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吃过饭，厉俨就直接开车载着我回家了。


到家他就不管我了，一个人回到他房间去，我从门缝里看到他在拿换洗衣物，可能要去洗澡。于是我也回到自己房间，这才感觉一身汗津津的，拿了干净衣服就往浴室走。


我刚洗完出来，就碰到了厉俨，他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穿着睡袍和拖鞋，头发还是湿的，很寻常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特别迷人，连我这个男的都有点儿心跳加快了，不过我觉得我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遭遇紧张害怕而导致的。


果然他一看到我就让我到书房去。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问他今天上午老师不来上课吗？每周五我都会上半天课的，下午还得去派出所报道。结果厉俨告诉我他已经跟每个老师说明情况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上午的课就停了。


我无言以对，这次连苏航都不在，虽然他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我心理上是感觉安全的啊，这下好了，完完全全的二人世界了。


我放好手里的毛巾，再怎么不愿意，动作再慢也还是挪进了书房里，自觉地面墙站好。不过还是想着我刚出院，他应该也不会把我怎样，现在表现好点儿，挨几句骂就没事了吧。


我这么想着，努力安慰自己。


他进门就问我知不知道错了，我当然回答知道了，我得识时务不是。


然后他又问我错哪儿了，我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算把话说清楚，言简意赅就是：“我不该乱吃东西，不该想着瞒你来逃避责任…”


“还有呢？”


“……”还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苏航昨天加班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肚子痛成那样，你要怎么办？”


“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如果我们没时间回来呢？有时候我们出任务甚至是不能听电话！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我喝杯热水就会好的，再不行就打120嘛！”


“你倒是什么都想好了是吧？”


“也不是…”这不是你这么问我嘛，再说了，我一个人生活了三年，也不是白活的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到底，你还是没明白你到底错哪儿了。”


“我错了，哥，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你跟我作什么保证？你吃你的，肚子痛的又不是我！”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纳闷，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猜到了什么，可我又说不太清楚。

我有点儿失神地看着他，就连他伸手拧我耳朵，我也没感觉有多疼。只恍恍惚惚地听他说着话。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今天能为了逃避我的惩罚，就这样随便乱吃东西，那以后呢？要是再遇到点儿什么事，你是不是直接给自己几颗安定好了？”


“……”那倒不至于吧。


“我问你，我昨天有因为你没考好打你吗？”


“没有…”


“那你现在不是白白住一次院，疼一次吗？”


“……”


“末小端，你记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最是愚蠢至极！”


“没那么严重…”我知道自己吃太凉的会腹痛，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的。


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有种无所谓的感觉，这惹得厉俨更加恼火。


“你想要多严重才算？你也是独立生活过的人，连这点基本生存常识都没有吗？那三年生活都喂狗了？”


“我那三年也没吃过这些东西…”


“那你现在…”


他话没说完就停下了，我低着头没看他，有些无措。


因为曾经一个人生活，健康还是疾病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活得混乱且孤单，我不怕死，但我怕生病，一下子断气了什么感觉都没了，那还好些，最怕的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那股倒霉劲儿…


而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这种想法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我脑子里生根发芽，甚至改变我三年来雷打不动的“怕病”理论。


我不知道这种关乎生存的改变是好是坏。


“对不起…”不愿再往深了想，也的确是不想他生气，我只能认错道歉。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


“过来。”


“你别打，我都说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我叫你过来。”


“我不想挨打，你不能总这样…”


我觉得我特别有勇气的在反抗，然而在他眼里完全不是事儿，他直接抓着我衣服拉到他面前，吓得我浑身一抖。


“抖什么抖？没出息的玩意儿！”


“你不打我，我还挺有出息的…”


我正嘀咕着，他直接往我身后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占理啊？说一句顶一句！”


我咧着嘴想嚷，结果就因为他这么说，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其他多的抱怨也不敢再说了。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这么久，慢慢我也没有了以前的拘谨，平时打打闹闹，没大没小的时候也不少，但唯独在厉俨生气的时候，我还是不敢过多造次的，察言观色和适可而止这方面，我自认是做得很好的。


见我不“顶嘴”了，他又说：“去把我被你藏起来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我愣了一下，嘴里莫名其妙感觉很苦。不管怎样，这顿打都逃不过，厉俨就是厉俨，他的说一不二是我怎样都没办法改变的。


双手在裤缝边使劲擦了擦，明明没有汗，却总觉得黏糊糊地难受。

我转身走出书房，朝自己房间走去，趴在床边往床下摸，等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了，我才觉得脚在发麻，慢慢扶着床边起来，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抱起那些看着就像是凶器的东西往书房走。


等我磨磨蹭蹭进来的时候，厉俨正在跟人打电话，见我进来没说两句就挂了，然后回头看着我。


利用磨蹭的时间，我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不就挨顿打吗？痛一阵而已，我是个男人，不是没痛过，再怎样也不会死就是了。


我都做好准备了，结果他说：“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全部放对了，今天就算完。”


我听他这么一说，又楞了，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看我一脸难以相信的样子，他居然挑了挑眉：“还是你想挨打？”


我可不傻好吗？于是我二话不说，赶紧动起来，生怕他反悔了。


等我把所有东西放好，厉俨环顾一周检查了一下，笑了笑又坐回沙发上，顺手就把我拉过去，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于是直接被他拉着趴到他怀里，我一脸懵逼得用双手撑着沙发背，侧头看着他的后脑勺。


“干什么…”


这个姿势让我感觉很别扭也很不安全。特别是当我感觉到他把手放到我腰上的时候。


我顿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我不！我全部放回去了！你答应了不打我的！”


“是不打。”他语气淡淡的，却加紧了对我的桎梏。


这让我更加着急，挣扎地更厉害了，也顾不得听他说了什么。


“我不！你不能打我了！我都放回去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别动，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着他就在我屁股上狠狠落下一巴掌！


我顿时感觉满心的委屈，有种被逗着玩儿的感觉，很是恼火，却完全无法反抗。


“……”


“那么怕挨打，就记住这次的教训，再有一次，这儿…”他说着又拍下一巴掌，不疼但让我很是难堪。


“…就别要了，反正你也不知道爱惜。”


我正恼火着，陡然听他这么一说，才慢慢回过味儿来，这话听着算是一个总结语了吧，不管好不好听，总之就是代表结束的意思了吧。


松了一口气，因为怕挨打而时刻绷着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我算是体会到了，厉俨整治人的方式除了暴力以外，还有心理镇压，这人有时候真是腹黑到令人抓狂！


“我知道了，不会了。”


见好就收是最明智的选择，我在这方面很有造诣。


他淡淡嗯了一声，表示接受我的保证。


“站直了，拉你一把就直接倒下来，没骨头啊？”


不是他故意把我拉趴下的吗？还是说我真的被他吓软腿了…


我立马站直了，有些无措。


他拉过我的手，看了看手背，“还好，已经不肿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看我之前输液肿的地方，而我因为害怕，被他一拉就直接倒他身上去了，他扶我腰也只是为了让我站起来而已…


这让我有些羞愧，是我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又想着，既然他已经不生气了，那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我心里有些没底，下意识地反手捏了捏他的掌心，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那种羞愧感越渐强烈了，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了？”


我低头看他的手指，有点讨厌自己的扭捏。


“说话！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不是，我手不肿了…”


“嗯，我看到了。”


“那个…肚子也不痛了。”


“嗯…”


“你好像也不生气了。”


“……”我的话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他直接抬眼无声的看我。


我咬了咬嘴里的嫩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明天…”


明天周末，预计好的游玩。


我是真想出去玩儿会儿，每天除了早上跑步和有时候晚上和厉俨到小区里遛狗外，我真的就没怎么出过门了，每天就是在家学习，我还没成年呢，正是贪玩儿的时候，这么让我天天闷在家里学习，我怎么受得了。所以很担心他会因为今天的事取消计划，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我说完，就看他脸色慢慢缓和了，最后倒像是有些忍俊不禁。


“一直惦记着呢？”


“……”


我心里很是期待，可又怕他反悔，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他开口：“我记得我并没说过要取消计划。”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尽管这个“失”是我自己假想出来的。


没了紧张，也忘了羞愧，难以自持地笑了出来。


他伸手捏我的脸：“你跟小恪有时候真的很像，做错事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


我的笑还没漫进眼里，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我是末小端！”


他看了看我：“我知道。”


说完又抬手揉我头发。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可是又很享受于他在我头顶的抚摸，别扭地难受。


厉恪，这个我只在照片中看过的人，是厉俨的亲弟弟，可能在他心里一直在拿我和厉恪做比较，而这种比较莫名地让我很不舒服。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心理。


“行了，自己去看会儿书，把那些错题再做一遍，下午我们还得去派出所报道。”


“哦…”


既然他自己结束了话题，我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步步回到书桌前翻着之前的试卷。


看到厉俨出去，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脑子里乱七八糟，回过味儿来又觉得我面对厉恪时的这种心理很是要不得，只能逼自己赶紧看书。

（二十一）
我们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下午接近三点了，刚进去就碰到正要往外走的苏航。
他看到我们就过来摸我的头，问我好些了没，肚子还痛不痛。


“不痛了。”我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就算还痛，也不敢说啊，厉俨指不定又得生气，谁让我自找的呢…


“你这是去哪儿啊？”厉俨换了话头。


“这儿刚接到报案，说是同康街一家珠宝店被抢了。”


“人手够吗？”


“够了，我让小张他们几个先去开车了，这会儿应该出停车场了。”


“嗯，那你去吧，有事给我电话。”


“好，走了。”


苏航说完，又在我头上揉了一把，这才转身出去。


看他走远了，我这才跟着厉俨进去。因为每次都是他带我来报道，这里这些警察基本都认识我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偷，被这么多警察认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不过他们有时候跟我友好招呼的时候，我也觉得这样还是不错的。


等我做完思想汇报出来，厉俨已经又在办公室忙开了，看来昨天照顾我一天，他也落下了很多工作，这让我多少还是有点儿内疚的，我看他杯子里没水了，饮水机也是空的，于是悄悄拿着他的杯子出了办公室，还轻轻帮他关上了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真是太懂事了，说不定厉恪都没这样做过呢！


拿着杯子走到外面茶水间去，正准备接水，就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回头看去，才发现是他们这儿的警花，叫林沛仪。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听这儿的警察叫她沛仪，一下子想到了某剧里的某佩姨，然后满脑子都是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我当时就憋着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我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我，被厉俨在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最后被迫叫她小仪姐，这到底是小姨还是姐啊，真是苦了我了。


“给你哥倒水呢？”她看着我手里的杯子问我。


我浅浅地回了一声嗯。


她也不在意，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我旁边，然后在几盒茶叶里翻了一下，递给我一个小袋。


“这个吧，毛尖，你哥最爱喝的。”


“谢谢，我哥让我给他倒白水就好。”


“这样啊，那好吧，你小心烫哦。”说完，她冲我笑笑，然后就往一旁的咖啡机走去。

我站在饮水机旁，看了看那小袋毛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无视它，只是手上却下意识地把出水口开得极小，眼看杯子里的水还没有过半，林沛仪已经接好咖啡出去了。

我看了看她走开的背影，手里关了出水开关，眼睛转回来又盯着那袋毛尖看，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把将它扫开，越过众茶叶，在最里面一个陶瓷罐子里拿出一袋新的毛尖，倒了杯子里的水，撕开毛尖倒进杯子，重新接水一气呵成！


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还有茶水表面漂浮的翠绿茶叶，感觉有些舒爽。

厉俨看着我递给他的茶水，然后抬头看我。

“你泡的？”

“是啊…”不是我是谁？总不会是那个佩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我之前看你自己泡过。”这应该不算撒谎吧，我确实有看他泡过，只是我不爱喝茶，对茶也不怎么了解，所以平时也不太关注这个，对于刚刚那点小动作，我自己也不太能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那么做了。

厉俨接过茶杯放在桌上，用杯盖滤了一下。

“没看出来，你还挺懂事！”

对于他的表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很开心，因为他很少表扬我，于是就只能嘿嘿傻笑，但也觉得有些没滋没味儿，毕竟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了解。

“我这儿还有点儿工作，你先自己找本书看看，等苏航回来，我们一块儿回家。”

“嗯！”我答应着，也不再打扰他了，自己走到书柜旁去。

我之前都是报道完就直接跟他回家了，其实很少进他办公室的，自然也不会看到书柜里放着的相框，其中一个是他和厉恪，看背景不知道是在哪儿，应该是出去旅游时拍的，厉俨搭着厉恪的肩，很一般的姿势，但两人的笑容却是那么耀眼。记忆中，我没见厉俨这样笑过。

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相框，心里有些不舒服，我知道是我心理上又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但就是控制不住，让一种叫“嫉妒”的情绪在无声中滋生。

我嫉妒那个林沛仪了解厉俨的喜好，更嫉妒厉恪是厉俨的亲弟弟…

这些念头在这一刻突然被放大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相框被我弄出了一个指甲印，而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咬紧了牙关。

这种情绪让我很不安。

试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松开了牙关，放下了手里的相框，把视线转向另一个相框，是他的单人照，穿着警服，在警局门口站着军姿，做出敬礼的手势，很严肃也很帅气。


我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转而看向他挂在椅背后面的警服外套。


“哥，你穿上给我看看呗，我都没看到过！”


“什么？”厉俨抬头看着我，有些不明就里。


“这个。”我把他的单人相框拿给他看，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外套。


他明白我意思后，笑了笑：“有啥好看的，就跟照片里一样的。”


“哪儿一样了，我看着这都多少年前的了，现在感觉又不同了啊。”


“哪儿不同了啊？”


“……”这让我有些哑然，具体说哪不同，我也说不清，他和照片里的样子变化不大，衣服说不定都还是以前那一套…


这个不同，也许就只是因为我没见过，所以刻意定义的吧。


我有些悻悻，不知道说啥，转身把相框放了回去，有些气馁自己不会说话，连一个想看他穿警服的理由都找不到。


“行了吧？”


“嗯？”听到他声音，我转头看去。


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穿着警服外套，正扣着扣子。


“有些不合适，裤子不成套。”


“没关系，一样帅！”我盯着他看，有些转不开眼，他身上的警服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随意却又贴合。就算下身穿的是牛仔裤，却丝毫不能为他的帅气减分，厉俨这个人简直就是为警服而生的，整个人高大又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竟让我有一种呼吸错乱的感觉。


从前我最怕看到的就是穿警服的人，这一刻我觉得我巴不得厉俨就这样一直在我眼前晃，一直晃一直晃。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过，感觉整个人又振奋起来了。

心思立马来了个大转弯，想着不管过去怎样，我不曾参与也就徒留嫉妒，然而现在，这个人是我的哥哥了，我多希望我能拥有的不仅仅是我不曾参与的那十多年。


“发什么呆你？”


我回过神看着他，这才发觉心跳又开始狂乱了，耳朵莫名其妙发起烧来，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却又感觉不坏。


“行了，看够了吧？看够了我要工作了。”说着他就准备脱下警服。


我慌忙叫他等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手机。


“我拍一张！”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反倒又笑开了。


“事儿多！”嘴里抱怨着，手上却仔细地整理好衣服，甚至斜靠在办公桌旁，操着手，侧头看着我，微微勾起嘴角…


搞什么，还主动摆起pose来了，真有戏啊大哥！不过真的是一个字—帅！请原谅文盲词汇量不够。


我变着方位拍了好几张，最后还跟他来了个合影自拍，真是相当满足啊！


我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嘿嘿嘿的傻笑，结果被他深深嘲笑了，他说我那样子像足了留着口水的花痴！


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花痴就花痴呗，然而等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笑了很久之后，我才觉出不对来。


我是一个男人，却因为另一个男人脸红心跳犯花痴…


猛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者说，有的东西本来就是那样，而我现在才有所知觉。


我抬头看了看埋头工作的厉俨，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来。以至于到后来苏航回来，我们一起回家吃饭，我都还理不清那种感觉。


晚上躺在床上盯着手机上搜索框里的三个字，怎么也睡不着，我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只是这个认知来得太快太突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删除了那三个字，再看了一眼今天新拍的照片，然后关机，睡觉。

（二十二）
我以为这该不是什么大事，突然冒出来的那一点点知觉，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然而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天醒来大概才五点过，因为睡不踏实，睡梦里总觉得身体哪一个地方很不舒服，等我突然醒过来，恍惚了一阵，才发现症结在哪儿。


我的内裤湿哒哒的，黏腻地难受，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快成年了不会连这个都不懂，更不会以为自己是尿裤子了。


这种现象我初中时候就开始出现了，过去那么几年也时有发生，这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过去那么多次，梦里的对象都是白天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前凸后翘的女人，而这次，居然是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并且这个男人虽然看不到脸，但无论是从身材，声音，还是给人的感觉来看，都跟厉俨十分相似。他还穿着一身警服，和昨天厉俨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没有太深入到哪一步，只是能够很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的手在我身上若即若离地游走，留下一串酥麻的感觉，我攀附着他的肩背，难耐地喘息，听他低哑地声音在耳边呢喃：端端…


这个梦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我该是喜欢女人的才对，而我面对梦中的厉俨，即便是对我做那样的事，我居然并没有觉出反感来，甚至坐在床上回想起梦里的那些细节，心里仍旧控制不住地悸动，脸上也不由发起烧来。


呆愣了好一会儿，看着自己腿间因为对梦里情节细致性的回想而逐渐又有点苏醒的趋势了，我突然警醒，我可能有哪里不对劲了。


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抓过枕头边的手机，拇指哒哒哒地重新输入昨晚那三个字。


同性恋，又称同性爱，是性取向之一，是指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性欲的人，具有这种性取向的个体被称之为同性恋者。


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性欲，只！这个字很关键，我觉得我应该对异性还是能有那种感觉的，即便现在脑子里总是挥不去穿着警服的厉俨的样子，但我曾经既然对女人感兴趣，没道理会突然又失去兴趣了啊。


而且，这里说：性取向和性愉悦有关，但不等同于性行为。一个异性恋者可能会发生同性性行为，一个同性恋者也可能会发生异性性行为，这一切的前提是：特殊境遇。例如：一个异性恋者在长期缺乏异性的环境中，有一定几率会把性欲发泄到同性身上；一个同性恋者可能会因为各种外界压力而和异性结婚，并被迫和异性发生性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他（她）们的性取向发生了转变或对不符合性取向的对象产生了爱情，也不代表人们能在不符合性取向的对象身上获得性愉悦。


所以说，我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女性了，身体里压制的性欲得不到发泄，昨天看到一身帅气的厉俨简直被迷住了，所以身体里不断窜动着的不安因子就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于是直接导致了那样不可思议的一个梦的出现。


可是关于愉悦不愉悦的问题，我又纠结了。我记得梦里，我该是特别舒爽特别享受的，我虽然还没有过性行为，但我该知道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性愉悦吧。而且整个过程，我没有一点痛苦、恶心的感觉，反而是满满当当的享受。

“你在干嘛？”


听到声音，我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手机都差点儿被我甩出去了。


我也没回头看，听声音就知道是厉俨，我的奶奶的，这声音简直就是从我梦里钻出来的一样，我都来不及惊恐，慌忙退出浏览器，关闭手机。


“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说你干嘛呢？大清早醒了就玩儿手机。”


“没什么啊，我看看几点了。”


“看个时间你脸红个什么劲？”


“脸……红…红吗？”我不自在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谁知道，他就趁这个机会一把将我的手机抢了过去！


“哥你干嘛！！”我惊恐地站起来就去抢手机！心脏都快跳嗓子眼儿了！虽然我已经关闭了浏览器，但心里总不踏实啊，要是他翻记录怎么办？我不知道他要是看到我在看什么会怎么想，但我不想让他误会，我也不想冒这个险，潜意识里我就觉得让他看到的话，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你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我没有啊！”


他越是这样问，我就越是胆战心惊。可不管我怎么抢，手机总是稳稳当当握在他手里，每次都是眼看拿到了，又被他晃走了，就算他站在床边，我站在床上也是没有一点优势，我急得双脚在床上蹦哒，心里更是焦急！


从来不知道厉俨会这么幼稚，这么无赖！紧握着我的手机，嘴上带着逗弄的笑。


我把着他的胳膊，简直快哭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不动了！我看准时机，快速把手机从他不自觉放松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紧攥着手机，生怕又被他抢走了。然而他并没有动作，甚至就那么呆站着，我一开始疑惑地看他，而随即跟着他的视线看去，我就瞬间僵硬了。


我就那么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他面前，而他就盯着我那里看，并且！！我那里还保持着湿润的状态！


湿润…一大片…


我的大脑都不会运转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哥…你误会了…


他瞪了我一会儿，然后直接把我拽过去，一巴掌打到我屁股上！


“啪”地一声，响彻整个房间，我左边屁股顿时麻了，直接跪到床上，什么都不用想，立马用手捂住使劲揉，我只来得及“啊”一声，就感觉身后的痛逐渐蔓延开来，我敢肯定我绝对半边屁股都红了！


“啊什么啊！***去洗干净了！”


“我知道了，你凶什么啊。”


我赶紧爬下床，从衣柜抽屉里拿出干净的内裤，光着脚就准备往外跑。结果又被他一把拉住，用拖鞋底子啪啪地往屁股上揍。


痛得我啊啊啊地叫唤，挺着身子扭着胳膊躲避身后的拖鞋。


“哥哥哥！！痛啊！！”


“拖鞋穿上，睡衣披好！”


听他骂完，我眼前一黑，知道是我的睡衣，我立马从头上拉了下来穿好。他也不打我了，把手里我的拖鞋扔我面前，我赶紧把脚塞了进去。嘴里免不了嘀嘀咕咕。


“你说就是了嘛，干嘛打我…”


“少废话！赶紧去洗干净！一屋子味儿，床单也给我洗了！”


“哪里一屋子味儿了啊…”


我话音刚落，就看他又冲我瞪眼，手也举了起来，我立马消音，奔去卫生间。
惹不起，惹不起！


被他这么一吓，我也忘了尴尬了，脸上的烧红也消退了，只是转移到屁股上去了。


动不动就打我！不就梦遗吗？我就不信他没有过！


不过他好像以为我是一大早爬起来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才这样的。


啊！真是丢死人了！


这种事情不该是个人隐私吗？干嘛那个时候突然闯进来啊！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厉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让我梦遗的对象是他，我想他会比我还难堪吧。

洗了澡出来，我去挂好了洗干净的内裤，然后拖拖踏踏回到房间，看到我的床铺已经焕然一新，厉俨正在把脏了的床单团成一团，准备拿出去。

我赶紧上前接过床单，嘿嘿嘿地冲他傻笑。

“哥，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也不推脱，瞪了我一眼还顺便踢了我一脚，我都没来得及考虑要不要躲，左边小腿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不痛，但是刺儿挠挠的，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时不时抬起右脚用脚背蹭蹭。

在走廊上好巧不巧遇到苏航。

“怎么了？大清早洗床单，画地图了啊？”

“你才画地图…”我嘴巴动了动，不打算多解释什么，抱着床单就钻进了洗衣间。

我正倒着洗衣液，就听到苏航在问厉俨我怎么了，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厉俨的声音，我干脆探身往外看，结果走廊里一个人影儿都没了。

切！还知道背后讨论人要躲着点儿。

结果他们“讨论”之后，直接导致我吃个早饭都很不自在，整得好像我那个啥是个多大的事儿似的，我还没说梦里跟我办事儿的对象是谁呢，说了我怕吓死他们！

苏航时不时抬头看着我，话里带着语重心长，颇有一种我家小弟初长成的感叹之情，而且不乏教育意味。

比如：“小端，你这么大了，会有那方面的需求在所难免，男孩子看看那些东西也是正常的，可是你自己也要知道把握一个度才行知道吗？平时不要有事没事就看那些东西，你现在正在发育阶段，太过度对身体不好…”

“苏航哥，不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哥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我自己都还不明白！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都是成长路上必经的，你哥那会儿也……”

“嗯？”

“吃饭！”

我跟厉俨几乎同时出声，只不过我是好奇带着八卦，他是冷漠带着警告。

苏航中途断了话音，一脸窃笑地看了看厉俨，最后还是被迫没有继续说下去，埋头往嘴里塞着鸡蛋，还示意我快吃快吃。


个怂货！

不过按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来看，厉俨也免不了俗嘛，都是男人有什么嘛！苏航还不是一样，就只知道拿我跟我哥打趣，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可是反过来想想，厉俨对着大胸大屁股女人做那事儿，我这心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