碗,里面放了块豆腐,生的,里面只浇了些酱油,点了几滴香油。
鸭蛋是周九风自己腌的,挑的都是好鸭蛋,个儿俊俏颜色青,敲破头,一筷子下去就是一汪油,比外面卖的袋装咸鸭蛋好的多了,外面卖的那些蛋白死硬蛋黄色淡无味,吃而无味弃之可惜。
本地做菜,也喜欢鸭蛋入膳,什么蟹黄豆腐、蟹黄焗南瓜,家常的做法都是用咸鸭蛋代替蟹黄,不但经济,吃起来味道也不差。
豆腐用的是老豆腐,虽然现在凉拌菜中的豆腐一般都用嫩豆腐,取那种爽滑的口感,但是老豆腐因为质地稍微粗糙,所以更能吸附调料。这种酱油拌豆腐没有半点技术含量,一整块豆腐放进碗里都不用切的,吃的时候用筷子戳一点沾点酱油就可以了。这个吃法是莫学提供的,做法简单原料便宜,周九风吃过一次,说了声不错,这两天吃粥的时候桌上都摆了一碗这样的豆腐。
莫学吃东西有个习惯,如果都在自己碗里,那么最喜欢吃的东西要放在最后吃,所以一碗粥吃了一大半的时候,手里的鸭蛋就剩下半个鸭蛋黄了,破了相也是黄澄澄的油滋滋的,莫学拿的稳,不让蛋黄在蛋壳里面乱转,怕跑了油。
最好的东西肯定要慢慢享用,莫学挖了一点蛋黄抹在舌头上,感觉到蛋黄颗粒在舌尖上溶化后,就喝上一口白粥,即带走余味又能送粥。因为吃的慢,粥吃完了还剩下一块咸蛋黄。
莫学用筷子戳了一大块豆腐,稍微沾点酱油,随机将咸蛋黄铺在上面,一口吞了。说不出滋味,豆腐沾了酱油的鲜咸,味道本来是清的,偏偏咸蛋黄浓墨重彩,于是嘴里一下子唱了个满堂红。
一碗粥当然不够,可是周九风拦着不让:“你现在撑饱了,那等下吃什么?”
莫学看他在切肉馅,有些奇怪:“这是做什么?”
肉选的好,八分瘦两分肥,切的均匀,一个个都有小拇指大小,周九风一会儿就切了满满一盘子肉,堆的尖尖当当。他说:“今天吃包子,家传手艺,吃的就是个顺心顺意。”
莫学知道包包子累人,问道:“要不我帮你一把?”
“得,”周九风呲了一声:“您老还是去读书吧,这儿且用不着你呢。”
莫学说:“我就在这儿读。”
背诵的是语文,大多数已经能背了,但不熟。
灶火烧的滚旺,大铁锅里面烧烫了,一勺热油,刺啦一声,青烟四起。
“…捉虾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肉丁下锅,香干切丁,一同浑炒,最后是水灵灵的青萝卜,稍微翻炒,不等出水,调了味,搁了点虾皮,装了出来。
“…一切都象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
面已经发好了,略略带着点黄色,是麦子的本色。一把抓起,揉,揉的筋道光滑。捏成一个个剂子。
“…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
剂子揉圆,按扁,玻璃杯滴溜打转,拎起来,圆圆薄薄一张面皮,一大勺馅料,手上转一圈,十二道绉子合了缝,圆满了。
“…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珠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
锅里的水沸腾翻滚,包子被码上了蒸笼,灶下的火烧的很旺,在墙壁上映出红红的影子来,有隐秘的香气在空气中酝酿发酵。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冽;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5 20:25:00 +0800 CST  
蒸笼掀开,热腾腾的蒸汽顿时跑了一屋子,满眼都是白雾。一个烫呼呼的包子被扔到莫学的手里,烫的他左右手不停的倒腾,稍凉了些,一口下去,面皮筋道有嚼劲,里面的馅料出奇的爽口,肉的香味萝卜丝的清爽解腻豆腐干的嚼头还有虾米的鲜味,本来以为不搭的食材竟然默契的惊人。
满屋子白气飘渺,人像是浮在云中,莫学突然想起今天背诵的一句课文,挺不相干的一句话,没头没脑就冒了出来。
“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5 20:26:00 +0800 CST  
第三四章
一模的成绩是大扫除的时候下来的。看见黄小蕾拿着纸进来就一堆人围了过去,七八只手抢着她手里的成绩单。
“干嘛呀?干嘛呀你们?”黄小蕾怕扯坏了成绩单,忙高高的举起来,喝道:“扯坏了算谁的?”
有长得高的伸手就要夺。
黄小蕾忙转身将成绩单高高贴在黑板上:“算我怕了你们了,给块胶带,我贴起来给你们看还不好啊?”
可惜大家伙儿都忙着用眼睛咂摸自己的名字,没人理会她。黄小蕾被人挤得贴在黑板上,鼻子尖儿抹了一层粉笔灰,手举得酸,旁边的人还在埋怨:“你手让一下啊。”“手手手,都遮住了看不到。”
一个手穿过一群脑袋伸了过来,拿着胶带纸帮着黄小蕾贴在了纸上。黄小蕾松了一口气,又忙着喊:“另一边,另一边也贴上。”
贴好了后,黄小蕾扭头找了找,看见莫学拿着胶带回了座位,旁边挤着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让开了。
也就在半个月前,不知道哪里传出的谣言,说莫学其实在外面混黑社会,具体的细节没多少,但是似乎是道上的消息,所以中学这边也就“姑妄有之”了。或多或少的,不少人就和莫学稍稍撇开了点距离。
但是莫学却大大的长舒了一口气,原先他一直担心和那边陈家的恩怨纠缠不清,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麻烦。只有这些不清不楚的谣言,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而且这谣言模糊不清,不像是有人要找麻烦,倒像是有谁嘴巴不严流露出来的。他不知道这些和周九风那天的举动有没有关系,但是或多或少的,也对周九风的神秘莫测有了一定的认识。
至于同学们,莫学倒是很坦然,他们并没有针对他什么,就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换个角度来看,莫学觉得很理解。更何况,莫学还很忙,他现在要将人家学了两年半的知识在短短三个月内塞进脑子里面,没人来打扰,正是求之不得呢。
至于头脑发热要来拜大哥做小弟的,也有,不过莫学死咬着不承认,他们没辙,也就自己消停了。
黄小蕾挤出人群,去拿他座位上的练习本子来扇风:“哎哎,这次你可是进步大大的有哇。”
莫学“哦”了一声,拿着抹布去擦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墙砖。
黄小蕾跳过地上那一把拖把,不知道是谁扔在地上的,估计本人已经挤到讲台上面去看成绩了。她负责擦窗户,用干净的干抹布,擦不干净就呵上一口气。
因为是春天,所以穿的也越来越少,她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小外套,因为玻璃上面的位置太高够不到,她一下下的蹦着,像是一只小黄雀。
小黄雀叽叽喳喳: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认真,果然是要来一个一鸣惊人啊。”
“不过我这次考得不好,回家后肯定要被说,唉。”
转瞬间又急了起来:“你那瓷砖不能那么擦,不干净,你得顺着纹路。”
蹲了下来,抢过他手里的抹布:“你看我的。”
果然仔仔细细的摸了起来,一点小斑痕都不放过,抬眼瞧见莫学束手束脚的站在那儿,将那条干抹布甩给他:“你也别闲着啊你,玻璃上面我擦不了,你去。”
因为的全班的大扫除,所以说起来每个人的活都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能干完。莫学擦完了玻璃,发现黄小蕾还蹲在那里,慢吞吞的擦那块早就已经被擦得雪白光亮的瓷砖。
她抬起头,有些郁躁的抱怨道:“我这次是惨了。”
黄小蕾的成绩一直不错,要不是语文老师实在喜欢她,一定要她当课代表,其实当初班主任是想让她当学习委员的。
莫学有些奇怪:“真的考的不好?”
黄小蕾点了点头,无限沮丧的说:“这次回去肯定没法交差了。”
莫学惊讶:“会被打?”
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果然那边的黄小蕾比他更惊讶:“为什么会被打?”
她转过头愤愤的将抹布死命的蹭着墙砖:“他们倒是敢!”
······
等黑板前的人都看过了散开了,莫学才走了过去,眼睛一扫,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看了下总分和名次,相较于以往二三十名徘徊来说,这次的名次确实提高了很多,排到了十一名,其实和第十名总分是一致的。因为这段时间的用功,各科的成绩都有了一定的提高,而文科因为原来底子太差,这次的提高也更加明显,其中又以历史和生物最为显著。
莫学飞快的计算自己的各科成绩都有哪些缺失的地方,还有和第一名的差距,不得不说,差距不但存在,而且很大。学习本来就是一个逐渐上升的过程,但是越往上也越难,但是莫学还没到能跟人家争夺毫厘之差的程度——和第一名相差了几十分。
他看了两眼,找到了黄小蕾的名字,第四名,比第三名只差了两分。
因为是第一次全市模拟,所以学校里面对于这一次的成绩相当重视,甚至还弄了个指标,就是按照全市的排名,算了下这一届的初三有多少人能够升到那所市里面最好的重点高中,毫无疑问,莫学没有上榜。就在他们班里,也只有两个人上榜了。
黄小蕾离着那个榜单有五分,莫学离那个榜单有四十七分。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9 21:05:00 +0800 CST  
而并不是进了那个榜单就一定能够上那所重点的,有人计算过,如果想要在正常发挥下顺利的升到那所高中,那么最起码成绩要稳定在最低录取线往上十五分到二十分的阶段。
莫学离那个目标还有六十七分。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09 21:06:00 +0800 CST  
第三五章
实话说,莫学对这样的成绩并不满意。但是正像他先生说的那样,成绩的提高本身就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想着一步登天,那就是痴人说梦。
回去之后,莫学有些忐忑的将成绩单放到桌子上,这几天不知道因为表现好,还是周九风手下留情,反正他就算受罚,惩罚也不重。
但是莫学总是有些怀疑,他老是觉得周九风想要让他歇歇,然后来一场大的。
不过今天,周九风的表现似乎打消了莫学的疑虑。
莫学一进门就发现整座屋子有什么不同。仔细打量了一番,莫学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这所屋子,未免太干净整齐了一点。
周九风这个人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比如整洁,比如整齐,莫学甚至看过他将一篮大白菜码成了整整齐齐的金字塔形状。
但是今天这屋子未免整洁整齐的太过。
青石砖石铺成的地板似乎被仔仔细细的擦过,甚至连地砖缝隙都存在清理的痕迹,一切人活动所存在的痕迹都被隐藏起来,比如桌子上常常放着的水杯果盘和零食,都被收了起来。
走在这所屋子里面,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苍蝇飞到了一块新的窗户玻璃上面。
莫学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但是在这个经过整理甚至变得有些空旷旷的屋子里面,好像随便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莫学还没思考出一个合适的解释来,周九风就从屋里面大步流星跨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块围裙。
看见莫学,周九风只是神色严肃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周九风转过头来仔细的打量了莫学两眼,一边打量一边思索着什么。
莫学不敢躲开周九风的目光,也不好直接对视,觉得从头到脚都被那个目光上下扫射,衣服里面都生出了倒刺一样难受。
周九风眉头一皱:“莫学。”
莫学不由自主挺直身躯:“先生?”
周九风摸了摸下巴:“你······”
莫学尽量站的笔直,但是他内心已经是狂风巨浪:
发生了什么?
我哪里做错了?
可是成绩他还没看到啊?
……
周九风摸了摸下巴:“你这衣服?”
“嗯?”莫学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不明白。
周九风牙疼似的吸了两口气,一把将莫学拽到自己的卧室,伸手打开衣柜:“我看看,能不能找见我的衣服你能穿。”
莫学低头想了想:“如果是要得体的服装的话,我倒是有几件,但是都寄放在外面一家干洗店里面,给我半个小时,我就能拿回来。”
就这会儿功夫,周九风已经拿了好几件自己认为合适的衣服套在莫学身上,一边试衣服一边说道:“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都够得上我给你买一身了。关键来不及,就要来了。”
莫学从一堆衣服里面艰难探出头来呼吸:“有客人?”
周九风有些心烦的给他套上一件白衬衫,随即又将那明显大一码的衣服给扒下来,扔过去一件墨绿色的衬衫。
他心烦意乱的嘀咕:“谁知道这么急呢?”
他突然面色一变,莫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九风推出去:“换你的校服。”
拿出来的衣服是来不及一件件挂回去了。周九风索性将它们都一股脑的塞回柜子里。
莫学换回衣服出来就看见周九风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进来了。
莫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无疑是非常好看的,甚至可以说美,但是眉尾眼角的细纹无疑宣示她已经不再年轻。
但是你第一眼看到她,你绝对不会关注到她的年龄,甚至不会关注她的相貌。
在她身上,无疑有着更为强大的东西。这种东西让她看起来温和而自然,坦然而可亲。
莫学更没有见过这样的周九风。
他知道周九风的强大,每次板子落下去的时候似乎自己都要被打断,他也知道周九风的随意,虽然他似乎很喜欢莫学站坐有相,但是他自己,却更喜欢随便找块地方都能够坐下来。
但是现在,周九风自然而然的站直,没有莫学的刻意,身姿挺拔像是一颗大西北戈壁滩上的白杨树,非常自然的跟在那个女人的后面,手里还拎着一个行李箱。
明明那个行李箱是有轮子有手提杆的!!!
那个女人看见了莫学,遥遥伸手过来,带着笑意问道:“莫学?”
莫学受宠若惊,实际上他今天被一连串的惊吓弄的有些懵,但还记得不能失礼,连忙伸手握住:“您好,额?阿姨?”
偷眼瞧周九风,似乎他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到客厅坐下,周九风先端来了茶水,自己却一直站着不坐。莫学搞不清状况,也不敢随便坐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倒好像是两座门神。
但不知道怎么的,周九风瞪了莫学一眼。
周九风轻声问道:“鱼肉炖的正好,要不然现在就开饭?”
女人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对着莫学柔声问道:“饿不饿?”
莫学哪敢说饿呀,立刻摇头:“我不饿。”
看到周九风又瞪过来的眼神,莫学犹豫开口:“不过,您应该累了吧?要不要先吃饭?”
女人不按套路来:“我精神很好。”
她伸手拉着莫学:“别傻站着了,坐。”
莫学不敢,推脱了两句。
周九风咳了一声:“让你坐,你就坐。”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12 09:26:00 +0800 CST  
椅子上好像生出了毛刺,坐着不舒服。莫学看着周九风近乎可以说是恭敬的站在面前,明明知道这里面没有自己什么事,还是一阵阵的发虚。
“我这次来,不是来当说客的。”出乎意料,一直温和的女人说出的这句话似乎带着棱角,砸在地上硬邦邦作响。
周九风笑了笑,但似乎也没有笑,他的声音里面满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悲意:“我知道。”
他轻声吐出了对那个女人的称呼,就像是士兵对着将军,或者一个有信仰的人对着一面旗帜,他的眼神灼灼亮起:
“姐。”

楼主 逗天馨  发布于 2016-10-12 09:27:00 +0800 CST  

楼主:逗天馨

字数:173714

发表时间:2016-08-23 17: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0 20:00:05 +0800 CST

评论数:214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