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话音落地，鸡毛掸子就挟着风嗖嗖的抽了上来。掸子的手柄是小金竹制的，虽然没有藤条制的那么柔韧，可是到了杜旅宁手中，显然也丝毫不逊色。鸡毛掸子一落下去，肉就随之往下陷进去，一离开便迅速浮起一道细长的肿痕。
杨慕次紧咬着牙齿，眉头紧紧皱着。鸡毛掸子一落下来，他的眉头就随之皱得更深。
他一边在心里默数着，一边仔细听着声音。可是已经打了四五十下了，一点断的迹象也没有。
鸡毛掸子不紧不慢的一下下抽过来，杨慕次只觉得身后到处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从臀上到腿根，甚至一路延到膝窝里。
他一直憋在喉咙里的呻吟渐渐有些压抑不住，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来变成一声声低沉的闷哼。
杨慕次臀上的皮肤因为重叠肿胀的伤痕已经变得有些薄而透明，看上去一片红紫，两条修长的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又是一下抽下来，杨慕次忍不住“唔”的一声呻吟，顿时招来杜旅宁更重的几下。
“还有脸叫，给我闭嘴！”
说完又是几下打在大腿上，其中一下狠狠的抽在膝窝里。膝窝里的皮肤本就薄嫩得多，杨慕次一吃痛，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去。
杜旅宁见他弯着膝盖，一下打在他臀上，然后斥道，“站直！”
杨慕次勉强挺直膝盖，这用力牵扯到臀上的伤，疼得直让他牙根打颤。
又挨了十多下，杨慕次双腿抖得愈加明显，身体不自主就要往下滑。
“唔……老师……”
杜旅宁听见叫他，停下手来看着杨慕次。
杨慕次脸贴着桌面望着他，支吾半天才开口，“……老师，阿次挨不住了，可不可以留着下次再打……”
杜旅宁看了他一阵，把杨慕次盯得不知所措。他想起以前自己对他说过实在受不住了就要说，突然忍不住想笑，自己以前跟他说了那么多话，语重心长的道理不知道讲了多少，偏偏就这句记得最牢。
他看了眼杨慕次身后，青紫的伤痕交错排布，有的地方甚至泛起了紫砂。
他“啪”的将鸡毛掸子扔到桌上，然后说，“起来。”
杨慕次暗自呼了一口气，从办公桌上爬起来费力的去穿裤子。
杜旅宁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变得缓慢迟钝的动作，叹了口气说，“打你，不是因为你自作主张，而是我要你知道，你的命，不是压在赌桌上的筹码，阿次，不管什么时候，你要学会爱惜你自己。我要你知道，你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任务和信仰，这世上还有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看到你好好的。”
杨慕次抬头望着他，杜旅宁的脸上少了平日里的那份不怒自威，反而添了几分年长老父般心酸的温情，杨慕次看得有些愣神。他是那样的怕他，却又总是笨拙的想要去亲近他。
以前在学校有杜旅宁在的时候，他总是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害怕出一点纰漏，任何一点儿差错都会招来一顿皮肉之苦，当时他只恨不得躲得他远远的。可是这几年杜旅宁不在身边，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那些教导，那一声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还有偶尔难得的一个笑容。
他知道，他是对他好的，他对他最大的期望，不过是希望看到他总是好好的。
杨慕次忍不住眼眶有些微红，他看着杜旅宁，认真的对他说，“老师，阿次会爱惜好自己的。”

咳~~本来以为会装死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一段空出来的时间~~所以~~咳咳~~苹果终于来更这下半篇番外了~~
本来前段时间老是一点半更文，更完就睡，被寝室一同学戏称为一点半小姐。不过现在，咳咳，看来我在往两点半小姐的路上越走越远。。

十一．梦碎人醒徒断肠
【1.各自艰难难相诉】
“老板，还是没有找到。”
“找不到就继续加派人手去找！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去找！”杨慕初猛的将几案上的报纸拂到地上，大声冲刘阿四吼。
“是！”刘阿四得令后就迅速离开。
杨慕初两手叉着腰不安的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早上杨慕次没来上班，开始他只当他和夏跃春有事商量，也没留意。可是一上午都快过去了，还是没个人影。他不放心，带着刘阿四去了春和医院，可是不仅杨慕次没在那里，连夏跃春也不在。
他想可能是他们组织上有任务，杨慕初有种莫名的心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他只希望这种不好的预感不要和杨慕次有关，可是这该死的混蛋却偏偏就不见了。
杨慕初很担心，自己这个弟弟每次都是这样，出任务从来不跟他讲，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帮他，更不知道当他不见了的时候要去哪里找他。
他突然有种挫败的无力感。
他不想往坏处去想，可是就是有一万种思绪往他脑子里钻。之前他出门的时候，听到路边有几个小朋友在说码头边一轮刚出海的客船被炸沉了，死了好多人。虽说知道杨慕次不会在船上，可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杨慕次死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杨慕初越想越着急，这时门却咚咚的响了起来，杨慕初以为是刘阿四，直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就吼：“又跑回来干嘛？！……”
一抬头，却直接愣住了。
门外人看着焦躁的杨慕初，有些困惑的叫了声，“大哥？”
此时站在门外的不是杨慕次还能有谁？杨慕初站在原地看着一脸迷茫的杨慕次，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压抑了一天的担忧和焦虑在那一刻全都变成了愤怒。
他伸手就是“啪”的一巴掌扇到杨慕次脸上，声音都因为这情绪的波动变得有些颤抖，“你跑到哪儿去了！”
杨慕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他完全不知道杨慕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大哥，怎么了？”
“我在问你话！”
杨慕次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杨慕初，把头偏到一边不接话。

杨慕初看着他这个样子，气急的点了点头，然后揪着杨慕次的衣领就往屋里拽。
杨慕次被拽着踉踉跄跄的往楼上走，其实挣脱杨慕初的手对他来说太容易了，可他就是没那个勇气。
到了二楼的小祠堂，杨慕初推开门，然后一把将杨慕次推了进去。
“跪下！”
杨慕次踉跄两步然后站直，面前就是他们父母以及杨慕莲的牌位。他还记得第一次进这里时，上面还有他的牌位。当时一旁的杨慕初像是被电击中了般，然后有些暴躁的吩咐刘阿四把牌位拿走。他当时神情复杂的看着杨慕初，没有办法想象他以为自己死了的这期间，杨慕初一个人在这略显阴冷的房间是如何面对这些冰冷的牌位的。
杨慕次走到蒲团前，左腿先跪下去，右腿也跟着跪下去，然后将上身挺得笔直。
杨慕初从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动作，杨慕次右腿膝盖受过伤，所以会惯性的去保护右腿。他确信阿次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不可能连这个细节都能注意到。可是如果是他的阿次，那去动他的抽屉和保险箱做什么？
杨慕初走近杨慕次，沉着嗓子说，“现在我问话，你如实回答。父母灵前不许撒谎，如果敢有半句欺瞒，今天我就代早去的父母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杨慕次微垂着头，半晌才说了一个字，“是。”
“我先问你，昨天你有没有进过我的办公室？”
杨慕次没想到杨慕初会问这个，他犹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
“进去做什么？”
“大哥……”
“我在问你话！”
见他仍是垂着头默不作声，杨慕初把头扭向一边，然后说，“去，把放在我书房的藤条取过来。”
杨慕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去，没多久就捧了藤条进来。等杨慕初接过藤条，他又转身跪了下来。
“把外套脱了。”
杨慕次脱了最外层的黑色呢子风衣，又将里面的西装外套和棉线背心脱了下来整齐的叠放在一边。此时正是上海最冷的时候，杨慕次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他不禁细微的打了个寒战。
“我再问你一次，你进去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杨慕次的回音，杨慕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啪啪”就是几下重重的抽在杨慕次背上。

杨慕次猛的一皱眉，然后就紧咬着下嘴唇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杨慕初看着杨慕次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倔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于是干脆直接点出要害，“你为什么去动我的抽屉和保险箱？”
杨慕次惊得回过头，然后微垂下头嗫嚅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怎么知道是你？！”杨慕初有些气结，“杨慕次麻烦你动动脑子，能进得去我办公室又有本事悄无声息就开了我抽屉和保险箱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还真以为神鬼不知了？我一看那锁芯就知道是你干的！说，你想要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你最近和日本人频繁接触，还有意瞒着我。我想、我想……”杨慕次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假意和日本人合作还是真的就投靠了日本人。”
杨慕初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颤抖着用藤条指着杨慕次骂道，“所以你就去偷开我的保险箱？！你长了嘴不知道问吗？背着我偷偷摸摸是个什么意思？所以现在你知道答案了，老子是卖国贼吗？！”
杨慕次也有些委屈，“我不偷偷摸摸能知道答案吗？每次问你事情你就会搪塞我，你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吗？大哥，我是你兄弟，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杨慕初有些语塞，前段时间听了夏跃春的话，对于杨慕次，他确实有意无意留了个心眼。可是转念又想到每次杨慕次出去，从来不跟他交待去处，他工作危险，杨慕初只是想尽自己所为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每次除了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白担心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啪”的一藤条打在杨慕次身上，“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你自己不想想你哪次出去跟我说过的？有时候半夜三更的带着伤回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帮你处理伤口时的感受？”
杨慕次也自知理亏，刚才的委屈劲儿也少了许多。
“今天当着父母和姐姐的面，我们正好立下规矩。以后凡是要出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去哪里，都必须向我说明。再敢偷偷摸摸的往外跑，我就先打断你的腿！别以为我是吓唬你，不怕的尽管来试试。”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然后问道，“你今天一上午去哪儿了？”
杨慕次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然后回答道，“早上去了春和医院，和跃春商量事情，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竟然在那里睡着了。后来跃春接到组织消息，要他马上动身去延安，我悄悄去送了他。然后就回来了。”
见他不再说话，杨慕初说道，“没了？”
“是。”
杨慕初用仿佛要洞悉一切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有些失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心伤的狠戾。

今天一起床就犹豫一个问题，大家来提提建议，是接下来就SP呢，还是暂时不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就SP的话会不会太仓促了点？还是等处座拍了之后让初初学点经验再说？？（oh my god，我好邪恶。。）

咳咳~~先说我不是来更文的~~
主要是前一阵子睡得太晚起得太早，然后又听帖子里一些朋友一说，还是要早点睡~~这么一想我还真有点害怕这么搞下去身体吃不消~~
特别又想起前几天一个搞IT的朋友说做我们这行的钱多话少死得早。虽然我不是搞IT的，但是没差太远，所以其实我们的行情估计是钱少话多死得早。顿时有点后怕~~~~~
所以这两天十一二点就躺下了，一般八九点钟才起来，但是。。。。我发现居然这两天都困乏得很。。。做什么事都觉得乏力，觉得没睡好。。。
所以，尼玛人还是真是不能对自己太好。。咳咳，如果今天晚上我没有早睡的吧，就上来更文吧。

【2.许是前世未还债】
“父母灵前你也敢扯谎隐瞒，杨慕次，我看你就是认贼作父到连自己父母是谁都快忘了！”
杨慕次原本垂着头，听他这样一说立刻转过头来不满的瞪着他。
杨慕初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心中不服，气得反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杨慕次一个没防备，身体就往一旁栽去，“你还敢瞪我，我说得有错吗？我看以前就是没个人管教你，才纵得你如此肆意妄为！今天我就是要替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跪直！”
杨慕次放下捂着脸的左手，直起膝盖跪得笔直。
藤条“嗖”的一声就从身后袭来，杨慕次不由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背上马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藤条一下接一下像是没有止境一般的抽下来，杨慕次五官像是要拧到一起，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往外渗，背上单薄的衬衫已经被拉开了好几道口子，浸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随着接踵而来的“啪”的一声，衣服被撕出一道更大的口子，藤条直接抽在身上，瞬间将皮肉抽裂开来。
杨慕次“嗯”的痛哼一声，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本就有些摇晃的身体直接躬了下去。他伸出一只手撑着地面，短促的呼吸凌乱而沉重。
他闭着眼睛试图缓过背上的疼痛，突然藤条又是“啪啪”几下砸了下来。杨慕次慌忙的两只手撑着地板，防止自己倒下去。
杨慕初看着杨慕次的动作停下手，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打得太重，他能够明显的看到杨慕次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甚至能从衬衫裂开的口子里看到杨慕次背上比比皆是的伤痕。他有些心痛的侧过脸，然后冷着声音说，“跪好。”
杨慕次皱着眉头试图直起身，可是刚一动，背上就是一阵剧痛袭。他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赌气一般的将后背挺得笔直。
杨慕初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疲惫的将手中的藤条扔在地上，“阿次，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我想要听你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以后你的事，我就再也不过问了。”
杨慕次仍是不说话，笔直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慕初伸手抹了一把脸，轻微而悠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大哥……”
杨慕初握住门把的手居然细微的颤抖了起来。半晌再没下文，杨慕初“嚯”的一把拉开门。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替我担心……”杨慕次犹疑却又略显急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杨慕初“呯”的一声把刚刚拉开的门使劲关上，几步走到杨慕次面前蹲下来，“不想让我担心？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担心了吗？”他焦急担忧的抓住杨慕次的双肩，“阿次，就算是我求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杨慕次沉默了会儿，然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有些乏力的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说，“杜旅宁马上到上海了，我们的内线说，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杀掉我。”
“是因为俞晓江的暴露？我就知道以军统局一贯毒辣的做事风格，肯定不会放过你。”说着他有些责怪的看了杨慕次一眼，然后将风衣给他披上，“上次叫你走，你非得留下来，现在怎么办？不行，趁着现在还有时间——”
“大哥，”杨慕次打断他的话，“你明知道我是不会走的，而且上次你也同意了。”
“上次是因为还不知道军统局那边的态度，我才听了你和夏跃春的鬼话，现在明明知道他是来杀你的，你还要坐以待毙吗？”
“大哥，我不能走，组织上也不会允许我就这样就走的。”
“什么鬼组织！老子现在就去找夏跃春那个混蛋！”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杨慕次却一把拉住杨慕初的手腕，杨慕初疑惑的转过头，却见杨慕次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表情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悲恸。
杨慕初重新蹲下来，担忧的叫了一声，“阿次？”
他很少见到杨慕次这样难过的表情，一颗心突然七上八下的跳了起来。
杨慕次干脆两只手捂着脸，垂着头蜷缩在一起，肩膀细微的抽动着，竟似哭了起来。杨慕初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着杨慕次这个样子，却突然失去了问的勇气。
良久，杨慕次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
“跃春死了……”
杨慕次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声惊雷一样在杨慕初脑中炸开。他愣愣的看着杨慕次，像是没有听懂一般的问，“你在说什么啊？”
杨慕次没有答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看着杨慕次沉默，杨慕初心中的震惊和恐惧一点点变成难以抑制的难过。
“什么时候的事情？”
问出这句话时，他突然想起荣华死的那天，当时他和夏跃春坐在车内，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悲剧，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就是今天中午，他乘客船动身去延安，然后船突然就爆炸了，没有一个人幸存。”
杨慕初颓然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悲伤来得毫无预兆。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里去痛快的哭一场，或者就这样躺下去一动不动。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他看了眼跪坐在面前深埋着头的杨慕次，帮助他渡过军统局这一关才是他现在应该发愁的问题。
他将杨慕次扶到卧室床边坐下，转身拿了药箱就准备给杨慕次上药。
“大哥，不用了。”
杨慕初并不理他，他又将烧着炭火的火炉移得近些，“快把上衣脱了。”
杨慕次只得依言照做。
杨慕初一手拿着棉团一手拿着酒精走到杨慕次身后坐下，却在看到杨慕次背后伤痕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下手不轻，可没想到伤痕会看起来这样骇人。
他迫使自己将视线从那些红紫交错的肿痕上移开，低头用棉球去沾酒精，可是有忍不住的水滴很快就濡湿了睫毛。
杨慕次手中的棉球一挨上背上的伤，杨慕次就是一阵细微的颤抖。几番轮回下来，杨慕次的呼吸就开始渐渐变得沉重。
杨慕初突然气恼的将手中的棉球摔在地上，站起来冲他吼，“你就非得什么事都瞒着我然后招顿打吗？我是你大哥，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我还会害你吗？”
杨慕次左手撑着床里侧，他将头也偏在里面，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只有起伏的脊背暴露了他此刻难以安定的情绪。
“我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不想你总是为我的事情操心，我想我是可以解决的，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没用，我怕我会渐渐就依赖上你。”杨慕次抬起头看着他，“大哥，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阿次，你没有欠我什么……”
“不，是我欠你的。因为我，你才卷入了这无数的是是非非，因为我，你才没办法和雅淑和孩子见面，不能拥有属于你的人生。都是我混蛋，才总是将我唯一的亲人往火坑里推。大哥，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
杨慕初在他背后坐下来，重新开始给他上药。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柔和，“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就别再说这些话，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债吧……”
他的手突然停顿下来，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某个方向。
杨慕次看着杨慕初出神，低声叫了声，“大哥？”
杨慕初并不理他，摸着下巴兀自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回过神来继续给杨慕次上药。
“看来跃春的死倒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杨慕次心中一颤，正在思考杨慕初话中的意思，又听杨慕初接着说，“我想到怎么应付杜旅宁了。”

【3.多少感情终错付】
夜寒如冰。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陆续续暗了下去。一家毫不起眼的小茶馆里却透出淡黄淡黄的微光。
“呯！呯呯！呯！”有节奏的敲门声中似乎含了一丝怒气。
门里立刻传来石川禹落低沉阴冷的声音，“谁？”
“是我。”
听到门外人声音，石川禹落拉开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杨慕次压着怒火瞪了石川禹落一眼，然后径自走进门在里间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石川禹落走过去挨着杨慕次坐下，“原田君，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儿就被看穿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不是说好秘密做掉夏跃春吗？怎么整艘船都给毁了？”
“原田君，情况有变，夏跃春突然要离开上海，我们没有时间做其他的安排。况且，这也有利于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哼，下一步计划？杨慕初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得多，你真以为你搞出这种死法，我还敢按我们最初的计划让他来配合我吗？”
“你还没跟杨慕初说？可是杜旅宁马上就要到了！”石川禹落焦急的说道。
杨慕次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既然这计划不能由我直接跟杨慕初说，我自然用了其他办法让他替我说出来。我只希望以后有什么变故麻烦跟我说一声。这次幸好用苦肉计框住了杨慕初，可是这个杨慕初聪明得很，再有下次，我可没这个把握再把他忽悠进去。”
石川禹落像是没有看见杨慕次蔑视的眼神，天生阴冷的脸难得的笑了笑，“以前总听指挥官大人说，原田君是我大日本帝国最出色的战士，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杨慕次却冷哼了一声，“真是这样的话，希望以后你们要什么杨慕初的资料，不要再让我去弄了，否则，石川君该准备给‘最出色的战士’收尸了。”
说完也不管石川禹落什么反应，理了理风衣走了出去。
石川禹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几步追到门边朝杨慕次问道，“指挥官阁下要我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杨慕次停下来将风衣领子立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黑夜里。
“回去告诉指挥官大人，就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这一章只写了一少半，主要是情节推进太慢，怕大家看着无趣。最近好像瓶颈了，不管是写拍还是写情节都写不出感觉。特别由于个人时间原因，写文都是一次过，连回看一次都没有，不保质又不保量，每次都是后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有很多需要润色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担待。以后如果时间充裕，会尽量先做到保质的。

【续上节：多少感情终错付】
杨慕次悄悄溜到自家花园院墙前，他后退一步，一脚踏在墙壁上，两只手就熟练的去攀墙头，可手上一用力，立刻就牵得背上的伤痕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手一松，人一下子就滚下来摔在地上。这一摔正好背部着地，直疼得杨慕次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也起不来。
院墙不远处的大门被人“吱呀”一声拉开了，杨慕初颀长的身影在漆黑的深夜里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杨慕初倚在门边，抱着双臂对着杨慕次说，“门还给你留着，自己进来就是了，不用翻墙。”
听着这声音，杨慕次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看着杨慕初，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远处的黑影似乎并没有要冲过来质问他去了哪里的意思，见杨慕次半晌不说话，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进去。
杨慕次也不知道杨慕初是不是生气了，不过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很有可能就被杨慕初看出破绽。
他不能掉以轻心。
杨慕次小心翼翼的跟上去，进门后，杨慕初并没有开灯，摸着黑就噔噔噔的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大哥。”杨慕次站在楼梯口叫了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妥协。
杨慕初走了两步停下来，他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然后转身又噔噔噔的从楼梯上走到杨慕次面前，黑暗中杨慕次只能看到他那双圆睁着像是要睁裂的眼睛。
杨慕初一点点的靠近杨慕次，凝重的呼吸直接扑到杨慕次的脸上。杨慕次被他居高临下而来的气势逼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然后左手下意识的抓住一旁的栏杆站稳，他真怕杨慕初会直接一个巴掌扇过来。
谁知杨慕初却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良久，杨慕初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疲惫，“厨房锅里还温着饭菜，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吧，现在去吃点吧，别饿出胃病了。”
说完再不管杨慕次，直接上楼进了卧室。
杨慕次打开厨房门，顿时有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过来。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真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快用尽了。他确实是饿了。
锅里用小火温着半锅花生核桃粥，旁边还有几碟小菜，显然是才热过的。他将饭菜端到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
饭菜明显是杨慕初做的，他一吃便知道。家里的佣人没有人可以做出这样的味道。他知道他偏爱肉食，总是费尽心思的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肉类菜品，但也会偶尔故意抬杠的骂他“你是猪吗只知道吃肉不知道吃菜”，然后在自己的怒目而视下心虚又故作不在乎的翻翻白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吃这饭菜，这本就不是为他准备的。这多少关心和爱护，终究是错付予了他。
他抬头望了望杨慕初卧室的方向。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开灯。可他就是知道，杨慕初肯定没有睡。
也许在暗自为他的屡教不改而生气，也许在独自琢磨自己今晚又跑去了哪里，也许……也许又开始疑心自己是真的还是只是冒牌货。
想到这里，杨慕次全身不自主的颤了一下。
不能这样，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他再也吃不下饭，几下收拾了碗筷，就往杨慕初卧室走去。
“咚咚咚……”“大哥，你睡了吗？”杨慕次站在门口试探般的问。
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门并没有反锁，杨慕次心一横，抓着门把手就直接打开了门。
屋内的杨慕初确实没有睡，他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上身靠在床头上。落地窗外有斑驳的路灯光洒进来，歪歪斜斜的散布在木质地板上，有一些正好落在他如星辰般的眼睛里。
见杨慕次进来，他目光有些阴鸷的盯着他，“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杨慕次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慢慢走到杨慕初床边，“大哥，我……”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马上出去。”说完噌噌两下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留给杨慕次一个背影。
杨慕初侧卧着面对着墙壁，身后先有一阵细微的响动，然后就再也没了声音。他躺了好一会儿，感觉杨慕次仍在旁边没有走，他有些不赖烦的转过身，正准备直接说重话撵他出去，却看见杨慕次就跪在床边。
杨慕初的喉结滚了滚，然后侧坐起身，斜眼看着杨慕次冷笑道，“现在这是做什么？玩儿的算是哪一招？”

————————————————————————————————————————
PS:咳咳，这次比较短，大家凑合着看。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了，学生党们努力学习，工作党们加油挣钱。至于我这只一点半小姐，貌似该碎觉了。
时间比较晚了，以上给我留言的孩纸们我就暂时不回了，明天有空的时候会补上的。大家晚安。

【我自中宵成转侧】
“大哥，对不起，我不该不跟你说一声就自己跑出去。”杨慕次说完，就偷偷抬眼去看杨慕初的表情。
杨慕初脸上并没有本该燃起的怒火，他只是冷漠的斜眼看着杨慕次，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我不怪你，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
杨慕次听着杨慕初毫无感情的声音，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他膝行两步靠近床沿，抓着杨慕初的一只手恳求般的说道，“大哥，你不要吓我，阿次知道错了，大哥要打要罚阿次都认，只求大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杨慕初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痛的说道，“打你罚你有用吗？我说的话你会听吗？我就是怕你背上有伤睡不着，说过来看看你。可你呢，又是一声不吭就溜出去。杨慕次，我真的是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大哥，阿次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说的话阿次都会听的。”
“会听？”杨慕初的声音含了一些怒气，“今天下午才说了不许不留一句话就往外跑，怕你不听连父母都搬出来了只想能压一压你，可这才几个小时，马上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你自己说，我们今天在父母牌位前是怎么说的？”
“……大哥说，以后凡是要出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去哪里，都必须向大哥说明。不能偷偷摸摸的往外跑，否则……”
“否则怎么样？说啊。”
杨慕次跪在原地兀自沉默，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许是跪得时间太长，他起身的时候明显的摇晃了一下。杨慕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杨慕次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重新走了进来，只不过手中多了一根手臂一般粗细的木棍。
他将棍子递到杨慕初手中，自己侧身站着，然后弯下腰将两只裤腿挽到膝盖处。
“大哥说，否则就打断我的腿。”
杨慕初抬头看着杨慕次的表情，杨慕次却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嗙！”
不大的声音在这样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听着木棍落在地上的声音，杨慕次暗暗吐了一口气。
“过来。”杨慕初拍拍床沿说道。

杨慕次走过去坐下，然后说，“谢谢大哥。”
杨慕初伸手将他的裤腿放下去，“大冬天的也不嫌冷。我知道，你就吃准了我狠不下心，好了，你赢了。”
“大哥放心，阿次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说到做到。”
“这样最好，不过如果你实在是不听我的话，我也拿你没办法。反正我正闲命太长活着太累，你就尽管把我往死里气吧。”
杨慕次有些嗔怪的叫了声，“大哥……”
杨慕初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今天晚上又跑哪去了啊？”
杨慕次的表情失落起来，“我……去了趟海边。跃春，就这样走了……连个尸身也没有。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了，我只是想去送送他……”
杨慕初心中一痛，一想到这个名字，顿时就有许多曾经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杨慕初的眼睛很快就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和跃春的感情不比你浅，以前我们一起念书的时候……算了，不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以后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嗯。”
“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去睡吧，算一下，杜旅宁明天可能就会到上海。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杨慕次点点头，刚走到门口，却被杨慕初叫住了。
“阿次，等一下。”杨慕初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样东西，然后走过来放在杨慕次手中，“一直也忘了把它还给你，这是我们父母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你要自己收好。”
杨慕次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这是一把银制的长命锁，锁中心刻了一个“次”字。
杨慕次突然觉得有些头痛，脑中有一些奇怪的画面零散的闪过。他甩了下头，再去看手中的锁，却像是要陷入某个可怕的泥潭。
他赶紧将视线移开，胡乱的答应了杨慕初的话，步伐有些凌乱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折腾了一夜，杨慕初好不容易快要睡着，迷糊中却似乎听见轻微的“咚咚咚”的声音。他坐起身，仔细的去听着，他确信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这声音却越来越大，透过厚重的墙壁传过来。
隔壁就是杨慕次的卧室。他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就急匆匆的往隔壁走去。
“阿次，阿次！”门从里面反锁着，杨慕初叫了好几声，杨慕次都没有回应。他也顾不上其他，抬脚就去踹门，踹了几次，门终于“嘭”的一声被踢开了。
屋内的情况却吓了杨慕初一跳，杨慕次此时正蜷缩在床上，用头一下一下去撞冰冷的墙壁，口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呻吟。

【续上节：4.我自中宵成转侧】

屋内的情况却吓了杨慕初一跳，杨慕次此时正蜷缩在床上，用头一下一下去撞冰冷的墙壁，口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呻吟。
“阿次！”杨慕初几步跨过去坐在杨慕次床边，将他的头揽过来枕在自己大腿上。
杨慕初见他额头已被撞出一大块淤青，眉头痛苦的纠结在一起，心痛又焦急的问，“阿次，阿次，你怎么了？”
杨慕次听见杨慕初的声音，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可是又很快的涣散开来。他痛苦却又慌张的闭上眼睛。
怎么办？出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看到杨慕初的时候有，在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的时候有，在碰到一些特定的场景时也会有，可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头痛欲裂。
一定是当初在给他植入杨慕次的记忆时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自己的记忆和杨慕次的记忆出现了碰撞，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是只要自己一用力去想，大脑就会疼得难以抑制。一定是当时用的方法哪里出现了问题。
杨慕次这样想着，更是觉得整个头都要炸开了，头颅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疯狂的叫嚣着，像是要撕裂他一般，他控制不住的用手去捶自己的头。
“阿次！”杨慕初赶紧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头痛病又犯了？”
杨慕次愣了一下，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杨慕初见他点头，也不作他想，放下杨慕次打开书桌的抽屉，才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杨慕初走过来俯身对他说，“你忍一下，我下去给你找药，不许再用头去碰墙。”得到杨慕次的首肯后，这才急匆匆的出去。
杨慕次赶紧甩甩脑袋，让自己不去触碰那些零碎的画面。只要自己不刻意去想，似乎就会好受得多。
当初日本方面为了让他的潜伏更成功，并不是直接告诉他关于杨慕次的一切，而是在睡梦中将记忆植入他的脑中，这样他会感觉更真实，更不容易被看出破绽。可是这种方法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他经常觉得自己就是杨慕次，虽然这让他成功的避开了很多次被识穿的危机，可是也让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混乱了。他甚至会在看到一些人或者物的时候产生很多奇怪的幻想，比如今天晚上的长命锁，比如春和医院的地下室，比如杨慕初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其实很难将他当做敌人或者自己的一块铺路石，他甚至会难以自制的从心里去接受杨慕初对他的好。
什么时候该让佐藤医生帮他看看了。杨慕次正想着，杨慕初已经拿着药的返了回来。
杨慕初喂他吃了药，又让他躺平，过了一会儿，看杨慕次似乎好了些，这才说，“怎么回事，怎么偏头痛又发作了？自己房里没药了就叫我，看撞得这么大一块淤青。要不什么时候去国外找个医生看看？”

“哪儿用那么麻烦，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你自己就是医生，这哪能根治。我现在好多了，快回去睡吧。”
杨慕初却直接脱了拖鞋爬进杨慕次的被子里，“不行，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看着你。”
杨慕次扭头看着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杨慕初的脸，低沉的笑了笑，温热的呼吸就喷在杨慕初脸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
杨慕初竖着眉毛问，“很什么？！”
杨慕次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很好玩，他噗的笑了声，“如果你平时不对我那么凶，也能像现在这么可爱就好了。”
杨慕初从下面伸手轻拧了一把杨慕次的大腿，“你小子活腻歪了吧你！”说完就转身背对着杨慕次，啪的关掉了灯。
难得看到杨慕初吃瘪的样子，杨慕次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他从后面看着杨慕初圆圆的后脑勺，正想继续调侃他几句，却在回神的一瞬间，突然禁了声。
他翻过身面对着墙，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他本就不是来和他做亲人的，也许很快就会兵戎相见。
他有些难过的闭上眼睛，咽下那些突然之间快要涌上来的泪水。

——————————————————————————————————————
写到这后面。。我突然就邪2了。。咩哈哈！！咳咳。。打住打住。
还有一节等会儿就更，所以。。其实不是我RP爆发了。。而是。。咳咳。。这一节之后，可能至少要停一周。。咳咳。。

十二．奈何手足自相残
【1.记忆虽去情难去】
寒风依旧凛冽，这个冬天似乎特别长，永远也等不到春天的到来。
窄巷两旁的屋檐下蹲着很多乞丐，他们端着破碗向行人乞讨。其中一个落魄的中年妇女，此时正咬破手指喂到怀中啼哭的婴儿嘴里。看着仍是不断啼哭的孩子，她也绝望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你要走得那么急，也不带上我们娘俩？”回应她的只有路过车辆不耐烦的喇叭声。
多伦路的咖啡馆此时仍是一派慵懒甜腻的气息，两三对男男女女们坐在里面惬意的谈话聊天，打发着午后无聊的时光。窗户旁的几支香水百合开得正好。“听说今天晚上胜美大剧院来了个新的戏班子，要不我们去看看？”
巨大的落地窗将里外的世界隔绝起来，像是在向人们描述什么叫一线之隔的天堂地狱。
杨慕次路过窄巷，看着这沿途的乞丐叹了口气，然后将裤兜里的钱逃出来放进中年妇女面前的碗里。
推开咖啡厅的门，杨慕次便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杜旅宁。
他几步走过去，并腿在杜旅宁面前站直，低声说道，“老师，杨慕次向您报到。”虽说没有穿军装，可是一板一眼全是军人的作风。
杜旅宁冲他摆摆手，“别拘礼了，坐吧。”
等他坐下，杜旅宁才问“头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的，不碍事。”
“嗯。”杜旅宁也不追问，“知不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来上海？”
杨慕次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微垂着头说，“学生不敢妄加揣测。”
杜旅宁看着他的表情，哼了一声，“倒是学会言不由衷了。我看你和你那个快成人精的大哥没少揣测吧。”
杨慕次并不说话，低头去啄杯中的咖啡。
杜旅宁突然有些愤恨的将他手中的杯子夺过来放到一边，“你就不怕我在你杯中下毒吗？”
杨慕次却心平气和的又端过来，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微闭着眼睛品味了一下其中的浓香。
“不怕，怕的话阿次就不会过来了。”
“你就吃准了我下不了手吗？”

“不，如果我的死可以不让老师两处为难，那也就值了。”
“少来说这些讨好我的话。”杜旅宁说完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有些焦急的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来？”
杨慕次也有了些情绪，“老师，你要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走吗？我不是懦夫，我就是要向上级证明我的清白，哪怕是以死为代价！我知道老师相信我，不忍看我去赴死，可是阿次别无选择。”
“阿次！”
左右有人往他们这桌望了望，杜旅宁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稳了稳心神才问杨慕次，“俞晓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您信吗？”
杜旅宁的眼神突然冰冷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就想抹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
“你有！”杜旅宁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在撒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真的没有！上面刚刚派我们潜伏，我就……”杨慕次看了杜旅宁一眼，自动的省略了他代兄赴死这件事，“后来我刚刚回来没半个月，俞晓江就被发现是GD的卧底，我根本没多少跟她接触的机会。”
“哼，”杜旅宁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以前在侦缉处，我看你们走得也挺近的。”
“论起近，我看她倒是跟您最亲近。”杨慕次马上顶嘴。
“你！”杜旅宁有些恼羞成怒，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宽慰，这还是他的那个杨慕次。他整了整衣摆，往后靠在沙发上说，“说吧，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我没有……”
杜旅宁圆睁着眼睛瞪着他，“我看还真是久了没收拾你，满口的谎言没一句真话。如果不是你手中有可以让我不杀你的理由，你以为我会相信杨慕初会这么让你来赴约吗？估计就算绑也要把你弄走吧。快点说！”
“俞晓江逃脱后，我去了她之间住的地方，资料全都被毁了，可是也不是毫无线索，总是有一些迹象在告诉我，这一切都和一个地方有关。”
杜旅宁仔细的听着，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春和医院。”杨慕次徐徐的说道，“后来我问了我大哥，他说以前俞晓江确实总是借口身体不适，经常去春和医院。所以，我暗中调查了夏跃春。”

“结果呢？”
“他确实是GD。”
“怎么没有汇报？！”杜旅宁厉声问道。
“我……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只是借着我大哥和他曾经是同学的关系，想要去摸摸他的底。可是就在昨天，夏跃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上海，然后，他坐的船发生了爆炸。”
“谁做的？日本人？”
杨慕次点点头，“应该是，但是应该不是针对夏跃春，因为到现在春和医院也没有人去查封。”
“你去看了没有？”
杨慕次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文件袋，“有用的都在这里面，但是基本都是加密的，而且夏跃春貌似级别不低，所以他一死，其他GD很有可能转移，所以我不清楚具体有多少是有用的。”
杜旅宁颠了颠手中的文件，“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戴老板那边，我会帮你汇报的。”杨慕次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杜旅宁接着说，“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清一清这一年来我们之间的账了。”
杨慕次正一阵头疼，突然瞟见不远处的窗户旁有个熟悉的身影，见他正欲扣动扳机，杨慕次大喊一声，“老师小心！”说完就直接扑过去将杜旅宁拉到在地。
“嘭！”
“啊——”店内几对零散的男女顿时吓得四处而逃。
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杨慕次只觉得脑中像是断电一般停了几秒，他剧烈的喘了两口粗气，然后拽着杜旅宁说道，“有杀手，快走！”
“嗯。”杜旅宁正欲带着他走，杨慕次却直接倒了下去。杜旅宁惊慌的伸手抱住他，手中却一阵濡湿，他看着自己手中杨慕次的血，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
隐藏在窗户外面的人看着倒在地上的杨慕次，愤怒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咬牙切齿的骂了声“八嘎”，然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