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又作县城、 悬城，皆朝鲜称谓，系中国元代奚关城快读之合音,它与 《 明实录》记载之中国称谓的玄城不是一地。《新增东国舆地胜览· 庆源 都 护 府·古迹》 记, 县城,即是奚关城。 洪武五年浑春河口发生“ 壬 子事件” , 前引 《李朝实录》记在玄城, 太宗八年六月壬辰、 九年正月甲子记在奚官万户府: 察罕媳妇供称, 洪武五年壬 子, 因那哈 出到来女直 地面哄 乱, 根 ( 跟 ) 同万户殷实, 向国出来, 于庆 源、 定州、 咸州等处附籍安业 , 有奚官万户府所属察罕等十三户见在朝鲜云 云。 奚官万户府 即是奚关总管府。 奚关城 即是奚关总管府治所。 元代奚关城, 学术界公认在今浑春河 口高力城,《龙飞御天歌》 记,“ 奚关城, 东距熏春江七 里,西距豆满江五里” , 其方位的古城正 是高力城。 朝 鲜古籍记载的县城、悬城,《盛京吉林黑龙江 等处战迹舆图 》 记为斐 优城, 其地也 是高力城。
退一步说,此壬子事件果如池 内宏所说发生在松花 江下游,这也证明, 斡朵里部是在洪武五年这一年南迁到朝鲜半岛境内的。 因此所谓洪武二十一年南迁之说不能成立。

蒋先生否定斡朵里部南迁后首先在珲春河口定居, 说“崔咬纳状供” 不可信, 可这是事实怎能否定呢 ? 如果认为这个 资料仍不足以为证,请看下面的记载。
《新增东国舆地胜览·庆源都护府·山川》:“ 训春江,源 出女真之地, 至东林城入于 豆满江, 斡朵里野人所居。 ”这更明确说明斡朵里都南迁后首先定居在珲春河口, 并不是定居在阿木河。这一点和田清也承认。

当时住在珲春河口奚关城的斡朵里人,除崔也吾乃集团之外,据可查者还有范味集团与殷阿里集团 。 范嗒集团的事放 在后面谈 , 这里先谈殷阿里集团 。 《 李朝实录 》 世宗十九年八 月 甲 子记 : “ 中枢院副使殷阿里启日：......臣管下三百余户,旧居县城平,去去壬子年徙于咸兴 、 定平等处 。葵丑年臣管下童永所管云 生 , 逃往东良北建州卫 居住今三 十年 。 ” 县城平 , 即是奚关城 , 东 良北 , 在今茂 山一带江左岸今和 龙县南坪附近 ,去 去壬子年 , 为洪武五年 , . 今三十年 ” , 从该条记癸丑 年 ( 宣德八年) 计 算 , 上推三十年为永乐 元年 , 乃建州卫设里 之 年。这充分说明 , 洪武五 年在挥 春河 口确实发生了袭 击事件 , 住在那里的斡朵里人,大部户分逃到了朝鲜半岛境内 , 高丽占其居地，他们归附 , 后来部分留下 , 部分北返 , 建州卫设立后又有大批人北返往归 。
洪武五年在挥春河 口 发生的壬子事件说明,斡朵 里部在洪武五年之前就从牡丹江 口南迁到元奚关总管府奚关城, 那种认为斡朵里部是在洪武二十一年南迁 到阿木河之说是没有根据的。

三、猛哥帖木儿家族是否初迁奚关城问题
《 清太祖武皇帝 实录》 记, 斡朵 里`(斡朵怜 ) 万 户府管辖的部属发动叛乱, 攻破鳌 朵 里城 (斡朵 里城 ), 尽杀合族子孙, 斡朵 里万 户范嗒率众逃走, 为神鹊所救。 他们 逃到了何 地?该实录没 有记 载。我 认 为他跟斡朵 里另一大首领崔也吾乃 ( 也许是其父祖 ) 一起 逃 到 了 辉春河 口 元奚关 总管府奚关城。《 新增东国舆地胜览》 提到的训春江斡朵 里 野人所居, 指的就是范味、 崔也吾 乃 等各集团所居。
范嗏是猛哥帖木儿祖父,《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 “范嗏 … … 其孙都督孟特穆” ,孟特穆即是猛哥帖木儿。
范嗏在奚关城娶妻生挥厚, 妻死另娶妻 (或纳妾) 生包奇。《李朝实录》 记:“ 挥厚异母弟容绍 (官名 ) 包奇。” ⑥ 又记: “ 猛哥帖木儿与伊父挥护生长本地,安生乐业。 ” ⑥ 又记. “ 豆万`( 官名 ) 挥厚。 ” ⑦又记: “ 金伊 (官名 ) 甫哥之女也吾 巨, 先嫁豆万 (官 名 )挥 厚, 生猛哥帖木儿。 ” ⑧我 认为这些事都发生在奚关 城, 所 谓本 地”,是 虚 妄夸大之言, 朝鲜常把奚关城视为 自己的领土, 永乐初 向明朝乞要 十一处地方, 其中就有奚关。 范味死在奚关城, 挥厚在此地袭万户职 , 即所谓 “豆漫挥厚” 。 他与崔也吾乃、殷阿里同为斡朵里部大首领。 当时斡朵 里部还 未形成统一 的部族集团联盟, 其大首领是多元的, 并不像 《 龙飞御天歌》 所记是单一的, 只一个大首领。

蒋先生怀疑这里提到的“ 生长本 地” , 说它是“ 虚构出的神话，说它是“纯属子虚乌有” 。当然仅 凭“ 生长本地” 这一句话不能定论,请看下面的一个重要证据—高早化的身世。
斡朵里部管辖下有个女真小集团, 首领叫高早化, “ 素居县城底” , 是凡察“ 父祖相传仆隶” 。《李朝实录》记其事说: “ 令都节 制使 当谓 凡察日 : 虽 父祖相传仆隶, 若加侵责, 则必 生逃反 之心,汝于 高早化何侵责不 已 乎?” ⑨ 又记 日 : “ 高早化, 女直也, 素居 县城底, 移居开阳城三十余 年, 于永乐间杨木答兀 一时 出来。 … … 高早化者授中朝百户 之 职。 ” 又记日: “ 高早化于猛哥 帖木儿生时为猛哥帖木儿管下, 自猛哥帖木儿死 后无所依 附, 率五十余户自为一部。 ”


这里说的县 城, 即是玄城,玄城 即是奚关城。 凡察是范搽孙,其父为包奇,包奇为挥厚异母弟 , 凡察是挥厚死, 妻也吾巨改嫁异 母 弟包奇所生。 这 说明, 斡朵 里 部 是 在 范“茶、 挥厚、 包奇的时代, 就居住在奚关城。 洪武五 年奚关城遭到袭 击后, 挥厚、 猛哥帖木儿也率众逃 到朝鲜半岛境内, 约在 洪武 七年北 返定 居在 阿木 河。 高 早化没有随走。 洪武 十 九年土 门居住的杨哈刺被明招 肠 授为三万卫 百户, 有迹象表 明, 高早化也就在这时与土门 居住的杨哈刺以及前文提到的徒门江北侧居住 的杨木答兀一起被明招服, 皆授为三万 卫百户。 洪武二 十一 年, 三万 卫移开 原立 卫 时, 他跟随指挥金事侯史家奴 到了开原, 隶属于杨木答兀为百户。

永乐二 十年杨木答兀叛明, 掳掠大批汉人, 裹胁大承七官兵于 第二 年东逃, 高早化又被带到阿木河, 重 归斡朵 易. 为猛哥姑木儿管下” 。 前引文提到的就是这段经过。 杨木答兀 是永乐二 十一年 ( 1 4 2 3年 ) 叛逃到徒门江的, 上推三 十余年 (前引` 移居开 阳城三十余年”) 为洪武十七 年至 二 十六年。 这是说高早化从奚关城迁到开原城是洪武十七年至二 十六年之 间。 这中间的洪武十九年至二十一年间正是三 万卫在徒 门江斡朵 里立 卫 与移卫 于开 原之 时。 这说明, 高早化 集团确实最 初在奚关城隶属于范赚、 挥厚、 包奇、 猛哥帖木儿家族为“ 仆隶” 。 后 到开原又 迁到阿 木河, 尽管 斯时范味、 挥厚、 包奇已死, 但仍然与猛 哥姑木儿、 凡 察保持着这种隶属关 系。
这个资料有力地证 明,斡朵 里部是在猛哥帖木儿祖父范赚 的时代, 从牡丹江口南迁到挥春河口元 奚关总管府奚关城的。 蒋先生说, 斡朵 里部是猛哥帖木儿为.豆漫时 南迁 到 阿 木 河的, 如果这是事实, 那么高早化身世提供 的事实, 又做如何解释呢?
斡朵 里部既然在范搽 、 挥厚、 包奇的时代就住在奚关城, 洪武五年奚关城遭到袭 击时,无疑也遭到洗劫。 这时范赚 已死, 挥厚、 包奇与猛哥姑木儿率众逃到朝 鲜 半岛 境 内。 我 认为, 此 事就是 《 李朝实录》 记 载的“ 猛哥帖木儿等被深处兀狄哈突入作贼” , “掣家流移到来本国”的这件事。《李朝实录》 说逃到，东北面庆源、 镜城 地面,, 但 从当时斡朵里部大部分逃去的地址来看, 可能经过庆源、 镜城 到达吉州、 咸州、 定州。 当时高丽已 占领定州、咸州, 威慑力渗透 到吉州, 他们受到遏 阻, 不 愿归 附, 便撤下部分管下人仇老、甫也以及亲属完者等北返, 定居 在兀狄 哈与高丽两大势力之 间 的贩脱 地带一一阿 木河。 永乐初年猛哥帖木儿与失加上奏 明帝搬取仇老、 甫也、 完者等, 这些人就是在这时遗留在朝鲜半岛的。蒋先生说这则资料反映 的是洪武二 十一年猛哥帖木儿在牡丹江 口遭 到野人袭 击南逃到阿木河的。 可是此与 《李朝 实录》 所记斡朵 里部初居奚关城、 猛哥姑木儿遭 到袭击后逃到“ 东北面庆源、 镜城地 面” 大相径庭。

四、 转朵里部初迁时间问题
池内宏及其支持者认为斡朵 里部最初是 在洪武二 十一 年南迁到阿木河的,可是根据前面列举的大量事实证明, 这个看法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根据前引文提到的“ 崔咬纳状供” 记载, 洪武五年斡朵里部在玄城遭 到袭 击逃到朝鲜半岛境内, 这件 事说明斡朵 里部在洪武 五年之前就从牡丹江 口南迁 , 定居在奚关城 了。 这个 铁的事实是谁也 否 定不 了的。1 9 8 2年, 我根据这一事实得 出的结论, 撰写《明初建州女真迁徙考》( 历史地理 》 第5辑 ), 明确提出斡朵 里部与火儿阿 部都是在洪武五 年之前南迁到挥春河 口奚关城 的。 徐健竹先 生也 根据这一 事实撰写 出《明代建州卫 新探》 ( 中国史研究》 1 9 8 2年第 4期 ),提 出斡朵 里部 ( 不 包括火儿阿 部 ) 在洪武五年之前迁到挥 春河 口 ( 他认为玄城 即县城, 但不是奚关城 )。 大量事实证明, 洪武五年之前南迁奚关城之说是准确无误、 无法否定的, 只是洪武五 年之前是个大的时间 概念, 具体的年代还是不 清楚。
后来我又进行深入探讨, 接触了高早化身世 资料, 进一步 明确斡朵里部是在猛 哥帖木儿的祖父范嵘时南迁到奚关城 的, 因 而进 一步提 出, 斡朵里部是在元 末或 更早 的元中后 叶南迁到奚关城 的。 这个结论 与 《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 记载 的范赚率众 逃走的时间大体吻合。 我 把这个结论写 入 了《东北史纲 要 )( 黑 龙江 人民 出版社 19 8 7年 出版) 里。结果引 出了蒋先生的质疑。

再后来我又接触了徒门江畔的新迁“移阑豆漫”资料,于是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斡朵里部是在元中后叶,在范搽的率领下南迁到挥春河口奚关城 的。 这个结论从猛哥帖木儿祖父范搽的年龄分析, 十分接近 ( 挥厚与猛哥帖木儿皆于洪武五年之前 出生在奚关城, 以此推之,范搽率众南逃到奚关城 的时间大致在元中后叶)。 我把这个结论写入了 《 清雄祖传》 ( 辽沈书社 19 9 1年 出版) 里。

关于新迁“移阑豆漫”,《李朝实录》多见，今举 一例：礼曹启: 投化人金山生等,〔居〕江界府别下里 随母移居于甲山之地, 又移于三豆 万之地, 被掳于红军, 入归辽东居之, 死后移居南河之地, 又移居李满住卫下。 ”
这 里说的三豆万, 即是新迁“ 移阑豆漫” , 江界在鸭绿江中游左侧 , 甲山在长 白山南 ,红军，即红巾军。 这个记载说的是女真人金山生, 居于江界, 后随母北上移居甲·山, 又 北 上移居三 豆万, 被红巾军掳去。 根据 《 元 史》、《 高丽史》 记 载, 红 巾军 进 犯 朝鲜半岛是元至正十九年至 二 十二年。 这说 明, 远在元至正 十九年 ( 1 3 5 9年) 以前,“ 移阑豆漫” 就已经南迁到徒门江畔。 这是我 提出斡朵 里部在元中后叶南迁的主 要依据, 再补以范搽率众南逃时的年龄为佐证,这个看法就更可信了。
蒋先生根据 《 明实录》 所记洪武十五 年松花江下游仍有斡朵怜、 胡 里改以及托温万户府名称,而断定洪武十五 年时, ` 移阑豆漫” 仍在原居地而未南迁。 可是 《 明实录》 这一条不能证实这一假说。 从整个中朝古籍记 载夯析, 这三个部在《 明实录》 洪武十五 出现, 只 能 做如下解释:
一、三部南迁后在松花江下游遗留下 的三个地名。 二、三部都未形成统一的部族集团联盟，各部的大首领是多元的, 非单一的, 一些集 团南迁了, 一些 集团遗留下了。《李朝实录》 记载的斡朵 里部范搽集团、 崔也吾乃集团、 殷阿里集团, 火儿阿部阿哈出集团、 殷实集团等, 他们南迁后聚居又分离, 互不统属 , 充分反映了这一事实。 根据后来的历史证明,明初建州女真南徙, 不是全部族同时迁徙, 而是部分迁走 了, 部分留下了, 遗留下的,其中一部分又一批一 批南徙。 第一松花江下游 的` 移阑豆 漫” 南徙, 也不能超越这一规律。

“移阑豆漫”之名称, 一切迹象表 明是斡朵里、 火儿阿、 托温三部南迁到徒门江后出现的。《龙飞御天歌》 的作者权提、 郑麟趾等, 在时隔百余年后从徒门江女真人那里了解到透三个部是从松花江下游来的,于是在追述先王 政绩时, 便把起初同高丽建立关系的“ 移阑豆漫” , 强书于原居地, 用以夸耀太祖李成桂。 由于这个原因, 因 而在文 中出现诸如“ 远至移阑豆漫皆来服事” 以及猛哥站木儿 出生、袭职 于牡丹江口 等失实之处。 由于 篇幅所 限, 本文只能做简略论述, 如感兴 趣, 请详见拙著 《 清肇祖传》 正文与考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