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一）
萧池一边想一边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半步恭谨的垂着头的弟弟，心里拱出一股莫名的火气。父亲那边是长辈，我说话不算也就罢了，你这个小孩跟我这儿立什么规矩置什么气呢！不知道他身份时候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儿，十二岁时候就敢一个人拎把刀过来刺杀他的那个小混球儿哪儿去了？关键是，萧池他还曾经看到过萧沐在晨师父面前撒娇撒泼，两厢对比萧池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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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坐下说！”萧池拎着弟弟在后院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找了个凳子坐下，果不其然，萧沐依旧站在一边不动：“我这没出正月就一直忙，累的要死要活的，你非得让我在家也坐不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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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抬起头，茫然的眼睛中有一点惶恐，哥哥从来都是温润君子玉树临风，怎么今日突然纠结起这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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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萧池并不搭理弟弟的问话，只是认命的又站起身来。平日他可以温润，可以看着弟弟立规矩而无动于衷，是因为这四年来父亲和弟弟鲜少对上，看着萧沐在遂园过得舒心，一共见不了几次面他多想珍惜时间多跟弟弟相处一会儿，至于什么态度就无所谓了，萧沐要立规矩，萧池就故意选点儿不好立规矩的地方见他就完了。可是这从正月里折腾了一遭，弟弟眼见着瘦了一圈，心里指定也憋屈着呢，再规规矩矩的站在萧池面前，萧沐不委屈，萧池替他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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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似的，萧池抬起手，揉了揉萧沐的脑袋，掐了掐他的脸蛋。萧沐被这一下弄得懵了，虽然他与萧池关系一直不错，却也从未如此亲近过。然而萧池并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已经开口说起了正事：“再五天，你与我一起乘船自丽水向南至汤州，沿途查下铺子，这是每年开年都要要办的，我跟着他们去过三年，今年开年这事却只交给咱俩了，你好好收拾收拾，这几天也再好好养养，别仗着自己习武身体好就胡闹。坐船一路向下有你辛苦的。到汤州我们还要亲收一批货物，你要是在船上病了可没时间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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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会保护好池大哥的。”萧沐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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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气结，点了点萧沐的脑门：“让你跟着不是保护我，是今年这事儿咱俩一起办，听懂了没？”

十二（二）
“提前跟你讲就是让你把该带的账本都带上，该清的货物都列出来。”萧池拍拍桌子：“不是让你跟着去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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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抿了抿嘴，大哥说的“去玩儿”的是他那两位师父。庄晨懒，凌纵不愿插手，于是就名为保护萧炎实为下江南玩耍的跟着年初清账去过几次。可是这次完全交给大哥处理，却让他跟着，这总不能是让他去玩儿的吧？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保护大哥，毕竟他如今的身手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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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告你啊。”萧池仿佛看出了弟弟的心思：“你可千万别存了什么保护我的心思，别说这本就没什么危险的事，就算有危险，我要是让你伤到了一点，两位师父不得拆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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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萧沐下意识想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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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先不提这些，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你不用总想着这些。“萧池打断了萧沐的话头，找了棵树虚靠在上面，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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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问你准备的东西，对账的账本都备好了么？”萧池转头看向萧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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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备好了，已经装好了箱子。”萧沐看出哥哥的倦色，说话间有些恳求的看着萧池，希望萧池坐下歇歇。可是萧池对弟弟的眼神视而不见，一副你不坐我就不坐的架势。萧沐其实也不是故意顶着，只是他从十二岁起就给自己心里划了一道线，在哥哥面前不必拘谨，这一步说起来容易，可腿上就像灌了铅一样，萧沐迈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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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之前看过一遍么？”萧池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靠的更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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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一遍。”萧沐抬眼看了看萧池，却又像犯了错误似的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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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的疲惫他看在眼里，萧池顺着他的意不强迫他的态度，却不愿意以上位之姿面对他，宁愿和他一起站着，带他到处溜达却不捅破这事直接命令他坐下。这些萧沐心里都清楚。萧沐固执的遵守着规矩，却不仅仅是对十二岁时候行为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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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是诚心敬着萧池，可也同样在用这样的行为，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萧池是自己的大哥，亲大哥。他有资格受这样的礼，不是什么平辈相交的兄弟，可以无所顾忌。萧沐只有一次次这样提醒自己，才能感到些许的希望，他是有亲兄长的人，不是完全被丢弃的孩子；也只有一遍一遍的警示自己，萧沐才不会再次因为求而不得的父爱，迁怒大哥，再做出十二岁时候那样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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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一遍，有没有以此为参考列下今年进项的预期和来年的预算？”萧池明白弟弟心里的矛盾，却也懂万事不能强求，只是每一次都想办法让弟弟没空去琢磨这些事，也许未来某个时候，萧沐心里那个结，会如融冰一般，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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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萧沐的站姿有了些变化，这回是心里真有点虚了，原来看账本不是只看看就行了，还要做这些的么？

十三（一）
“我只是把账本翻看了一遍。”庄晨和凌纵在管理产业这些事上可谓是非常不尽心了，萧沐还算是认真的，会仔细看过这些账本，可是总归是没人教导，就算他聪明，却不知道除了看了，记住，还应该“看出”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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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却早就料到了这点，毕竟这是萧沐第一年跟着收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页清单，递到萧沐手上：“照个这个单子，这两日再好好准备准备，出行的船已经安排好，三日后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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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住了萧沐还想再问的话头：“重要的东西我都标在单子上了，走吧走吧，我今天实在没精力陪你遛弯儿了。”萧池今日实在有些疲倦，出手赶人了。他手里需要提前安排的事项比萧沐多多了，这几日准备出发就越发的忙了起来。反正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让他们两兄弟亲近呢，不着急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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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拿着几页单子，看了看哥哥，弯身退出。如若他不走，哥哥也着实休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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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花园，萧沐看到萧池身边的小厮在那里候着，几步走过去，也拿出袖中早已经备好的药方，道：“这两个方子，左边这个是安神的，可以当做茶饮晚间让萧少爷喝一杯，右边这个是补气血的，做成药膳每七日食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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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萧沐探头往花园中看去，却见萧池实在是疲累，没来得及回屋，就在花园的石桌旁支着胳膊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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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去拿披风，让萧少爷稍微休息一会儿，一盏茶记得叫他回屋休息，这样伏着时间长了对身子不好。”萧沐说着，又拿出一个小瓷罐：“这是缓解疲累的香膏，这几日先让萧少爷自行用着，抹在手腕鼻下都可以，等过两日上船，我再准备按摩用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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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萧沐挥挥手赶小厮快去拿披风，自己也静静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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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醒醒。”一盏茶的功夫转瞬即过，萧池被小厮唤醒。迷迷糊糊之间看见自己身上披了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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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园的沐少爷嘱咐的。”小厮拿出手里的香膏和配方，当年萧沐和萧家的恩怨，下人们多是不知道的。跟着萧家老一辈造反的人，萧家肯定一个都没敢留，当年有因为萧炎不喜而苛待萧沐的，也早被打发了，后面再招来的这些，只知道萧沐是遂园的少爷，恰巧姓氏与主家相同，却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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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清醒过来，眼中也带了笑意。这次和萧沐一起下江南，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十三（二）
萧沐回到了遂园，看着手中的几页纸，有点头大。萧池都明确要求了，萧沐自然不敢不从，于是把那些已经装箱的账本又重新翻了出来，摆了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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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园大部分事务都是萧家帮着处理的，那些部分只需要遂园这边做主人的确认后盖上印章即可，况且遂园两位十分信任萧炎，加上在这些俗事之上又非常的懒，几乎就是盖盖章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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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桌子上这些需要萧沐整理的账本，大多反而是他自己名下的产业。两位师父分出来了一部分给他，萧炎也专门留过一些给他，往年萧沐虽然不会像两位师父那样完全放手，但也就是翻上一遍就算了事，虽然是他名下的产业，可萧沐自己也没什么用得着银两的地方，加上跟两位师父本就是一家人，基本这些也就跟属于遂园名下的账册堆做一堆，一起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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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萧沐正在满桌子的账本中翻腾，先把那些属于自己名下产业的账册分出来，因为萧池哪张纸上写的第一句话就是：遂园的产业还如往常一样，我已做了整理，复查一遍确认签章即可。你名下的产业，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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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从非常不走心的两个字“没看”中，莫名感受到了萧池幸灾乐祸的心情。这么多年稀里糊涂的过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名下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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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沐儿干什么哪？”庄晨方才在院外看着仆从搬着箱子进出萧沐的屋子，有些好奇，溜溜达达探头进来：“你这两天就要出门了，好久不见师父会想你的，我们去滋味坊吃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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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左手拿着一个账册，抬起头来，脸上的绝望之色还没顾得上敛去，就看见了晨师父飞扬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会想徒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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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师父，您想吃滋味坊的翡翠鸭掌，师父会陪您去的。“萧沐放下账本，怨念的看着庄晨：”不用找什么会想我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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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晨摸摸鼻子，这不是昨天因为体力原因跟凌纵闹别扭了不想跟他一块儿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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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平时也常常整理药册，能教教我怎么看这些账本么？”萧沐其实也不是不会看账本，只是平时两位师父在武功和医术上对他要求极高，留下来学习这些事务的时间就十分有限，加上又受庄晨和凌纵行事的影响，遂园三位都是这种不爱处理“俗务”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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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册跟账册能一样么！庄晨心里暗道，本来向着萧沐走过来的脚步一顿，心虚的往后看了看，见凌纵也进了屋，顿住的脚步又索性往后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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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说些什么的凌纵，看了一眼萧沐面前的账本，把话咽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走到庄晨身边，却负手而立，十分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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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萧沐走出桌子行了礼：“萧少爷让我在出发前重新整理一遍账册，这里有一份清单，我却还是有些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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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凌纵看了一眼萧沐，点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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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心中黯然，果然不应该拿这些事情劳烦师父，师父肯定会觉得自己很蠢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十四（一）
“哎呀。”庄晨转头抬眼看了下已经在自己身边站定的凌纵，在账册和和好之间毫无压力的选择了和好，哼了一声就向旁边仰倒靠在了凌纵身上：“突然头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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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晨在凌纵胸前埋脸：“小沐儿你辛苦了，晨师父今天真的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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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中饱含愧疚，虽然萧沐从中一点也没有听出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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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凌纵立马侧身抱住庄晨，满面焦急：“你昨晚又整理医典到很晚么？沐儿，你晨师父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你先忙，我带他去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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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揽着庄晨往门口转身，觉得自己仿佛应该再严厉的叮嘱几句，凌纵微微转回头，语气不容拒绝：“沐儿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晨师父的，你不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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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愣愣的看着这变故，行礼都还没来得及，两位师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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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萧沐心想，师父，您要是不顺着晨师父一块儿扯谎，我当真以为自己不该拿这么简单的小事打扰两位师父的。现在，萧沐觉得自己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被欺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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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不敢问，想想就觉得屁股疼。毕竟昨天晚上，两位师父的房间灯熄的很早，却很久才安静下来，那绝对不是晨师父在看药典好么？虽然我年轻，但是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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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册之类的萧沐一直只是略知一二，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年，一旦提到自己不会处理账册，想要两位师父指点的事情，晨师父总说：药册背完了么？没背完先去背了再说。师父就总是皱着眉头，批评他因为这些俗务耽误了习武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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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回忆了一下这些年仅有的几次大胆跟师父们提起处理账册的情景，淡淡的欺骗感变得有滋有味。所以并不是师父嫌俗务耗费时间而不愿处理，也不是晨师父觉得这些过于简单而不值得专门耗费精力来教导，而是其实两位师父也不怎么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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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不可置信的重新拿起那份萧池给他的事无巨细列的清清楚楚的单子，所以这单子之所以这么详细，是萧大哥早就知道两位师父根本没教过他，不，是根本不可能教过他怎么整理账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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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清单上字体俊逸，赏心悦目，萧沐确觉得萧大哥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仿佛跃然纸上，满脸笑意。

今天好努力了！写了三章！！！当然，能不能发要看明天早晨几点能碰到电脑

十四（二）
认命的坐在椅子上，一行一行的看着清单上的要求，萧沐翻开账本，以前这些账本对于他来说只是数字，虽然是看得懂收入支出的，也能说出来哪家生意好哪家生意差些，进货存货卖货余量什么的基本内容也是知道的，可现在萧池那张单子，却仿佛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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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从进货存货和出货量上，判断掌柜的是尽心还是敷衍，是能力有限还是暗自藏私。从一个个支离的数字中看到行业的行情，是该着力投入还是该适可而止。这些，萧沐确实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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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日出行，萧沐预感自己这几天不会好过，这些账本重新翻看一遍，属于遂园的那些还好，大哥总归是给放了水，要他看过就好，不用着重处理，可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产业，萧沐可算是得从头到尾审查记录一番。两位师父也没说这几日可以停了他的功课，再加上预备给大哥准备的补身子的药还在处理中，这些事加起来，一天肯定得不了几个时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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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萧沐没有坐船出过门，也没什么概念，以前刚刚跟着师父们打基础的时候，熬个整晚习武背书也是常有的，反正也就三天么，萧沐虽然觉得辛苦，但也没觉得自己应付不过来。两位师父都是人中龙凤，对萧沐的教育本就是做到最好，萧沐从小对自己所学，手中之事也一直是这样的认知，如果不能做好，那就是条子板子加身，挨了打接着做，何况这是第一次和大哥单独出远门，萧沐自然想在大哥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愿意漏出半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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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三天转瞬即逝。萧沐洗了脸，走出房门时候觉得脚步都有些虚浮。不过还好，账本按照大哥的要求都重新看过一遍，该整理成册的东西也整理了，只不过确实有不懂得地方，萧沐也一一细细的记了下来，准备在路上向大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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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走去两位师父的院子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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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独自远行，前两天不觉得，这真要出发了，看见两位师父，萧沐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舍，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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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晨看到进来跪下道别的萧沐，还没等他开口就上前扶了起来。不只是萧沐有不舍的感觉，庄晨也有些发堵，虽然凌纵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庄晨知道他昨晚也没睡踏实，躺着躺着突然坐起来问，沐儿怎么都不找我们要钱？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看着面儿上不说，心里不比自己少担忧多少的凌纵，庄晨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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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师父，我准备出发了。”萧沐压了压情绪，微微低着头，也没有退开，在庄晨的两臂之间多停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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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也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最多也就三个月，走吧走吧，小孩儿总得离家才长得大么“庄晨嘴上大大咧咧的说着，反而像是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倒是毫不做作的狠狠抱了抱萧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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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的少年还在成长，不知道三个月会有多少变化。

今天写high了，福利时间，然而这基本就代表着小沐儿又倒霉了……不然楼主不可能写的这么high

十五（一）
“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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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三天结束了，更加忙碌的日子眼见就要来了。萧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显得有点儿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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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走吧。”萧池只带了一个小厮，其余的人估计早就上了船安排，萧炎没有出现，萧沐暗自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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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只招呼了一下萧沐，就带着他往港口走去，仿佛没看出任何不妥。萧沐赶紧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轻浮，亏了是练武的体质，自己又配了几副提神的药，这一天总能撑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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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整的账本先拿出来我看看。”一上船，萧池一点儿也没闲着，指着船舱已经被码好的箱子，对萧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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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萧沐将箱子中的账本往外捧，弯腰起身的时候，船大概是起了锚，晃了一下。萧沐还从来没有上过船，这脚底下不稳当的感觉让他猛地有点儿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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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休息好？”萧池不知是疑问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果然萧沐闭嘴不言，萧池倒也没指望着他回话，只是站起身来接过了账本，又回到了座位上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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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在一边站着，依旧是不坐。而这回，萧池却是坐的稳稳当当，账本很快已经翻过去了七八页，却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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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倒杯水。”萧池头也不抬，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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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该有小厮照料茶水的，萧池和萧沐身边各有一人，而现在船将起航，两个小伙子都去帮着安排船上的事了，加上是主家在看账本，本来也不好总在这里待着，于是添茶这活儿就没人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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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应了一声，弯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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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全无反映的萧池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弟弟离开的背影，抬手揉了揉低头时间过长而过于酸痛的颈部，顿了一会儿，在萧沐回来之前又重新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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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大哥。”萧沐恭敬的双手捧上茶杯，因为一坐一站，自然而然的要恭谨的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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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却没有接那杯水，眉头有些微皱，前前后后翻着手中的几页纸。萧沐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心虚，自己确实是不擅长这些，莫非是有很多错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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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惦记，加上这几日又几乎完全没有休息，才捧了一会儿茶杯的手就已经开始有些发酸。萧沐连忙稳住，明明桌子就在一边，他却依旧双臂微曲，弓腰将茶杯捧至额头的位置，一声不响的就这么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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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也不做声，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萧沐在他面前又立起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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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大哥恕罪！”咚一声，茶水溅在了萧池衣襟上的同时，萧沐也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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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开动了，萧沐终究是没有站稳，把茶水洒了出来。

楼主开始追起了《大江大河》！宋运辉宝宝很好咬的样子三个叔叔宠侄子

告诉大家一个宝宝的弱点…每次回复大家的留言以后呢，就想着，大家的收藏里会出现红点点，就会点进去，然后没有文，就会很不爽，然后就会觉得自己很坏……于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楼主回完留言后都会更文……所以。。。你们懂的【笑哭】

十五（二）
“毛毛躁躁！”萧池把只剩半杯的茶水从萧沐手中接过，放在了桌上，茶还没放稳，在萧沐没看到的角落，萧池眼神闪了一下，轻轻舔了舔嘴角，重新把这半杯已经凉下来了的茶端了起来，喝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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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放回茶杯，萧池绕过萧沐，脱去了被茶水浸湿的外袍，向着舱外招呼了一声，让贴身小厮拿件新袍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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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水都端不稳。”萧池看了一眼萧沐，重新做回椅子上，又一次拿起账本：“站不稳出去练马步去，凌先生平日怎么要求的，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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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跪着退了一步，才站起身来退出船舱。船已经开始加速，河上的浪也起来了，船体随着浪头忽起忽落。萧沐脚底下不稳，心里又是紧张，几步路走的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似的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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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看着退出去的萧沐，压下心底全部的情绪，转头看了看茶碗，又端起杯子，喝的个干净，只剩一底儿蔫儿了吧唧的茶叶，萧池还觉得意犹未尽——亲弟弟给倒的水果然最是好喝，一点儿也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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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沐如今可顾不上想自己端过来的那杯茶。他心里十分发虚。恐怕是自己做的账册根本不能入目，才让池大哥如此生气。明明池大哥已经准备了详细的单子，可自己还是没有做好，萧沐越发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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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规矩，马步半个时辰起，两臂，双肩，双腿各至重物，腿不能起，手不能落，肩不能晃，半个时辰内重物掉一个，加一炷香，掉三个以上，二十藤条重新再扎半个时辰，如果三次还未全着负荷站过半个时辰，那就不用睡了，除了已经罚的藤条，再加二十，手心脚心各再罚二十，然后贴墙扎够一晚三个时辰这一次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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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凌纵是拿这个磨萧沐的性子，大了以后，除了萧沐练功懒散，犯了大错的时候，凌纵倒是很少用这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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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萧池是不是知道凌纵的规矩，可萧沐却觉得自己现在合该守这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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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开了口，是和师父一样的玉言。萧沐根本没想过辩解，可感觉着脚下的晃动，加上身体确实已经感觉到了十分的不适，萧沐不用试就知道今日自己是决计站不满半个时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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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给我六个碗，装满沙。”练功的东西是带上了船的，萧沐让小厮将碗和沙一一摆在了要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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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过半柱香，肩膀上的沙碗就随着一个浪头滚落了下来。萧沐腿蹲的很低，肩头上的碗摔落下来不碎是上面那种罚，若是碎了，是要翻倍的。为的就是让萧沐不能偷一点儿懒，必须将双腿蹲平。

十六（一）
落了一个碗，加一柱香，可现在连半柱香都还不到，明明都还算不上早春，空气里的凉意十分明显，萧沐头上却已经浸出了汗珠，胃里越发的难受，一阵干呕，另一个肩头上的沙婉也滚落了下来，左手臂上的也没有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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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炷香，二十藤条。萧沐默默给自己记了账，努力在摇晃的船只上，保住还余下的三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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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船只的摇晃不是人能控制的，身心俱疲加上胃部的疼痛反复萧沐也再也控制不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晕船，只觉得是自己前几日真是过分透支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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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不觉得自己不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但交代给他的事情没能好好完成，这点让萧沐羞愧自责。账本没有弄好，池大哥已经给了他那样详细的单子，如今却还要费心给他再查一遍。前几日见到池大哥的时候，明明也是忙的不落脚，身体很疲倦的样子，可现在自己配的药还没来得及给出去，就又让池大哥劳心劳力的给他重查账册，萧沐头一次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蠢笨。以往练武学医时候的骄傲被打击到了，心里酸胀胀的，萧沐对于这种感觉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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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遂园，学医的时候，哪怕背的慢了些，萧沐却知道是因为他偷了懒，如果多加一点儿时间，肯定能背好，晨师父也知道，于是只会鄙视他偷懒，而不会嫌他笨，当然这些是不能让师父知道的，不然师父可不管是懒是笨，总归没做完就用板子补；于是萧沐练武的时候，是从来不敢偷懒的，除非身体不适，师父再苛刻的要求，他也不会皱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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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查账，第一次是确实不明所以，所以被萧池指点了一番萧沐只觉得收获颇多，那张单子列写的很是详细，这三日虽然很辛苦，但萧沐自问是用了心的，下了功夫的，他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让萧池完全满意，却也没想过会差到无法入眼，让萧池如此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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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萧沐还是没能托住六个碗站够半个时辰，加上加罚的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晚饭的时间都快到了。船上为了节省储备，若没有必须都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除了行船必须的供给，其他的船舱都尽量少点灯，晚饭过不了多久，就是该歇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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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肚子里空荡荡的，更是难受。迷迷糊糊的走到船舱，取了藤条，捧着去找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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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大哥，一共八十藤条，请责罚。”萧沐跪在萧池面前，双手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