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韬踱步到窗边，打开窗子顺手就把手机的手机扔了出去。
谨之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没说话。
顾韬回头看看他，笑了。
然后，他闲闲地走到床边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好半天才淡道，“楚亭已经走了。”
谨之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您……别为难他……”
顾韬笑笑，“楚亭是我的得力助手，又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亏待他？”
谨之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可是……”
顾韬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依旧是相当随意的模样，“我安排他去了外省，除了不能回来之外，一切都没有亏待他。”他看着谨之松了口气之后又重新纠结起来的神情，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浅叹一声，“忘了他吧，谨之。”
谨之好半天才笑了起来，“我有别的选择吗？”
顾韬站起身来，“在彻底想清楚之前，你就住在这边吧，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离开谨之的房间，顾韬径直到了安之的房间里。
推开门，就见安之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正翻着的东西似乎是某份文件。
见顾韬进来，安之并不显得惊慌，甚至亦没有丝毫的无措，他只是合上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走到顾韬面前，低声道，“私自拿手机给谨之让他和楚亭哥联系这件事，没有听您的话，对不起。”他停顿了片刻，抬起头，“可是安之可以道歉，却并不想认错。”
说完这话，安之暗暗握紧了拳，只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巴掌。
然而，顾韬却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安之，轻轻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两年你忘了很多事，至少是忘了‘听话’两个字怎么写。”

看着眼前的人朝自己伸出了手，安之微微一怔，竟是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的时候略有些赧然，心里却也知道定然逃不过，只是到底不是家里，他又是临时搬过来，自己贴身的东西都没带齐全，又往哪里找藤杖戒尺之类的东西？
顾韬等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耐，“皮带给我。”
安之没有再迟疑，很快从自己腰间解下皮带，递到顾韬手里，然后，没等他吩咐，自己转过身双手撑住了书桌的边缘。

很快，身后就响起了皮带划破空气的声音。
然而，却并没有丝毫疼痛落到自己身上。
正疑惑间又听到顾韬的声音，“不记得怎么听话，现在连怎么受罚都忘了吗？”
安之只觉得自己的手指瞬间都有些僵硬。
两年了，从自己十五岁出走那一次之后，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年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善了不少，当然，这不代表自己在这两年间就没再被打被罚过，只是……
手指紧紧收拢，突然干涩起来的喉咙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爸，安之已经17岁了……”
顾韬把皮带在手里叠起来，偏偏在此时显得耐心无限的模样，“哦？那又怎么样？”
安之好半天才讷讷地吐出一句“……是安之错了……”
顾韬轻声一笑，“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错吗，怎么现在就认起错来了？”他扬起皮带，不轻不重的一下抽过去，“别挑战我的耐心，安之。”见安之依旧没有动，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你真的比较想我把你拉到客厅里再动手？”

第二十章

先前无数次惨痛的经历告诉安之，即使顾韬这话是威胁，却也是极为有效的威胁。即使他已经在他身边足足七年的时间，却依旧拿不准他的性子，或者这话只是吓唬他，但是也或许，下一秒他就真的会不由分说地拉自己出去甚至真的召集起所有的下人……
安之直起了身子，没有再犹豫地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裤子，如果不是手指克制不住地有些轻颤，倒是显得依旧十分镇定。
看着安之重新在书桌前撑好，顾韬却没有急着动手，反倒是把皮带压在了刚刚那一下打出的淡淡的红痕上，绝对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触感。

安之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脚底处升起，继而遍布全身，抓着书桌边缘的手指不自觉地更缩紧了几分，这种感觉委实太过难熬，在这个瞬间，他甚至希望顾韬能快些动手。
顾韬也确实没有再等，他后退了一步，扬起皮带一口气十几下抽下去，每一下都落在同一处，整整齐齐的一道深红色印痕。
安之狠狠地吸了口气，却没有半点声音，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没想到顾韬却是停了下来，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但是安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会好好听我的话吗？”
安之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呵，听话么？
顾韬忽地笑了笑，“我也知道，说到底这么多年你也从来没有真的怕过，没关系，今天我就给你补上这一课。”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韬的声音甚至是温柔的，却是让安之感觉寒意瞬间爬满了全身。
真的没有怕过么？
先前的那些年里，那一次次甚至足以称得上惨烈的教训，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生畏惧？
安之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声音闷闷的，“安之……知道没有好好听话是不对，但是……”
顾韬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但是你心里并不认同，所以你不认同的话就可以不听了，是么？”
安之下意识地说了个“不”字，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安之，你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做的。”
伴随着这句话的尾音，顾韬手里的皮带再一次落下，依旧是落在那一道红痕上，分毫不差。
数不清究竟是十几下还是二十几下过后，安之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克制不住地想要躲闪，他哑着嗓子叫了声爸，想要求得片刻喘息的时间。

顾韬居然真的停了手，虽然下一句话说的是，“起来，双手扶着膝盖撑好。”
安之不由得一愣，他挨过这么多次打，哪一次有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
只是心中虽然疑惑，在这种时候，违背他的话显然是不明智的，安之很快就直起身子，狠狠地吸口气，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撑好。
顾韬没再说什么，再一次扬起了手，终于放过了那道已经发紫的伤。
只是安之早已经没有心思再顾及这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样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让自己倒下去。
耳边全都是皮带着肉的啪啪声，震得心脏都疼了起来，双腿也渐渐地颤抖得厉害，终于在一下扫过最为严重的那道伤痕的皮带落下的时候，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地面冰凉冰凉的，身上全都是冷汗，被浸透的衬衣紧紧贴在身上，除了不适感之外带来的也是寒意，安之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应该马上起来。
片刻后，左肩肩头就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起来。”
安之却没有动，他只是转过头，努力地想要去看顾韬似的，眼睛里却是空空的。
顾韬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肯起来，刚想再打，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已经扬起来的皮带竟是不知不觉又重新放下了。
沉默片刻，他轻轻一叹，弯下腰伸出手示意安之扶着自己的手起来。
安之却依旧没有动，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顾韬，先前空洞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怀疑，更多的是难过。
顾韬心里忽地一疼，他并不是敏感细腻的人，但是安之的那个眼神他居然看懂了。
那个眼神……
先是空洞，再是茫然，最后是怀疑和难过。
他知道，那一刻安之是在怀疑，自己有没有真的爱过他疼过他。

顾韬终于把安之搂进了自己怀里，之后却是伸出手，重重的几巴掌拍到他伤痕累累的屁股上，感觉到那孩子忍不住伸出手搂住了自己才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之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在他肩头蹭了蹭，竟似是在撒娇的模样。
于是连“威胁”的话也说不下去了，顾韬揉揉他的头发，“我去找些药过来，你乖乖等着。”


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安之就被带回了顾家大宅，按照顾韬的说辞是你也不想让谨之知道你又因为他而受罚了吧，而实际上，安之明白，他是不希望自己再搞出什么事端，不希望自己再帮谨之和外界联系，尤其是再联系楚亭。

就在两天之前，楚亭离开了从小长大的Z市。
楚亭跟在顾韬身边已经足足十年光景，从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渐渐长成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他一直是顾韬的得力助手，这些年于公于私都是为顾韬处理了不少事情，因此虽然闹出了和谨之的事，顾韬也并没有苛待他，只是迅速地着手安排让他离开了Z市到了远在几千米外的S市，也给了他不菲的钱财，只要他不再回到Z市。
一方面是顾韬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担忧自己再留下顾韬还说不定会怎么为难谨之，种种顾虑之下，楚亭还是听从了顾韬的安排，在当晚就坐上了飞往S市的飞机。
他离开得很仓促，也没有人去机场送他，换好登机牌正准备进安检入口的时候，却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是安之。

楚亭转过身看他，不解他为什么会来。
安之抬头看了看时间，淡笑道，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不想和我聊聊吗？
楚亭的神色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戒备，“你想说什么？”
安之耸了耸肩，“楚亭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几年你对我的态度可真是不怎么好啊。”见楚亭忍不住拧起双眉，安之却是笑得更加轻松，“开个玩笑而已。”
楚亭好半天才沉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安之想了想，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到了S市别换手机号码，有机会的话我会帮谨之联系你。”
楚亭微微一愣，语气有点儿迟疑，“你……”
安之却是一脸坦然，“这件事总也是因我而起，虽然我并不打算道歉。”他再一次抬头看了看时间，“另外还要提醒你的事，不管怎么样，千万别轻举妄动，以后的日子还长，一切总会有机会。”
楚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楚亭说，帮我照顾好谨之。
安之看着他的背影，浅笑道，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但是，并不是为你，而只是因为，谨之是我哥哥。

日子居然再一次风平浪静起来。
除了谨之不住在家里，楚亭也不会再出现，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安之几天之后就回到了顾氏，依旧是做顾韬的助理。
楚亭的离开对顾韬、对整个公司而言，影响不可谓不大，他是顾韬最得力的助手，很多事都是经过他的手才处理得当的，加上他离开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并未交接安排得当，眼下各种事务纷至沓来，虽然尚且不至于一团糟，想要应付得当也是难免手忙脚乱。
这一次回到公司之后安之才知道，自己前两年在这里做的工作都只是小打小闹，真的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开始接触到集团核心业务的时候，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力不从心。

连续忙碌了几天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手上几件事的进展却依旧缓慢。
周末的时候，近乎凌晨时分，安之却依旧在自己房间里翻着文件，神色虽然投入却难掩疲惫。
顾韬在他房间门口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走进去，伸手抽过安之正看着的文件，“最近很辛苦？”
安之这才注意到他似的，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刚开始接触这些不懂的地方比较多，不过这两天总算有点儿头绪了。”
顾韬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半天才叹口气，“一下子让你接手这些确实有些勉强，不然我再提拔两个人上来吧。”
安之微微一怔，随即显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的模样，“爸不相信我？我可以做好的。再说，要是真的计较起来，这些是一定要交给绝对能信任的人的……”他死死盯住顾韬，愈发认真起来，“我知道我对这些接触得还少，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有些困难，但是我会好好学的。”
安之眼中的神采太过坚定，让顾韬都不得不动容。因此，顾韬并没有犹豫太久，“好，有志气！果然是顾家的孩子！我会手把手地教你，不过你得记住了自己的话。”
安之笑着点了点头，“一定。”


第二十一章 完

第二十二章

安之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担心谨之。
尽管两年前顾韬已经有意识地要他开始接触集团事务，但是那两年的经验远远不足以支撑他走到核心的位置。
安之学习能力不差但是到底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很多事做起来难免吃力，也正是因此，他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
顾韬原本不想逼他，但抵不住安之的执意要求，加之反正安之早晚都要接手顾氏，也就下了决心从现在开始刻意地去磨练他。

说来也巧，先前顾氏有桩很重要的买卖，一直是由楚亭跟进的，停摆了几天之后，被顾韬安排给了安之。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公司内部或多或少地有些不赞同的声音，甚至安之自己都难免觉得有些意外。
顾韬把相关事宜一一交待给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桩生意不许有任何闪失，语气严肃而绝对。
安之抱着好几个文件夹，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韬“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之前砾和集团那个并购案怎么样了？”
安之的思路显然还没转换过来，定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开口，“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
顾韬忍不住微蹙起眉，“都几天了，还有什么没落实的？”
好半天的沉默，看得出来安之是在努力地回想了，只可惜到底还是没什么头绪，“对不起，爸，我忘记了。”
顾韬的神色板得更加严肃了几分，“你手上的事大小都算上也不过就是这么三五件，如果这样都处理不好的话以后不如不要做了。”
安之微微低下头，声音却显得更加坚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好的。”

豪言壮语是说出去了，然而事实上想要真的都做好，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本就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因为新接手的工作更加被不断蚕食，挑灯夜战成了太过经常的事。到底还是年轻，身体虽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精力却显然越来越不够了。
午休时为了节省时间，安之这几天一直是让人把午餐直接送进来一边吃一边继续看文件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实在是睡得太少的缘故，看着看着就只觉得眼前的字都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安之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还是先小憩一会儿。
他现在用的办公室是谨之的，设施相当完善，还有个小小的休息间，安之原本有心去躺一会儿，又害怕自己真的睡得太熟，一边收拾好午餐盒让人端出去一边推开了桌上的各种文件双手交叠趴了下去。

许是一直以来都着实太过疲惫，安之几乎在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身子似乎渐渐地变得很轻，轻到甚至觉得就快要飘起来，整个人都安逸了许多。
只是这一份安闲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然后朝着反方向狠狠地甩了出去。
安之踉跄了好几步，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个什么东西才勉强没有摔倒，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他抬起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略略有些疑惑，“爸？”
下一瞬，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到了他的脸上，伴随着顾韬严肃冰冷的声音，“这就是你拟好的合同？”

来不及分辩什么，安之立刻俯身捡起散落在地的文件，是同砾和集团的并购案的合同。
并购案由他负责，合同也是他亲手拟的，当时还确认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才交到顾韬手里……
安之大略从头看了一遍，依旧没看出哪里有问题，但是显然顾韬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于是他又仔细地核对了几项数据，看到某一项的时候心中突然一沉。
他居然把并购后的股权比例写错了。
百分之零点一的差距。
但就是这百分之零点一，折合成资金，却是数以百万。
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住，安之低下了头，声音里是鲜明的懊恼和内疚，“对不起……”
顾韬冷冷地哼了一声，“幸亏我到底是不放心又看了一遍，不然呢？虽然只是几百万，但是居然会出现这种愚不可及的错误，安之，你太让人失望！”

若要解释，其实也并非全然无话可说。
毕竟这段时间压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主要精力又不是放到这里……但是，片刻后，安之只是抬起头，歉然却坚定道，“是安之的疏忽，虽然侥幸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却依旧是责无旁贷。”
顾韬对上他的目光，只轻轻一笑，“很好。”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知道自己今天怎么都逃不过这顿罚，安之的心里反而平静起来，他把手里的文件按页数一页页排好，冷静道，“请您准许安之先处理好这份合同，晚上回家安之会去向您请罚。”
顾韬却只是笑笑，看似带着点懒散，目光却是锐利得很，“虽然很多时候秋后算账也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我觉得现在给你个教训或许更能让你之后至少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安之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片刻终究还是认命地低下头，想要走到门口锁上办公室的门。
没想到顾韬在下一秒就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带着十足的威严，“过来。”
安之眼中终于露出了些许惊惶无措，“爸……”
顾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重复了一遍，“过来。”
安之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哀求的意味，“请您准安之先把门锁上……”
顾韬不理他，只是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什么称手的工具索性从笔筒里取了一把长长的塑料尺子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在手掌在拍了两下，然后指了指办公桌的方向，含义不言而喻。

安之到底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思，迅速地把自己办公室的门落了锁又把百叶窗全都拉了下来才走回办公桌前撑好，感觉那把塑料尺子不轻不重地在自己胯上顶了顶。安之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想到方才已经违背过他一回，倒真的乖乖地自己褪掉了裤子，甚至还轻声说了句，“安之知道错了。”
顾韬淡淡地“嗯”了一声，右手很快扬起尺子抽了下去。
塑料尺带起的声音有些夸张，虽然疼痛依旧是实实在在的，更多的心思却到底都是觉得惭愧和羞耻。
转眼间尺子已经落了二三十下，安之的呼吸声渐渐有了些微的凌乱，却到底是控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些安逸得过分了。
顾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手里的尺子依旧落得一板一眼，由上至下一道道红痕整齐的排布，却始终没有看上去有多吓人的伤痕。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一阵敲门声却是突兀地响了起来，又片刻后，是远远传过来的声音，“少爷，您上午让我找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是企划部某个员工的声音。
安之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
然而就在此刻，腰身却是被顾韬伸出的左手牢牢按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尺子落下的力道突然大了起来，更可怕的是，声响也是如此。
安之紧紧攥住双拳，甚至不敢去想依旧站在门口略有些疑惑地喊着“少爷？少爷您在吗？”的人是不是已经听到了这声响。

时间在焦灼和忐忑中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安之终于忍受不了，努力地转过头看向顾韬，目光里满满的哀求意味，“爸……爸您给安之留点面子吧……”
顾韬却是不为所动，甚至是恶意地把尺子挥得更重更响。
门外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安之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片刻的无措后，他知道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把声音放平不想带出任何异样，“我现在不方便，等下打内线叫你。”

听着门外那人应了一声之后离去的脚步声，安之这才松了口气，而此时，顾韬居然也暂时停了手，“不错，这样的情形下也能保持镇定。”
安之一时辨不出他的语气究竟为何，也就没有答话，片刻后却是被顾韬拉了起来，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顾韬叹口气，伸手摸摸安之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安之，你怪不怪爸对你太苛待。”
安之完全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愣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是安之做得不够好，受罚是应当的。”他忽地笑了笑，孩子样的纯真，“再说，您给过我选择机会不是么？而现在这条路是安之自己选的，对于自己的选择，安之不会后悔也不会觉得委屈。”
顾韬似乎有些感慨，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过手帮安之把裤子拉了起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点之前把重新修改之后的合同拿给我，再出任何纰漏你自己知道后果。”
安之点点头，像是在保证，“我知道了。”
顾韬慢慢走到门口，打开上锁的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淡道，“今天的工作你好好安排一下，晚上准时跟我一起回家。”

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合同其实并不难改，安之改好了股权比例，明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却还是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地检查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重新打印装订好，再次送到了顾韬的办公室。
做好这一切也不过几十分钟的事，然后，安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略略打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其实整齐得不行的衣服，给方才那个企划部的下属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谈起公事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谈好，才发现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安之示意下属可以下班了，自己也很快收拾东西搭电梯到了楼下。
顾韬的车就停在公司大门的一侧，显然是在等他。
安之大步走过去，和司机点头示意一下，拉开了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坐进去，“对不起爸，和企划部聊这次的会展，耽误了些时间。”
坐在后排的顾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看司机的方向，“开车吧。”

吃过晚餐，安之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从公司带出来的各种材料想要重新整理一遍，刚看了没两页就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安之回头看看，迅速地站起身来，“爸？”
顾韬随意地点点头算作回应，走过去看看安之案上的文件，轻轻一笑，“挺用功。”
安之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索性什么都没说。
顾韬饶有兴致地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那一页纸，好半天后才状似无意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过来。”
安之微微一愣，走了过去却见顾韬再一次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安之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顾韬的目光，难免有些疑惑。
顾韬却显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重复道，“过来。”

安之到底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很快走到他的身侧，伸出手臂撑在桌上，片刻后就感觉到那双大手绕过自己的腰间，解开了皮带一把抽了出来拿在手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为难安之，紧接着就自己动手把他的裤子拉了下来，伸手在他依旧泛红的臀面上轻轻按了按，不意外地察觉到安之下一瞬身体的僵硬。
顾韬笑了笑，抬手拍了他一下，相当清脆的一声。
然后，他敛去了笑容，声音也冷了下来，“十下，然后告诉我，为什么打你。”

皮带落下得很凌厉，十下过后就是十道整齐肿起的红痕，然后顾韬果然停了手，也不说话，只等着安之的回答。
安之沉默了好半天才犹豫着回答，“还是因为……合同的事？”
顾韬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皮带旋即再一次抽了下去，依旧是十下，完整地落到先前的伤痕上。
安之狠狠地吸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更多了一点儿不确定，“因为……下班的时候安之出门晚了？”
这一次皮带没有再立刻落下来，然而，顾韬的声音却似乎更加冷硬了几分，“听起来，你很不以为然？”
安之没有回答，他也并不是不以为然觉得顾韬是在吹毛求疵，只是确实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他并非有意而是工作起来忘了时间，再说顾韬也并没有紧急的事宜，再退一步说，若是他当真有急事，完全可以打电话叫自己马上下来……

顾韬忽地又笑了笑，“看来，你果然不明白。”他说着不重不轻地又抽了安之两下，“还是你觉得‘为了工作’就很理直气壮，就是个很好的理由了？”
安之低声道，“对不起，是安之的疏忽。”
顾韬似乎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就算没有七八成也总有个三四分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但是安之，‘遵守约定’和‘注重细节’都是非常重要的事，而今天，这两点你全都没有做好，不是么？”
他这样冷静的话让安之甚至有些惭愧起来，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声音低低的，却显得异常坚定，“确实都是安之没有做好，我没有可争辩的，爸罚吧。”

最让顾韬没办法的就是他这样乖觉的模样，但是，他沉默片刻，还是再一次扬起了手里的皮带，看看安之臀上肿起的痕迹，手上没有任何保留地抽了下去。
皮带的声音清晰而清脆，落到已经红肿的伤上，疼痛在叠加下显得更加磨人，安之照旧是不肯呻吟出声的，只是紧紧攥住了双拳，再觉抵抗不住的时候就死死咬住嘴唇……
顾韬整整抽了他五十下，然后把皮带压在他肿起老高的臀面上，“今天的事，好好反省。”
安之哑着嗓子应了句是，下一瞬却感觉皮带再一次被拿了起来，正严阵以待的时候，却是挨了并不算重的一巴掌，“行了，自己收拾一下就去休息，要是耽误了明天的工作你这个礼拜都不用下床了。”

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

顾韬并没有打了儿子之后又心疼得不行地给上药或者柔声安慰的习惯，晚上睡前又到安之的房间看了看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原本以为安之肯定是早早睡下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他正趴在床上借着床头小灯的灯光看着什么。
顾韬走近几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手上的，是并购案的相关资料。安之似乎是看得十分专注，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好半天顾韬才轻咳一声，这才见安之回过头来，有些无措的模样，“爸？您怎么来了？”

顾韬没有回答，反而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他许久。
这孩子……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却难掩疲惫，这段日子……总也是太为难他了，不过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眼中的疼惜一闪而逝，顾韬很快重新板起脸来，伸手抽过安之手里的文件卷起来，轻轻往安之头上敲了敲，“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想不想好好工作了？”
安之倒也乖觉，往被子里缩了缩说了句“您也早点休息”就真的准备睡了。
顾韬反而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到了书桌前，开了台灯仔细看了看安之改到一半的文件。
凭心而论，他不是没看到这些日子以来安之的进步，甚至可以说他的成长速度是超乎意料的，只是因此也可以想像，他因此付出了多少辛苦。
顾韬把文件依次整理好放在书桌的一角，然后起身走回床边。安之已经睡着了，睡颜比平素里似乎多了几分孩子样的纯真。顾韬轻轻摸了摸他墨色的发，笑意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之依旧是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过来，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很快就起身下床，意外地发现身后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当然并不认为身体的自愈能力已经强悍到睡一觉就能好上大半，而自己昨晚只是胡乱地抹了些药应该也不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想来想去就只有……
想到这里，安之忽然觉得脸颊有点儿发烫。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在他已经十七岁的时候，居然得到了来自于那人的照料。

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安之咬了两口吐司面包又灌了大半杯牛奶，忽地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乎从不离身的手机，调到短信页面输入几行文字，又按下并未存在通讯录里的一串号码，在听到顾韬下楼的脚步声的几乎同时按下了发送键，然后迅速地删除了发送记录。
在他稳稳当当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时候，顾韬走到了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安之的动作，只是看看他站在一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却到底只是说了句，没什么事你可以自己先去公司。
安之明白，这也算是顾韬不露痕迹的体贴。如果同他乘同一辆车去上班自然是要正襟危坐，而自己另叫司机开车的话至少还能以补觉之类的借口在车后座侧卧一下。
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和顾韬打了招呼，安之就提前出了门。
几乎就在他上车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振动起来。
安之连表情都没有变，直到车子停下，上了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才拿把手机拿了出来，读完那一条新的信息，很快地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