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文】【原创】盼少年似鸿鹄高飞

38.

有些人天生就该是焦点,贺井随着班主任走进办公室。七窍生烟的王主任,一脸愤慨的物业管理员,还有靠在一边不知在琢磨什么的段长都没有吸引贺井的目光。一眼过去,只有坐在侧边那个不怒自威的女人让贺井在深秋抖三抖。

“来,贺井,你给我过来。”王主任手中厚重的牛津词典被硬塞进贺井手中,贺井下意识地去接,眼中的尴尬和无措让宗骆觉得原来贺井也有面薄的时候。

“宗……”贺井捧着词典,一声宗骆还未出口,就被王主任的暴喝打断。

“马步蹲好了!你看看你给我们学校惹的什么事!”

宗骆锐气的眉头一挤,拧成一个川字形。这暴躁的王主任似乎没什么素质。反观贺井,少年几乎条件反射地屈膝蹲马步,抻直双臂,手掌朝上,几斤重的词典稳稳当当地架在手上。

看着可怜巴巴的贺井,一股无名火在宗骆胸腔若有若无的晃动着。打进来后便不卑不亢的女人起身,径直走向贺井,飘逸的长发显得她温润柔和,可铿锵冷硬地步伐带动女人隐隐怒气,使女人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顺理成章,不容置喙。

贺井看着宗骆向自己走来,她紧闭双眼,生怕迎下一个热辣的耳光——即使宗骆并未打过她的脸。

双目忍不住微微颤抖,少年的指尖狠狠勾住词典边缘,贺井抖得像个筛子,不知是怕的还是累的。

宗骆勾起贺井手上的词典,丢还至王主任的办公桌上。整个室内仿佛都被这词典与桌面亲密接触的声响震了两震,贺井更是吓得挤出几滴眼泪。她缓缓睁开眼时,被宗骆按住双肩护在胸前。

想象中的耳光没来,先到的是宗骆温软的怀抱。贺井的眼泪流的更勤,什么义气,什么坚强,那都是为了不让沈致冲动而伪装的假象。这样的三堂会审,贺井早吓得腿软。宗骆熟悉的温柔给贺井紧绷的情绪一个极好的释放,安全感和坦然充沛着贺井的全身。

“王主任是吧?”宗骆含着笑,脸上却无一丝示好,甚至没有任何温度。“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妹妹在学校里还会被体罚。”

“这位家长,”王主任好说也是老油条,“孩子的成长是我们学校和家长共同的责任,况且对于成绩不好的孩子来说,我们教育者更看重的是孩子的品德。”

“王主任的意思是我妹妹人品有问题?”宗骆收敛了笑意,“小孩子调皮我做家长的会教育,轮不到学校冒着触犯教育法的 危险替我教。”

宗骆自然知道贺井做的这档子破事是不经过脑子的,可这显然在有心人眼里等于人品不佳。

“如果家长对孩子做出这么损害学校声誉的事,是这种态度,那我想贺井只能退学了。”王主任仗着物业管理员在,拿着鸡毛当令箭。

物业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也只是来学校讨个赔偿,哪里想着学生又是哭又是退学。憨厚的男人劝慰道,“我们来学校也不是要求学校怎么处理,就是业主们意见比较大,既然家长也在,赔个款就行了。”

宗骆的变脸是一绝,对王主任冷若冰霜,对朴素的管理员大叔却是如沐春风,“真的辛苦您,我联系过您领导了,我想过会她就会给您打电话,赔款已经到位了。孩子做的不对,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我先给您赔个不是。贺井。”

听到宗骆为自己据理力争,贺井哭得梨花带雨,她被宗骆护在怀里,抽抽搭搭地向管理员道歉,“叔叔……叔叔对不起呜呜呜呜……叔叔我……”

管理员大叔看贺井哭,也心软几分,他刚想出声安慰,却被电话打断。大叔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侧身接电话。

电话是他上级打来的,挂断电话后,管理员的态度更热络了,他搓着手说道,“这样的,家长,老师。我们领导说赔款已经到位了,领导说这事没人知道是你们学校的,就希望你们千万别给孩子处分什么的。孩子还小,未来还长,知道错了就好了,千万别给孩子开除整这些的啊,我先走了,小区里要忙。诶老师,千万别怪孩子啊。”

贺井看着管理员的态度转变,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坐的成年人都一清二楚。尤其是宗骆,松一口气,还好塞钱塞得及时。

“既然人家不追究,那我们也就算了,但是贺井必须回家停课反省一周,回来交一份检讨到教导处。”王主任挂不住面儿,生硬地下决定。

宗骆不触王主任霉头,只点头称好,领着贺井便往外边走。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1-31 02:06:00 +0800 CST  
39.

贺井坐在宗骆的车上,目光呆滞。她大多时候对着窗外的景致沉思,偶尔也会怯怯地瞥眼女人,几番欲言又止。

宗骆不懂贺井在看她什么,只道是小朋友被吓坏了,她宽慰道,“小朋友冷静点儿,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宗骆温柔的语调激得贺井眼眶泛酸,她抬手抹向双目,并没揉到想象中的湿润晶莹。大概眼泪都在办公室流光了吧,贺井不免觉得好笑。

回到家中,贺井不等宗骆开口,将书包挂到衣架上,走至墙角老老实实蹲下。

宗骆脑中绷着的弦总算放松了些,素来油腔滑调的小朋友这次恐怕真的意识到了错误,不过这样的贺井着实令她心疼。

只是,宗骆的眸光暗了暗。比起扎轮胎,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为什么突然去H苑?想好了再回答。”

贺井紧扣在后脑勺的十指猛地发力,三五秒后又骤然放松。“朋友想报复表姐,我替她出了个馊主意。”宗骆倾尽全力的回护,值得她不加任何隐瞒的信任。

“我猜,你们想的报复,是扎爆她姐姐的轮胎。可是你在途中看见了你们王主任的车,你恶向胆边生,随手给王主任一个教训。完事后你们怕只扎王主任和表姐,你俩会变成首要怀疑对象。所以你干脆扎了六十多部车才鱼目混珠,是这样没错吧。”说是反问,宗骆的语气更像是陈述。仿佛贺井作案时,宗骆全程在旁观。

“是,当时我就是脑子一热,我没考虑到会给居民们添这么大麻烦。”贺井坦然道。

宗骆举起桌上的玻璃杯,轻嘬一口。对于贺井扎车的事,她相信在办公室时的教训已经足够了。她不是暴君,也没有打贺井的欲望,她的出发点只有让贺井变得更好,仅此而已。既然贺井认识到错误并受到了教训,那宗骆就不会再施以手段。

贺井还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她不提讨饶也不催促宗骆。少年眼里的淡然直透眼底,微弓的脊梁也不显得她渺小卑微。宗骆相信,今天哪怕自己说出打折贺井一条腿,贺井也不会反对半句。

“一错不二罚,我相信扎车的事你在学校受足了教训。”宗骆走至贺井身边,拉起人儿。大腿瞬间回血让贺井仿佛刚做完截肢手术,完全感受不到腿的存在感。

贺井不可置信地看着宗骆,果然,接下来女人又吐出一句她意想之中的话。

“但是有些事情,我想我还是应该教给你。去把戒尺拿来。”

现在的贺井对宗骆的话信若神明,宗骆说她错了,她就是错了。她去取来戒尺,双手递给宗骆,“你想教我什么?除了扎车,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回忆这整件事,难道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宗骆接过戒尺,放在掌心摩挲,她意味深长道。

“……”贺井的脸青红交加,她似乎隐约间知道了宗骆说的是什么事。

“褪裤,腿打直,双手撑膝盖。”!宗骆连多余的话都嫌废舌,一个词一记戒尺,抽在贺井的臀部,大腿,膝弯。

接二连三的戒尺落在贺井身上,贺井忍着痛哆哆嗦嗦地褪下裤子,摆好姿势。

“没有数目,打到你明白为止,我想你不难理解为要教你什么。”

贺井不答,只是偏执地撑得更用力了些。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1-31 02:07:00 +0800 CST  
40.

“嗖——啪”

宗骆警告意味地戒尺夹枪带炮,砸在贺井臀腿。贺井一个踉跄,身子猛地前倾。身后像被十根银针扎了般的刺痛热辣,若不是她亲手替宗骆拿的戒尺,她都以为自己被某尖锐器具抽起一层油皮。

“嗖——啪”“嗖——啪”“嗖——啪”

不等贺井消化前一下的剧痛,宗骆的尺子便如雨点般落下。白嫩的皮肤逐渐泛浅红,再到红肿,贺井痛的心一抽一抽的。她堪堪回头,原来造孽的宗骆用尺棱在抽她。

“我……听到了。”贺井身子俯得更低了些,她牙齿磨咬下唇的细肉,不情愿地回答道。

宗骆用戒尺时,大多是教的意味大过责。但贺井若是和她死磕到底,一柄戒尺也能被她使成严刑逼供的工具。

宗骆将戒尺掉回平坦的一面,收了几分力道,不疾不徐地落在贺井臀峰,一如她古井无波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深浅。

贺井暗松一口气,不是说她抗打。宗骆不为难她时的戒尺,还是好挨许多的。

数量已上五十,冰凉的檀木再次贴在贺井身后的滚烫上,质变到量变让贺井忍不住腿打颤。她闭上眼装作任打任罚,只求缄口不言。宗骆见小朋友这么拧巴,提起尺子又是一轮新的教训。

“嗖——啪”“嗖——啪”“嗖——啪”

闭上眼的贺井更真切地听见戒尺落下的破空声,还有和自己的好兄弟接触时那忽略不去的痛感。由于站立脑袋朝下的姿势,她逐渐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只有身后不曾间断的疼痛刺激着她挨打的事实。

绵绵密密的冷汗布满贺井的额头,贺井摇摇晃晃的身子显得支离破碎,宗骆顿时没了继续的兴致。她毫不温柔地一把拽起虚弱的小朋友,将人按压在实木凳子上。

贺井哪捱得住这一遭?她如被雷击一般,拼死拼活地想站起来。戒尺抽出的坑坑洼洼的肿痕被宗骆如此“善待”,贺井不跳脚才怪。这令人抓狂的痛感比跳蚤钻入皮肤内更令人崩溃,她啜泣,哀嚎,宗骆按在她肩上的力道也不曾松一分。就像,两只钢铁制成的老虎钳。

“你想不明白,没关系,我来点醒你。”宗骆的声音清冽如初冬的第一块薄冰,“你是帮别人出主意,那么,受益人在哪?为什么是你在教导处挨训。”

“是,是我让她不要冲动……我做这些事,她……她之前不知道啊!”断断续续的言语,贺井几乎是吼出来的。生理盐水滑进少年咧着的嘴,贺井清晰地尝到是苦涩的。

宗骆忽然卸了力,她俯瞰椅子上虚脱的贺井,无奈地说道,“若是你和你的朋友互换位置,我敢保证,今天教导处不止一个学生。”

“小朋友,我要教你的,是怎么看人。”

贺井掐着大腿,强撑着站起,她体力不支地跪坐在宗骆面前,“沈致,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人很准。”

因材施教是宗骆信奉的观点。但看人这门课,无论是贺井这样出生上流社会,未来的上位者,还是天街下乞讨的乞丐,都是必修的。

尤其是她的贺井,她要她光芒万丈绽放异彩,也要她足够精明。她要贺井平安喜乐的同时,也能惊艳,震撼,有自保的本事。

“那这样,我们打个赌。你停课七天,若是七天内,那个叫沈致的小朋友主动向家长或学校坦白,我就认可你的眼光。”

“在这七天内,我每天都会用戒尺逼你妥协。每天五十,直到沈致坦白为止。如果你受不住,随时可以喊停,只要不再和沈致做进一步接触。”

“不过,若是直到你返校,你的朋友还选择缩在你身后,那我希望你和她不再深交,做得到?”

“你这是在逼我。”贺井觉得眼前的宗骆是那么陌生。

贺井的神情刺痛了宗骆,但宗骆深知一个不靠谱的朋友比一个强大的对手更令人不安。所以,哪怕一点一点打破一个少年的天真会很残忍,但宗骆依然选择这么做了。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1-31 02:08:00 +0800 CST  
41.

对比贺井偶尔过得艰难的小日子,沈致的高中生活在沈烟安的高压管理下,只能用提心吊胆形容。

沈烟安嘴毒又苛刻,沈致幼年时便被她一张红口白牙骂哭。到了叛逆期,沈烟安连费唾沫的功夫都不屑,上手就打。三天一跪,五天一打。在沈烟安的思想里,和十几岁的小孩有什么道理可讲?让沈致痛了,怕了,她下次就不敢了。

下晚学后,沈致背着包路过车行。精干的修车大叔今天格外疲惫,嘴里吊着支利群吧嗒吧嗒地抽着。昨天问候过沈致的李奶奶正巧推着修好的车向大叔道谢,沈致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小致,放学了?你姐姐刚把车推走呢。”

李奶奶如往常般和煦的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破了沈致伪装出的云淡风轻。她的神情逐渐土崩瓦解,两片红霞爬上她的双颊,汹涌而上的羞愧险些将她淹没。沈致忽然对着李奶奶深鞠一躬,随后拔腿就跑。

沈致一路奔到单元楼下的电梯口——昨晚的彩带喷雾已被擦拭地干干净净,漆黑的摄像头像极了那人深色的瞳眼。

恣意潇洒的贺井,从容不迫的贺井,将她护在身后的贺井,都是贺井。

沈致喘着粗气,滔天的悔意蔓延她不大的胸腔。她起的头,后果却要由贺井承担,哪怕在最后关头,她都没克制住自己惧意。她怕来自沈烟安的捶楚,怕老师失望的眼神,怕自己好学生的形象崩塌。

“老师,我是沈致。”沈致平复心神,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其实扎车的事,是我拉着贺井去的。嗯,是,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这是真的,老师。我想……我就像贺井一样,停课七天吧,我回来后会把检讨交给王主任。”这一刻,她更怕贺井为她蒙受不白之冤。

打发完班主任,沈致从容的走进电梯。电梯内液晶屏的红色数字以一个平均速度增加,沈致却觉得跳得越来越快。或许,加速的只有她的心跳。

802的廊道口,沈致惊奇地发现门没关,她试着推门进去,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正倚在墙上与人通话。

沈致的进门并没有对沈烟安造成任何影响,女人甚至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如果她没有指着客厅中央的空地的话。

沈致关紧门,放下包,顺从地跪在沈烟安手指着的地方。她侧起耳朵偷听,她有预感,那是班主任的电话。

“嗯,老师,的确对学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警告处分不够她长记性,记过处分吧,有时候压力也是一种动力。等沈致一周后回学校了,我让她去签处分单。”

“好,真的不好意思啊老师。”

沈烟安似乎并不打算避嫌,这些话就是当着沈致的面说的。口齿清晰,音量适中,沈致就算刻意想避开都难。

听着沈烟安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沈致的愧怍之心瞬间被怒火取代,她闭眼,噙着唇,握紧双拳,跪得愈发硬朗坚定,大有你今天打死我算完的意思。

“怎么样,好学生,记过处分满意了?”沈烟安带着寒意的嘲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11:00 +0800 CST  
42.

沈致垂在大腿两侧的手骤然握拳,不长的指甲深陷在掌心许久,直到腕部的酸胀抵过掌心的刺痛,跪在地上的人儿才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开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没有发言权,不是吗?”

倔强自持的沈致好像勾起了女人的回忆,沈烟安的面容闪过一丝柔情。好像幼年时,沈致也是带着一张早熟懂事的面具。

沈致的父母待沈烟安极好,哪怕沈烟安年长于沈致,但每次姐妹俩分歧打闹,永远都是伯父伯母劝着沈致让让姐姐。这时候,只有小沈致故作懂事地放手妥协,伯父伯母宽厚的手掌才会短暂地停留在沈致脑袋上几秒钟。

别的孩子在闹着玩游戏,沈致在书房陪她练字。别的孩子在逗猫捉狗,沈致窝在对动物过敏的自己身边,听自己读那些拗口的书籍。

沈烟安时常想揭下妹妹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具,看看面具后的沈致是否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独有的特征。可沈致总是能完美的收放情绪,让沈烟安察觉不出她对自己的喜怒。也就是这样久而久之,她们的姐妹关系变了味。

沈烟安捣腾着手中的装饰喷雾,看向沈致的眼神不再温柔,多了三分势在必得,五分玩味。“你倒是门儿清,不过你本事大了,还敢扎我的车?”那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沈烟安的习惯之一,每天早上骑行三十分钟上班。

“这就和你撕我试卷的本事一样大。”沈致壮着胆,故作冷漠地回应道。她原本笔直注视前方的双眼变得飘忽不定,到最后干脆直接低头。

“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傍上哪棵大树了?”

沈烟安凑近了沈致,她发誓她没有威胁,绵羊沈致偶尔的顶撞让她的恶趣味达到巅峰。然而沈致不同,常年的威压一直笼罩在沈致的心头,即使堂姐沈烟安是平辈,忤逆二字也让她浑身发虚。

沈致垂了垂眼睑,沈烟安冷肃平缓的呼吸声就像催命符,好像晚一步道歉都会遭到更毒的责打。她认命地开口,“抱歉,我态度不好,我知道错了。”

沈烟安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蔑笑,嘲讽的神情像埋在棉絮里的针。她抽出数据线,在空中肆意挥舞几下试手,“不打你别的,沈致。记住这顿打,记得下次做事干净点,要是没有把握,你不如不做。”

沈烟安其实挺好奇贺井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她向来理智的堂妹不惜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要与人儿一起承担责任。“你站出来坦诚,我是欣赏的,还算像个人。如果你今天不站出来,或许你就失去一个朋友了呢。”

“别干愣着了,等我请你?”

沈致的眸光暗了暗,她的嘴微微开合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发出一个音节。她膝行至沙发边,将外裤里裤一齐褪至膝弯以上,然后双手抱头,上半身与沙发面贴得严丝合缝。

沈烟安曾说过,犯错的人没资格在她面前站着。

沈烟安得不到沈致的回应,遗憾地摇摇头,利索的五下数据线裹挟着凛凛的风声落在她的臀腿。

沈致痛的一哆嗦,她闷哼一声,只觉得身后的痛传导到五脏六腑,一股绞痛直接让她逼出眼泪。

沈致不想流泪,只是这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12:00 +0800 CST  
43.

沈烟安罚沈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说话,沈致也不像贺井一样大痛小痛都鬼哭狼嚎。在沈家,挨罚是一件肃穆沉闷的事情,沈烟安的家法,是没有温情的。

“嗖——啪”“嗖——啪”“嗖——啪”“嗖——啪”“嗖——啪”

沈烟安手腕一抖,手中难以控制的数据线便精准地砸上左边臀腿,与右边形成一个明显的对称。

沈致将外套袖子送入口中,上下贝齿狠狠咬住。沈烟安的打从来就没好挨过,疼痛渐渐散落在整个臀面。她四肢百骸像被灌进了冰水,只有身后那一块地是火辣的。

数据线每一次落下,都会留下一条印子。老远看去,沈致的身后纵横交错,一条条深红偏紫的伤痕好像是生生被砸凹进去的,但若是凑近了些看,马上便能发现那是道道触之即破的血楞子。

沈致的腿早已跪不稳,止不住地打哆嗦,她松开口中的袖子,入目果然是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沈致的舌尖在下唇舔了一圈,腥甜马上传递整个口腔。

沈烟安打沈致时习惯站在人身后,俯瞰视角更能清楚掌控沈致的每一个动态。沈致方才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她的手在人儿尽力维持笔直的腰杆上上下抚摸。

沈致惊若寒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就像短跑比赛时裁判举起发令枪那刻一般严阵以待。

“很讨厌我?”

温热的手掌滑至沈致的后脑勺,沈烟安安抚性的轻轻拍打两下。沈致通身被冷汗浸湿,后脑勺的粘稠感,人儿衣袖上触目的红色,引起沈烟安的不适。沈致难道宁愿把自己咬的满嘴血,也不想向自己示弱吗?是她的教育出了错还是沈致生来就是这个性子。

沈致被沈烟安莫名的温柔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得将脖子缩进颈窝。不过,沈致无心,沈烟安却有意。缩脖颈这个动作再一次刺痛那个高傲的女人。这动作不难理解为,沈致认为自己的手是什么脏东西。

“不敢。”是不敢,不是不讨厌。

沈烟安耸耸肩,捡起数据线,再开口时,浓重的失落和怜惜便被掩藏在残酷的结语中。“最后十下,报数。”

沈致正处于头脑发麻的状态,沈烟安的最后通告有如天籁,她忙不迭的应道,“明白了。”

沈烟安看过沈致的身后,她错估了数据线的威力。前面不计数的责打使整个臀面吹弹可破,如果沈致撒个娇或者服个软,她一定会欣然接受。可是沈致没有,是太骄傲,还是根本不敢呢。

“嗖——啪”

“呃……一。”

第一声呻吟出口,后面的叫唤便怎么都堵不住了。数据线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哪怕沈烟安把力度减到三分,沈致的身后也是一鞭带起一串血珠。

……

“嗖——啪”

“九呃啊……”

“嗖——啪”

“啊呜……十!”

被白色橡胶包裹的数据线也同沈致不堪入目的臀部一样,染上了鲜血。狰狞的血口子宛如一张张利嘴,谩骂着沈烟安的无情。

沈烟安故作镇定地训告,“今天打的有点重,等会自己记得上药。破了点皮,你……先消毒。”

“你打也打了,可以不要给我记过处分吗?那是要留档案的,学校明明,明明只给我警告处分……你帮我和班主任说说吧。”沈致痛苦地眯起双目,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十几岁的孩子本就对未来充满无限迷茫,再狠的毒打都抵不过即将伴随自己一身的那块污点。

不是都说响鼓无需重锤吗,她沈致难道真的十恶不赦到这个地步?

沾了血的工具容易让烟安回想起自己的暴行,她连擦拭的心情都没有,逃避似的将数据线丢进垃圾桶。沈致呢喃了些什么,对她说了什么,现在的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回房。

沈烟安的沉默,房门关闭地声音,在沈致眼中无异于女人把自己未来的道路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13:00 +0800 CST  
44.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天边又迎来新的黑夜。深夜的沈家静的可怕,沈烟安由于公司紧急状况,在饭桌上丢下几百块钱就再不见踪影。沈致趴在床上,不上药也不开灯,漆黑一片的房间死气沉沉。点点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人脸色更为惨白。

沈致挣扎片刻,还是摸出手机给贺井发了条消息。

沈致:贺井,要来我家玩吗?沈烟安不在。

贺井收到消息时,她正靠在宗骆身上带着女人打游戏。宗骆温软的怀抱,微微上翘宠溺的尾音,小狗哥哥慵懒的打呼声,还有茶几上的红心柚子,简直是第二天堂。

惬意时刻收到沈致的消息,放以前的话贺井绝对揣上车钥匙就走,可今天情况特殊。十几岁的高中生三观本就没成型,是最容易被人带跑的阶段。白日训诫时宗骆的言语,和贺井自己的思想碰撞,让贺井对沈致的态度有了几分隔阂。

贺井探寻的目光看向宗骆,由于靠在女人怀中,那条消息宗骆自然是看到的。

“去吧,早点回来。”宗骆点头。

贺井对于赴约从来不是急吼吼的性子,她回了沈致消息后,好整以暇地绕了远路去买东家的炒河粉,鸭脖,北门的一点点奶茶,沈致和她的最爱都是四季奶青去冰。

当她站在沈致家门前敲门时,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沈致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打开防盗门,一向谨慎的人这次听到敲门声连问都没问。

“妈耶,你,你家怎么这么黑?”沈致家中一盏灯都没开,站在黑暗中的沈致吓了贺井一跳。

沈致最喜欢贺井这一点,无论处于什么状况下,话唠乐天的本性不会有任何改变。她打开大灯,虚靠在墙边,嫌弃地说道,“慢死了,又去买吃的了?”

“都是我们爱吃的,”贺井晃了晃手中的一提吃食,“你脸怎么这么白?”不开灯看不见,一开灯吓一跳。

“我透底了,沈烟安给了我顿狠的。”沈致毫不客气地接过奶青,插上吸管,“这七天你都能来找我玩了。”

“这么刺激的吗?大晚上的喊我来,叫我给你上药啊?”对于沈致的决定,贺井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假惺惺地作感动态。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底从此又种下了一个人的名字,沈致。

“是啊,”沈致无奈地摊手,“帮我上个药,我够不到又看不见。上完再吃吧,我都饿了一天了。”

虽然诧异于沈致的坦诚,但贺井还是毫无负担地寻来双氧水,药膏。她边指挥边嘀咕,“沈部长你这身子骨不行啊,上什么药噢,这皮糙肉厚都是练……”

贺井的聒噪戛然而止,少年看着一道道鲜红,再说不出一句话。

“快上啦,我都快饿死了。”沈致微蹙着眉,假装无事发生。

贺井将人儿的奶青递还给人,“你忍着点噢,痛了就喝奶茶,别骂我,越骂我,我下手越重。”

只有好朋友才会知道对方有多骄傲,也只有好朋友,才会愿意维护对方的自尊。

贺井的棉签在沈致的臀面上游走,如履薄冰。沈致也配合地一动不动,甚至为了让贺井放宽心,她竭力忍耐不发出闷哼。

上完药后,贺井和沈致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沈烟安和老班说,要给我记过处分。”二人沉默地吃着夜宵,沈致突然蹦出一句。

贺井一愣,“真的假的?老班舍得?”

“骗你没劲啊,老班同意了已经。”

贺井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莞尔,“别慌老弟,我记得你还没十六周岁吧?”

“还差一个月16周岁。”沈致点头。

“那你放心,器材室那个老头说了,学校那些唬人的东西。十六岁之前,那种鸡毛蒜皮小事的校级处分都是不留档案的。”贺井说的言辞凿凿。

“真的假的?是器材室的许老师?”沈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你别瞧不起许老头,他可是校长的舅舅。”

沈致阴云密布的心情像是被一道阳光照射,瞬间拨云见日。沈烟安每年都会给自己送生日礼物,女人必定是知道自己的年龄的。这样想来,沈致突然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舒服。

“别人靠打吊瓶续命,你好像是靠奶茶续命噢?”贺井见沈致的敛不住笑意,嘴贱地调侃道。沈致向校方坦白,自己就能免去未来一周的打,贺井怎么能不开心呢。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14:00 +0800 CST  
45.

虽然嘴上说着未来七天都往沈致家跑,但实际上贺井也只去了一次。一方面是对名不见经传的沈烟安深深的恐惧,一方面是王主任的话让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日王主任一句“对于成绩不好的孩子来说,我们教育者更看重的是品德。”,真实地让贺井郁闷许久。若说以前,贺井对这样的斥责,恐怕斥责还没进她的耳朵,耳廓便会竖起一道高材质音源阻隔墙。开玩笑,她贺井可是被英语老师评价为“不知进取,没羞没躁,脸皮连原子弹都轰不穿”的神仙呐。

可那都是过去了。宗骆在办公室为她据理力争,展现胡搅蛮缠,把黑色说成白色的绝世才学时,她的成绩成了宗骆的绊脚石。那一刻,她要是个学霸,就能为宗骆的诡辩多几分砝码。

贺井对自己的成绩简直深恶痛绝,她痛定思痛后决心好好学习,励精图治,用不算倒数的成绩狠狠给看不起她的王主任一个响亮的耳光。也顺道……让宗骆下次去学校时能长长脸。

光荣赋闲在家的贺井假模假样地给自己制订了个长期作息表。作息表不像沈致那般细致,作息表的周末清一色的直播五小时,学习五小时。工作日直播三小时,学习两小时。

贺井还邀功般地把计划发给宗骆看,虽然此计划粗糙并且毫无诚意,但足以向宗骆表明自己愿意学习的决心。

远在办公室处理繁杂文件的宗骆看到贺井一心向学,心花怒放。“小长假”期间不仅对小朋友笑脸相迎,还时不时手写些鼓励人学习的小纸条贴在小朋友床头柜上。

这真是应了母老虎之前的一句话,“贺井你要是好好读书,你把我的头当球踢都没事。”

嘴上说着要每天学习,但做起来就是另外一码子事。晦涩的知识点,拗口的单词公式,搞脑子的文言文像一座座高山,压在基础薄弱的少年身上。是的,贺井连高中都是她妈妈给她买进去的。

这样的局面就造成了少年直播狂如虎,学习似死狗的状态。宗骆偶尔也会督促贺井学习,但更多的是看着贺井偷懒一笑而过。贺井还没学会量力而行,正确规划自己的时间。

今天,贺井一如前几日一般叼着支水笔发呆。最近她文言文背得异常顺坦,贺井已经开始脑补她脱胎换骨成为学霸后的场面。

王主任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她是学校的希望,老班依旧是那副严厉古板的面孔,但是也会吹胡子瞪眼地在班级大肆夸赞她。还有沈致,那个天生的优等生一定会赞赏又欣慰地对她说,“阿井,我真是小瞧你了。”

嘿嘿,想到这些学渣逆袭的网络桥段,贺井就忍不住傻笑,连宗骆站在她身后都没知觉。

宗骆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贺井后脑勺,“你又走神。”

“哎呀!痛!”贺井不满地看向宗骆,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

“今晚公司应酬,我晚点回来,今天特许你点你爱吃的外卖。”

“好耶!”贺井像被富婆圈养的二傻子,好不容易可以野一波,快乐地差点从书桌上跳起来,“我早就想点外卖了,可是你不给我机会。”

宗骆气急,“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贺井嬉皮笑脸地挽上宗骆的手臂,“你就快去吧,我一定听话。”

宗骆无奈地屈指刮了下贺井的鼻梁,“虽然让你吃喜欢吃的,但也别太过分,ok?”

“okok!”贺井像送祖宗一般把宗骆送出家门,才掩下眼底的一抹落寞。犬系少年粘人,宗骆不在,虽然她表面开心,但一个人时的孤独感是挥之不去的。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15:00 +0800 CST  
关于沈致这故事随便聊几句,当初写到这儿的时候说实话我还没读者朋友们考虑的这么多。
沈致是乌龟吗,她可能是,无论后面有没有补救,当时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至于贺井会不会童年阴影,我从作者和人物人设的角度说是不会的。因为人承受的阙值不同,贺井从小闯祸,帮好友背个锅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十几岁的贺井在学校落泪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丢人和被主任呵斥的委屈,还有宗骆的无脑回护。
有朋友提到这事放现实生活中,会是一个去不掉的疙瘩。我还是认为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两个敏感的小孩会为一块糖(简单举例)产生隔阂,这事放两个心大的混子身上或许根本不是事儿。
当然,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说的只是我站在作者角度的看法。
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一直在搬文,居然忘了接着往后写,我会努力的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1 06:29:00 +0800 CST  
46.

你常常艳羡别人一掷千金的富足生活,但你却不知道那是别人十年磨一剑所酝酿出来的光芒。

宗骆着一件素色长裙,鹅黄色上杉,噙着温润的笑意走进包厢。那是一间堪比大厅的包房,里面一众人头有男有女。圆桌上,董事们审视的目光在宗骆身上停留,有赞赏,有漠然,但更多的是不屑。

“小骆倒真是长大了,长开了。我五年前见你,你还是个小妮子呢。这次回国,是打算住多久呢?”率先开口的是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

“李伯母,”宗骆眉眼益发温顺,她笑得明媚,“这次回来,我不走了。”

李姓妇人面色一沉,但转瞬又变回那副和蔼模样,她干笑道,“好,回国了好,国外哪比得上自己家呢。小骆能力强,一定能帮衬着宗董。”

李姓妇人的表情没逃过宗骆的双眼,她眼低一道精光闪过,但并未拆穿。来日方长,她在集团的日子还久着呢。再说,宗骆屈指在桌面上轻搭两记,总会有人出来跳的。

“小骆能力是强,”那是一个尖刻又阴阳怪气的男声,“这一回来,不就是ICE项目的总监了么?”

这是王董。

ICE项目,说好听点叫项目,事实上只是集团里给董事们的儿女拿来玩闹练手的游戏罢了。宗骆没回来前,ICE项目的总监一直由王董的儿子担任。那会儿由于项目实在太小,老宗就睁一只眼闭着眼任着那傻儿子作妖,也好卖个人情。不过现下,女儿回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宗自然会为女儿争取到最大的锻炼机会。

那个项目宗骆一直跟进着,她心里清楚ICE项目对她意味着什么。王志军那个傻儿子做着项目也能花天酒地,宗骆就能守着三部跑车的钱熬无数个夜,殚精竭虑,事必亲躬。

王董这话毋庸置疑是在给宗骆找不舒服,宗骆面色一寒。女人不笑的时候清绝冷艳,连带着出口的句子都带着几分凌厉,“前几天我才和王志军碰过面,志军也进步挺多,都在准备再次出国深造了。这变化真大,我一年前见他,还是他在美国打架被开除的时候呢。”

宗骆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让高位上的半百老头们长呼一口气。二十出头的女娃子,终归是嫩了些。他们不怕宗骆势头猛,只怕宗骆波澜不惊,沉稳善藏。

“吃菜,吃菜,志军和小骆都是孩子,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头掺和什么?”

今夜宗父借口不来,最大的便是那打圆场的叶董。王董见老大哥发话,阴着脸一声不吭郁闷地灌了自己一杯。

“叶伯父,我先敬您一杯。以后在集团还要多仰仗您了,您也说了,我还年轻。”宗骆冲着叶董举杯,她恢复了一惯的笑脸,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方才那段回怼,已经让老头们紧绷的弦松了几分。若是今天表现的过于滴水不漏,无异于给几个董事上眼药。只是,宗骆实在不喜欢与别人当面盛气凌人的对峙。她更喜欢在暗处运筹帷幄。

“小骆啊,客气了,我一直拿你当我自己女儿看待的。”叶董虚托酒杯,虚假的客套话张嘴就来。

觥筹交错间,酒水一杯杯下肚,宗骆的脸色也益发红润。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宗骆婉拒老头们差人送她回家的善意,选择自己打车回家。

她的家里还有两条小狗呢,不知道贺井有没有踢被子,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乱叼沙发靠垫。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2 07:36:00 +0800 CST  
47.

宗骆其实醉了,不是微醺,她醉的不轻。钥匙在大门鼓捣了半天也没鼓捣进去,她泄气地倚靠在门边准备吹会冷风再做尝试。

“你,醉了?”咯吱一声,大门被打开了。毛绒绒少年探出一个脑袋,问道。

“或许吧,小井,扶我一下。”宗骆从不和贺井客气,说脱力就脱力。

也得亏贺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宗骆,“小心。”

靠在贺井身上,宗骆突然轻笑。她的笑不是浅浅的笑,而是真正在脸上洋溢开的温暖笑颜。那双本来潋滟着冰刀雪剑的双眸如今已化为一汪春水,她注视着贺井,“我会不会太重了?扶稳点。”

迷迷糊糊的贺井当即“啊”了一声,之前不曾有过的自豪感让少年多了几分精神力。这是宗骆啊,那个雷厉风行不曾显露过颓态的女人现在就靠在她身上,还要她扶稳一点。这是贺井从来没幻想过的事,她有些天旋地转的飘飘然。

“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吧。”贺井的双颊和耳尖又一次通红,她尽量使自己在这一刻变得成熟可靠。

宗骆任由少年扶着,在她坐上床后,嘴角勾起一个魅人的弧度,“小兔崽子,你到我进门前还在偷玩游戏吧?”

贺井一僵,耷拉着眼皮斜了眼女人,“我不骗醉鬼,是在玩没错啦,下次会克制的。最近背文言文太累了,我都没什么时间好好玩,真的。”

宗骆哑然失笑,小朋友永远都是这么贪玩,稚嫩。但思及今晚那些老头子的无底线试探,如吸血鬼般地眼神,宗骆的眸光又暗淡了。贺井不是平头老百姓,虽然不是大世家,但贺家的产业还是得由贺井继承。

今晚她宗骆经历的,迟早有一天会是贺井需要面对的。贺井今年十六,她二十四,最多八年,贺井就要走上她现在正在走的路。她能帮助贺井什么?只有帮少年磨出耀眼的光芒,使她有能力应对未来的一切可知,不可知。

宗骆揉揉微胀地太阳穴,十六岁的贺井的确太不起眼。她十六岁在干嘛?已经考过了雅思在美国呆了一年了吧。

“小朋友,不管你在哪,命运都会优待优秀又肯努力的人。”宗骆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吧,是只会。”

又想贺井足够惊艳震撼,又希望小朋友永远无忧无虑,像张白纸一般不被浸染。宗骆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贺井讲世道险恶了,不如委婉地灌口毒鸡汤。

宗骆的层面,贺井想不到,她只以为打字员在哪里受刺激了。少年挠挠头,又搓搓鼻子,“我知道啦,我会好好学习的。”

宗骆累的撂都不想撂贺井,她一抬手,也不管贺井是敷衍还是干什么,示意人去睡末了还不放心地拖着略微嘶哑的嗓子补上一句,“务实,小朋友,记得务实。”

“知道了啦,你快睡。”贺井趴在门框上,扮了个鬼脸,“虽然不知道你晚上干什么了,但是我知道我问你你也不会说。这样吧,你等我长大,变得比你优秀。我以后会一直扶着你的,姐姐。晚安。”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2 07:36:00 +0800 CST  
48.

如果说这世上有三个女人能治得了跋扈的贺小姐,那那三名女人一定是贺母,宗骆,洛神赋。贺母是贺井唯一认的至亲,她太怕妈妈失望。宗骆是贺井的小主动,她惧怕宗骆手中的藤条。至于洛神赋,人家可是她的金主。

贺贺:老板,你觉得我算不算年少有为?

主播和长期金主的关系总会比寻常关系亲厚些,尤其是洛神赋这个只“打赏”贺井的金主。宗骆不常玩直播,头几天还诧异小朋友怎么天天找自己汇报近期直播状态,后来随着次数多了,她也便习惯了。这是直播间的约定俗称,宗骆可以不懂规矩,贺井却不能干拿老板的钱。主播总要问问老板的建议和需求的。

洛神赋:你算什么年少有为?不务正业的高中生。

金主对小主播,就没宗骆对小朋友这么温和了。宗骆嘴毒凌厉的一面,全由洛神赋体现。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小朋友认出她,一方面也想告诉小朋友,钱哪有这么好赚。

贺贺:……

屏幕另一头的贺井扶着脑袋,俏脸皱在一起,金主大人一如既往的毒舌啊。但那也没办法,有钱就是娘。

贺贺:老板,我超正经的问。

宗骆暂停翻阅招标书,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行字。随后,她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发送留言。

贺井瞪着金主发来的正楷白底黑字,如被泼了一盆冰水。

洛神赋:你算不算年少有为我不评判,也懒得指点你一二。不过有句话可以送你,别在属于自己的年龄做不属于自己的事。打赏你,是因为喜欢听你说话,工作的时候有个人在耳边聒噪挺好的。如果你哪天不做主播去学习了,也不必觉得欠我。我们永远两清。

贺井苦涩的闭紧双目,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在隐晦的告诉自己,自己现在只是那些成功人士商品。属于自己这个年龄的事,是什么呢?只有学习了。

少年下了直播后第一次对着漆黑的屏幕发愣。学习,她当然知道要学习。贺井曾经问沈致,你为什么要学习,你以后用函数买菜,用文言文和老板说话吗。

沈致那天没有即刻回复她,只是指了指天边,问她好看吗。贺井随意瞥了眼,还真挺好看的。沈致说,你看到这么好看夕阳,只会在心里说一句woc,而我能背出十句描写夕阳的诗句。这就是学不学的区别。

贺井当时,勒索了沈致一杯奶茶后,毫无羞愧感,回家一插网线,继续打游戏。

贺井长叹一口气,随手捞过一本生物书翻看。宗骆不愧是学渣典范,太懂学渣的心理了。臭女人在她的电脑桌边摆满了各科课本,贺井跳脚也不管用。宗骆只说这些书会发挥奇用。

小朋友现在看来,可不是嘛,满满一桌子课本看着她打游戏,好像书本真的开口骂她了。

当宗骆披着星光回来的时候,贺井的面前摊着本生物书,双手十指交叉扣在后脑勺,双目紧闭,睫毛微颤。宗骆凑近了些,还能听到贺井嘴里嘟嘟囔囔的背着什么。

“咳咳,”女人轻咳两声,“小朋友,吃饭了。”

贺井睁开朦胧的双眼,“其实下周考试来着。”

“先吃点东西,你会稳定发挥的。”宗骆慈爱地揉着贺井的脑袋,这二傻子的发根真软。

贺井被宗骆顺毛,对女人投以感动的一瞥。真好,宗骆总是宽慰她。有宗骆这句话,她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稳定发挥啊……贺井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几秒后,常年二十分选手发出一声震彻房顶的尖叫,“宗!骆!”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2 07:37:00 +0800 CST  
49.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2 07:42:00 +0800 CST  
50.

贺井的高中生活过得昏昏噩噩。她原本三根筋的脑子早已被熬夜和游戏折腾坏了两根,只余下的最后一根筋也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文言文和公式还是能勉强背一背,套一套,作文也还能靠瞎掰胡扯,拉拔拉拔也凑满了八百字。只是那英语,贺井或许终其一生也不能和二十六个字母相敬如宾。

宗骆这人,说白了就是个**。她内心希望贺井学习,却从不曾拿着鸡毛掸子逼过贺井。贺井每一次想学习的欲望都是由少年自己激发的,若说宗骆在这过程中做了什么,也就是在这星星之火旁吹一口气,使其能多挥发些热量。

高中课业繁重,贺井基础薄弱,学崩溃是时常的事。尤其是宗骆在她身后玩手机,而她在背单词的时候。

微信小程序弹一弾,宗骆能打十万多分,称其为消磨时间的最佳伴侣也不为过。只是宗骆打的时候还要配上土嗨土嗨的网络神曲,这样,贺井就不能忍了。贺井放下英语书,不满地回头,“你让不让我学习了,我背个单词你还放上歌了?干什么,庆祝我背一个忘一个吗?”

宗骆颇为不舍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你要是诚心学习,就会到一种坐忘无我的境界,哪还听得到我放歌?”女人起身,屈起指节敲了敲贺井的额头,“好了乖,我出去玩,你赶快背,等会你前二十个默给我。”

贺井小脾气上来了,她烦躁地用笔尖敲了敲桌面,“怎么还默上了?”

走出门外的宗骆带上门之前,理直气壮地甩下一句,“默你几个单词怎么了?再吵吵把你网线拔了。”

呵,女人。贺井挠挠头,却也不是特别烦恼。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正好拿宗骆试试近日来的技术。

她撕下英语默写本最后一页的一角,撕成长条状,用前几日特意买的0.2的黑笔抄写下前20个单词。长纸条被贺井塞塞整整,正好藏进袖口里,还有手表表带做支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她蹭两下,小抄就会按自己的意愿进进出出。

贺井瞄了眼手表,时间只过去了五六分钟,她撑着脑袋决定再背一会儿。学是真心想学,但被监管的感觉也的确让人不那么舒服。做小抄是为了以防不测,宗骆第一次抽她默写,她想拿个全对。

宗骆再进房间时,见到的是贺井认真背书的模样。女人熟稔地搭上贺井的肩膀,身上清爽的柑橘柠檬为被少年吸了个七七八八,少年浑身一僵。

但是不自知的宗骆继续散发魅力,“怎么样宝贝儿,可以默了吗?”

“……啊,嗯!”那声宝贝儿简直要把贺井的骨头都叫酥了。

宗骆捞起贺井散在桌上的英语书,清了清嗓子,报出第一个单词。“侵略。”

果然是中文,贺井虽然面上冷笑,但心里不禁为自己的机智鼓鼓掌。她可是中英文都打了小抄呢。

笔尖顺滑地写下字母,贺井坐得更直了些,这个单词她会。

宗骆抬眼一瞟小朋友的默写纸,一个发音标准的“accept”进入贺井的声道。

贺井愣了愣,只觉得这发音比英语老师的还标准。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2 07:42:00 +0800 CST  
51.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3 11:14:00 +0800 CST  
52.

人的焦虑大多来自于原地不动和脚踩不到实地的慌乱,学业小有所成的贺井在这学期期中考脱离了年级后六十的部队。

收到这样的成绩,贺井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揉着眼睛看了许久,才一把抱住沈致,又蹦又跳,惹得沈部长一阵懵圈儿。

贺井的起点太低,拿到这样的成绩也不算重大立功表现。但自家孩子,就算吃shi也是香的,宗骆还是决定这次好好奖励奖励贺井。

她特意提前下班,去找了做Gucci品牌的发小。宗骆这个发小现在可比宗骆出息多了,国内Gucci品牌代理商那儿基本都说的上话。宗骆此行的目的,只是看上了这一季度还未公售的Gucci小白鞋。新款鞋的亮点就在于鞋边镶了一串水钻,不同于以往小白鞋的低奢风格,它干净舒适的同时,每走一步都给人贵气逼人的印象。

“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发小费城哲抿了口杯中的蓝山咖啡,佯装不满地调侃道,“回国这么久,可算来找我了。但是这一开口就要鞋?”费城哲算不上特别英俊,但衣品和审美都在上乘,人模狗样往外边一站,吸引四五个小姑娘不成问题。

“你少来,”宗骆可没时间和费城哲磨叽,她身子略微前倾,不失焦躁地催促道,“让你带的鞋子带来没?我赶着回去,家里有小孩等着吃饭。”

费城哲耸耸肩,“宗大小姐的指示,当然照办了。不过我还真吃那个孩子的醋呢,”男人暧昧地勾了勾嘴角,“明后天有没有荣幸邀请大小姐喝个咖啡呢?”

宗骆斜瞥一眼费城哲,“你就老实排队吧,等我有空就榨干你的钱包。现在赶紧把我要的鞋拿来。”

费城哲轻笑,起身示意宗骆随他走。男人边走边嘴碎道,“有宗大小姐这句话,我就想把全世界的山珍海味都端到你面前。但是我们话题还是回到鞋,那鞋就这么招你们女人喜欢?今天中午北街那个女强人贺总也找我要那款鞋。”

“贺总已经买了?”宗骆蓦地停下脚步。

“她没买,”费城哲摆摆手,“我哪能收贺总的钱,回头我老子不得打断我的腿。她说给她女儿的奖励,我就说送给妹妹了。嗨,小孩子嘛。”

宗骆沉思,她险些忘了,这世上还有个比她更疼爱贺井的人。“城哲,这鞋我不要了,麻烦你今天白跑一趟了。我本来也想把这鞋送给贺总的女儿来着,但是既然人家母亲已经……”

费城哲一拍胸脯,“鞋的事哪能叫事儿,不是还有一季度么?下一季度的鞋,公售前我给你拿来。况且,见你一面,怎么能叫白跑?”男人冲着宗骆挤眉弄眼,似是讨要封赏一般。

宗骆还沉浸于不能给贺井奖励的困扰中,她勉强冲费城哲笑了笑,道声谢,转身告辞。

坐在车上,宗骆长叹一口气,她真的好想看见贺井收到她送的奖励时开心的模样。不过,贺母送的,贺井也会高兴吧。这样想着,宗骆敛了慌乱的心神,驱车往贺井家赶。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3 11:15:00 +0800 CST  
53.

宗骆回家后,果真闻到菜香。贺母在厨房里大刀阔斧地炒着菜,贺井在地毯上和小狗哥哥爬来爬去,茶几上果然放着耀眼的鞋盒。

“咳咳,”宗骆轻咳两声,示意地上的贺井,“沙发上去,地上凉。”

贺井眨眨眼睛,乖巧地应了声好,顺势放开了哥哥。小狗哥哥如一团肉球,方离开贺井的桎梏,便往宗骆跑去。宗骆抱起哥哥,撸了几把狗毛后,向厨房走去。

贺总执签字笔签合同的手,握起锅铲来竟也不显得生涩,这一翻一铲的动作宛如娴熟的家庭主妇。宗骆不禁感叹母爱如山。

“伯母,今晚您烧饭?”直到贺母炒完最后一个菜,宗骆才轻声开口打招呼。面对长辈,宗骆多少还是腼腆的。

贺母听到宗骆的声音,放下大锅,热切地招呼女人,“小骆,伯母真的感谢你。小井终于听话点了。”由于手上还有油腥味,贺母没有和宗骆肢体接触,这在远处的贺井看来就是一对上下属互相问候。

宗骆不好意思地笑道,“伯母,千万别这么说,忙活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我们先吃饭。”

“诶,好。”随后,贺母执意亲自将最后一盘菜搬上饭桌,一场温馨的家庭聚餐拉开了序幕。

饭桌上,宗骆和贺井如往常般狼吞虎咽,甚至由于贺母在的缘故,宗骆放的更开。宗骆本就和贺母熟悉亲分,早已把女人当成第二个妈,不然怎么会接下贺井这个烂摊子。今晚贺母在,那孺慕之情的藏不了遮不住的。

贺母呢,也一脸慈爱地偷看两个“女儿”吃菜,自家倒霉女儿看腻了,瞟地更多的当然是出落的这么优秀的“大女儿”。

贺井埋头扒饭的时候,屡次注意到老妈偷瞄宗骆,她揣测了一下母上大人的思想,这老女人别是在嫌小保姆太不识大体,和主人家抢菜吃吧?少年面色一凛,她放下饭碗,用筷子敲了敲桌面。

宗骆本欲开口斥责贺井没规矩,但想到贺母在场,给孩子留点面子,便只是凉飕飕地剐了眼少年。

贺井收到这一记眼刀子,在心里叹息,果然是底层劳动人民的悲哀啊。她安抚地目光转向宗骆,示意不明所以的女人安心,随后,义正言辞地叫住了贺母,“妈,我必须和你说个事。”

贺母正沉浸于母慈子孝的温馨中,被倒霉女儿叫住,不太舍得地转向贺井,“怎么了,小井,你说。”

“我不把宗骆当保姆,我把宗骆当姐姐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就算宗骆不太识相,但你也不许辞退她。贺井觉得自己护宗骆的时候,帅爆了。

不知实情的贺母眉头一皱,咋滴,这倒霉***还想把她的大宝贝宗骆当保姆?“她本来就是你姐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贺井挠了挠头,“没什么,我就是再重申一下。”怎么感觉老妈更多的不满好像来自于自己?

“好了好了,吃饭,小井不是还收到了奖励吗?”宗骆尴尬癌都犯了,赶紧上来圆场。

“哦对,就是那双新鞋子,等我穿到学校去,同学们肯定羡慕死,谢谢妈妈!”孩子总归是孩子,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对其他事物的忘性就比较大了。

贺母不满,“你穿学校去干什么?”

贺井一愣,“给同学们看看啊……”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3 11:16:00 +0800 CST  
54.

贺母顿时横眉冷对,说出来的话也不再好听,“你是去学校走秀,还是学习?我给你买高档名牌鞋,是要你穿得舒服,不是让你有炫耀的资本。”

“你买名牌如果不是给我拿去显摆的,那你给我买布鞋啊,布鞋难道没小蜜蜂舒服?”贺井也下了脸,她一蹬餐桌一脚,腾地起身。

餐桌被贺母和贺井的一番话惹得陷入了僵局,宗骆有一瞬间觉得口中色香味俱全的菜变得索然无味。

如果刨去贺井身上那些宗骆亲自打下,印着明显偏爱色彩的标签,贺井就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高中生。十几岁正值青春期孩子该有的心理,贺井都有。阳光,怠惰,稚嫩,攀比心,躁愤不安,这些优缺点在贺井身上诡异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宗骆在心底重新审视了她的贺井,是否真的如贺母所说那般不懂事。女人抬眸看向少年,冠军牌的卫衣,腕上保时捷911的限量款手表,就连拖鞋也是Crocs的。食指摁上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宗骆微阖双目。

“你有赚钱的能力吗?你哪样东西不是我给你买的?你现在是在埋怨我?”贺母显然经常和贺井吵架,被女儿这样顶撞还能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不知道贺母哪句话戳了贺井的痛处,贺井说出了一番不理智又惹人发笑的言论。“这和你有关系吗?这也是我命好,投胎到你肚子里。”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贺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的有错?我就是命好,我就是有炫耀的资格。我随便一块手表拿去兑钱,那些钱兜一袋儿都能砸死一个人。”

宗骆第一次觉得,贺井讥讽的嘴脸让人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她尝试着伸手去拉少年,试图让人儿冷静,“小井,怎么可以这么对妈妈说话?”

“你别管我!她算什么妈妈?她参与过我的成长吗?现在随便拿双鞋子给我,就想来侮【】辱我是不是?当我是乞丐吗!”宗骆的手还未碰到贺井的衣角,就被人儿一个大力挥开,一同挥开的还有那盘炒青菜。

菜盘子掉落在红木地板上,简直是以卵击石,霎时四分五裂。汤水流淌在地板上,也像流在贺母心上。女强人素日里无懈可击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裂缝。她想给单亲家庭的贺井更好的生活以作弥补,所以她支撑起一个家庭。

贺母也想给女儿输入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只是时至今日,她发现女儿好像不太认可她母亲的身份了。“好,是我亏欠你。”

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声响,贺母几乎是踉跄着从座位上站起身。宗骆忙上前扶了贺母一把,“伯母。”

贺母由着宗骆搀扶,眼圈又红了些,“小骆,给你看笑话了。”女人又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包“帮我拿下包,送送伯母吧。”

宗骆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她拿上贺母的包,又回身扶住女人。

贺母蹒跚的背影和宗骆低沉的情绪并未触动到贺井,许是气头上的缘故,贺井又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女儿可以不要,文件不能不要是吧?”

或许贺井能成为未来的麻将国手吧,这么能杠。

贺母的心像被撕了一个口子,她头也不回的快速往前走。宗骆没贺母的习以为常,她拿车钥匙的手顿了顿,抄起钥匙揣进兜里,走至贺井面前,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贺井的右脸颊。

“贺井,你就是个hun蛋。”她看着贺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又马不停蹄地跑出去追贺母。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3 11:17:00 +0800 CST  
55.

防盗门被宗骆轻轻关上,只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贺井不敢置信的伸手抚上火辣刺痛的脸颊——可那真实的疼痛感令她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静默的客厅除了小狗哥哥缩在一旁发出的哼哧声,就是菜肴打翻在地的油腥味。贺井麻木的眼神瞥向哥哥,哥哥压低了身子讨好性的摇尾巴。

贺井本欲再将桌上的餐盘子全砸个稀巴烂,但只余下一人一狗的客厅没人看她表演,这使她稍稍理智了些。贺井迈着步子在客厅走动,那边踢一脚,这边碰一下,一圈转下来,所有凳子都被放倒,无一幸免。

整个客厅看上去杂乱无章,如果日子过的去,绝对没人愿意在这样的空间多待一秒钟。当宗骆回来时,贺井正蹲在地上安慰受惊的哥哥。

贺井没回头,但她知道此刻的宗骆已经气到肺泡炸裂。果然,宗骆一言不发地越过一地狼藉,径直走到贺井身后。

“舒服了?”宗骆的语气寡淡又平静。

贺井的手依旧在哥哥的狗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顺毛,并不打算理睬宗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贺井倔强地蹲在地上不予回应,宗骆就站在贺井身后,等。蹲的终究耗不过站的,贺井心一横,腿一卸力,直接坐在了地上。宗骆眼疾手快,在贺井坐下的一瞬间,抓住人儿一条手臂,连拖带拽地拉着人往储物间走去。

贺家有一个堆放杂货的储物间,空间狭小,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白炽灯的开关只有一个,与控制客厅大灯的开关相邻。宗骆来之前,那储物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货。宗骆是个好保姆,同时是一个好家政。她见不得储物间乱成这样,曾花了一两天时间肃清,现在也面前能算一个相对小巧的房间。

贺井被推搡进储物间,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发笑。宗骆连打她都懒了,直接冷处理?不过她也巴不得宗骆别碰她。

小门被上锁,宗骆拔出了钥匙。贺井在黑暗中一阵发怵,女人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可是这灯怎么。

储物间没地方坐,贺井抱着双臂纠结得不知所措。别看贺小姐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其实怂到爆。少年轻轻敲了敲小木门,敲门声在密闭空间里传播,就是敲不来灯光。倒是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宗骆在收拾屋子。

储物间像一间小黑屋,在小黑屋里,贺井不敢伸展身子,只能保持一个尴尬的站姿呆在最初宗骆推她进来时的地方。在黑暗中,人的一切感官被无限放大,贺井觉得有一股冰凉顺着脚底往四肢百骸窜。她如盲人摸象,踉踉跄跄地摸到门旁,又小心翼翼地在墙壁上贴好。

她将耳朵附在门板上,她听见宗骆在门外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稍稍安心了些,贺井长舒一口气,耳朵在门板上贴得更紧了些。

不过,不知是贺井高估了自己的破坏力,还是低估了宗骆收拾屋子的速度,这样的“岁月静好”在五六分钟后被打破,门外敞亮光明的世界也恢复了平静。

这让黑暗中的贺井有些崩溃,排山倒海般的不安和惊惧让她忍不住跺脚,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身体条件反射。她一面跺脚一面在嘴里小声叫唤着“宗骆”,她不敢喊得太大声,破坏屋子时的一腔孤勇早已做鸟兽散。

现在的贺井幼小,可怜,又无助。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3 11:17:00 +0800 CST  
56.

门外的宗骆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沉思。储物间里贺井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撩拨地她烦躁不堪,但她的大脑又清晰地告诉自己,这种情绪不叫生气,叫失望。

宗骆可以容忍贺井作天作地作空气,不过绝对厌恶贺井辱骂贺母的行为。她从不把厌恶这个词用在贺井身上,想来这次,是真的疲惫了。

哥哥是条聪明的小狗,它把舔狗本质发挥地极好。狗崽子蹭到宗骆脚边,用自己的腰背部分轻轻摩擦着女人的裤腿。素日里被当二祖宗供起来的哥哥居然这般摇尾讨好,宗骆受宠若惊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小狗崽的后颈皮。

尝到甜头后,哥哥来劲了,一条狗尾巴摇成了小风车,大眼睛闪巴闪巴地看向宗骆。宗骆原本缓和了些的眸光瞬间又如三尺冰锋,这吓得哥哥夹着尾巴往沙发底下一钻,只露出一个藏不进去的肥屁股。不怪宗骆,狗随主人,她看着哥哥脑海里就莫名浮现贺井的嘴脸。

呼。宗骆长叹一口气,看向储物间的方向。她实在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在现在这种心性下去和贺井讲道理,她甚至连打人的兴致都没有。按宗骆的想法,有些错误不是一顿打就能弥补的。可是把贺井一直关在黑暗里也不是个办法,宗骆敛了敛情绪,走到储物间门口。

里头的贺井被剥去视觉,其他感官本就敏感了几分,再加上宗骆没刻意收脚步声,少年比哥哥还来劲儿。

“宗骆,宗骆我肚子疼,我要上卫生间!”原谅贺井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词了,认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和贺母认错。贺井的脑子本就一根筋,再加上青春期的孩子总是那么轴,想法偏激不是什么稀奇事。

宗骆气乐了,她竭力克制着踹门的冲动,哆嗦着手转开锁眼,好家伙,她被气的手抖。

贺井发毒誓,自己真不是故意气宗骆,她只是隔着门板看不见人,没有眼力见,以为宗骆原谅自己了。宗骆开了锁,她就理所当然地拧下了门把。贺井还未来得及细品来之不易的光明,就被宗骆饱含怒气的面容吓了一跳。

要说贺井憨波龟,那也是真的憨。她闭了闭眼睛,试图掩耳盗铃。这太可怕了,少年挪着小碎步往后一猫,再睁眼时,已经自觉地关上了屋门。宗骆原谅她了?扯。宗骆现在分明是想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拽下来挂树上烧了。

“我……”贺井吞咽了口唾沫,“要不,你,再坐会?”干巴巴苍白无力的句子,贺井都替自己尴尬。

“滚,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宗骆耐心并不好,她真怕自己做出过激行为。让贺井出门避避风头,她也眼不见为净,这对双方都好。

贺井挠了挠头,仔细琢磨了会儿宗骆这句话是气话还是认真的,最后得出结论,不管是不是气话,这个家都不能再呆了。她大着胆子踏出储藏间,抱起沙发上的书包就往屋里窜。她在包里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精心收拾了充电宝数据线,匆匆站在大门口。

小叛徒哥哥没有给她送行,宗骆还冷着脸站在玄关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贺井一咬牙,滚就滚,谁怕谁,她最会滚了。

楼主 单郢_卓然不群  发布于 2020-02-05 07:07:00 +0800 CST  

楼主:单郢_卓然不群

字数:61781

发表时间:2020-01-23 20: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9 13:58: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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