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简介】
传奇剧本，一名《雁翎甲》，传为龝堂和尚（明）或范希哲（清）作，二卷三十六出，存清康熙间刻本。
情节据《水浒传》改编：宋江在梁山举义，高俅保荐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领军围剿。呼延灼摆施连环马阵，梁山损失惨重。危难之际，宋江听说京师金枪班教头徐宁善使钩镰枪法，正可破连环甲马，便用汤隆之计遣时迁潜入东京，盗取了徐宁祖传的雁翎甲并赚其上山。徐宁无奈入伙梁山，教使钩镰枪法，大破呼延灼军。呼延灼兵败又遭奸臣陷害，在梁山的盛情邀约之下共举大义。最后以两人同宋江一起被招安，归顺朝廷征方腊为结局。


看起来似乎是常规种田RPG文，其实是部了不得的轻喜剧，包括淘气教官徐宁、大脖子拳术使汤隆、JOJO窝不做人啦时迁、全梁山大回环健美操大赛、呼延提督的脱衣舞、一家人最要紧是齐齐整整（包括乌龟）等冷笑话梗层出不穷，堪称知乎提问【为什么木有从梁山喽啰角度出发的水浒传】最佳答案，以下哲♂学段子由送饭小喽啰和提督儿子呼延理共同主演


〖小大哭介。杂笑诨介：〗“小将军不要着恼，宋大王再三分付，呌我偻罗小心当值，若小将军一有差池，我这偻罗的狗命就休矣。小将军要吹要唱，双陆象棋，踢球射箭，顽耍的人，小的都去请来，与你顽耍顽耍，快活快活，何如？若好男风，小的粗粗也好用得。”
〖小：〗“我的爹爹呵！”
〖杂介：〗“你要爹爹，这个不能够。”


（恩……鬼知道梁山的喽啰们都经历了什么）

录入&校对by @冯奉世，出自《古本戲曲叢刊五》，据北大藏清康熙刊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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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甲记序


人读《水浒传》，无不曰剧盗中能假仁义，仗智数，凡所作为，每每出人之意表，故其事虽不经，纵观全部，或钦其忠义，或壮其英侠，或喜其鸿毛一死，然诺丘山，或恠其诡诈奸欺，麤豪莽烈。吾悉以为不然。《水浒传》之妙，妙在鼠窃狗偷、娼优乞丐，皆不弃絶。所以时迁盗甲，杰士倾心；忠义归诚，粉脂汲引。如此至微至贱之中，伏此揭地掀天之绩，凡于世人之有一技一能者，葢可忽而置之哉？假如向日梁山不设时迁一席，当呼延灼逼迫之际，欲以口舌势力诱徐宁，徐宁即至愚至顽，又焉肻舍功名、捐妻子、破身家，以从覊虎笼鹰于一洼之水窟？惟以失甲而亲到梁山，到山而亲逢义侠，方始言之可入，类之可亲，觉一死之轻，知然诺之重，反奸欺诡诈为身外之权宜，借莽烈麤豪为英雄之愤激，一违夙念，万仞不移，热血立倾，甘心悖逆。岂非尽从偷甲中出种子也？嗟乎！呼延忠孝，竟入网罗；气节武师，亦迷本性。要知胷无把握者，皆缘平昔涵养未深，熏陶鲜术之故耳。由此观之，礼乐诗书之气，操持坚忍之功，乌容一日已哉！当傀儡棚中，寓棒喝微旨，俾场内观者作场外想，则余此剧，庶乎无罪。
龝堂和尚书于棒龛




偷甲记上卷

开场
试甲
勤王
类合
巡山
巧探
战捷
寻亲
露布
定计
庙算
侠愤
伙伏
差叙
偷甲
假信
义慰
追甲

第壹出开场


〈水调歌头〉“白雪伊谁赋？还堪下里羞。药笼滋味，溲渤也同收。借此聊新耳目，俨似幻云流水，过眼即无求。莫作悲歌怨，尊前正解愁。祥凤集，瑞麟游，归至德。河清海晏，大有万方秋。鼓腹含哺击壤，随处丹丘。收拾麄豪气，华枝当酒筹。”〈沁园春〉〖末：〗“义侠徐宁，丰神技勇，卒伍流厮。有雁翎寳甲，袓宗世守，如金似玉，不与人知。正值梁山兵败，合寨攒睂束手，独有汤隆计可施。命时迁，潜藏黑夜，盗引来追。难辞，沥酒盈巵，醉后乾坤醒后迟。欲生欲死，且悲且怨，感恩积恨，两意孳孳。敌破难安，呼延奔遁，总是英雄泪落时。蒙天眷，招安诏下，风动万年枝。徐武师金鎗絶技，呼延灼铁马雄施，宋公明梁山聚义，雁翎甲旧谱新辞。”



第贰出试甲〖东钟〗


〈南吕〉〈满江红〉〖生盔甲上：〗“大戟长弓，偏不是区区一勇。奈时逢燕雀春秋，任天提弄。一片襟怀空蹀躞，满腔豪气徒掀涌。喜青青双鬂未凋潘，休惊恐。甲胄须睂最可怜，丝丝片片影娟娟，且随闺阁娇儿女，难道天生老计然。自家见做金鎗班教师徐寕是也。侠气千寻，雄心万丈。祖贯东京人氏，出身武弁名流。家传秘术，每多策七用五之权奇；学本天成，不事播两掂斤之章句。兹当大宋宣和纪元之日，正值皇帝别号道君之时。蔡京、王黼，时夸周召班联；童贯、高俅，已见枢衡并驾。不才卑卑末弁，敢希鸿鹄之高翔；无奈局局寸心，每触感伤之杂念。这也不在话下。只此雁翎宝甲一副，原属先世所遗。我父遐弃之秋，曾有榻前之嘱。命我好建功名，力勤王事，补完先人未了之素志，早成及时奋发之雄图。岂料父母见背十年，此甲依然尘积。今日乃是亡亲生忌，已曾薄设奠仪，在于家庙之中，虔诚祭祀。我就服此宝甲哭拜一番，一则见我遗命不忘，数奇少遇；二则聊作潜修砥砺，运甓待时。道犹未了，你看荆妻云氏、侍女绣烟捧着祭礼来也。”
〈上林春〉〖旦仝丑持祭礼上介：〗“谁羡吹箫双跨凤，蒸尝事我心将恐。”〖生叹介。旦听介：〗“儿夫素志难酬，镇日短吁长痛。”〖见介。旦惊介：〗“相公今日为何这般妆束？”〖生：〗“妆与娘子看。”〖丑诨介：〗“有趣，有趣。是个将军，是个总管，是个金刚，是个菩萨。”〖旦：〗“相公，古人云：‘藏器待时。’你如今又不临阵厮杀，好端端服此甲胄何用？”〖生：〗“娘子，你看这件东西，可是闲得的么？”〖旦笑介：〗“你敢是疯了？祭礼已完，卸下征衣，一同祭奠去。”〖生：〗“正为祭奠，方服此甲，以见我不忘遗命之意。”〖旦：〗“如此说，相公请。”〖生：〗“娘子请。”〖各行介。〗〈九疑山〉〈香罗带〉〖生：〗“寒城猎猎风，边声正浓。我这雁翎賨甲闺阁中，芙蓉娇面闘双蛾也。”〈犯（湖濵）[胡兵]〉〖旦：〗“你雄心多自迥，莫愁烦悲恸，待时来辐辏自亨通。那时呵，为梁作栋。”〈懒昼睂〉〖生：〗“气寒牛斗远浮空，看他金殿当头紫阁重，我持矛执戟万人丛。”〈醉扶归〉〖旦：〗“你莫将穷辱窥疎宠，少不得一剑横霄气吐虹，终有日万里功名铸鼎钟。”
〖丑：〗“已到家庙中了。”〖生：〗“就此摆下祭礼。”〖丑摆，生哭介。生：〗“我那爹娘呵！〈梧桐（叶）[树]〉孩儿运不通，佀醉汉寻春梦，日日长安徒切雄心猛，些儿扰乱肝膓痛。”〈琐窓寒〉〖旦：〗“女儿家愚痴懵懂，其中过激恐无功，望慈亲默佑兴隆。”〈大迓鼓〉〖生：〗“谁收爨里桐，枉有六韬三畧，维虎维熊。我那爹娘呵！你看这甲光焖烁精华涌。”〈解（二醒）[三酲]〉〖旦：〗“催花雨擘柳风，泥途暂把青丝鞚，好待取万里云程任折冲，那时节旌旄拥。”〈刘泼帽〉〖生：〗“男儿志气须磨砻，辱与荣，原不用心儿动。绣烟，化了钱纸罢。”〖丑作化纸，生哭奠介。〗〈尾〉〖生：〗“遗言歴歴诫堪痛，岂是牢骚不耐穷。”〖合：〗“正所谓人必鹏飞水必东。”
〈集唐〉〖旦：〗“不将清瑟理霓裳，”〖生：〗“雾重岚深路渺茫。”〖旦：〗“身事未知何日了，”〖生：〗“谢家春草满池塘。”

第叁出 勤王〖江阳〗


〈商调〉〈风马儿〉〖老旦：〗“清白传家奕叶香，勤王事去疆场。”〖小生、小旦：〗“奈边关千里轻飘扬。”〖合：〗“思量凄楚，切切绕柔膓。”〖二小见介。老：〗“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二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奴家李氏，乃汝寕统制呼延灼之妻。孩儿呼延理，媳妇胡贞娘，一家四人，同在任所。我家相公，原是东京望族，又系名将子孙。虽则暂居统制微官，将来自可封侯万里。近因梁山泊上宋江作叛，昨奉圣旨，特简相公督兵收捕。既膺朝命，例在即行。如今已往各上司处辞别去了，回来就要起马长征矣。我的儿，但愿他早立奇勋，刻期复命，这就好了。”〖二小：〗“只是行间辛苦，为之奈何？”〖老：〗“儿呵，此乃国家大事，如何说得辛苦？你那爹爹呵，〈黄莺儿〉新诏拜龙骧，展旌旗拂剑霜。他赤心为国平生养，运奇谋计长，拥貔貅将强，看功成一战雄威壮。”〖合：〗“报君王，长蛇封豕，形影早潜藏。”〈前腔〉〖二小：〗“狐鼠肆披猖，动王师靖夜郎。庙堂胜筭消榛莽，涤妖氛气昂，勒燕然颂香，折冲樽俎成安攘。”〖合前。〗
〈风马儿〉〖外、众随上：〗“一片龙章落未央，看剑气起祥光。我戴星驰灭此方朝饟，漫劳儿女，啧啧语㥬惶。”〖众下介。外进介。一杂管家随。外：〗“夫人，下官辞过上司，别却寮寀，如今就要起行了。”〖老：〗“相公，你王事存心，刻难少待。奴家焉敢留恋，以忤军机。只是儿媳殷殷，难为情况。或者便是明日出门，也不筭为迟慢。”〖外：〗“夫人说那里话。草冦猖狂，震惊宵（肝）[旰]。凡为臣子，一刻难安，何敢再迟旦暮也？即此拜别，再休他阻。”〖小生跪介：〗“爹爹督兵远出，儿子怎敢安居？虽然技勇欠精，也愿从军出战。一则好看爹爹的号令规条，二则以免在家日夕悬念。”〖外：〗“我儿言之固是。只是你母亲、妻子在家，无人照管，难以远去。你只依我之言，在家伏侍母亲的是。”〖小生、小旦各泪介。〗〈琥珀猫儿坠〉〖老：〗“你萧萧班马，独自往疆场，为国忘家意气长，夫妻子媳泪千行。”〖合：〗“思量，铁骑金戈，刁声剑光。”
〖杂上：〗“将军初下令，战士已成行。报去，中军进。”〖管介。外介：〗“怎么说？”〖杂：〗“教场事事俱齐，专候元戎起马。”〖外：〗“知道了。你去罢。”〖杂介下。外：〗“夫人，教场人马已齐，下官就此去也。”〖各拜介。众军卒上介。〗〈前腔〉〖合：〗“男儿立志，治国与安邦，何用凄其泪海洋，归来昼锦笑歌长。”〖合前。老旦：〗“近看鞍马边城去，遥卜灯花照眼来。”〖仝二小下。外：〗“就此起马。”〖众应介。〗〈尾〉〖合：〗“铙吹鼓角多喧嚷，管取成功报捷忙，少不得壮士人人赐锦裳。”
〈集唐〉别路绕山川，单车欲问边。王师非乐战，愁看五陵烟。
看荆妻云氏、侍女绣烟捧着祭礼来也。”


〈上林春〉〖旦仝丑持祭礼上介：〗“谁羡吹箫双跨凤，蒸尝事我心将恐。”〖生叹介。旦听介：〗“儿夫素志难酬，镇日短吁长痛。”〖见介。旦惊介：〗“相公今日为何这般妆束？”〖生：〗“妆与娘子看。”〖丑诨介：〗“有趣，有趣。是个将军，是个总管，是个金刚，是个菩萨。”〖旦：〗“相公，古人云：‘藏器待时。’你如今又不临阵厮杀，好端端服此甲胄何用？”〖生：〗“娘子，你看这件东西，可是闲得的么？”〖旦笑介：〗“你敢是疯了？祭礼已完，卸下征衣，一同祭奠去。”〖生：〗“正为祭奠，方服此甲，以见我不忘遗命之意。”〖旦：〗“如此说，相公请。”〖生：〗“娘子请。”〖各行介。〗〈九疑山〉〈香罗带〉〖生：〗“寒城猎猎风，边声正浓。我这雁翎賨甲闺阁中，芙蓉娇面闘双蛾也。”〈犯（湖濵）[胡兵]〉〖旦：〗“你雄心多自迥，莫愁烦悲恸，待时来辐辏自亨通。那时呵，为梁作栋。”〈懒昼睂〉〖生：〗“气寒牛斗远浮空，看他金殿当头紫阁重，我持矛执戟万人丛。”〈醉扶归〉〖旦：〗“你莫将穷辱窥疎宠，少不得一剑横霄气吐虹，终有日万里功名铸鼎钟。”
〖丑：〗“已到家庙中了。”〖生：〗“就此摆下祭礼。”〖丑摆，生哭介。生：〗“我那爹娘呵！〈梧桐（叶）[树]〉孩儿运不通，佀醉汉寻春梦，日日长安徒切雄心猛，些儿扰乱肝膓痛。”〈琐窓寒〉〖旦：〗“女儿家愚痴懵懂，其中过激恐无功，望慈亲默佑兴隆。”〈大迓鼓〉〖生：〗“谁收爨里桐，枉有六韬三畧，维虎维熊。我那爹娘呵！你看这甲光焖烁精华涌。”〈解（二醒）[三酲]〉〖旦：〗“催花雨擘柳风，泥途暂把青丝鞚，好待取万里云程任折冲，那时节旌旄拥。”〈刘泼帽〉〖生：〗“男儿志气须磨砻，辱与荣，原不用心儿动。绣烟，化了钱纸罢。”〖丑作化纸，生哭奠介。〗〈尾〉〖生：〗“遗言歴歴诫堪痛，岂是牢骚不耐穷。”〖合：〗“正所谓人必鹏飞水必东。”
〈集唐〉〖旦：〗“不将清瑟理霓裳，”〖生：〗“雾重岚深路渺茫。”〖旦：〗“身事未知何日了，”〖生：〗“谢家春草满池塘。”

第肆出 类合〖支思〗


〈越调〉〈博头钱〉〖丑诨介上：〗“我是五瘟使，我是勾陈使，为做贼，天生贼本事。王坟内，偷骸骴；祝家店，偷鸡饲。梁山泊上运来时，探军情开酒肆。”〖诨介：〗“天上原来有贼星，贼皮贼骨贼精灵。却从父母偷来得，不觉规模肖贼形。常缩颈，惯斜听，脚轻手快眼如铃。我飞檐走壁穿云汉，还要直上三十三天去捉太清。”〖内：〗“太清是甚么东西？”〖丑：〗“这教做做贼的说天话哩。”〖介：〗“自家时迁是也。生来伶俐，偷鸡吊狗出家传；技艺精强，破壁扒墙称第一。原是山东积贼，却从四海偷回。也曾盗过王坟中的金碗，也曾盗过宫掖内的狐衩，也曾在热闹场中逞志，也曾在幽僻去处开衙。只为那些假惺惺惯喜偷名偷姓，我却放胆实落落竟自公取公拿。筭起我初做贼，到如今挨资守俸，真正也历过了念四考美玉无瑕。即目畧叨升转，梁山泊上张夸。奉着大哥将令，与我哥哥朱贵仝家，就此前山脚下，假开酒店生涯。专探客商重载，兼接好汉停车。我与朱贵两个，人面前乔妆做店官酒保，背地里依然是哥弟无差。可怪那些世上人，他只笑我是人间盗贼，我却偏笑他是井底的虾蟆。几曾见降下柳盗跖来做了柳下惠的兄弟，谁不晓得吕不韦却是始皇帝的爹爹？只要我这盗通天地，那怕你这草里官家。倘有日宋大哥也做了盗君皇帝，少不得时酒保定是个盗学名家。盗言未了，朱贵盗兄又早上也。”
〖副净介上：〗“不务家人业，谁舒白眼看？何须寻面目，肝脑不曾寒。自家朱贵，与时兄弟在此开店，真好快活也。”〈中吕〉〈粉孩儿〉〖副：〗“终日里意孜孜，甘龢旨，尽玉食锦衣，劲弓良矢。时兄弟，”〖丑介。副：〗“今无过客闲暇时，且和伊漫倒金巵。”〖丑：〗“故虽是商旅无踪，也还须慎图终始。”〖内介。丑：〗“你看前面有人来了。我们店官酒保虽是假的，不可失了体统，有犯大哥将令。”〖副：〗“言之有理。”〖诨介。副：〗“酒保，”〖丑应诨介。副：〗“好生整治酒肴，不可怠慢。”〖丑随意诨介。副介下。〗
〈福马郎〉〖净：〗“我一路行来已到梁山界址，痛此身落魄真堪死。自家名唤汤隆，家传铁匠生理。父亲曾做延安知寨，不幸早亡。我因肆酒逞凶，打死本州岛豪霸，那些官司追捕，无处潜藏。闻得梁山泊上宋公明，为人义气如云，肝膓似雪，凡有逃奔他的，无不招纳。我今来此，正要相从。闻得人说，有个朱贵、时迁，假开配店为名，专接四方好汉。”〖看介：〗“吚，你看酒旆飘飖，敢就是了？只见旗儿指，我这里殷勤问杜康祠，且莫乱寻思，日落山痕紫。”〖丑介：〗“客官买酒吃么？”〖净：〗“是。”〖丑：〗“这等，里面坐。要多少酒？什么下饭？”〖净：〗“有酒有菜，尽着拿来。”〖丑介。〗〈红芍药〉〖净：〗“我情默默此意难咨，细叅详欲问还訾。酒保，”〖丑介。净：〗“我要问一去处。”〖丑：〗“要问什么所在？”〖净：〗“何处是梁山排旗帜，望周旋指迷骖驷。”〖丑：〗“客官，你这言辞，且低声莫乱施，他们是逆天骄恣。客官，你吃些酒，会了钞去罢。你俏低声漫饮三杯，怕隔墙人且来至。”
〖净：〗“闻得此间有个朱贵、时迁开设酒店，你晓得么？”〖副上，拿诨介：〗“你这人来得奇怪，敢是梁山泊的党羽？我这里正要密拿这伙人，送官请赏哩。伙家与我绑了！”〖净：〗“我并不是梁山党羽，你仔么拿得我？”〖副：〗“不是梁山党羽，如何晓得什么朱贵、时迁？快快绑了！”〖丑诨。净怒介。〗〈耍孩儿〉〖净：〗“笑村儿无礼躭虎视，”〖打介：〗“空逞螳螂臂，敢猖狂分剖雄雌。”〖丑跌，诨呌介：〗“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净：〗“我只把拳支，”〖副：〗“好汉不必动手。”〖净：〗“看你舞盘旋欲住真难止。”
〖丑、副：〗“好汉不必动手，慢慢说话。争闲气彼此还相佀，且说向名和字。”〖净：〗“我就是梁山好汉，你待怎么？”〖丑：〗“好货！梁山上有你？”〖净拿住丑。丑诨呌介：〗“不好了！朱贵哥哥，快来救我！”〖副介：〗“好汉且说姓名，不必发怒了。”〈会河阳〉〖净：〗“我名唤汤隆，年方壮时，闻知宋公明呵，他肝膓似雪动人思，我因此来之。更且念兹在兹，要借鹪鹩一枝。你缘何无迁次？”〖副、丑：〗“果是如斯，是我辈平常视，望你仁慈，收拾了英雄眦。”〖副：〗“适纔多有得罪，且请坐了，细细讲罢。”〖净：〗“有甚细讲？你只要指引我梁山路径，领见了朱贵、时迁，这就罢了。”〖副：〗“实不相瞒，小可就是朱贵。”〖丑诨介：〗“区区正呌时迁。”〖净：〗“原来就是二位，这等到是小弟粗鲁了。”〖揖介。丑：〗“不要作揖，适纔少见赐两拳就勾了。”〖各笑介。〗
〈缕缕金〉〖副、丑：〗“休相笑，莫怪媸。君是穷途客，痛墨丝。我们呵，接待原无礼，你把雄威顿施。幸今日方纔识项斯，又何必他人说详次，他人说详次？”〈越恁好〉〖净：〗“粗豚穷兕，粗豚穷兕，疎庸未达辞，蒙君垂视倾葢时。更求伊，多方委婉容安止，一饭足恩私，壮士论交情重死。”〖副：〗“且请仁兄到水阁上赔礼，待我放起号箭上山，宋大哥自然差人来接哩。”〖净：〗“多谢，多谢！”〖各介。〗〈红绣鞋〉〖合：〗“梁山义侠如斯如斯，一言九鼎难辞难辞。既来者，永安之，同苦乐，并妍媸，仰天长啸无玼无玼。〈尾〉天涯知己原如此，四海英雄尽一时，又何愁天子劳师。”
〈集唐〉〖净：〗“海天愁思正茫茫，”〖副：〗“为报秋来雁几行。”〖丑：〗“自怜不识平津问，”〖合：〗“楚汉宁教作战场。”

第伍出 巡山〖齐微〗


〖杂上：〗“不学终军事请缨，鸿毛生死此身轻。从来遗臭多人恶，若个流芳浪得名？自家梁山泊上掌管各路兵马中军官是也。我这梁山泊主义士宋江，他虽是个郓城小吏，生来义胆包天，忠诚贯日。只因犯法潜逃，栖此梁山水泊。如今四方依附极多，声势十分雄壮，官军屡为挫败，列郡尽被伤残。近因邻封州府各各飞奏朝廷，不日恐有禁旅前来，合兵进剿，所以昨传号令，今日亲自巡山。你看金鼓齐鸣，大王升帐也。”〖介。〗
〈双调〉〈贺圣朝〉〖末、众随上：〗“不能荫子封妻，岂爱乗坚策肥。暂时亡命暗悲啼，此志有谁知？”〖各见介：〗“万叠伤情处，无言敢问天。寸心依水泊，衾影若为怜。我宋江是也。自从江州刦了法场，住此梁山，十分兴旺。只是频年刦掠，震怒朝廷，指日天威，将舒雷电。固曰解甲归降，吾心素愿；然而投戈就缚，众志安从？虽萦汤网之思，难免先绸之虑。只得勉传号令，今日亲自巡山。中军，”〖杂应介。末：〗“分付马步各营，水陆诸寨，俱在本队住扎，不得擅离汛地。止请军师吴学究上堂，一同阅视。”〖杂介：〗大王有令，马步各营，水陆诸寨，俱在本队住扎，不得擅离汛地。止请军师上堂，一同阅视。”〖内应介。〗
〈前腔〉〖杂扮吴用上：〗“一洼暂尔依栖，谁识藏机用机？纶巾羽扇慢徘徊，山前合几围。”〖杂：〗“哥哥在上，吴用叅见。”〖末：〗“军师少礼。今日大阅诸山，特请军师同往。”〖杂：〗“谨依台旨。”〈仙吕入双〉〈朝元令〉〖合：〗“旌旄鼓鼙，剑戟遥天倚；刀鎗整齐，画角悠扬起。巡视山湄，把甲兵磨洗，只恐官军四启，扰动鲸鲵。休生伤杜须按奇，韬畧要随机，安闲势莫移。”〖合：〗“常蛇首尾，更须要正奇兼济，正奇兼济。”〖中：〗“这是马、步二军营寨。”〖内：〗“马军头领林冲、秦明等，步军头领李逵、樊瑞等禀叅。”〖末：〗“不劳了。各守营寨罢。”〖中传介。内应介。〗〈前腔〉〈换头〉〖合：〗“只见腾腾杀气，华迎剑佩齐，金璧绕云霓。长空万里，秋霜带雪飞。更且标幢旎旖，似虎如罴。河源拔地星斗移，势压泰山低，烟飞北海迷。”〖合前。中：〗“这是水营寨栅。”〖内：〗“水军头领阮小二、李俊等禀叅。”〖末：〗“不劳了。好生坚守寨栅，时时操演水军。”〖内应。〗〈前腔〉〈换头〉〖合：〗“你看楼船雄丽，牙樯灿锦奇。奔波开闭，动止乘机。乍扬帆忽转维，疾速俨惊飞，舒徐慢委蛇。这里是中原地，谁教荷铁衣。我肝脑向谁提，悲伤只自知。”〖合前。中：〗“这是山前关隘，那是金沙滩，那是各门水道。前边一带芦荻里，都有巡哨小舟，往来不絶。”〖内：〗“各处把关头目禀叅。”〖末：〗“不劳了。各管职事，不得有悞。”〖内应介。〗〈前腔〉〖合：〗“各要潜心经理，分毫不可移。山岳令无欺，违拗情难已。看官军屡挫披，何人不皱睂？又见羽书连日飞，庙筭岂能遗，天威不可期。”
〖内作飞箭向介。内：〗“前山朱贵飞报呈上。”〖末：〗“中军取来。”〖中介。末介：〗“学究，你看朱贵来禀，说道有一汤隆，欲投山寨，见在店中，非奉将令，不敢擅送上山。”〖杂：〗“原来为此。何不传令着他上山相见？”〖末：〗“中军传令，着他上山相见。”〖中传介。末：〗“学究，我们今日已阅前山了，明日再阅后山罢。”〖杂：〗“是。”〖末：〗“分付回营。”〖众应介。合前。〗
〈集唐〉万里辞家事鼓鼙，宜阳城下草凄凄。青海只今将饮马，随风直到夜郎西。



第陆出 巧探〖鱼模〗


〖杂头裹黄巾、背焚信香、腿缠甲马上：〗“异术惊天地，王师动鬼神。羽书如箭急，何地敢逡巡。我戴宗是也，真师授法，日行千里长途；侠骨天成，共叙梁山大义。近闻朝廷发兵，征剿俺的山寨，宋大哥好生焦闷，差我前来探听消息，被我直达帝京，尽知的耗。如今作急还山，回覆哥哥，好教他预定应敌之计者。俺今头裹黄巾，背焚信香，腿缠甲马，俨似一个泰安州进香的香客一般。那些道路之人，絶无疑忌。你看此处一片坦途，更且饱飡停当，不免洒两脚步，疾走一回也呵。〈仙吕〉〈北点绛唇〉只俺这点缀侏儒，描摹冯妇，如奔鼠，遮掩支吾，窄窄衣衫楚。俺却打听得朝廷发下旨意，帅府上了条陈，特差一员汝寕统制呼延灼前来征剿。闻得那将军呵，〈混江龙〉他生得来双眸如炬，更气成虹、形似虎、貌如貙。人都道当今的颇牧，又说是现世的穰苴。只见那满朝廷俱钦仰交声羡，更见那流星骑如飞递羽翎书。他那里报君恩急忙忙并日赴疆场，俺这里秉将令疾速速倾刻腾云雾，又怎肯逍遥河上，也待这花酒中途。俺又闻此人能使双鞭一对，出入阵前，有万夫不当之勇。俺那水泊诸人，也不可小觑着他也。〈油葫芦〉只听得一片传声山海语，这声威非过许。他只这双鞭纔举不须臾，又早见阵前锦甲可也摧如絮。因此上竟将他登坛分阃，只要俺这群雄惧。他只管凯歌声塞上回，那里管万骨枯人民苦。他那里绕龙城铁骑多矜倨，俺这里须准备兵与将运谋谟。俺又听得人言，他善摆着一个什么连环甲马阵。想这阵法，也非等闲也。〈天下乐〉他有个甲马连环美阵图，未知他真也么无？俺只待细踌蹰，他虽是八门高无地不孙吴，俺那学究军师呵，他可也计安闲智畧舒。就是哥哥宋公明，他也会运权谋执鼓桴。只这众兄弟们呵，可都是八臂魔，也那双翅虎。俺想那呼延灼，原是一个统制官儿，日常操演人马，谅亦不曾弛怠也。〈那（叱）[咤]令〉想着他旌旗耀日都，想着他辕门画角呼，想着他机成应敌初，想着他驰驱好自如。他尽有家藏秘籍书，他尽有青萍秘匣铻，他尽有六钧弓丈八矛，他尽有七纵能三兼负，也须知宋公明能文也那能武。我想哥哥山寨之中，连日也不安闲也。〈鹊踏枝〉蓼儿洼是必将荆棘锄，宛子城早又且列锟铻，少不得正正奇奇，也演得个兔脱蛇纾。虽只是一荅儿山陬僻壤，乱纷纷端的是扰动了东海边隅。此番征战，虽则胜败未分，可惜我那宋大哥呵，〈寄生草〉他则要安臣节，决不肯定远图。只恐怕聪明反被聪明悞。更可惜弟兄樽俎文和武，须省得乗时莫把人情忤。若待去洗兵鱼海作逋囚，又何妨凭凌一怒可也安黎庶。这番战后，必要哥哥早成大计哩。〈幺篇〉非是俺无穷望，也只是就势图。从来窃国为君父，再休得悠悠不断成躭误，再休得扬扬得意安门户。总不如把乾坤重整令诸侯，那时节修仁修义到不犯着春秋怒。说话之间，已近梁山不远了，俺须疾速前行者。〈煞尾〉俺这里心雄胆气麄，他那里电击雷霆怒。论着这一水洼，不过是分壤寸土，又何劳这般样劲旅的这删芟。俺一班儿众弟兄呵，都只为震王侯神鬼惊，反做了撼天山虚名怖。嗳，天呵，俺山泊中人好苦也！直弄得有津梁人难渡，有恩波情难恕。罢，罢，必定要逼成了楚汉机，方打得个成败谱。”
〈集唐〉腊尽促归心，波澄雁影深。将军正闲暇，红斾映青林。

第柒出 战捷〖家麻〗


〈双调〉〈贺圣朝〉〖外盔甲双鞭，一中军随上：〗“一班聚犬屯鸦，喧声四野惊夸，动王师也用鼓鼙挝，把牛刃挫虾蟆。一滴洼儿水，无多聚米山，荆榛聊障碍，何用斧斤删。下官呼延灼，奉命收捕梁山草冦，一路振旅前来，今日计在必戮渠魁，尽除贼党，肃清山海，归报朝廷。中军传令，”〖中应介。外：〗“分付沿途多伏侦探，三军奋勇直前，先出马、步二军，后动连环甲马，务在一鼓成擒，不留纤芥。踏平山泊，剪除伏莽茅茨；吸尽蓼洼，不使一夫鼾卧。若有临期瞻顾，首鼠怀疑，奉令不驯，持循惑众者，赏功、纪过二司，一一登记明白，俺这里俱以军法从事也。”〖中：〗“得令。”〖外：〗“你在阵前督战，分付旗鼓司起鼓。”〖中介，下。内起鼓介。外持双鞭探望介：〗“〈风入松〉你看这咚咚战鼓阵前挝，队伍分明潇洒。我这万人师长信非夸，全不虑兵微将寡，早看取军声肆哗，多缚丑乱如麻。”
〖中上：〗“禀元帅，探马报来，马、步军兵出战，彼此互有胜负。”〖外：〗“再去督催，务获全胜。”〖中介，下。〗〈前腔〉〖外：〗“军机成败肯闲夸，竟不用喑呜叱咤。只要精明战阵把机权化，多谋策岂同嬉耍。明赏罚须期瓜及瓜，仁勇信莫教差。”〖中介：〗“禀元帅，俺这里兵力虽精，他那里头目甚众，更兼道途丛杂，水泞沙流，一时不能全胜。”〖外：〗“既如此，中军坚守营寨，待我亲自前去斩将夺旗者。”〖内喊外介，下。中：〗“你看主帅亲自出战，真好一场厮杀也，〈急三鎗〉大元戎，亲出战，非轻耍。双鞭举，如奔电，佀流霞。”〖作远看介：〗“你看，阵前打下一员贼将来了。”〖内喊介：〗“只听得军声振，能飞瓦，指日里群冦净，拥高牙。”
〖杂执旗帜仝外上介。中迎介。〗〈风入松〉〖外：〗“水洼蕞尔汇饥鸦，也尽有权谋机诈。几回支架无高下，贪功绩空惹波查。且归来暂时休暇，寻别计好擒拿。中军督同众将，撒开连环甲马者！”〖中、杂各介下。内作马嘶、铃振声介。外作远看喜介：〗“〈急三鎗〉你看这连环马，多奔突，难遮架，如拉朽，似摧花。”〖内喊介：〗“更见那烟尘障，走石沙，他们都冲且击，不争差。”〖中介上：〗“禀元帅，连环甲马冲杀前去，贼众大败。生擒头领数人，杀死偻罗无算。那些败兵残将，一个个抱头鼠窜，遁入山寨去了。”〖外：〗“分付鸣金，收回甲马，只把梁山围住。待他粮尽军弛，不战自乱矣。”〖中介。杂随外行介。〗〈风入松〉〖合：〗“蝼蚁小冦名空大，好一似败箨残葩。周围铁桶无闲罅，挐住了万刀千剐。笑他们釜底鱼虾，还自溃痛嗟呀。”
〈集唐〉秣马临荒甸，南庭戍不归。朔风摇汉鼓，千树叶皆飞。

第捌出 寻亲〖皆来〗


〈仙吕〉〈秋蕊香〉〖小生：〗“严父稽身天外，何曾一刻睂开。”〖小旦：〗“殷殷泪点沾襟衩，镇日里盈盈似海。”〖小旦：〗“郎君万福。”〖小生：〗“娘子拜揖。娘子，我爹爹远从王事，前往边庭，剑雨鎗林，痛深儿女，如何是好？”〖小旦：〗“郎君愁闷，妾亦相同。欲问安危，早宜迅发。”〖小生：〗“卑人正欲前往边关，看取家君进止。争奈老母在堂，未免情牵两地。”〖小旦：〗“婆婆定省，奴自支持。君且急行，不劳犹豫。”〖小生：〗“多蒙娘子如此美意，卑人决志就行了。〈仙吕入双〉〈忒忒令〉娘子，我这胸中呵，乱如丝真难解开，更热如烧梦魂惊怪。听不见刁声斗息，好教人凝睐。我欲待叩慈亲，问行藏，游边界，满胸臆布摆。”〈前腔〉〖小旦：〗“郎君你恁悠悠稽延自挨，不思急匆匆早离官廨。如此依依留恋，却教人讥桧。须省得孝于亲，笃于君，原同派。你去对影衾儿细揣。”〈沉醉东风〉〖小生：〗“娘子，你这言辞说得苦哀，我从此去直穷边塞。”〖揖介：〗“止有这堂上母，望贤妻为予承戴，是和非莫存纤芥。”〖合：〗“愁城慢捱，愁膓慢猜，泪珠点点，早向腮儿上下来。”〈前腔〉〖小旦：〗“郎君，你路儿中把愁怀少开，切莫要十分劳惫。你须是为严亲，远劳边塞，少贪功自居成败。”〖合前。〗
〖内嗽介。小生：〗“娘子，你且拭了眼泪，想是母亲来了。”〖各介。〗〈海棠春〉〖老旦仝旦上：〗“何时边塞传歌凯，笑声扬万千愉快。灯火自黄昏，梦寐何曾改。”〖丑：〗“夫人到。”〖二小见介。老：〗“媳妇，你花容泪洗，应知暗里卜边声；孩儿，你意绪慌迷，敢是静中频梦想？”〖二小泪介。老：〗“我儿呵，你们快快不要如此，你爹爹十年砺刃，正图今日功名。况且他一片血忱，自谓匡时柱石。他的勇敢谋猷，营阵精鋭，你自知道的，谅来必不致于前途有失。你们且自安心静守，以俟捷音便了。”〖小生跪介：〗“母亲之言，孩儿焉敢违悖？只是孩儿思亲念切，片刻难安。意欲暂撇慈寺帏，前往边庭，一探爹爹信息。往还匝月之期，并不中途逗遛。伏望母亲依允。”〖老：〗“汝年尚幼，未历风霜。军旅畏途，岂堪涉险？”〖小生：〗“孩儿必要一行，还望母亲慈悯。”〖老泪介：〗“我儿，你母亲呵，孤灯形影，已知悔教夫壻觅封侯，若再放你远游，一发万斛愁怀难自解哩！这个断断难许。”
〖小旦跪介：〗“婆婆在上，丈夫暂时离别，聊申子道于斯须；媳妇来谙苹蘩，畧代寒暄于旦暮。不是无方浪迹，实关迫切至情。倘公公一时奏凯还朝，旋师入觐，就命孩儿传达信息于慈帏，岂不十分亲切？”〖老旦大哭介：〗“看你夫妻纯孝，越动我的寸心。孩儿既然要去，必须多带几个从人，以便途中使唤。检个好日，慢慢行罢。”〖小生：〗“父在枕戈露处之疆场，儿敢盛从豪奢之逸豫？外人耳目难堪，自己影衾安对？况且边关不远，时刻难移；行李无多，岂艰佩戴！孩儿就此拜别。”〖老：〗“说那里话？就是一个包褁，也要打叠打叠。”〖小旦：〗“媳妇早已料理停当了。”〖作持行李介。老：〗“我那儿呵，看你夫妇如此孝心，使我愈加痛切也。〈惜奴娇〉看你夫妇喈喈，奈一时分手，远抛天外。儿年幼小，难禁雨露风霾。堪哀，只为这蝇头蜗角关成败，他去救卥江，你却游东海。”〖合：〗“就归来，早愿得门闲九棘，卧理三台。”
〈前腔〉〖小生拜介：〗“孩儿此去呵，望母亲宽怀。”〖老哭介。小生：〗“再休得珠泪盈腮，使孩儿途路少释悲哀。”〖拜小旦介：〗“娘子，你留心温凊，莫教片刻离开。休乖，用调和颜色娱亲志，勉意儿把睂稍解。”〖合前。〗〈锦衣香〉〖小旦：〗“郎君去，奴非介；亲盛年，人非迈。只为刁斗无闻，暂分襟衩。专征千里静云霾，丹书铁券，顷刻回来。奴自承亲志，莫叮咛将呆打孩。夫去奴何赖，归程须快。风雨凄其，高堂尴尬。”〈浆水令〉〖老：〗“在家庭儿还是孩，去间关程途怎捱？痛夫痛子我情乖，觅甚封侯，历甚边塞！”〖小生：〗“驱罢虎，辟草莱，男儿事业长风快。”〖小旦：〗“休夸许，休夸许，冦灭早来。承亲志，承亲志，井臼荆钗。”〈尾〉〖小生：〗“前途直达梁山界，”〖小旦：〗“你问行藏用心蓍蔡，”〖老：〗“早望个鸿鲤先来。”
〈集唐〉〖老：〗“剑阁重关蜀北门，”〖小生：〗“平沙历乱卷蓬根。”〖小旦：〗“罗敷独向东方去，”〖合：〗“莫学袁生老竹轩。”

第玖出 露布〖真交〗


〈中吕〉〈驮环着〉〖杂扮军校仪从，抬露布上。合：〗“奋雷霆一震，奋雷霆一震，净扫妖氛。露布飞扬，电驰风迅。看万姓欢声载道，魍魉消魂。虽则是暂逋诛，埜狐宵遁，少不得就飡锋刃，肯尸居玉符金印？清群盗，报大君，早事勒旗常，玺书连晋。”〖下介。〗〈千秋岁〉〖众杂扮百姓上介。合：〗“鼓乐喧，更且欢声振，因甚事如此华衮？列位哥，前面迎的是甚么故事？”〖杂：〗“这是露布。”〖众：〗“仔么呌做露布？”〖杂：〗“出兵得胜，有此露布。”〖众：〗“不知谁人得胜哩？”〖杂：〗“那露布上写着，是个汝寕统制呼延灼，用了一个什么连环马，杀退梁山贼冦。如今报捷朝廷，所以这般热闹。”〖众：〗“原来为此。”〖合：〗“露布传来，露布传来，只见那部伍森严雄峻。听说是连环阵，破强冦，将军奋。列位哥，我们从今以后呵，睡卧都安稳，省惊蛇动草，烽火时闻。”〖介。下。〗〈红绣鞋〉〖杂露布上：〗“道旁观览如云，如云。喧呼笑语缤纷，缤纷。指露布，祝朝廷，看捷报，颂将军。无穷踊跃精神，精神。〈尾〉从来捷报多谦谨，原未传敷露布文。今日这正正堂堂示国门。”
〈集唐〉浩荡春风里，邨邨自送迎。远近山河净，诸峯雾露生。



第拾出 定计〖寒山〗


〈南吕〉〈上林春〉〖末介上：〗“满天浩气凭谁叹，直杀得只轮不返。”〖杂介上：〗“风摇草木尽心酸，怎出伊家围范？”〖末：〗“五内人徒热，三军■自寒。”〖杂：〗“风紧鼙声烈，尘高日影残。”〖末：〗“学究先生，我宋江自从兴此大义，颇称得志中原。不意今日却被这孺子所困，为之奈何？”〖杂：〗“兄长不必过忧。那呼延灼所恃者，不过是这几匹连环马耳。若能破得连环马，那些诸军不战自退矣。”〖末：〗“欲破连环甲马，并无一技可施。你看杀气横天，愁云四绕，如何是好？”
〖内喊介。丑诨上：〗“罢了，罢了！梁山泊今番弄倒了！”〖诨介：〗“你听鎗刀剑戟之声，军马奔腾之状，〖介。〗我老时的头，不知在不在哩！”〖介。末：〗“呀，时兄弟，你在山下与朱贵兄弟开店，如何擅离（迅）[汛]地，鼠窜前来？”〖丑介：〗“呼延灼兵马直逼岸边，酒店站立不往。朱贵哥哥特着时迁上山，禀请大哥钧旨。”〖末：〗“唗！酒店乃全山眼目，倘一有失，彼竟入我户庭矣。你不协同朱贵用心坚守，擅自上山，希图退避。〖恨介。〗偻罗那里？与我挐去砍了！”〖丑诨介。杂：〗“哥哥息怒。敌人临境，店中又无兵马，呌他何以支撑？况时兄弟又是领着朱贵之命而来，并非私逃之比。伏望暂开一面，留他性命，将功赎罪罢。”〖跪介。末：〗“既然军师讨饶，暂寄此头，以待立功相抵。”
〖丑大哭介：〗“哥哥呵，我时迁虽然不才，也是一个人类。就是手脚有些毛病，不过因穷所使，亦复愤激而然。今日甘心俯首、惟命是从者，乃服大哥之义气耳。若论擅离汛地，死不敢辞。说到兵马强梁，实难支架。如今大哥不杀，留取此头，倘为官兵所得，岂不遗笑千古！莫若借兄宝剑，立死兄前，以完时迁之志。”〖哭介。末哭介：〗“兄弟呵，非我不仁，实是法不可坏耳。既已讲明，不必悲痛了。”〈宜春令〉〖末：〗“学究，你看这梁山泊，义侠繁，聚英雄，兄难弟难。如今天丧，可怜一战无回挽。怪他们鼠窜蛇奔，致駴得军惊将赧。若论三章约法，怎肯放伊萦绾？”〈前腔〉〖杂：〗“军中令，重似山，敢权宜，偷安避难。只是此番征战，原非草率堪推挽。要他们并力同心，立奇勋莫教疎懒。看取功成俄顷，尽力桑榆未晚。”〖丑：〗“既蒙哥哥大恩，自当立功以赎。只是朱贵酒店难支，还望早申军令。”〖末：〗“你且少待，我与军师计议便了。”〖丑介。〗
〈节节高〉〖杂抬刀鎗，随净上：〗“祥光射斗寒，浪华翻，精芒闪闪冲霄汉。我汤隆自那日在朱贵、时迁店中，得蒙他们引上山寨，又奉宋大哥将令，说我原是铁匠出身，就着监造军器。连日督攒功程，业已造完如许。〖介。〗我如今亲往交纳，并候大哥福祉。〖介。〗原来主帅、军师都在这里，汤隆叩见。”〖末、杂介：〗“兄弟请起。”〖净：〗“呀，时哥也在此么？”〖各介。丑：〗“早来一刻，也好劝劝。”〖净：〗“却是为何？”〖丑：〗“官兵直薄店门，朱贵哥哥命我前来请令。宋大哥道我擅离职守，竟要此道哩。”〖作手势诨介。净：〗“如今仔么了？”〖丑：〗“饶了。”〖净介：〗“恭喜恭喜。〖介。〗汤隆蒙哥哥委造军器，见有造完数件，特特前来交纳。你看鎗和剑，戈与干，鍪同焊，摧坚破劲堪冲扞。”
〖末：〗“如今兵败神慌，那得心情点盘军器。”〖净：〗“大哥，这军器是营伍中第一件最紧的正务，仔么说个没心盘点起来？主将如此张惶，那些小卒一发丧气了。”〖末：〗“兄弟言虽有理，其实心事不寕，另日看罢。”〖净：〗“咳，大哥差矣！自古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兵虽然勇猛，我山寨中好汉也不差池。何不多差几员能征惯战的人，与他并个你死我活？”〖丑：〗“这个不能够。”〖净：〗“岂有此理！从古说兵来将挡休覊慢。”〖末、杂、丑合：〗“只为连环马阵奇，悠悠不决甘愁叹。”〖净：〗“大哥，甚么连环马阵奇？”〖末：〗“那呼延灼单单用着一个连环甲马阵，十分凶勇，以此不能取胜。”〖净背介：〗“要破此阵，除非是他纔好。”〖末：〗“汤兄弟，你可知道破得此阵的是谁？”〖净：〗“要破此阵，除非是我表弟徐寕，运用钩连鎗法，这就破了。”
〖末介：〗“既然令表弟能破此阵，何不就烦贤弟去请他来，先破阵势，后作远图，何如？”〖净：〗“他是金鎗班教头，现系职官，受过俸禄，又无事故，怎肯前来落草？这个再使不得。”〖末：〗“既有破敌之人，不能到此山寨，说亦无用，奈何奈何？”〖介。杂：〗“汤兄弟，你必竟想出一个良法来，如何可以诱得你那表弟到此。”〖丑：〗“待我前去偷了他来便了。”〖杂：〗“一个人，如何偷得？这时节还要取笑。”〖丑介。净：〗“阿呀！时哥说个‘偷’字，这‘偷’字上头，到有一个计策在此。”〖末、杂：〗“甚么计呢？”〖净：〗“只要偷得他一件东西，管教表弟即日上山。”
〖末、杂、丑：〗“要偷何物？”〖净：〗“一副甲。”〖末、杂、丑：〗“甚么甲？”〖净：〗“我表弟家藏一副雁翎甲。这副甲又轻又美，刀剑难伤，水火不惧，乃是他先世所遗传家至宝。”〖末：〗“偷了这甲，他便如何肯来？”〖净：〗“若偷得此甲出门，那时汤隆自己前去，见景生情，要他追寻赃贼。”〖丑诨介：〗“不好了，拿我了！”〖躱介。杂：〗“不是追寻你，如何这等虚心？”〖丑介：〗“惊惯了。说起捉贼，脑袋都疼了。”〖末、杂、净：〗“休得害怕。”〖丑介。末：〗“适纔说令表弟追贼之时，贤弟又却如何使计？”〖净：〗“若果他肯追寻此甲，待他一出城门，我们就要做成圈套，弄他来哩。”〖丑：〗“这等说，偷甲一事，是老时竟要认了。”〖净：〗“你若偷得这副甲出，不怕事不成哩。”
〖末：〗“若得二位兄弟成全此事，实山寨之幸也。请上受我一拜。”〖各拜介。〗〈前腔〉〖合：〗“连环甲马繁，破应难。金鎗手段非浮泛。”〖丑：〗“我是偷儿汉，盗跖班，蒙恩豢，孟尝座下留清盻，深宫狐掖何须赞。”〖合：〗“冢中金碗出风尘，人间玉镜凭谁瞷。”〖丑：〗“哥哥在上，时迁偷甲去了。朱贵酒店难撑，还望作何裁处。”〖末：〗“我自有处。你往山后小路抄出界外，上东京去，我随后都有接应来也。”〖丑介。末：〗“汤兄弟，把这军器抬到后寨盘验，再定后边计策罢。”〖净各介。〗〈尾〉〖合：〗“鸡鸣狗盗休常限，一旦雄飞振羽翰。”〖丑：〗“我时迁盗得此甲呵，也不比寻常伴食看。”
〈集唐〉〖末：〗“一饭仍难受，”〖丑：〗“深恩重百年。”〖杂：〗“暂去还来此，”〖净：〗“乡邻剑北天。”

第拾壹出 庙筭〖桓欢〗


〈南吕〉〈大胜乐〉〖副净、杂随上：〗“名士风流天子伴，巧名儿人将毛换。我名垂竹帛千秋，朝野名高望满。不求祖父功勋荫，亦不诗书昼夜求。凑着好球人福庇，皮毛换却意何逑？下官高俅是也。白丁科目，十年浪子灯窓；赤胆逢迎，三载趋炎考课。清歌雅博，万人队里争先；走狗飞鹰，一技之长莫赛。当年圣主龙潜，我亦泥途卵伏；如今道君秉教，借为孤保匡勷。所幸者，联班文武，如蔡京、如童贯，俨如共济之长城；可怪者，播弄声华，如李纲、如赵鼎，竟似同舟之敌国。喜得天子隆恩，照临秦镜，业将群奸伪党，远摈周甸。如今蔡太师独立朝网，童公公总收大柄。我这高殿帅不敢欺，也秉了大宋的枢密重权。只是迩年以来，各路盗贼生发，或依山海，或扰州城，或刼库狱仓厫，或踞川陵扼要，以此日夕营营，到底难安反侧。昨日接得山东露布一通，汝寕统制呼延灼大破梁山贼冦，随即报捷朝廷。天颜甚喜，深嘉指授功高；九锡邀荣，先叙行间将士。已曾去请蔡太师、童公公共在政事堂中会议，此时如何还不见来？堂官。”
〖杂介：〗“童公公、蔡太师到来，疾忙通报。”〖杂应介。〗〈前腔〉〖净：〗“党碑立处贤奸判，伪道学一同遐窜。”〖丑：〗“宫闱出入伊谁，日霁龙颜春暖。”〖杂报介。副介：〗“下官候久了。公公、太师何以来得恁迟？”〖丑：〗“圣上今早驾御艮岳，亲自指点石工安置花石，洒家只得在彼伺候，所以来得迟了。”〖净：〗“老夫今日进呈了几个册页的跋稿，圣上又面订了一番，不觉稍稽时刻，到劳待了。”〖副：〗“此皆期廷大事，仔么说个劳待起来？”〖各坐介。丑：〗“二位老先，今日奉旨，要议升那个征剿梁山贼冦的官儿。我想贼尚未平，先升重爵，将来山冦大定，奏凯还朝，再好升他到那里去？”〖净：〗“便是。”〖副：〗“既奉天言，不敢违忤。请公公、太师量加升擢便了。”〖净：〗“依下官的愚见，莫若奏闻圣上，虚给一道勅书，把那呼延灼畧加褒奖，却不授他实职，止赐红袍一领、名马一匹，待其收捕贼人、扫清山泊之日，一并叙迁便了。”〖丑、副：〗“妙，妙！此论极妙！”
〖净：〗“还有一说。既有钦颁袍马，例应差官赍送。差去官员再与他催文一角，令其督催该将，刻日出师，立限奏凯还朝，方是有功无过。倘彼旷时麋饷，稽逗踰期，那时虽有奇功，也只平常爵赏了。公公、殿帅意下何如？”〖丑：〗“妙！还是老先大才。这些出征官员，原是引不惯的。倘或升得快了，他就百般要求。就像韩信一样，直做到三齐王，他还不肯住哩。”〖副：〗“公公、太师远见，真乃不劲武功、敷宣文化之硕画也。但不知所差催征赍诏的官员，须得何等职役？”〖丑：〗“差一内官罢。”〖净：〗“太重了。”〖副：〗“这等，差一卿贰罢。”〖净：〗“还重。”〖副、丑：〗“如此说，毕竟该用什么官呢？”〖净：〗“依下官之见，到是虞候好。”〖丑：〗“为何到是虞候好？”〖净：〗“此辈不过草芥前程，若到彼处，易于假狐使势。那些出征官儿，看见一个无职小人尚得操持督迫之任，彼虽期许过望，先自丧气难舒矣。设使卑员措置无方，或有愤辕之悞，那时节却将此人肃法，且不玷辱朝班，岂非一举两利之道也？”
〖丑、副介：〗“当今柱石，舍此其谁？太师乃真正匡时之宰相也。”〖净：〗“不敢。〈梁州序〉持筹扼腕，漫评修短，莫教坐失严宽。每见矜功许大，不能久远交欢。我如今呵，和平赡养，寸寸铢铢，名器（母）[毋]轻乱。”〖合：〗“燮理阴阳，宰割须雄断，匡济原从德懋官。征伐事，莫贪玩。”〈前腔〉〈换头〉〖副、净：〗“肯徒教贡禹弹冠，井中眭蠡窥测管，可怪扬扬得意，露布呈欢。”〖丑：〗“今且量加褒奖，直待大定功成，纔把熏莸判。”〖合前。〗〈尾〉〖合：〗“文经武纬相和款，怕甚么军民疾痯，不比那些阔论高谈道学官。”
〈集唐〉〖净：〗“朝宴华堂暮未休，”〖副：〗“玉衔娇马索闲游。”〖丑：〗“六朝供奉无人敌，”〖合：〗“锦帐连封万户侯。”

第拾贰出 侠愤〖先天〗


〈正宫〉〈燕归梁〉〖生：〗“暗里牢骚莫问天，天不管总徒然。慢筹甲子换流年，春尚早，且迁延。砺刃谩需时，无言君莫笑。边塞正飞麈，嫖姚尚年少。我徐寕技勇绝伦，时方未遇。虽然万丈雄心，素有膏袂请缨之志；奈何一双饿眼，空寻处囊脱颖之机。这且不必闲论，另看凑偶便了。昨在政事堂值禁，见那童、蔡诸公，议叙边将一事，竟要朦胧奏复，先赐呼将军袍、马二物，又要差官赍送，并督立刻进兵。”〖叹介：〗“咳！殿帅，殿帅，你却是个武官的领袖，岂不闻军官出战，志在功名，进退随机，安宜挟制？况且这般冷薄武臣，战士焉肯用命？将来空老王师，徒糜饷课，这悞国之罪，又谁任也？”
〖杂介上：〗“假官差遣真官送，拉分人催出分人。有人么？”〖生介：〗“那个？”〖杂介：〗“呀，徐老爷自在这里。”〖生：〗“你是帅府长班，到此何干？”〖杂：〗“今日帅爷奏准，特差府中虞候李爷，赍送钦赐的袍马，到山东出征的呼将军那里去。就命他在军中督催剿贼，刻日班师。府中各位爷们，例有程仪赆敬，还要设席饯行。知单在此，请爷书知。”〖生：〗“我这寒官，此等分资，只怕不得相随了。”〖杂：〗“徐爷又来了。这个李爷却是殿帅老爷的心腹，特委此差，明明看取他的意思。徐爷若不相随一分，日后他就说你怠慢了。”〖生：〗“我就怠慢他，他待怎么？”〖杂介：〗“慢他，〖看生介：〗他就……”〖生：〗“他就怎么？”〖杂介：〗“他就……〖介。〗你就……”〖生介：〗“什么‘他就你就’，还不走！”〖杂介：〗“呀，啐！我是为好！你不出分资，干我**！”〖介：〗“只怕你太刚多损折，到不如雌伏早雄飞。”〖介下。〗
〖生拔剑介。旦急上介：〗“相公为何这等着恼？”〖生：〗“适间帅府长班前来拉分，因我不肯相随，他竟将言抵触，可恨可恨！”〖旦：〗“此乃小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不知拉的是什么分资？相公何故不肯相随？”〖生：〗“娘子，说也惶恐。近因梁山贼冦作乱，钦差汝寕统制呼延灼前去征剿。彼用连环阵法，大破贼锋，远呈露布，前来报捷。那童、蔡、高俅不肯加他官爵，朦蔽朝廷，畧颁袍马二物，以愚有功之将。非惟官职无加，到反差个虞候前往军中督阵。所以本府这些门下官员，一齐醵金祖饯，这也不过是个媚灶之意。娘子，你道为将者百战辛劳，死生存没在于片刻之际，方才挫得贼人一阵。你既不肯晋他一阶二级，也就罢了，反倒差个人去掣肘着他。〖介。〗我思之想之，好不恨也！”
〖旦：〗“你既不去随分也罢，何必怒形于色。如今处世，还该和光同尘些的好。”〖生：〗“娘子，你不知道，这牵制武臣，使他不得便宜行事，乃兵法最忌的题目。不是我自丧锐气说，今番进兵，王师必败矣。真好恼也！〖旦劝介。〗〈锦缠道〉〖生：〗“天呵！你看这宋江山，指日间铜驼草眠，我这意气肯颓然。怎差个虞候贱役巡边？最苦是那将军他的旌悬旆悬，却把个甚人儿竟将兵牵将牵。烈火正胸燃，反教我与他私情绻缱，无穷热血煎。”〖旦：〗“相公，你太性刚了。”〖生：〗“娘子，何用你殷殷频劝，大凡人生在世呵，也须要立志少刚坚。”
〈普天乐〉〖旦：〗“相公呵，你且优容，听奴劝。事从权，休嗟怨。养头角慢自潜渊，风雷动一举冲天。相公，你青年壮志，艺广才高，将来万里封侯，正不可必。何用这般欎勃牢骚，见之声色。倘为人所不容，行且祸端非小。你不要看别的，只看我这妻儿可怜，恁朱朱粉粉，花草当年。”〈前腔〉〖生：〗“娘子，傲林泉，谁不愿？老春秋，如风电。更难看世态寒暄，最关情家国颠连。娘子，你也不要看别的，你只看这呼统制呵，少不得师难凯旋，正无端毁誉，人口如川。”〈尾〉〖旦：〗“休将闲事空悲怨，且看闺中八宝钿。”〖生：〗“娘子，娘子，我正谓这儿女伤情日抵年。”
〈集唐〉〖生：〗“天将下三宫，”〖旦：〗“深山尚禹功。”〖生：〗“犹悲堕泪碣，”〖旦：〗“征旆绕河风。”

第拾叁出 伙伏〖戈歌〗


〈仙吕入双〉〈步步娇〉〖丑：〗“将军令发天山堕，要把甲马连环破，那徐宁技术多。时迁奉着大哥将令，与汤隆等一班儿前往东京公干，迤逦行来，已到东京地面了。你看汤隆、白胜，又早来也。”〖净、杂同上：〗“我们呵，节节枝枝，行行坐坐。呀，时哥早已在此。”〖丑：〗“我来多时了。”〖净：〗“我与白胜兄弟两人，遵奉大王、军师之令，潜往东京城外，待你偷甲出城，先命白胜赍甲回山，我到徐家赚他出城追赶。你便假作跌坏了腿的光景，背着箱子慢慢而走。直待追着之时，再用苦肉计策骗他前进。另差解宝、解珍中途接应。慢慢引诱上山，传授钩镰鎗法。时大哥、白兄弟，”〖丑、杂介。净：〗“我想我那吴军师，真好妙计也。”〖丑、杂：〗“正是。”〖各介。合：〗“这呌做调虎离山窝，中途更有人儿伙。”〖介下。〗
〈前腔〉〖二杂推车上：〗“同胞兄弟还同伙，一样心无左，情和意更和。”〖杂：〗“我唤解珍，兄弟解宝，领着元帅、军师将令，推这车儿埋伏在此。车内载有酒肴，只在途中等候。直待汤隆哥哥同着徐寕到来，我便假做汤隆旧时相识，随取车中之酒，与他共饮。酒杯之中，暗暗藏了蒙汗药，把那徐寕药倒，就将此车连夜载上山去。兄弟，”〖杂介。杂：〗“你道我这梁山泊上的计策，差也不差？”〖杂：〗“真正好计也。”〖合：〗“他的计定无那，我的志坚难破。你看密树影婆娑，且把车輗寂寂寒林锁。”〖介下。〗
〈江儿水〉〖小生背行李上：〗“涉水登山去，行囊自己驮，这迢迢古道风尘裹。小生呼延理，辞家探父，远历边关，弱体难支，不禁跋涉。只为我爹爹战阵多辛苦，因此上不携仆从单余我，弱体不禁摧挫，几时得凯奏回朝？我那爹爹呵，劝你早向东山高卧。你看前面两个僧人来了，不免问他一声，那一条是大路。”〖介。〗〈前腔〉〖二杂扮一僧、一头陀上：〗“见世毘卢相，前生般若魔，我这戒刀律律把贪嗔破。”〖僧：〗“洒家鲁志深是也。”〖陀：〗“我武松是也。奉着大哥将令，抄出后山，来到此地，探听些儿军情消息。哥嗄，俺们呵，铁葩剑树叅莲座，肉山血海忘人我，”〖僧：〗“却是彼岸般中篙舵。你看前面一个行路之人，好像远方来的模样。不免假作化斋，问他一个信息去。”〖介：〗“也学个问询和南。”
〖小介。二杂：〗“客官，你如何春嶂依依云锁？”〖小：〗“二位师父何来？”〖杂：〗“行脚僧人，水云不定，特与客官化斋。”〖小：〗“原来是化斋长老。小生正要动问一声，此去梁山，还有多少远近？”〖二杂：〗“梁山么？”〖小：〗“是。”〖二杂背介：〗“他是什么人？为何要问梁山路径？”〖转介：〗“客官，你问梁山何用？”〖小：〗“家君出师，征剿梁山贼冦，小生特去探父，故尔问及。”〖僧介：〗“我们何不哄他上山，听候大哥发落？”〖陀：〗“言之有理。”〈玉交枝〉〖二杂：〗“客官，那梁山难过，见屯兵增锅减锅，慢劳跋踄躭灾祸，速回身早些藏躱。”〖小：〗“这个不妨。我父统领官兵，见今围住山口，只要到得父亲营里，我就好了。”〖二杂：〗“你令尊大人的官兵虽在山口，但彼此交锋，胜败未决。且那梁山好汉，出入甚多，你若撞着了他，他知道你是征剿他的官员儿子，正是对头，怎肯饶你？你这性命，只恐有些难保哩。”〖小：〗“我为探父而来，怕甚贼兵凶狠？这到不劳二位过虑。”〖二杂：〗“还是小心些好呢。那梁山好汉来往多，若还遇了难遮躱。那时节迦多劫多，又何如僧陀佛陀？”
〈川拨（掉）[棹]〉〖小：〗“我心如火，为严亲休问可。那怕他地网天罗，那怕他地网天罗，拚残生由他奈何？”〖二杂：〗“客官不是这等讲。你既为父远来，也是一个孝子。我出家人慈悲为本，莫若带你前行，送到大人帐内，令你父子早（逄）[逢]，一同归去。你道何如？”〖小：〗“若得如此，真乃莫大之恩也。二位老师敢是西天活佛么？请上受我一拜。”〖二杂介：〗“这到不消罢。”〖小生拜介。二杂荅礼介。小：〗“谢尊师圣手摩，谢尊师宝筏拖。”〖二杂：〗“客官既要随我前进，你把这顶包巾来包了，〖介。〗再把这件道衣穿了，〖介。〗替我们背了行李，妆做道童模样，这遭再也没人盘问了。”〖小介：〗“谨依二师台旨。”〈尾〉〖二杂：〗“你把这褊衫直裰蒲团荷，再不可往前山经过，我自有快捷方式羊膓一古坡。”
〈集唐〉〖僧：〗“行尽江南数十程，”〖陀：〗“更堪江上鼓鼙声。”〖小：〗“向人莫道浑无语，”〖合：〗“一段伤心画不成。”

第拾肆出 差叙〖家麻〗

〈南吕〉〈一江风〉〖副净：〗“我戴乌纱，驷马高车驾，帅府威风大，慢张夸，后拥前遮，欺侮得军民怕。”〖合：〗“锣鸣鼓乱挝，锣鸣鼓乱挝，长声导子哗，肃静也牌先挂。下官虞候李保儿是也。原是李师师院中一个走使，〖左右张看，笑介。〗俗名呌做汤保，我这京师里呌做捞毛的便是。昔年高殿帅老爷未遇的时节，常常到我院中顽耍。或是与这些房头灶下的丫头们会房乏钞，我就替他应代赔偿；或是同那些跟随执役的朋友辈赌博欠钱，我就替他招担过管；还有那王孙公子，要寻一个帮闲篾片，我便把他荐入门墙；更有那痴絶婆娘，要达几句孤老私情，我就教他招呼汲引。所以他的生意日兴，都是我这保儿立保。如今他时来辐辏，一做直做到殿帅之尊；也是我官运亨通，畧转就转了虞候之职。匪特头角峥嵘，光宗耀祖，兼且腹心依倚，羊质虎皮。那汝寕统制呼延灼，奉命剿捕梁山贼冦，前日已呈露布。此系汗马功劳，例要加他职级。只因不通线索，止得褒奖空名。殿帅高爷奏过圣上，就命下官赍送战袍一领、名马一匹，又令区区下官亲在军前守催督战。你道这个缘故却是为何？这却明明教我前去，钩他上钓之意而已。〖介。〗你看，我如今打扮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将我名字底下那个‘儿’字一去去了，单单只呌一个‘保’字。这些拜帖上，就写了棋子大的，或通家、或盟礼、或平辈、或晚生的名色，又承这些本府寮，起了一个表字，呌做佑之。我如今向称天使，随从多人，到他那边，不怕他不奉承哩。〖介。〗仔么老爷说了半日闲话，跟随的人一个也不来，可恶得紧！我把这威风先从家里使将出去，方纔服人。〖介。〗随从人役那里？”
〖杂诨介，上。副净：〗“你们既是跟随服役的人，为何定要呼唤，方纔到此？”〖杂：〗“恐怕老爷有甚私房说话，碍人听见，小的不敢近身，其实是远远承值的。”〖副净：〗“好，这便有规矩。”〖杂：〗“嗄，小的们是久惯跟随出差老爷们的，仔么不知规矩。”〖副净：〗“若果小心，重重有赏。今日是好日，就此摆道前去罢。”〖杂：〗“还要问一声，老爷这个官是几品？”〖副净怒介：〗“唗，狗才！你到盘问起我的脚色来么？”〖杂：〗“小的怎敢盘问老爷的脚色？只要老爷分付一声，小的就好照依品级大小，应接那些上下衙门了。”〖副净笑诨介：〗“我是天使，原不必拘定品级，不拘那里，只有我大就是了。”〖杂应介：〗“晓得，晓得。”〖副净：〗“执事摆齐了，钦赐袍马也摆在前，大吆大喝，吹吹打打，好生行去。”〖各诨介。〗〈前腔〉〖合：〗“癞虾蟆，一日鲲鹏化，不怕旁人骂。到官衙，拜谒趋迎，搭起瞒天架。”〖合前。〗
〈集唐〉望尽黄茅是海边，緑陂无路草芊芊。莲花幕下风流客，杳杳疑闻弄管弦。

第拾陆出 假信〖车遮〗


〈南吕〉〈懒画睂〉〖生上，杂执鎗随：〗“纵横报国志偏奢，我且暂寄鹪鹩莫暗嗟，随行逐队慢痴呆。我徐寕虽有弘才，不能见用，营营卒伍，好不痛伤。今早又该帅府直班，只得起早前去，我这胸中好生抑欎也！此衷一片泓如泻，谁谓干城隐兔罝。”〖介下。〗〈前腔〉〖旦：〗“儿夫抑欎暗咨嗟，镇日里短叹长吁掣电蛇。绣烟，取镜台梳具出来。”〖丑持上：〗“愁怜妆裹玉梳斜，云鬟劈破温香泻，”〖合：〗“不闘双蛾镜里赊。”〖梳妆介。〗
〈前腔〉〖净介上：〗“我妆模作样显还遮，要触英雄弄镆铘。不知他家晓得夜来失甲否？适纔我在黑影里，看见徐表弟早已上班去了，敢是不曾知道哩？看他愡忙早起自揄揶，无穷意绪纷如泻。我不免进他家去，看他动静如何，再作道理。〖介。〗徐表弟在家么？”〖旦介：〗“外面有人，绣烟，你去看来。”〖丑介：〗“为问伊谁辱枉车？〖见介。〗呀，原来是汤伯伯。娘娘，汤伯伯在这里。”〖旦介：〗“果然伯伯到此。伯伯一向在那里，竟不过来看看。〖见礼介。〗伯伯万福。伯伯请坐。”〖净：〗“婶婶拜揖。婶婶自坐。”〖各坐介：〗“汤隆一向在外经商，不得频来探望。不知表弟近况如何？”〖旦：〗“你兄弟只是欎欎不寕，时增长叹耳。”〖净：〗“如今那里去了？”〖旦：〗“帅府画卯去了。”
〖净背介：〗“失甲之事，他竟全然不晓哩，不免问他只个。”〈前腔〉〖净：〗“英雄未遇且休嗟，少不得有日高乘驷马车。不知先世所遗那副雁翎甲还在否？”〖旦：〗“雁翎宝甲锦云遮，将军困梦安田舍，这的是甲冷人闲一样呆。”〖净介：〗“原来宝甲无恙。适纔汤隆进城时节，见一鲜眼睛的黑瘦汉子，背上驮着一个红羊皮的匣儿，竟像表弟盛甲的一般，所以特特动问。今既无恙，想是我的眼色差了。”〖旦：〗“夜来门户响动得紧，莫非有甚缘故？绣烟，快去看看。”〖丑进介。净介：〗“我看那匣子像得紧呢，难道别家也有这样一个？”
〖丑急上：〗“不好了，梁上匣子不见了！”〖旦介：〗“这怎么处？再看还失何物？”〖丑：〗“前后东西一毫不失，单单没了这个匣子。”〖旦哭介：〗“这却如何是好？”〖净：〗“婶婶，失甲事小，何必悲伤？”〖旦介：〗“伯伯呵，你是知道的。你兄弟平生所爱，只有此甲。若闻有失，一发愤恨难禁矣。将来勃勃于衷，随机迁怒，还有非常之变哩。”〖净：〗“既然如此，待我前去追赶。倘若兄弟画卯回来，呌他也来，一同寻觅。”〖旦：〗“伯伯，你且等他一等，同去便好。”〖净：〗“恐怕贼人去远，更防岔路分岐，反难搜缉。还是待我先去，兄弟一到家中，呌他只往大路一直追来，我们并力拿他，不怕他走上天去。”〖旦：〗“伯伯也要小心在意。丈夫一归，奴便呌他就来。”〖净：〗“正是，随他走上熖魔天，脚下腾云须赶上。”〖介下。旦：〗“绣（姻）[烟]，你去唤那做工的，快去寻了相公回来。”〖丑介下。〗
〈三换头〉〖旦：〗“衷情怎写，愁怀难谢，痛儿夫失志，正无穷叹嗟，奈楚弓去耶。到头来，少不得，一番儿披荆动蛇，吊我心膓也！泪珠空自泻。得失无凭，也只是前途浪赊。”〖丑介上：〗“楚弓须自返，沉璧岂能回。娘娘，做工的去了，请自消遣。〈前腔〉你把愁烦莫惹，且闲消亭榭，看珠还合浦。那汤伯伯与我家爷呵，更人能辟邪。”〖旦：〗“你这丫头还要胡说。夜间门户响动，呌你起来看看，你说是猫儿捕鼠，如今却怎么了？”〖丑：〗“娘娘呵，非是绣烟巧遮，那一煞，原听得，呌喳喳，猫乖鼠呆。〖泪介。〗谁测其中也，贼奴乘午夜，”〖合：〗“巧弄声音，乔做作猫耶鼠耶？”
〈集唐〉星河无梦夜悠悠，北斗佳人双泪流。此时愁望情多少，遥指白云天际头。��便背了这只空箱子，慢慢前走。但遇转湾抹角的所在，你就画个白粉圈儿，好作暗记。遇着酒店饭店，亦是这样画着。我等天色一明，竟往徐家，定要骗我表弟同来追赶。只一件，前日军师嘱付的计策，不可差了。”〖丑：〗“自然不差的。”〖杂取甲包介：〗“〈前腔〉〈换头〉你看这雁翎金甲宝气腾，丰城剑利秋光映。”〖净：〗“白兄弟，你前奔不必留停，前奔不必留停。时兄弟，你假悠悠前途慢行。〖合前。〗〈尾〉三人各自分头逞，也都要十分思省，莫犯着风火雷霆号令行。”

〈集唐〉〖净：〗“交情托宝刀，”〖丑：〗“此生何太劳。”〖杂：〗“世路虽多梗，”〖合：〗“逢人作解嘲。”

第拾柒出 义慰〖尤侯〗


〈中吕〉〈四园春〉〖小生上：〗“地网天罗布得稠，可怜一命已全休。我无端岐路悞吞钩，被他钓入纣狼队里头。我那爹爹呵，不知你甚日把奇功奏，万剐强徒雪此仇。父命守家园，我不把家园守。母命多从人，我偏要单身走。借孝欲沽名，天恶遭阳九。梁山罗网开，悞入豺狼口。往事既成非，此志当无苟。忠孝本家传，怕死心还丑。我那娘呵，孩儿命早休，劬报情难朽。夫妇喜齐眉，谁料轻分手。天呵，我今**应该，只是魂魄依然忸。生饮盗泉浆，死与盗跖友。〖介。〗罢，罢！我也不愿别的了。只愿我爹爹呵，早早杀贼归，绿野安田亩。那时节我便含笑在泉台，方把这触阶心事剖。”〖触阶介。〗
〖末上，止介：〗“小将军不必性急，且自消遣。”〖小：〗“汝是何等样人，敢来阻我？”〖末：〗“不才就是山寨之主。”〖小：〗“这等，你是宋江了？”〖末：〗“正是。”〖小介：〗“宋江，我且问你，你是一个郓城猾吏，向联贼党作声援；今且显聚山陵，竟尔操戈横道路。不思早甘鼎镬之诛，尚尔抗拒天王之法。我父提兵到此，少不得踏平山海净豺狼。你今䧟我何为，难道是挟此孑遗居奇货？我那爹爹呵，他平生气节凌云，断断不为儿女所惑。你这强贼们，虽目下寸阴掩月，终须有日拨雾见天。我呼延理虽是幼年弱质，但忠孝原有本来。你山寨中威势固甚虎狼，我坦率毫无顾忌。业今到此，义不苟存。汝欲施刑，何妨寸磔。”〖末泪介：〗“小将军不必发怒，望你少坐片时，听我宋江分剖。”〖小：〗“我就坐了，你有何说，尽你说来。”〖上坐介。〗
〖末介：〗“宋江自知罪恶滔天，万死莫赎。只是一件，目今蔡京秉政，嫉仕路之忠良；童贯弄权，闭圣聪于声色。更且大兴土木，东南花石徒繁；又值久动干戈，西北烽烟不绝。宋江固曰亡命，每思卸甲归降。伙伴实有不驯，日事纷纷蠢动。若得小将军怜我釜鱼，早修尺素，望尊大人雷霆少霁，兵缓斯须，沐朝廷雨露之恩，准某等投诚之请，旋返六师，宏开肆赦。不特尊大人有神武不杀之美名，即小将军亦有安攘导降之显绩。请小将军三思。”〖小：〗“冦盗归降，朝廷自有不杀之典；辕门纳款，将军岂无好生之仁？何必用我修书，故作迟疑情状？我晓得了，你不过欲缓王师，希图堕汝奸计耳。”
〖末：〗“小将军疑之固是。宋江焉敢逆天？只差还有一件。”〖小：〗“又为何事呢？”〖末介：〗“当今殿帅高俅，乃是狭邪无赖，既乏寸长以收众望，偏擅威福以乱法绳。恐老将军䟽请招安，那高殿帅必然不允。及至出兵功罪，他又赏罚倒施。若依宋江愚见，”〖小：〗“依你待怎么？”〖末：〗“依宋江，莫若劝老将军，且握重兵于阃外，坐观成败于居中，徐看机宜，再定行止的好。”〖小怒介：〗“唗，你好胡讲！我父提兵讨贼，志在即刻奏功，焉肯跋扈悠游，旷军悞国？你既不降，自当杀我。毋得辞意牵连，有费许多唇舌。”〖末：〗“宋江不敢无礼，望小将军且住寨中，慢慢商议便了。”〖小：〗“生死一言，有何商议？〖介。〗是了，是了。你将我置之山寨，然后布散流言，传入我父军中，使我爹爹心绪不寕，有乖纪律。你好从中运用，抗侮王师耳。罢，罢！我既不能为君父杀贼分忧，独不可以为君父杀身殉难也！”〖又触阶介。〗
〖末：〗“小将军不必过虑，宋江另有裁处。”〖小：〗“有甚裁处？〈泣颜回〉我与你这强贼呵，氷炭怎相投，不如及早干休。你这游魂魍魉，怎便青天白日昂头？我爹爹大兵一出呵，似摧枯拉朽，釜中鱼生死能知否？你还不悔祸潜藏，竟公然自骄蒲柳。”〈前腔〉〈换头〉〖末：〗“何须痛哭自蹒蹂，你且安心慢慢搜求。老将军呵，他功高不赏，何曾李广封侯？到不如傍观袖手，握兵符虎踞把边隅守，拥貔貅坐镇遐方，莫随人自甘功狗。既然小将军心坚金石，节孝凛然，宋江焉敢过强？我且暂退，望小将军赡养几时，自然送归老将军营中，使你父子完聚。偻罗那里？”〖杂应上。末：〗“好生看守小将军，待我出兵回来，再作道理。”〖杂应介。末：〗“血心空自吐，青眼有谁看？”〖介下。〗
〖杂介：〗“小将军不必过伤，大王决不害你哩。”〖小：〗“我求死不能，谁怕他害？”〖杂：〗“我大王待人诚信，决不爽言。小将军再住几时，自有送回之日。”〖小泪介：〗“我只求早死，安望生回。”〖介。〗〈古轮台〉〖杂：〗“小将军呵，莫移游，梁山泊上且稽留，何须泪滴襟衫透？你看宋大王呵，他宽仁温厚，就是这些众头目们，也都志合情投，祸福死生同受，更号令如山，垂名宇宙。只为权奸专政，谩公侯，痛心疾首，一时亡命做仇雠，无端僝僽，欲往投诚，此情难剖，乱绪缴如绸。真掣肘，替天行道君知否？”〈前腔〉〈换头〉〖小：〗“休休，影衾先自含羞。痛娘亲倚闾空悲，泪沾衩袖。儿被覊囚，这搭里谁来相救？我这心淖如蹂，膓燔似疚，此际熬煎未经受。你看山明水秀，更鸢飞鱼跃悠悠。叮惜长空万里，番作波狂浪涌，蛟渊虎岫。我父整戈矛，君知否？踏平山海觅封侯。”〈余文〉〖合：〗“青山怨，碧水愁，总只是机随辐辏，这呌做事到头来不汝由。”
〈集唐〉世间荣落重逡巡，积润初消碧草新。不知此地归何处，万古交驰一片尘。

第拾捌出 追甲〖侵寻〗


〖生箭衣小帽，带剑上：〗“周处何曾要杀人，蛟腾豹舞恨难伸。直教泪湿青萍滑，尽斩当时浪笑颦。我徐寕一向雄心激烈，还思守命安时；今见宝甲沉飞，一发尤天怨地了。表兄汤隆别来数载，昨偶到家探望，方知失甲形踪。他恐贼人去远，不能等我帅府归来，先往前途追赶去了。荆妻倩人促我到家，备说缘故，我却不胜愤恨，即刻改扮出城，来此已是东关大路，不免快快赶上去者。〈北调〉〈新水令〉谁道是珠沦璧落渺难寻，好教俺兜底里肌寒骨凛。天呵，你这青天何湛湛，到不如泉路杳沉沉。大海捞针，我这副甲如果寻不见呵，少不得倒昆仑把这双丸醦。”〖介下。〗〈仙吕入双〉〈步步娇〉〖净上：〗“脱壳金蝉有谁人审？好一个时迁，甲都偷了去，他家竟不知道。时哥，时哥，这絶技还输恁。也都是军师计昼深，狗盗鸡鸣，一般堪任。我们呵，盗跖合朋簪，笑他们斯文冠冕空花锦。”〖介下。〗
〈折桂令〉〖生上：〗“我好恨也！痛伤心泪满衫襟。一片牢骚，到做了万种呜喑。我是个电触风驰，只指望鞭云策雾，反做了堕深渊璧冷珠沉。我仔细想将起来，这偷甲的也不是个贼，分明是魑魅相侵，山鬼来歆。他道俺是醉汉蒙头，因此上叅破了这塔顶留心。”〖介下。〗〈江儿水〉〖二杂推车上：〗“计就陈平拙，群空伯乐钦。”〖杂：〗“兄弟。”〖杂应介。杂：〗“我那军师呵，他神谋灼灼如乩谶。”〖合：〗“只为连环甲马军难禁，要这金鎗阵法除灾祲，特请徐宁专任。我们既奉将令，推这车子途中等候。他若到来，就将蒙汗药把徐寕灌醉，一直载上山去。好计，好计。”〖杂：〗“喂，哥呵，我们不必前进，只在这里等他便了。”〖杂：〗“正是。”〖合：〗“他是个美玉南金，我是个炉锤砂碜。”〖介下。〗
〈雁儿落〉〖生：〗“走得俺气吁吁汗雨淋，走得俺恨漫漫声音，走得俺自难评一寸心，走得俺徧不信无端谶。仔么连汤隆都不见了？呀，他必定紧跟随任陆沉，他必定狠磨砻无遗渗，他必定蹑形踪趂浅深，他必定看机关施维罧。”〖净上介。合：〗“惊心，盻得俺不住的拳拳伈，〖介。〗来临纔放了不禁的啧啧吟。”〖净：〗“表弟来了么？表弟一向可好？”〖生：〗“哥哥且不必叙那寒温，只说盗甲之人有下落否？”〖净：〗“愚兄一路问人，都说就在前面。”〖生：〗“如此，我们疾速前去者。〖介。〗不须再卜人祥眚，你只看支离失甲时。”〖各介下。〗
〈侥侥令〉〖丑介上：〗“藏机如散锦，应刼肯闲侵，九仞为山功方寝。我不免背着箱子，出疎林待彼寻，出疎林待彼寻。”〖坐介。〗〈收江南〉〖生、净仝上：〗“呀，早见那林间隐约呵，他明又灭影沉沉，急奔驰切莫语呜喑。”〖净：〗“兄弟，你看这箱子可是否？”〖生：〗“呀，不差池半针，不差池半针，〖打介。〗“禁不得拳头脚迹打如霖。”〖打介，拔剑介。丑呌“杀人”，诨介。〗〈园林好〉〖净：〗“劝君家不须怒骎，剑和刀不堪乱淫。你这贼奴，快快说来，偷此宝甲何用？”〖丑：〗“我并不偷甲，你只看这箱子里，有甲也没有？”〖丑随意科诨介。生介：〗“呀，甲又不在里边，那里去了？”〖又拔剑介。丑介：〗“待我杀，待我杀！”〖净：〗“贼奴，你说差了。待我说，仔么到说‘待我杀’起来。”〖丑介：〗“正是待我说。”〖生要杀，丑躱诨介。净：〗“兄弟不要性急，且收了刀，听他说罢。”
〖生收刀介。丑躱介。净：〗“没有刀了，你快说罢。”〖丑：〗“还有拳头，一发求他收一收。”〖介。生又拔刀，净抱住生介。丑躱，诨介。净：〗“你还不快说！”〖丑介：〗“我姓甚么？”〖净：〗“你的姓随你自姓，到来问我。”〖丑：〗“是，是。随我姓，就姓张。”〖生：〗“哥哥，这厮不姓张。”〖又拔刀介。丑抱净介。丑：〗“青天爷爷，随你要我姓甚么罢。”〖净：〗“你这贼奴，姓都随起人来。既是姓张，也就罢了。你只说这箱子里的甲在那里便了。”〖丑：〗“甲在那里？”〖生又介。净：〗“兄弟，你不要惊他，好呌他说。只管惊他，他越说不出了，可不躭阁了时节。”〖生：〗“我不动手，你好好说罢。”〖丑：〗“多谢，多谢。若是这们好说话，我就说不差了。”〖净：〗“仔么又不说？”〖丑：〗“我胆都惊碎了，待我将息将息，明日说罢。”〖生又介。丑介：〗“说，说，就说，就说！”〖净：〗“还不说，好打这狗贼！”
〖丑介：〗“好骂嗄，伙计。”〖净介。丑：〗“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岛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畧相公，知道爷家有这副雁翎锁子甲，不肯卖的，特特呌我同一个李三，两人来你家中偷盗，许我两个一万贯钱。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来，闪坏了腿，因此走得不快。甲是李三先拿去了，只得空匣在此。你若送我到官，我抵死不招；若肯饶我，我和你去，包你讨来还你。”〖净：〗“兄弟，这倒也说得是。”〖生：〗“哥哥不可听他胡讲，我只杀了他，不怕那财主不还我的甲。”〖又拔刀介。净：〗“兄弟差矣。你若杀了张一，既无活口质证，却往何处讨甲？况且不知财主姓名住处，却从那里去讨？”〖丑介：〗“正是。你晓得财主是那个？住在那里？”〖介。〗
〖生：〗“你就说，财主是谁？”〖丑介：〗“咿，我不说了。”〖净：〗“仔么不说？”〖丑：〗“说了，不要我了，他好杀嗄。我只不说。”〖净：〗“说了不杀就是了。”〖丑介：〗“不说，不说。”〖生介：〗“我只要杀，不要说。”〖介。丑：〗“说，说！”〖净：〗“快说。”〖丑介。净：〗“还不说！”〖丑介：〗“那财主呌郭大官，住在泰安州里。”〖净放生。生起整衣介。丑诨呌躱介。净：〗“这又怎么？”〖丑：〗“他又动手哩。”〖净：〗“他是整衣，何曾要来杀你？”〖丑：〗“我諕谎了，求爷爷遮一遮儿。”〖净：〗“休得闲说，背了箱子快走。”〖丑：〗“那里去？”〖净：〗“寻李三。”〖丑：〗“爷们自去罢。”〖生又介。丑介：〗“去，去！”〖各介。生：〗“哥哥，我是官身，仔么去得？”〖净：〗“想那李三也去不远，我们就去追他一程也不妨。”〖合：〗“炔登程往泰安找寻，须疾速免沉吟，须疾速免沉吟。”〖丑作跌诨介。〗
〈沽美酒〉〖二杂推车上：〗“坐深林万木阴，坐深林万木阴，听沸扰入山岑，谩鼓车輗酌与斟。”〖作见净拜揖介：〗“喜相（逄）[逢]契深，喜相（逄）[逢]契深，问桑麻雨旸丰稔。”〖二杂：〗“汤大哥，连年可好？”〖净：〗“好。”〖二杂：〗“生意好？”〖净：〗“好。”〖二杂：〗“庄家好？”〖净：〗“好。”〖生：〗“这二位是谁？”〖净：〗“表弟，这是我结拜的兄弟，一个呌做李荣，一个呌做孙茂。你二人过来，见了徐教头。”〖生：〗“原来就是孙、李二位。”〖二杂、生见礼，丑诨介。净：〗“你兄弟二人往那里去？”〖二杂：〗“山东去。”〖净：〗“我们在你车上坐一程儿何如？”〖二杂：〗“竟坐了去。”〖生：〗“我不能远去，仔么处？”〖净：〗“坐一坐，再走一程看。”
〖生、净上车介。净：〗“张一走不动，谁去等他？也呌他坐一坐罢。”〖生：〗“便宜他了。”〖净：〗“罢了。”〖丑介：〗“爷坐中间。”〖净：〗“仔么？”〖丑：〗“他的拳头狠。”〖各诨介。二杂：〗“哥哥，车上有酒，还有牛肉，哥哥可同二位吃些。”〖净：〗“更妙，更妙。”〖生：〗“仔么好扰？”〖二杂：〗“这个何妨。”〖各作饮酒。丑、净作睂目诨介。净：〗“表弟请一杯。”〖合：〗“坐车中神闲心，饮三杯慢劳悲谂。”〖净：〗“兄弟，你也吃一杯。”〖二杂接酒，二杂放药介。杂：〗“小弟不能多吃，哥哥是知道的。就将此酒敬了这位爷罢。”〖生：〗“不敢，还是哥哥请。”〖净：〗“他的好意，表弟定要领的。”〖生饮，作倒介。合：〗“好了，好了，着了手了！”〖丑：〗“只是苦了我了。”〖净：〗“要立功劳，也说不得。”〖丑：〗“你初来到我店里，也是这们一顿，难道也要立功不成？”〖各诨笑介。〗
〖净、丑下车介。合：〗“看霎时间酒沉人寝，俺呵，一班儿同心剖心，寻针引针。呀，这都是宋公明机深谋审。”〖各作哨子声。杂众扮李逵等上，随意科诨，抬生行介：〗“〈尾〉今朝畧缓人心懔，宝甲何劳别处寻，只盗不得他可否依违一片心。”
〈集唐〉不辨风麈色，真堪托死生。海尽边阴静，还归细柳营。

偷甲记上卷 终

偷甲记下卷


疑执
心肯
秋砧
教鎗
证甲
逼战
惊鎗
败奔
胎穽
吊甲
义释
迫伙
卜缧
义聚
会策
诏隐
犴锦
甲圆

第拾玖出 疑执〖东钟〗


〈黄钟〉〈西地锦〉〖旦、丑仝上：〗“一去经旬堪痛，未知那处飘蓬。虑他麄莽难收纵，官司又讯形踪。〈如梦令〉云影月华穿过，雨意钟声敲破。洞户卷帘，飞透流萤一个。孤坐，孤坐，白雪金徽谁和？奴家云氏，丈夫徐寕，只因失了雁翎寳甲，前去追觅，竟自一往经旬，杳无信息。我虽日日使人探听，全没半分下落。帅府见他不去画卯，时刻差人访査。昨日做工的说，若再不到衙门，就要拘挐家属审问哩。嗳，天呵，这却如何是好？”〖丑：〗“娘娘，消遣些儿。”〈画睂序〉〖旦哭介：〗“泪珠红，为甚匆匆去得雄？竟经旬不返，似败絮随风。空望断碧草萋萋，呆坐出长檠梦梦。”〖合：〗“筭来旬日又还多，好教我山损波流摧迸。”〈前腔〉〈又一体〉〖旦：〗“无情破漏钟，响处将人梦儿送。浪灯花喜鹊，早夜喧哄。最堪怜官府追求，犹狠是阳台寄梦。”〖合：〗“难穷切切肝膓痛，全无半刻惺愡。”
〈滴溜子〉〖二杂介上：〗“承钧旨，承钧旨，十分汹涌。金鎗手，金鎗手，何方游逈？”〖杂：〗“伙计，我们奉着殿帅高爷差使，查问金鎗手徐寕下落。这几日他的妻子左支右吾，到要我们替他宽限，可恶得紧。”〖杂：〗“今日仍复如此，我们竟带他的家属回话便了。”〖杂：〗“言之有理。伙计呵，〖介。〗个侬，全无惶悚，挐去见官司，我无惊恐。”〖合：〗“奔走匆忙，如雷似风。这里是了，呌他开门。”〖介。旦：〗“外面什么人？绣烟去看来。”〖丑介。杂：〗“我们就是殿帅府的差人，又来讯问徐敎头下落哩。”〖丑：〗“还未回家。若一回来，就进衙门了。”〖杂：〗“好自在性子。他是在官职役，假也不告，竟自去这几日。今日我们不便空回帅爷的话，要借重姐姐到衙门里，回一回官府哩。”
〖丑哭诨介。杂：〗“哭也没干。”〖缚丑。丑诨介。旦：〗“二位不必如此。他是使女，不知缘故。既要家属，我自去罢。”〖杂：〗“你是职官之妻，我们非来殿帅钧旨，不便拿你。只要他去回回罢了。”〖旦：〗“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专望二位周庇。钗子一股，少伸一饭之敬。”〖杂：〗“只要他去回回官府，脱了我们干系。钗子不敢受。”〖旦：〗“微物不堪，定要二位收了。”〖介。杂：〗“既是徐奶奶再三说，我们权收着罢。”〖介。旦哭介：〗“绣烟，你好生去回一回就来。”〖丑诨介，同杂下。〗〈前腔〉〖旦：〗“无端祸，无端祸，教人怕恐。梅香去，梅香去，我心慌懵。喉咙，呼呼气耸。此去事如何？愁怀万种。我那相公呵，你若再不归来时节，怎当他官法如炉，要把我这裙钗煅镕？〈尾〉无端失甲遭官讼，惹得门庭祸事丛。愿只愿疾速归来吉返凶。”
〈集唐〉通津一去水漫漫，云树深深碧殿寒。借问梅花何处落，一时回首月中看。



第贰拾出 心肯〖江阳〗


〖二杂仝上：〗“虽然蛮触争蜗角，也要机权较是非。哥呵，我们假扮车夫，从山后小路上，载得徐寕到此，好费力也。”〖杂：〗“兄弟，他前日药酒醒来，若不细在车上是，实实有些淘气哩。”〖杂：〗“也亏李逵、樊瑞一班儿来接应得好。”〖杂：〗“这都是吴军师调度得法，以致万无一失啰。”〖杂：〗“喂，此老倔强得狠，如何肯降？”〖杂：〗“大哥自有妙用，不要管他。只是责令我们看守着他，到是一个重任。”〖内介。杂：〗“你看里边响动，敢是睡觉醒哩？凡事顺从他些便了。”〖杂：〗“正是。”〖各立介。〗
〈正宫〉〈破阵子〉〖生上：〗“这哑谜教人难想，无穷上下思量。他因甚来由张巨网，钓将鲸鳄起沧浪？我徜徉竟欲狂。天下事尽有意料之所不及、鬼魅之所难工者，徐寕是也。你道奇也不奇？徐寕一身落魄，四海空囊，那庙堂之上，必然知我技俩高强，方纔补我一个教头之职。及至行行队队，鹿鹿鱼鱼，又无一毫破格之遇。随班尽卯呢，一般也要我早起晏归；差遣征防时，絶不记得这向隅骨董。我终朝无事而憾，识者已为不祥。则这失甲来追，竟堕贼人局计，这也是不可解说的一件奇絶之事了。就是我那汤表兄，他乃一个延安知寨之子，如何也在贼中？前日路途之上，被他寸寸节节，设计施谋，先把我蒙汗药醉倒，又把我捆缚在车上。正所谓‘鱼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岗被犬欺’，我只得由他侮弄，亦无如之何耳。及至将到山边，就有许多兵来接应。到山之后，又将我牢牢锁禁闲房，紧紧着人看守。这却为何？我几番自欲寻死，到底此中皂白未分；意在施逞雄威，其奈手无寸铁。只得勉强含容，权安寝食，看他作何处置，然后再当酌夺。〖介〗外面什么人？”〖杂：〗“我们弟兄二人，呌做解珍、解寳，就是前日路上假扮的车夫。”〖生介：〗“既然如此，你开了门，我问你话。”〖杂：〗“这是宋大哥军令封锁的，谁敢擅开？”〖生：〗“你何不就去呌那宋贼来，我自与他讲罢。”〖杂：〗“这个使得，我们就去请来。正是，连朝和贼处，反骂贼中人。”〖介下。〗
〖生：〗“趂他不在，我且把这门扇打了开来，再作计较。”〖介。〗〈前腔〉〖末：〗“谁谓梁山贼党？田横万古名香。”〖净：〗“弟兄姑表非欺诳，”〖丑：〗“宝甲偷回秘锦囊。”〖杂：〗“低头拜不遑。”〖各跪介。生：〗“你等俱是什么人？”〖末：〗“小可宋江。”〖杂：〗“不才吴用。”〖丑：〗“学生时迁。”〖净：〗“愚兄就是汤隆。”〖生介：〗“汤隆，你是名门子弟，如何作此妄为？既已自失乃身，何又䧟人不义？〖介。〗今日我先与你并一个死活罢！”〖扯打介。净：〗“愚兄不才，有玷贤弟清白，任凭责治，虽死不辞。”〖丑：〗“他的尊拳，我是叨得多了，也该汤大哥领教领教哩。”〖杂：〗“徐将军且请息怒，听宋大哥一言，再作道理。汤、时二位且暂回避。”〖生：〗“你有何言，由你自说。这两个是我决不饶的。”〖挐丑，丑呌诨介。末、杂劝，净、丑下。〗
〖生介。杂：〗“将军不必动怒，此皆宋大哥使他来的，与他二人何干？望将军宽解。”〖生：〗“宋江，你啸聚山林，致烦宵旰，王师挺旅，即刻受擒。复有何因，敢来局我？”〖末：〗“宋江亡命，法在必诛。公辈英雄，屈卑卒伍。若果朝廷之大法小廉，安有游魂之依山附水？呼统制有破敌奇功，不闻晋加一级；徐将军既坐糜廪禄，乌能陡上崇阶？大丈夫片言好合，可赠头颅；幸足下卵翼余生，曲全首领。江等之愿，不过如此。请将军裁之。”〖生：〗“你们这些说话，我竟一字不明。〖笑介。〗这也可笑得紧！”〖杂：〗“朝廷差了呼延灼前来征剿，他用一个连环甲马阵，十分利害，非将军之钩镰鎗不得破此。是以转展用计，特请将军到来，意在同兴大义，破此阵图。幸将军怜而许之。”
〖生：〗“好胡讲！我是朝廷命官，岂肯反戈事贼！”〖杂：〗“吴用虽不才，尝闻‘贼仁者谓之贼’。目今蔡京当国，斥远忠良；童贯逢迎，大兴土木。日役万人而开艮岳，从无一德以惠斯民。高俅厮役下流，公然职居殿帅；将军一时俊杰，反随卒伍纷纭。我宋大哥义薄云天，仁流四海，暂时借境权宜，志在替天行道。所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良禽择木，义合即安，望将军鉴察。”〖生：〗“你的利嘴虽能，我则此心不二，休得胡讲。”〖末：〗“将军死守忠贞，极是正理。只恐此番归去，皂白不分，反是宋江有累忠臣义士了。今有一个不必将军分剖的快捷方式在此，汤、时二兄弟何在？”〖净、丑捧持刀甲上介。末：〗“将军之甲见在，宋江之刃新型。乞将军先杀宋江，后及合山头领。一则赎了引诱入山之罪，二则持此信物，归报朝廷，或者将功折罪，免了许多疑惑。”
〖生：〗“你不害我，我怎杀你？不必如此，好好送我下山去罢。”〖末：〗“将军差矣。将军乃是帅府官僚，岂可竟从山贼寨中回去？那呼延灼已得大功，犹差监军督战；徐将军去来逸豫，难逃众论叅评。若再以妇人之仁，悠柔不决，定当死书生之笔，怨恨难伸。固曰将军舍生取义，死等毛轻；实怪朝廷索疵寻瑕，诛求不已。况江等死于呼延灼之阵中，不过戮一败残贼首；死于徐将军之剑下，独无得一义侠美名？实出至情，毫无别念。”〖哭介。生呆立介：〗“如此说，取刀过来。”〖末取净手中刀，出鞘授生介。生看刀大哭介：〗“罢了，罢了！我徐寕一生忠孝之热膓，万丈豪雄之气节，却被汝等所卖也。天呵，我的此心，今日已矣！〖介。〗哥哥请起，徐寕在此教授鎗法便了。”〖末、杂起介。净：〗“汤隆还求贤弟发放。”〖生：〗“这是前生孽障，也说不得了。”〖丑：〗“时迁呢？”〖生：〗“汝是山寨之功臣，却坏徐寕之品行，我到底有些怪你。”〖丑：〗“敢是还要借重几拳么？”〖各大笑介。末：〗“分付忠义堂上大排筵席。”〖净、丑下介。〗
〖生：〗“连日呼延灼兵马如何了？”〖各坐介。末：〗“〈玉芙蓉〉连环甲马强，欎欎中心怏。奈仓皇失措，举止无方。惟有钩錬秘法堪冲击，只得拜请英雄共一堂。”〖合：〗“人钦仰，是当今楝梁。暂依栖，水洼之内待招降。”〈前腔〉〖杂：〗“三家村店乡，学究儿童讲，最萧条寂寞，咬菜含姜。筭不得明良际遇风云会，也只是一诺千金万死偿。”〖合前。〗〈前腔〉〖生：〗“平生志气刚，忠孝时时讲。到而今失足，万劫难偿。”〖哭介：〗“我把箕裘世业从兹改，琴瑟夫妻甚日双？”〖合前。末：〗“不用悲伤。尊夫人处，自有商量完聚之法也。”〈前腔〉〖末、杂：〗“将军不用伤，莫惹悲秋怅。管夫人无恙，永效鸾凰。”〖生：〗“只恐一时风影成罗织，等不得漾漾悠悠定短长。”〖合前。〗
〈集唐〉〖生：〗“虬髯顦顇羽林郎，”〖末：〗“玉塞含凄见雁行。”〖杂：〗“料敌知机在方寸，”〖合：〗“天府由来百二强。”

第贰拾壹出 秋砧〖支思〗


〈正宫〉〈喜迁莺〉〖小旦：〗“秋风若尔，听蟋蟀绸缪，征鸿迁次。红蓼伤心，丹枫在日，一般景况当时。云压声低不断，烟迷路杳难指。衾似纸，怪黄花雨过，偏惹香飔。〈转应曲〉银烛，银烛，锦帐罗帏影独。离人无语消魂，细雨斜风掩门。门掩，门掩，数尽寒城漏点。奴家胡氏，自从丈夫去后，不觉两月有余。边关不远，如何音信杳然？节到重阳，要寄征衫莫滞。秋砧夜捣，乃井臼之常经；针指亲裁，问衣裳之宽窄。婆婆与使女辈，俱在房中，絮绸被襥，打叠寒衣，就要差人寄到边关上去。还有几件应该濯浣的粗重衣衾，奴家只得乗此月明，消磨长夜。〖捣衣介。〗〈普天乐〉到重阳，天如此，看皎月盈亏还独自。王家事臣谊难辞，亲所在子道宜之，一般儿都做不得旁人视。我婆婆呵，难说个悔教夫壻侯封侈。就是奴家呵，也难说衾枕情思。你听金井声如矢，问梧桐此际，叶落难止。你看一天夜影，万户砧声，过雁欺云，澄波印月，好不凄惨人也。〈前腔〉捣衣声，村村砥，难道都为征衣相比似？他虽是一样相思，只怕不似我婆媳时时，寒屈戌绣霜刺。我偷将一双珠迸秋波紫，勉支吾怡悦陪侍，还要尽心供甘旨，代儿夫温凊，寒暄终始。”
〈雁过声〉〖老旦、杂随上：〗“冷露欺人不可支，耳听得砧声来窥视。”〖介。杂：〗“果然大娘在这里搥洗衣服哩。大娘，夫人到了。”〖小旦：〗“呀，这时候婆婆出来做甚么？可不被风吹了。”〖老：〗“看侵肌透体凉风至，恁犹然坐在兹。”〖小：〗“空阶寂袅袅蚩蚩，是奴家不达时，早早该问寝安亲志，反累了婆婆到斯。”〖老：〗“梅香，你去把衣服槌洗槌洗，收了进去。”〖杂介。〗〈前腔〉〈又一体〉〖老：〗“我无眠自有思，更砧声鐡马频频至，因此上且暂停针线，来卜边庭事。我孩儿一去许多时，信与音竟且全无片纸。”〖合：〗“明日里把寒衣来入笥，速寄边关快把安危视，早顾得金镫鞭敲唱凯辞。”
〖杂收衣介。〗〈倾杯序〉〖合：〗“衰柳新蛩尽一时，薄絮纔初试。想着那湘浦云门，荻梗芦花！两地里切切凄凄，都到了灯回梦丝。何日得一家团聚，夫妻父子，欢天喜地。对良时，斑衣戏彩理春巵。”〈前腔〉〈换头〉〖老：〗“我还思，雉子儿，止一身途路无人恃。恐水远山长，暮暮朝朝，人疲力倦，辛苦难支。”〖小：〗“他兼程向往，肯栖迟风雨，去图安肆。自然的一腔魂梦，情切且孜孜。”〈尾〉〖杂：〗“夫人，你看星移斗转三更至，休只管闲阶空俟，且进去暗卜灯花把衾枕支。”
〈集唐〉万籁此俱寂，波澄雁影深。怀君属秋夜，无处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