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责任（二）
白易淮的确没有辜负老师。作业熬到了十点，还是寥寥几字。
顾北岩看不下去过来帮忙。
“写完什么了？”
“语文英语……其他的我真的，不会了…”小孩低下头。
顾北岩也明白，数学物理落下一日就会很吃力，更何况一个学期……
“先从数学开始吧。就半个月，物理放一放，我帮你攻数学。剩下的两个月留给物理。”
一套上学期末的试题，白易淮才知道自己差了多少。
“算数平方根刚说过！”
……
“看不出相似吗？”
……
一晚上学到的东西不少，可却被骂的垂头丧气，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顾北岩一句话把小孩送进了苦海。
“从明天开始一章章系统的过一遍，学不会就打，粗暴点儿适合你。”

第二天晚上依旧如此。
“cos是哪两边？！五下。”
“tan45°是多少都忘了吗？！五下！”
“这么明显的条件都看不见吗？！五下！”
“……五下！”
“……五下！”
一晚上赚三十下，做完今天的任务后白易淮依旧磨磨蹭蹭，在本子上涂涂改改，就是不去提那三十下，顾北岩看他好笑，也不戳穿。
终是知道躲不过去，深吸口气就向顾北岩桌前走去。
“老师……那个……三十下？”
“想好了不拖拉了？”顾北岩挑眉抱臂。
“嗯……”
“去把昨天放你房里的戒尺拿来。”
小孩儿一去一回又是五分钟，顾北岩有些恼火，逃避退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小孩刚递上戒尺，直接被剥了裤子按在桌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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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三十下打完，顾北岩收了戒尺，没理会小孩。
本就打的不重，上个药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可看人那样子，明显是耍脾气。怕自己一气之下再打一顿，顾北岩不知会地出了门。
小孩伏在桌上，听着关门声和渐远的脚步声，不禁委屈起来。泪水慢慢涌上眼眶——自己已经那么努力妥协了，为什么打完反而连安慰关心都没有了呢？想着想着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顾北岩本想出来拿了药回去，结果接到了一个家长电话，无非是些初三了学习紧张孩子比较浮躁让他多多关照的话。再挂掉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赶紧回了书房就眼前的景象惊到。

小孩一个人躬身跪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裤子已经被提上，臀上的伤看不见，让人心慌。手握着笔含着泪写着什么，让人心疼。
顾北岩赶忙上前，才发现小孩笔下放着的正是今晚做错的的数学作业。白易淮感觉到人的存在，抬头看着顾北岩。眼神里有委屈有小心翼翼有恐惧……一一戳着顾北岩的心。
“很快就改好了，老师……不要生气了吧？”
顾北岩的心化成柔软的一团，抱起孩子转身出了书房。
给懵逼的小孩上好药，又温柔细心地喂了睡擦了身，才摸着小孩头上的软毛坐在他身旁。小孩缩了缩脑袋，却是没有反抗，享受着老师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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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睡觉吧”顾北岩转身要走，垂下的小臂却一把被人抓住。
“老师……不生气了吧？”
“嗯，乖。睡吧。”
早上起床，顾北岩已经做好早餐，白易淮自顾自的洗漱完后如每天一样准备吃好这一顿。却在屁股招到椅子的瞬间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脸红了，目光瞥向一旁吃着三明治的顾北岩，感受到小孩的目光，顾北岩迎上去笑了笑：“屁股还疼吗？”
“不…不了”小孩羞，低了头。
“说实话啊，今天要跑操的！”
“有……一点”
早饭后没人再纠结昨晚，专心致志的完成今天的安排。
中午放学时顾北岩找了小孩，带了人去校外大吃一餐。昨天打了小孩，今天自然要补偿补偿。
小孩也知道因为什么，自然放开了怀，看着小孩吃得香，顾北岩也开心
“吃吧吃吧，下午好好学！学不好明天还有好吃的！”
愣了愣，撂下筷子。盯着顾北岩不言语，可委屈已经慢慢上来了。
顾北岩也看出来了，“你还委屈？！以后都像昨天一样！学不会就打！”
“我不想学了。”
一句话出来，气氛冷了太多。顾北岩起身买单，之后看了一眼小孩就往外走去。小孩也有些慌，知道不该这样，可是这确实也是自己的心里话。
顾北岩直接带人回了办公室。小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顾北岩坐下，看着小孩语重心长。
“我再问一遍，学不学？”
“很累……”不像之前的生硬，两个字让顾北岩哭笑不得。
“白易淮我告诉你，换之前我不会管你，但是你要知道张阿姨对你有多大的期望，你要知道所有老师都在迁就着你都在帮衬着你！换作任何一个人说出自己不学了这样的话我顾北岩都不会再管！可你呢？我生过气后还要为你费心劳神！不光是我，还有各科老师！昨天下午物理马老师还找了我说你的基础不错！还有化学老师！因为你每天急得不行！说你一点基础没有！都在想办法怎么办！你看看你的样子！因为累了挨打了就不再学习了吗？！”
小孩低头咬唇，豆大的泪滴落下来，不要钱似的。顾北岩也心疼，可他没有办法，只有三个月。他只有三个月。
很多来自于外界的压力顾北岩通通挡下，不愿它们影响到小孩，但今天白易淮的话一出口，无疑是伤了他的心。
“白易淮我告诉你，多余的我也懒得说，从今天开始就一点！给我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不学就打，其他的别说！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白易淮抬起头，眼里有些震惊，他想不到这种粗暴的教育理念会从顾北岩的嘴里说出来，更想不到有一天顾北岩会用“碍眼”形容他。
咬牙回了“是”，之后疾步离去。

中午的教室没有人，小孩一个人趴在桌上，说不委屈是假的，可仔细想来老师说的没有错，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考虑，自己却因为累轻易放弃，老师一定很失望吧？想着想着又难过了，趴在了桌上。
消极的情绪顾北岩站在班外隔着门外的玻璃都能感受到，只当小孩觉得被训委屈，冷下脸没有理会，进班拿了自己的教案就出了门，全程没有看小孩一眼。
从他一进门小孩就听到声响，一直看着顾北岩出门，都不曾理会自己。小孩也顾不得面子什么。追出门口：
“老师！我知道错了！”
拐角处，顾北岩没有停留。
“哥哥！”
顾北岩停住脚。
“哥说过，会包容弟弟的。我知道错了，哥哥打得骂得，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我只有你了……”
顾北岩何尝不心疼，一直是捧在手里的孩子忽然硬下心去狠打。身为一名教师他深知冲刺阶段学生的不易，他更知道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需要学会一年知识还要重新捡起两年知识的孩子来说过于艰难。可是他不能心软，他就像支撑小孩学下去的最后一道关卡，只要他松口，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小孩的未来茫无涯际，到时他更不会原谅自己。

如此想着，回过头看着人，声音却更冷“被原谅，是要付出代价的。好好上课，晚上再说。”
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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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责任（三)
下午的课白易淮几乎是没听进去，晚上餐桌上的气氛虽不至于多艰难，可顾北岩不主动开口确实让白易淮尴尬了不少。
白易淮照旧拿了作业去顾北岩的书房，却被人以“公司视频会议”为由轰了出来。
小孩儿没有委屈，反而更加自责——顾程对老师的刁难他是知道的，学校的事忙完，顾北岩还要用剩余的时间搞定公司的状况。这种情况下，还要处处为自己担心发愁……
把自责转为动力，白易淮十点出头就拿着不会的题敲响了顾北岩的房门。
“老师，这些是不会的数学作业”
“嗯，拿过来吧”
……
讲作业，学新课。还是弄到了后半夜，顾北岩和往常一样，嘱咐了两句就让人回去睡觉。白易淮见他不准备提起白天的事，有些揣揣不安。

一夜睡得也不踏实，却强迫自己躺到天明。白易淮起床下楼，和往常一样吃着早餐，终于安耐不住：
“老师……昨天中午的事……”
“叫哥。”
“…哥…”眼睛忽然亮了亮，又抬起头来看向顾北岩，像在确认着什么，看到顾北岩嘴角含笑狡黠地望着自己就明白了，“那哥可就不能再罚了！”
“嗯？”
“做哥的要包容弟弟啊！”
顾北岩笑笑，不再执着于和他斗嘴
可哪是这样简单的？才不到中午，顾北岩又让白易淮体会了一把身为哥哥的“责任”。
上午第四节课，顾北岩正在办公室出试卷，门却被一把推开，语文王老师就拉着三四个人进了门。
顾北岩定睛一看，白易淮。赵梓琛。刘竞泽。张翔宇。四个男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气得语文老师脸黑的不行。
“顾老师，您管管吧，这几个男生！刚上课就开始讨论中午吃什么，数落了几句刚安静点，这个白易淮！他又开始教这个赵梓琛英语阅读！”说一半又痛心疾首地指着白易淮，“白易淮！我对你够上心了吧？！我知道你语文基础好，不在意我上课讲的，可是身为一个学生你也要有些规矩吧？还有赵梓琛！上次三个语文没及格的就有你吧？！还不好好学？我们一天天都不知道怎么给你们往上提，自己却自甘堕落！？还当堂顶撞我！真是气死我了！顾老师，好好修理修理吧！”
顾北岩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好的，那王老师先回去上课吧，我和他们说，下午肯定让他们给您道歉。”
“对了，您说谁当堂顶撞了您？”
“还能有谁！学英语那两个！不然我何至于停课处理这事儿！？”

告状的老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四个小孩脑袋低的不能再低。
顾北岩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习惯了的语重心长。
“先说第一点，下午去道歉。有人有意见吗？”
……
沉默。
“好。那我说第二点，你们四个都饿的不行了是吗？上课讨论吃什么？！关于这件事一千五百字检讨交给语文老师，一千字班级检讨下周班会全班检讨。两份检讨我明天都要看见。有人有意见吗？”
……
依旧回以沉默。
“好。另外，刘竞泽，张翔宇。承担教室值日一周。回去上课。”
两个人逃过一劫般，虽说罚的不轻，但也比另外俩站在里面承担全部怒火的人幸福啊。
“赵梓琛，你自己说你怎么罚。”
被叫到名字的人苦着脸，挺痞帅的一个小伙子愣是把脸皱成了一团。
“顾老师……那个……我做俩礼拜值日！也写两份检讨！……行不？”
顾北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以。但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好学，既然你喜欢学英语，就每天做一篇阅读理解给英语老师，错了的话我们单算账。出去吧。”
人都走了。
顾北岩看着站在一旁装透明的人，怒不可遏。
“墙角去面壁！”
人就是这样，顾北岩可以对他们云淡风轻，克制情绪。可到了自己真真正正特别在意的小孩儿身上，却容不得这样的错误，怕他走歪路，怕他会后悔。最近某些时候，顾北岩好像渐渐明白了顾程的不易。

我真是个高产的小可爱

放学铃响。
老师们陆陆续续的回来，又陆陆续续的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顾北岩压下怒气开口：“先去吃饭，然后过来。”
犯事在身，自然不敢多耽搁，白易淮十五分钟后又站到了办公室。
“我最近是不是给你脸了？”顾北岩的语气有些无奈
“没有”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
“……”
“说话！”
“……”
“要我掌你嘴吗白易淮”
“没有……”不是倔，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已经知道错了？
顾北岩给了台阶：“知道错了吗？”
“知道。”
“褪裤趴下”

挪到书桌前，脸上羞得通红。顾北岩挥手拉下了裤子，又压下小孩的身子，找了作图的木尺。
“四十。我不和你谈尊师重道，只罚你辜负了老师对你的信任和期望。”
小孩缄默，是啊，当真是辜负了。咬牙，硬挺。
“啪啪啪啪啪……”第一次，顾北岩没有心疼和留情。尺子九分力的一下下砸在臀上——苦不堪言。
第三十二下，白易淮膝盖一弯。顾北岩赶忙掺了一下才避免了小孩臀部着地。
虚惊过后，愤怒扑面而来。
“再动就重新来过！”
“啪啪啪……”八下夹风而下。之后依旧冷着脸。
“起来，站着好好想清楚。”
午休结束，顾北岩放了白易淮回班。
坐到椅子上没多久后肌肉就疼的不行，面对陈梓琛的关心也懒得多说。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白易淮逃了过去，在班里闭目养神，好巧不巧赶上顾北岩回班拷资料。

“体育课？”
白易淮一惊，慌忙站起身“是”
“和谁请假了？中考体育满分了是吧？！现在出去！三千米跑完再说。”
“……是！”小孩开始赌气——是我的错，我认罚认打，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冷冰冰的！？
发泄似的三千米，不去注意操场上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忘却身后的疼痛，专心赌气。
跑完抬头，才发现顾北岩不知何时站在了操场上，注视着自己
底气十足，挑衅十足“顾老师。我跑完了，还要干什么？”
顾北岩气消了，专属于年轻的气焰也上来了“继续跑。跑到下课。再不会说话就跑到放学。”
“是！”简短的对话完毕，白易淮又跑向操场外围
顾北岩又站了一会儿，后回了教学楼。

白易淮跑到下课，又跑到上课。上课铃响不一会儿，白易淮摔倒在操场，几近脱水状态。
被体育老师搀扶着进了顾北岩的办公室。
听到的回答却是
“我罚他跑的，跑完就算了。回去上课”
最后一句是对白易淮说的。
小孩心灰意冷的，又开始胡思乱想。站到了放学。
顾北岩等人走光了开始看着他收拾东西，缓慢且艰难，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终于等小孩尴尬的收拾好，二人驱车回家。
晚饭，顾北岩没有叫他，等他自己下来时，顾北岩已经吃了一半。
失落的不行，入口香糯的米饭也索然无味，甚至细品出苦涩。

草草的吃完就要上楼。
“砰”筷子着碗的声音响得过分。
顾北岩拉下了脸。
“伺候你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有！”压抑了半天都情绪爆发，心态崩了。
“在和谁大喊大叫？书房去面壁！”
不管不顾，甚至到了破罐破摔的地步“除了会面壁你还会罚什么！？你究竟是有多讨厌我！？”
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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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责任（四）
顾北岩攸的站起，盯着他足足半分钟，到了玄关吧台拿了车钥匙出门。
白易淮瘫坐在地上，不顾臀上叫嚣的伤。
顾北岩找了刘沛然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白易淮真的让他感到无力
刘沛然二话不说赶来，看到的是一向从容不迫的好友如今却坐在酒吧高椅，一杯杯的把烈酒吞入口中。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刘沛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顾北岩也只有二十几岁。谁也不敢说坐在这个位置会比他更好，但错就是错，可他身为朋友要怎样说？告诉他你很棒但你错了？！
他说不出口，也不该由他来说，但能做的，他一定全力以赴。
“阿岩，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崽子吧”
到了家才发现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
不管说什么，小孩都是沉默以对。抵触之意太过明显。
“阿岩！我服了这小祖宗，我是搞不定他，我得先走了”
……刘沛然走了，顾北岩冷静了，白易淮更委屈了
顾北岩想了很多，释然。
“确实是我的错，只想着让你认识到错误，却没想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此时此刻，顾北岩站在小孩的房间，憋着笑对床上那一团被子说着话

被子动了动，又恢复于平静。
小孩的傲娇，顾北岩明白。走上前去戳戳被子：
“好啦！快起来，带你出去吃夜宵。”
又动了动，探出一个脑袋来，可怜巴巴的眼神“我疼，给我叫外卖！”
顾北岩眼里含着笑，温柔的不行，“好好好，先上药。过来。”
哼哼唧唧的上完药，又下楼取了外卖，小孩死活不肯下楼，顾北岩也没管什么死规矩，直接端了菜上去。
看着小孩吃的高兴，自己也放松下来。
陪了小孩到很晚，又给刘沛然去了短信，顾北岩这才真正安静下来。思考这跌宕起伏的一天。
给自己磨了一杯浓咖啡，进了书房。十二点十分，下楼续杯。
小孩已经睡醒了一个小觉，听到声响出门来看。
“还不睡嘛哥哥……”半梦半醒中，说出的话扣人心弦，暖暖的，软软的。
“很快了，你快回去睡吧。”
“你要快一点啊……”嘟嘟囔囔地嘱咐着，往屋里走去，他实在是太困了。

日子又归于平淡。白易淮每天过着累成狗的日子。顾北岩也不好过，每天担心着小孩的学习。
两次大考过后，白易淮的心态越来越不好，顾北岩注意到了，还没想到解决办法，就出了问题……
听当堂老师的描述，大概是小测的时候白易淮请了假去卫生间，过了好久还没回来，老师就想着出去看看，一出门才发现他抱头蹲在班门口，吓得直接叫了班主任来。
顾北岩听到消息直接炸了。到了之后看到小孩缩成一团，心像被人紧紧攥在一起，疼的不能自已。
“小淮，怎么了？”顾北岩蹲下，轻声。
小孩只是默默地蜷缩着，不言语。
“我明白，先起来好不好，和我回去说。”顾北岩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白易淮也明白自己的处境，缓了缓就起身和顾北岩离开。
一切归于平静，很快，专注于复习考试的老师学生都忘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