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会】之《任侠》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15:41:00 +0800 CST  
庐州的月,依然是那么皎洁。徐徐的凉风吹在少年的发丝上,带来阵阵幽香。

一身锦衣的少年,骑着雪白的骏马,半倚在石桥边。桥对面是一排排大红色的灯笼,挂在精致的阁楼上。栏杆边依偎着一排浓妆淡抹的女子,一个个锦衣绣裙,翠衫红袖,面容姣美。春葱般纤细的手指,拈着一块块粉红的绣帕轻轻摇着。

“客官,过来呀!”

“对呀!进来歇歇脚嘛!”

“咱们这里的竹叶青最香了,进来尝尝吧。”

吴侬软语,浅声低唤,听得人心都化了。锦衣少年微微一笑,他喜欢美酒,更喜欢美女,只可惜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现在是办事的时候。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很年轻,即使皱起眉头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皱纹。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光彩;他的鼻子不高,却不失秀逸挺拔。还有他的脸,虽然没有一丝皱纹,但却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驾!”锦衣少年一提缰绳,白马从桥上缓缓跑了下来。马蹄敲打在青石板的桥面上,发出“嘀哒!嘀哒!”的声响。满楼的莺莺燕燕,都将目光投注在这一人,一马上。那眼神,就像钩子一样。不仅勾人,还能勾走人的钱袋。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15:4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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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骑着马,微微笑着。秦楼楚馆他已不是第一次去了,当然懂得那眼神中的意思。楼上的美女对他笑,他也只好对着楼上的美女笑。

“最难辜负美人恩。”这是一位酒国前辈告诉他的。此刻又募然在他脑海中记起。楼上的美女已经对着他勾起了手指。是站在最中间,那个最年轻,最漂亮的。一张瘦瘦的瓜子脸,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那眼神,已不是钩子,而是一团火。任何男人,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一遇到这种眼神,就像雪狮子进火堆,都会被融化掉。

“唉!” 少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骑着马儿继续向前走。脸却别过去,不敢再看。他并不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而且他也一向不相信定力这回事。小时候,私塾先生给他讲柳下惠的故事,他就一直认为柳下惠应该是从深宫里逃出来的太监。要不然,怎么可能对着美女,坐怀不乱?

可眼下,自己似乎也要做一回柳下惠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柳下惠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哼!” 少年猛抬头,只见楼上那位最漂亮的姑娘已拂袖而去。想是生气了,钻进绣房再也不出来了。少年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出一丝苦笑。现在他看清了,楼上挂着的粉红色的牌匾。上面还用正红色的绸缎扎了一个红艳艳的绣球。绣球下写着三个洒金的大字-----春满楼。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16: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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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春满楼,对面就是一个小酒馆。说是酒馆,却连招牌都没有。就是用凉棚支起的一个摊子,挑了一面杏青色的酒旗。

少年翻身下马,抖了抖衣襟,拣了条干净的长凳坐下。那酒馆的小二倒是识趣得紧,赶紧迎上来,将白马牵到柱子旁栓了。一回头,满脸含笑道:“客官,想吃点什么呀?”

少年也不做声,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按在桌面上。

“哟!客官。咱的店小,可没那多好酒好菜。”店小二眼中放着光,两只沾满油腻,粗糙的手不停搓着道。

“你的店什么时候打烊?” 少年问道。

“不打烊! 咱的小酒馆本来就是做宵夜生意的。只要您愿意,吃到明天都行!”

“那好!银子你拿去。随便给我上几个菜,来一坛酒。我要等一个人,边吃边等。”

“得嘞!”店小二一把将银子攥在手里,匆匆而去。猛然回头问道:“客官,给您切盘牛肉,上一坛陈年花雕,再配一盘五香豆干,可以么?”

“可以。随便什么都行!” 少年摆了摆手道。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16:5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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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在小酒馆中吃饭就有这么个好处,上菜很快。不像在大酒店里吃饭,要等个把时辰。当然,只要有权有钱,在哪里吃饭都不用等,都会很快。

酒是陈年的花雕酒,很香。少年轻轻咪了一口,尝了一片牛肉,一块五香豆干。牛肉是蒸熟的,蒸得很烂,还撒了香辣豆豉,入口即化。豆干是用新鲜的牛肉汤煮的,加上桂皮,花椒,透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少年很满意,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愉快的看着。酒馆的对面就是春满楼,门前引来送往的都是老鸨,龟奴,姐儿,嫖客。少年一边看,一边猜度着这些人的身份。

眼下正是春夏之交,生长萌发之际,连池塘里的蛤蟆也鼓起腮,“呱!呱!”乱叫。少年端起杯,眼看着方才钩手指的那位姑娘从楼上走了下来。胳膊上还挽着一个人。绿衣绿袍,戴一顶墨绿色的瓜皮帽。鼻塌嘴阔,一脸的麻子。那副尊荣,倒真与蛤蟆有几分相似。

姐儿与恩客道别,少不得一阵腻腻歪歪。虽然明知是虚情假意,可有些男人就偏爱这一口。大麻子脸上就放着光,搂着瓜子脸的小美人一番山盟海誓。无非是努力赚钱,早日来替她赎身之类的话。瓜子脸的姐儿也是珠泪涟涟,似乎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伏在汉子胸口低声抽泣,一边又从他怀中抠出了一锭银子。

“精彩!精彩!”少年暗暗赞道,举起酒杯又浮了一大白。

“谁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少年暗自笑道:“这眼泪,哗哗的!比真戏子演的还好哩!”

一番生离死别,大麻子终于走了。瓜子脸的姐儿斜睨了少年一眼,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穷鬼!” 。

门前的老鸨已在催唤:“红鸾,还磨蹭什么?守备府的周老爷就要到了,还不上去补妆~~”

“知道了,妈妈!”红鸾应了一声,扭过头,袅袅婷婷上楼去了。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18:5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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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少年叹了口气,又喝下一杯。一整坛花雕,已没了一半。少年的头,已有点晕。很快,他发现一个比自己更晕的人。一个赤红着脸膛,满嘴喷着酒气的醉汉,跌跌撞撞往大门里闯。

“哎! 哎! 哎!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 门口的龟奴被这醉汉撞得东倒西歪,爬起身纷纷喝骂。

“老子心里不痛快!快找几个姑娘给老子祛祛火!” 醉汉狂吼道。

“妈的!你谁呀?咱这春满楼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龟奴撑开袖子,握住里面黑漆漆的短棍。

”老子有钱!~·有钱!” 红脸醉汉一边絮叨,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一把摔在龟奴的脸上。龟奴立马堆起笑脸,弯腰将银票拾起。口中高叫道:“珍珍,翠翠,快把这位大爷扶进去!”

手中的银票还没握暖,就见一名长腿的汉子一阵风似的跑来。一把拦住醉汉,道:“二弟,你这是要疯么?这可是咱俩的赎命钱。你花光了,咱俩可都活不过明天!”

“让开!”红脸醉汉一把将他推开,嘴里结结巴巴道:“快活一天~~算一天!老子今晚就把钱花光,明天好跟他背水一战!” 环顾四周一遍,将泛着血丝的怪眼一瞪,似抖狠般又重复了一遍:“背水一战!”

“唉!别说了!”长腿汉子一把捂住醉汉的嘴,道:“要是打得过人家,咱们还用千辛万苦从济南跑到庐州来给人家送银子?技不如人,只有认栽。好兄弟,别闹了!还是乖乖跟哥哥回去吧!”

“不回去!”红脸醉汉一把推开他的手,怒道:“你咽的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刮干了咱的银子不算,还要咱哥俩一人卸下一条胳膊。奶奶个熊!他以为自己是谁?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么?姓项的那个王~~”

话未出口,长腿汉子指出如风,连点了他脖颈至前胸的七处要穴。红脸醉汉张着嘴,似有千百句话要说,可一句都说不出来。

“兄弟,对不起了!你不要命,我可还想活。丢条胳膊,总比丢条命强呀!” 长腿汉子无奈道。

“拿来!”长腿汉子手一伸。

“拿什么?这些银票可是这位大爷赏给我的!” 龟奴忙将银票塞进怀里,用手按住。龟奴见钱,犹如苍蝇见血。到口的肉,又如何肯吐出来的。

“拿来 !这银票可是咱哥俩的救命钱。识相点,别逼我出手!” 长腿汉子冷冷道。

“哎呀!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春满楼是谁的地盘?我就不信,你敢在这里撒野!”

话音未落,长腿汉子已闪电般出手。五指如钩,一把掐住龟奴的脖子。虎口稍稍用力,龟奴的脸膛已涨得通红,挥起拳脚拼命踢打。无奈那汉子武艺高强。轻轻一指,便点中了他胸口的“膻中穴”,双指一夹,便将银票轻轻松松拈了出来。

“抢钱啦!抢钱啦!” 随着一阵大叫,从楼上跑下来七,八个黑衣黑帽的龟奴。手中全都拿着漆黑的短棍,将那长腿汉子团团围住。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21:4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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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少年咪着小酒,越看越有趣。方才长腿汉子一出手,他就知道这帮龟奴要倒霉了。连点七处要穴的功夫,不仅要求手快,还要认穴奇准,更要不俗的内力。普通的高手,最多只能连点两,三处穴位。因为每点一次穴位,力道就会弱一分。正如“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的道理一样。能连点七处穴道的高手,不仅内力超群,多半还练过金刚指一类的外门功夫。

少年抬起头,看了看那长腿汉子的手指。果然,食指明显短了一截,又粗又红,仿佛是褪过皮一般。再看他的下盘,两条长腿,便似两根钉子一般,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少年心中猛然一动:“专练下盘功夫的人,一般都腿短。重心越低,下盘越稳。只有~~对了!莫非这汉子练的是谭腿?”

心念方转,长腿汉子已经出手了。不!是出腿!只见他双手不动,只凭两条腿,一个侧踹,就将面前的一个龟奴踹出十余步远。窝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紧接着一个“神龙摆尾”,一脚踢在想从背后偷袭他的龟奴脸上。这一脚好狠,踢得那龟奴满脸是血,门牙都掉了两颗。

余下的龟奴都不敢动弹了,眼睁睁看着长腿汉子将银票塞进怀中,一俯身,将兄弟扛走。

“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此言不虚啊!” 少年轻声叹道。拿过酒坛,又满上一杯。晃一晃,坛中竟然无酒了。看看天色,已在子时。“怎么还没来?” 少年皱着眉头,暗暗道。一拍桌子,大叫道:“小二,快上酒来!”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6 22:3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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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声喊,店小二连忙捧着一坛花雕酒从后面跑了过来。拍开封泥,恭恭敬敬地给少年斟了一碗。清洌的美酒,散发出阵阵的酒香。

“公子爷,赏一碗吧!”

少年猛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不知何时摸到自己面前。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碗中的酒,喉头一阵滚动,还在吞着口水。那模样,就像见着鱼腥的猫。

“想是酒瘾犯了吧!“少年暗自一笑。

”去!去!去!“ 店小二挥动着手臂,像赶苍蝇一般。”臭叫花!老酒也是你喝的呀?看看你这副德性,有口米汤喝就不错了,还想喝酒?快滚!别把身上的虱子带进来了。“

少年一边笑着,一边上下打量这个乞丐。一头枯黄的头发,如同枯干了的稻草,随意蓬着。满脸污垢,只怕是好久没洗过了,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身子佝偻着,后背上一块高高的鼓起,居然还是个驼背。

少年心中猛然一动,”难道他就是我要等的人?江湖传言,这个人会千变万化,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大破十二连环坞时,就是扮的一个乞丐。莫非?~~”

想到此处,连忙一把拦住小二,低声道:“快拿只干净碗来!” 店小二一脸的不解,客官之命,又不能不听。一转身,从橱柜里拿过一只干净碗来。

少年站起身,提起酒坛,满满筛了一碗,毕恭毕敬地递上前,道:“有怪莫怪,市井之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那叫花子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碗来,咕嘟!咕嘟!两口就吞了下去。将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顿,大叫道:“爽!好爽!” 一双昏花的老眼,瞬间精光爆射,盯着少年道:“世家子弟,果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前辈过奖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哎!前辈,您上哪儿去?” 少年拱手施礼,正待再谦虚几句。谁料那老叫花子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回道:“叫花子当然得去讨饭。方公子,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少年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上去,大声问道:“前辈,你认识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么?”

驼背乞丐哈哈笑道:“我不认识你,但我认得你老子。你跟你老子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你腰间佩的那柄金剑,二十年前还曾与我手中这根打狗棒交过手。再要认不出你,我这双眼睛就该自己把它戳瞎了!”

“原来前辈与家父是故交~” 少年道。

“故交倒谈不上。只是看你为人不错,有心提点你,不要来惹这个麻烦。” 驼背乞丐沉声道。

“唉!”少年长叹一声,道:“不是我想惹麻烦,而是麻烦已经上了身。晚辈到这里来,就是想找人帮我解决这些麻烦。”

“哦!有甚么麻烦,是连金剑门门主都解决不了的?”驼背乞丐微微一怔。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8 11:3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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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吧!驼背乞丐将手一挥,道:“我还有正事要办,你别跟着我。” 说罢,佝偻着背,向春满楼走去。

大门外,又增添了几个龟奴。一个个拿着黑漆短棍,在那守着。一见驼背乞丐过来,连忙捂着鼻子叫道:“去,去,去!要饭找别地要去!”

“几位爷,麻烦让个道。我要进去。” 驼背乞丐陪着笑脸道。

“哈哈哈!”正中间的一个龟奴捂着肚子,纵声大笑,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

“你个臭叫花子,想瞎了心吧?咱春满楼的姑娘,也是你能睡的?快滚回去,搂着你的叫花婆子睡吧!”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又脏,又臭,还驼着个背。只怕连乞丐婆都不肯要你吧!”

一帮龟奴放声大笑,驼背乞丐却也不恼,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道:“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为首的龟奴搓了搓耳朵,凑过头来,大声问道。一旁的龟奴,已举起黑棍,将驼背乞丐团团围住,准备动手了。

”我说~你们~狗眼看人低!” 驼背乞丐一字一句道。

“臭叫花子,你找死!”为首的龟奴,举起短棍,当头劈去。却不料眼前人影一晃,胳膊被人斜喇里往前一带。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这一棍结结实实地打在对面一个龟奴的脑门上,沄沄的鲜血,哗哗地往下流。

“不好了!打死人啦!老子大小也是条性命,打死了叫花子也要赔命的呀!” 驼背乞丐身上毫发未伤,叫起来却比谁都大声。

“死叫花子!看不出你还会妖法!兄弟们,一起上!” 为首的龟奴一声高喊,众龟奴一起上前,手中的短棍似雨点般劈头夹脑的打去。

“救命啊!打死人了!” 驼背乞丐一边高喊救命,一边似撒泼般就地一躺。

“不好!可别真个被打死了。”少年放下酒碗,正准备冲上前去相救。忽闻众龟奴纷纷惨叫,一个个跌的东倒西歪。再看那驼背乞丐,仰躺在地面上,滴溜溜打着转转。仔细看看下面,鼓鼓的一个驼峰。原来就是以这驼峰为圆心,整个身子转了起来。

“有趣,有趣!”少年挺下脚步,心中暗暗思付:“这是哪门子打法?” 心中暗自寻思,募然心中一动,想起武林中有一招,叫“沾衣十八跌”的来。这是外门功夫中的一种摔法,极为霸道。只要勾住敌人一手,一脚,哪怕是勾着一根手指头,都能立马将敌人摔出去。

“只是这 沾衣十八跌是站着使的呀!还没听过谁能躺着使。真是奇人,奇招!” 少年转过身,又回到酒桌旁,轻轻叹道。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8 14:2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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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功夫!”

驼背乞丐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一匹藏青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行来,马背上端坐着一个眉目疏朗的中年汉子。

“若是在下猜的不错,阁下就是丐帮九袋长老----污衣驼龙,龙骧子龙老前辈。” 中年男子翻身下马,拱手施礼道。

“哈哈!什么污衣驼龙,那都是江湖朋友给面子,胡乱吹捧。叫我龙驼子就行。“ 驼背乞丐仰天打了个哈哈,一低头,眼中精光爆射,盯着那中年汉子,道:”阁下是谁?又怎会认得我老叫花子?“

”晚辈周定堂,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周定堂躬身答道,神态颇是恭敬。

“哦!原来是证因,证果那两老和尚的徒弟。怪不得认识我老叫花子了。” 龙驼子微微一笑道。

“证因大师正是晚辈的师尊,证果大师乃是晚辈的师叔。二老经常在晚辈面前提起您,说您武功超绝,为人豪爽,仗义~~”

“好了,好了!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说了。” 龙驼子拦住周定堂道。一双眼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见他锦衣绣袍,腰悬玉带,不禁冷哼了两声,道:“看你的模样,倒像个做官的。”

“不敢瞒前辈,在下刚刚充任庐州府的守备,虽然不大,倒也是个正五品的官衔。”

“哦~!原来是守备大人。”龙驼子拉长了声调,冷冷道:“不好意思,我老叫花子向来不跟做官的打交道,高攀不起!” 说罢扭头就走。

“哎!等等,龙前辈。”周定堂连忙追了上去,正撞见老鸨子从门内迎了出来。一见周定堂,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娇声道:“哎呀,周大人!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怎不叫小厮知会一声?我们好到门外迎接您呀!” 一扭头,冲着楼上高声喊道:“红鸾!红鸾!快下来呀!守备府的周老爷来了!”

一转头,见周定堂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老叫花子。不禁瞪大了眼睛,反手一巴掌扇在身边龟奴的脸上,指着他鼻子骂道:“叫你们看门,你是怎么看的?连叫花子都放进来了,还不快撵出去?”

“且慢!”周定堂一伸手,面上略有些尴尬,道:“这位是我朋友。我们今天也不是来玩的,是来办正事的!”

“正事?” 老鸨一脸愕然,小心翼翼问道:“男女之事,算不算正事?”

“唉!”周定堂一挥袍袖,道:“跟你说不清楚!红莺在哪?快带我们上去!”

“要找红莺姐姐呀!可真不巧,人家正在陪客呢!”

一阵柔媚入骨的声音,娇滴滴从楼上传来。一个瓜子脸,大眼睛的美人从楼上袅袅婷婷的走了下来。走一步,扭一扭,仿佛在展露身材似的。她也的确很有本钱露。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特别是那水蛇腰,一扭起来极有韵致。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她都看在眼里。殷红的嘴角,弯弯翘起,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笑的就像一只小狐狸。


周定堂的眼神,过了好久才从她身上挪开。老鸨子也笑了,笑的就像一只老狐狸。

“周大人,您也听到了吧。今日个真是不巧,红莺正在陪客人。要不,就让红鸾来服侍您吧?红鸾不光身材不错,脸蛋不错,那活~也不错哟!” 老鸨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幅“你懂的” 神气。

周定堂自然懂,龙驼子也懂,只要是男人,都会懂。男人说不懂的时候,通常都是装傻。

周定堂现在就在装傻,转过头,对老鸨道:”还是带我去找红莺吧!“

”哼!“ 红鸾淡定不住了,两三步跑下楼,扑进周定堂的怀里。又是哭又是闹。

”不许去!你答应过,今天过来捧我的场的!你今天要是进了红莺的房,叫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姐妹们还不都看我的笑话?~“

”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真是来办正事的!“ 周定堂搂着红鸾的香肩,一边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宽慰。

”我不信,我不信!男人进了青楼,还能办什么正事?你就是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想换个新鲜的罢了!那婊子有什么好?只不过会装罢了。成天板着个脸,装大家闺秀。要当大家闺秀就别上这来呀!这里可不是立牌坊的地!”

“嘘!小姑奶奶,小心听见!” 老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楼上。其实老鸨也不好当,尤其是院子里有两个红倌人的时候。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有两颗摇钱树,可以同时赚钱。忧的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座青楼里也容不下两个头牌。

“我就是要骂!骂给她听见!” 老鸨不说还好,这一说,红鸾反倒骂得更起劲了。一边骂,一边在周定堂身上捏掐:“你说,你说!她到底哪点比我好?是身材胜过我,脸蛋胜过我?还是活比我好?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说呀!你只要能说出一样,我就让你走!”

红鸾又哭又闹,龙驼子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出言相讥道:“周大人,艳福不浅呀!最难辜负美人恩,我看你还是陪这位红鸾姑娘去享享艳福好了。”

周定堂老脸一红,却又不敢发作。龙驼子武功高强,正有心拉着他一同赴约。当下一把捉住红鸾的双手,大吼道:“闹够了没有?我说过来办正事的,我不是找红莺,我是找红莺房里的客人!”

“客人?” 红鸾一愣。

”嗯!是个江洋大盗,朝廷缉拿的钦犯,你怕不怕!“ 周定堂见红鸾不哭了,故意板起脸来吓吓她。

“哎呀!守备老爷,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手里有银子,谁都可以进来。咱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呀!”老鸨急着洗清干系道。

“不干你们事,退后!红莺的房在第几间?“

一听有江洋大盗,红鸾不禁吓的倒退两步,再也不敢闹了。

”楼上第三间。“老鸨往楼上指了指,轻声道:“我说,守备老爷,红莺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他虽然是个江洋大盗,但从来不对女人动粗。”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8 18:1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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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的屋子,粉红的床,粉红的锦被,粉红的绣帐。

这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是粉红的。只有那面菱镜,却是明亮亮的。镜子里映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白皙里透着粉红。吹弹得破的面颊上,现出几分羞涩。那神态,娇艳欲滴,宛如一朵盛开的海棠。

“今晚,你还是一个人睡吗?” 镜子中的女人开口了,声音娇柔中带着温婉,仿佛山谷中的黄鹂。

“嗯!” 红木雕花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

“项大爷!你来春满楼究竟是睡觉的,还是睡我的?”镜子中的女人仿佛有些生气。一边摘着翡翠吊坠的耳环,一边问道。

“睡觉!” 床上的男人不假思索的答道,仿佛连考虑都没考虑过。

镜子中的女人脸色更红了,是被气红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冷笑道:”想睡觉?好!我给你指条明路。出门向左拐,有家悦来客栈。在那里睡一晚,只要三块铜板。“

”你把我当成赶车的车把式了么?那里可不是人睡的地方,骡子粪,马粪,臭的要死!哪像你这张床,又大又香。花三十两银子睡一晚,也值了。“

“是吗?” 女人笑了,轻轻的道:“我从来都不用[url]http://熏香[/url]的,那床上都是沾染的我的体香。你过来闻闻,我保证,一定比那床更香。”

女人斜倚着[url]http://梳妆台[/url],跷起一条腿来。粉红色的丝袍从她大腿上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纤柔的足背,纤细的小腿,再到雪白的大腿,没有一丝疤痕,也没有一分赘肉。那皮肤竟似缎子般光滑,紧致。

床上的男人坐了起来,提起酒坛,咕了一口。眯着眼睛欣赏起来。他总认为,男人的眼睛,就是用来欣赏女人的。[url]http://美女[/url]当前,而不去欣赏的男人,死后就该进地狱,受挖眼之刑。因此,他[url]http://从不放弃[/url]欣赏美女的机会。他见过的美女,也比普通人多得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大腿的确很漂亮,也许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之一。

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很有风韵,很会勾引男人的女人。

他并不是个君子,尤其是在面对如此[url]http://美丽的女人[/url]的时候。可是他还是不得不狠心拒绝。因为他今天约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能不这样吗?” 男人叹了一口气,道:“别人都说春满楼的红莺姑娘最文雅,最矜持,是青楼中的大家闺秀。
你现在这个模样,有哪点像大家闺秀?”

“噗!” 红莺轻笑一声道:“ 你喜欢大家闺秀么?” 说罢,一转身,进了偏房。等她出来时,已穿得整整齐齐。垂着头,沉着脸,颦着眉,一脸的正经。迈着[url]http://三寸金莲[/url],碎步走来,躬身一个万福,道:“公子,请回吧!夜深难留客,何况男女有别~”

“噗!” 这回轮到男人笑了,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呀?我看倒跟做戏差不多。” 男人哈哈笑道。

“唉!你们这些男人真难伺候。我露一点吧,你们说我放荡。我穿整齐点吧,你们又说我假装。” 红莺叹了口气道。

“哈哈!我可没说你放荡。我喜欢真性情的人。如果在真荡妇与假淑女之间让我选,我情愿选择真荡妇。” 男人又咕了一口酒,笑着道。

“所以我在你面前从来就没有装。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装,你都能一眼看穿。” 红莺看着他,眼神中溢出似水的柔情。

“还是弹支曲子吧!” 男人将目光移开,看着墙上挂着的琵琶,道:“弹个《八面埋伏》。”

“八面埋伏?” 红莺转身摘下墙上的琵琶,轻声问道:“有人埋伏你吗?”

“呵呵,我经常被人埋伏。而且大多时候是被女人埋伏。”

“是吗?” 红莺微微一笑,将一对玳瑁的拨片戴在指甲上,道:“说来奇怪。第一次你来的时候,扮成山西钱庄的老板。第二次来时,却又扮成一个关东的大客商。这一次更离谱,竟扮成一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若不是我认得你这双眼睛,你险些就被龟奴给赶出去。”

说罢,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

“呵呵,知天意易,说天意难。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男人轻轻一拈五柳长须,缓缓道。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彩。仿佛一个顽童,正得意于自己精心设计的恶作剧终于成功了一般。

“唉!”红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其实我也不应该问,像我这种身份,又凭什么问你呢?” 说着说着,眼眶中似要滴出泪来。

男人心中微微一动,竟生出一丝怜悯来。正犹豫要不要说,忽听楼下一阵叫骂声隐隐传来·~~~~~~~~~~

“那婊子有什么好?只不过会装罢了。成天板着个脸,装大家闺秀。要当大家闺秀就别上这来呀!这里可不是立牌坊的地!~~~”

”是红鸾。” 男人轻声道。楼下高声叫骂,红莺却像没事人一样,专心致志地弹着她的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男人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打着拍子,似乎陶醉在这优美的乐声中。无奈,楼下的骂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难听。简直是想不听都不能。男人皱了皱眉头,终于听不下去了。叹了一声道:“唉!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她这样骂你,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铮!”琵琶声戛然而止。红莺叹了口气道:“红鸾是我的好姐妹,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高气傲。容不得别人比她更出风头。”

“我装吗?” 红莺满脸委屈地看着男人,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唉!就算装,也是被你们这些男人给逼的。” 红莺叹了口气道:“吃咱们这碗饭不容易。客人有各种奇葩的要求。有的玩腻了年轻的,非要找半老徐娘需求母爱;有的玩腻了风尘女子,非要找大家闺秀。真正的大家闺秀又怎么可能沦落到青楼来呢?咱们也只好装一装,尽量满足客人的需要罢了。”

“哦!“男人微微笑道:”那你这次可又得装一装了。“

"装什么?” 红莺问道。

“装成一个乞丐婆!因为这次上来的客人,就是一个老乞丐。” 男人的瞳孔微微一缩,道:“他已经来了!”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09 12:1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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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的一声,红木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姓项的,滚出来!” 只听一阵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大吼道。

“啊!”红莺一声尖叫,扑进男人的怀里,像一只受惊的猫。男人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别怕,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不会欺负你一个女人的。”

“哼!识相的就把我女儿还给我,要不然~~” 周定堂一脚跨进来,一眼看见那男人,不禁一愣。只见锦单绣被的床上却坐着一个瞎子。准确的说,是一个算命的瞎子。一头花白的头发,双鬓已染上雪丝。两只浑浊的眼珠,惨白中透着昏黄,仿佛一对死鱼眼睛。手里拄着一根盲杖。盲杖上挂着一面白布的旗子。上面写着“文王算命”四个字。这就是偎在街脚,一文钱算一卦的算命瞎子。也许连算命先生都称不上。

“你就是项开云?” 周定堂有点懵,满脸狐疑地问道。

“问我么?” 算命瞎子捶着胸,咳嗽了两声,苍老的声音缓缓答道:“老朽姓周,名先祖。靠算命打卦为生。红莺小姐昨晚上做了个噩梦,不知吉凶,所以请老朽上来算一卦。” 说罢又是一阵剧咳,仿佛连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周定堂满脸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皱着浓眉,不断的在老者身上上下打量。全然未注意身边的红莺正抿着嘴偷笑。

“龙老前辈,那厮只怕是慑于您老的威名,吓得不敢来了。” 周定堂道。

“哈哈哈哈!” 龙驼子大笑道:“亏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你几时见过,算命瞎子的手有这么干净的?指甲缝里,连一丝污垢都没有。还有,他说他叫周先祖,姓周的先祖,这不是摆明占你便宜么?”

周定堂一怔,瞬间恍然大悟。直气得牙根呲呲作痒,一把拔出刀来,大喝一声道:“姓项的,纳命来!”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1 13: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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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我来吧!” 龙驼子一把拦住周定堂。

周定堂脸一红,诺诺连声道:“有龙老前辈出手,自然轮不到晚辈。只是这厮狡猾得紧,前辈还须小心。”

龙驼子摆了摆手,周定堂连忙识趣地闭上嘴。只闻”登!“ 的一声,打狗棍在地板上重重一顿,冷笑道:“江湖险恶无公义,世路不平有任侠。哈哈!项少侠好大的名头!”

“好说,好说!” 一阵清朗而又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竟从刚才还咳得半死的糟老头子嘴里发出来。只见他伸出手指,轻柔的在眼角处刮了刮,轻轻一揭,一张薄薄的,透明的膜便被揭了下来。

一双明亮的,透着狡黠目光的眼睛露了出来。狡黠的眼神中,又带着三分笑意。就像胸有成竹的赢家,已看透了对方的底牌似的。不管对手是谁,瞧见这种目光,心下已先虚了三分。

“龙前辈,就是这厮,拐走我的女儿!您老人家今天一定要替晚辈做主啊!” 周定堂指着项开云道。

“说话要讲证据,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拐过你女儿?” 项开云“霍!”的站起身,竟高出周定堂半个头。方才看起来矮瘦枯干的糟老头,瞬间变成一个伟岸刚强的大丈夫。

周定堂吓得连忙退后两步,躲在龙驼子身后。手指着项开云道:“你,你,你!在我闺女出阁的好日子,当着满堂亲朋好友的面,拐走我女儿!几百双眼睛看着,你休想抵赖!”

“你真的做过这种事?” 红莺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信么?” 项开云微微一笑。

”我信你!” 红莺轻声道,眼神中充满了似水柔情。

“项少侠!”龙驼子沉声道:“我原只道你是个侠肝义胆的英雄,却不料你竟是个贪花好色之徒!流连烟花之地,强抢良家妇女,哼!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还有,我那徒儿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竟要废掉他一双招子?”

“哦!说了半天,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乞丐的师傅。” 项开云淡淡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好个咎由自取!”龙驼子寒声道:“那我老叫花子今天就要向你领教,领教,替我徒儿讨回公道!”

“咚!咚!咚!”打狗棍在地板上连敲了三下,龙驼子手一扬,摆了个起手式。

“开门揖狗!” 项开云微微一笑。见龙驼子于盛怒之下,仍能不疾不徐地摆开招式,法度森严,一丝破绽都没有,不禁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上三路来打头脸,下三路来敲脚弯,中路若来一棍穿!看来这老叫花子的打狗棍不好破呀!” 项开云皱着眉,心思道。

低头一瞥,见床脚下一只黄铜洗脚盆,光灿灿的,还盛着半盆水。

“接招!” 项开云飞起一脚,将洗脚盆踢了过去。龙驼子此刻浑身蓄满了劲力,只待敌人近身,一棍便可打他个半死。谁料一物飞来,如霹雳闪电。当下来不及细想,“啪!”的一声,一棍打将上去。只听“当!”的一声,黄铜做的盆子,竟被一棍打出了道凹槽。盆中的水飞溅而出。溅得周定堂满头满脸都是。

龙驼子轻功好,见一击之下,只是个洗脚盆,急忙后退。饶是如此,已是失了先机。项开云不待他摆好架势,一提竹杖,攻了过来。

“枪是锁腰锁,先扎手和脚。” 竹杖前端是削尖了的,正好当枪使。枪虽无棍的雄浑有力,但胜在一个“快”字。棍要抡圆了打,才有力量。枪就不用,稍稍往前一送,就能刺。

“灵蛇吐信”,“梨花点头”,“玉女穿梭”,“回马托镖” ~·一眨眼的功夫,项开云已刺了十三下。招招都是点着龙驼子的手和脚刺。直扎得龙驼子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空拿着一根打狗棍,左支右绌。

“龙前辈,我来帮你!” 周定堂一见形势不妙,挥起快刀向项开云后背劈去。

“小心!” 红莺一声尖叫。这一刀,已是避无可避,眼看着这一刀就要砍下,若是砍实了,不死也是重伤。当然,世间没有破解不了的招数,因为招数都是人使的。只要是人使出的招数,就有人能想出破解之道。

项开云就是这种聪明人。他不闪,也不避。一收竹杖,反手向后一刺。竹枪肯定比刀长,周定堂的刀要想砍在他身上,自己的肚子就得先被竹枪刺穿。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当然,他早已算定周定堂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一个怕死的人。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真的不怕死。

“铁板桥!” 周定堂匆忙中一个后仰,枪尖正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好险!”二人同时惊呼道。周定堂虽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但硬桥硬马的功夫倒还真练得不错。弓着腿,仰着身子,快刀竟还能挥动自如。只见“唰!唰!”两道寒光闪起,竹枪已被砍成三截。

“哈哈!姓项的,你手上没了家伙,我看你怎么打!” 周定堂得意的叫道。

“少废话!”项开云一个翻滚,拾起地上的铜盆。“叮叮当当!”将快刀尽皆挡开,大声道:“老子拿洗脚盆照样打得赢你!”

“别!” 红莺瞅着他手中的洗脚盆,欲言又止。既怕让他分神,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边厢,周定堂正望着龙驼子,那意思很清楚,是巴望着龙驼子参战。龙驼子心里也自然清楚,单凭一人之力,毫无把握取胜。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项少侠,老朽本不想以二敌一,占你的便宜。但今天为了给武林除害,说不得只好一起上了。”

“哼!假惺惺!一起上倒省事!” 话音未了,一刀一棍已经招呼过来。

项开云拿铜盆当大铁锤使,舞起来虎虎生风。龙驼子越打越是心惊,只觉眼前这小子功夫杂得很。方才使的枪法,已包含了岳家枪,六合枪,五虎断门枪中的招数。此际使的招数,更是有很多连见都没见过,有些仿佛是锤法中的路数,有的又像鞭法。大开大合之际,又像刀法,棍法。总之,就是千变万化,难以琢磨。不禁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托大。

“锵!锵!锵!” 堪堪斗至一百回合,周定堂的快刀已砍得卷刃。刀盆相撞之际,只觉得虎口一阵阵发麻。项开云似也看出他的虚实,招招都向他招呼。周定堂力不能支,眼见铜盆砸来,也只能拿刀去挡。孰料,这一击,项开云格外用力,“当!”的一声将快刀磕得飞了出去。

“中!” 项开云飞身上去,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龙驼子眼见项开云后背空门打开,来不及细想,一招“天下无狗”,使出浑身力气向他后脑打去。

只听”当!“的一声,打狗棍呼在了铜盆上,“啪!”的一声断成两截。仿佛是算好会有这一招似的,铜盆提前扣在了项开云的脑袋上。

“哦!哦!哦!” 项开云取下铜盆,揉了揉被震麻的耳朵。冲着龙驼子做了个鬼脸,道:“老叫花子,还打么?”

龙驼子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打狗棍,面如死灰,叹了口气道:”不用再打了,我输了。”

“太棒了,太棒了!” 红鸾飞奔过来,扑进项开云的怀里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赢!”

“是么?” 项开云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 别!”,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红莺扭捏了一阵,似乎不好意思开口。半饷,方才说道:“我是叫你别用那洗脚盆。”

“为什么?我一向是逮着什么使什么。再说,不就是个洗脚的盆子嘛!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了那些?”

“短命鬼!人家是怕你走霉运,这辈子发不了财!” 红莺伸出手指,在项开云胸前掐了一把。

“发财?关发财什么事?”项开云不解道。

红莺的脸上有些发红,贴着项开云的耳朵细声道:“这个盆子不是拿来洗脚的。是人家拿来洗那里的。”

“哪里?” 项开云心中一惊,直愣愣地盯着红莺。

“哎呀!那里就是跟你们男人不一样的地方。” 红莺急道。

“当!” 项开云手中的铜盆倏然落地,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红莺的脸上更红了,红的像一块红布;龙驼子的脸色更白了,白的像一张窗户纸;周定堂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留下来,就像方才被泼了满头满脸的水一样。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2 00:0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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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谁也没料到,周定堂居然哭了起来。七尺长的汉子,一脸的威猛刚毅,哭起来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周某技不如人,是杀是剐俺都认了。可你们不该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将脏水往我脸上泼啊!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你们还是快点一刀结果了我算了!”

“不,不,不!周老爷,我们是无心的。今天的事,也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绝不会传出去的!是吧?” 红莺转过头,望着项开云与龙驼子道。

“诶!只不过是脸上沾了几滴水而已,没啥大不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流马尿,羞不羞?” 项开云板着面孔,道:“你看我,大铜盆子扣脑袋瓜上,不也没事?”

“说的轻巧!溅一滴,衰三年!何况被脏水泼得满身都是。什么升官,什么发财,这下全他妈完了!“ 周定堂越说越是激愤,身子虽不能动,却将头撞在墙上,撞得”咚!咚!“直响。

”你疯了?”项开云一跃上前。“啪!啪!”两耳光扇在周定堂的脸上,一把抠住他衣领,道:“谁说这水脏了?你也不想想,咱们出生的时候,都是从哪里出来的?还不是都从那地方出来的么?要嫌脏,你一生下来就脏了。若是有霉运的话,你一出生就带着了,还能像你今天这样,做上五品官么?”

“谁都不是孙猴子,干干净净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要真嫌脏的话,就别成天往春满楼跑呀!哼!说一套,做一套。你要再矫情,看我大耳瓜子扇死你!” 一边说,一边扬起手掌。周定堂慌道:“别打,别打!我啥也不说了,还不成么?”

“嗯,这才像句人话!” 项开云松开了他的衣领,一回头,见红莺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与爱意。

在春满楼中,红莺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其中有很多正经的,不过大都是假正经。也有很多真色鬼,不过这些家伙并不怎么尊重女人,更不会去尊重一个妓女。红莺早已看透,也早已习惯。在她心里,其实男人都是一个样。斯文的也好,粗俗的也罢,都只是在她身上发泄一下兽欲。最可恨的是,一旦这些畜生发泄完,就会觉得她脏,觉得她臭。每当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拿把刀将这些男人统统杀光。只可惜她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所以她只能忍,忍到心已经冰冷,已经麻木。

直到遇到项开云的那一霎那,她的心才又开始动了。就像一阵温暖的春风,吹开冰封的湖面。她想抓住这风,可惜风是抓不住的。风会从你面前吹过,又从你指间溜走。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试一试。

“不错!人能脏水,水不脏人。心中有垢,满目皆尘。” 龙驼子开口道:“我老叫花子行乞大半生,什么脏的,臭的都见过。方才却险些被这几滴水给绕了进去,说来真是惭愧!”

”说的好!”项开云鼓掌道:“心是干净的,看什么都干净;心若脏了,看什么都脏。老前辈能参透此番道理,足证境界非凡。”

“哈哈!”龙驼子抚须长笑道:“原来项少侠也会拍马屁。只是~” 龙驼子突然止住笑声,眼中精光一闪:“我老叫花子虽然败了,但还是想问问,敝徒与项少侠到底有何过节?为何要狠心废他一双招子?”

“你徒弟没告诉你么?” 项开云一怔,喃喃道:“难怪,难怪你要找我拼命。”

“不错,还有我宝贝女儿,你究竟将她拐到哪里去了?” 周定堂亦喊道。

“你闭嘴!” 项开云双目一瞪,周定堂连忙闭上嘴巴。“啪啪!”两声,项开云解开他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扔在周定堂面前,道:“你自己看去吧!”

周定堂连忙拾起信笺,颤抖着手打开,只见抬头写道:“父亲大人垂鉴,自离家后,一别数月~~~”

“是珠儿!是珠儿的字迹!”周定堂捧着信笺,欣喜若狂。颤抖着嘴唇道:“项大侠!我女儿现在究竟在哪?”

“你真的爱自己的女儿吗?” 项开云冷冷道。

“爱!当然爱!自己亲生的女儿,哪有不爱的道理?” 周定堂抹了抹眼角,一滴欣喜的老泪被抹了下来。

“既然爱自己的女儿,为何又要强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让她一辈子不开心呢?我看,你是想让女儿做自己升官发财的敲门砖吧?”

“胡说八道!”周定堂一张国字脸被气得通红。“我这是为她着想!嫁给杨阁老家的公子有甚么不好?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若是八字命好,说不定还可封个一品诰命夫人。谁不愿意自己女儿嫁得好,脸上有光?唉!为人父母的心,你是不会懂的!” 周定堂一挥袍袖,叹了一声道。

“周老爷,为人父母的心,咱们都能理解。可您有没有想过您女儿呢?也许她并不愿意过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呢?”红莺插话道。

“总之,这事由不得她!” 周定堂握紧拳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既是我女儿,婚姻大事就该由我做主!”

“是么?” 项开云悠悠道:“你知道你女儿在哪么?你连你女儿在哪都不知道,做个屁的主啊?”

“你!”周定堂怒火攻心,一记韦陀掌挟着劲风劈来。

“好了!别打了” 龙驼子声到掌到,后发先至。两股掌风撞在一起,“嗡!”的一声,震得周定堂一连退了三步。

“龙前辈,你不是跟他有过节么?为何要出手帮他?” 周定堂满脸错愕,心中又有些惊恐。

“我谁也不帮!” 龙驼子退步收掌,沉声道:“项少侠,还是说说你和我徒儿的事吧!”

“哦!真的要说么?”项开云淡淡道:“那就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了。”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2 15:0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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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响马山西寇,关外的胡子遍地走。

这是一句老话。自古山东出响马,山西出流寇,关外出胡子,其中又以关外的胡子最为凶悍。他们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连官兵都畏避他们三分。因此,他们在关外连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可是自打来了个项开云,关外的胡子们再也不敢横着走路了。非但不敢横着到处走,而且连大门都不敢出,简直就像是窝在巢穴里冬眠的熊瞎子。

用黑风山总刀把子霍老六的话说:“谁惹上姓项的鳖犊子,谁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事情的原委,还得从一封信说起。寄信的人是江南武林的领袖,金剑山庄的庄主----方少宽。信件是加急的,用了十三匹快马,从春光明媚的江南跑到冰天雪地的塞北。又换了一只信鸽,飞过皑皑的雪山,莽莽的林海,最终才送到项开云手上。

项开元一看到信封上用朱砂写的一个血红的“急” 字,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打开信封一瞧,果然是出了大事。今年的春天来得早,江南一带的雨水特别好。只可惜,雨水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连着下了七天的暴雨,长江里的水漫过了堤坝。一夜之间,长江流域有十四处决堤。汉口告急,芜湖告急,镇江告急,扬州告急!~~~

望着信上一大堆的地名,项开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天倾一隅,沧海横流。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内忧倾盆暴雨,外忧江水倒灌。昔日繁华之地,顿成一片泽国;百姓或为鱼鳖,饱受饥寒之苦~~~~~~朝廷赈灾不力,每见饿殍浮于水上。孤儿寡母,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实不忍闻。值此天灾人祸之际,你我兄弟岂能袖手旁观乎?愚兄本愿散尽家财,周济灾民。无奈杯水车薪,难填众口。是以召集湖广粮商,赊来大米一万石,粗粮五万担~~~言明三月之内银货两讫。万望贤弟,三月之内筹措纹银十万两,以解百姓倒悬之苦。若无此银,则数万灾民皆饿死也!切记!切记!

--------------愚兄方少宽 顿首百拜。”

其实方少宽与项开云也只是一面之缘。方少宽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辈,项开云是江湖中新近最出风头的少侠。总有好事者将这两人拿来比较,更有好事者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撺掇二人比武。项开云让了方少宽半招,比武以平局收场。自此,方少宽便将项开云引为平生知己,二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彼此称兄道弟,俨然一对忘年交。

“江湖险恶无公义,世路不平有任侠。” 这两句诗,就是方少宽送给他的。经此一役,任侠的名号连同这两句诗更是传遍江湖,四海皆知。

“唉!” 项开云合起信笺,摇了摇头,苦笑道:“顿首百拜,你就是拜一千个也没用呀!十万两,你叫我上哪去弄?除非是去偷,去抢~” 一想到这里,项开云的眼睛突然亮了。“作为一个大侠,虽不能明火执仗,打家劫舍。但可以去抢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呀!反正他们的银子也是抢来的,拿来赈济灾民不是再合适不过了么?”

说干就干!项开云打开了他的百宝箱,箱子里有很多精巧的小方格。格子里装着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假发,假牙,有眉毛,有胡子。有各种颜色的油膏,还有贴在眼睛上透明的薄膜~~·

这回要扮的是名山西钱庄的掌柜,因为关东的胡子最爱抢的就是这号人。项开云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粘着眉毛,还有那撇八字胡。那模样,就像一个怀春的少女,在见情郎之前精心妆扮。

粘好了胡须,项开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伸手,从格子里摸出个像核桃的东西,一把塞进嘴里。顿时,双腮微微鼓了起来。一张清瘦俊俏的瓜子脸,变成了略带富态的国字脸。他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我~嗯!不对。是”饿!“ 项开云清了清嗓子,道:“给饿来碗刀削面,要宽条滴。饿滴个天爷类,你这肉咋这么少哩?”

项开云满意地笑了。“像不像,三分样。”他有语言的天赋,也爱学习各地的方言。而且他也亲眼见过山西老赶吃刀削面,所以他能学的惟妙惟肖。也许骗不了真正的山西人,但糊弄一下关外的胡子,应该是足够了。

化好妆,赶到集市上,雇了八辆骡车,骡车里装着十六口楠木箱子,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黑风山进发。黑风山正是霍老六的地盘,那天也活该他倒霉。一听说一群操着山西口音的老赶,赶着骡车进了山,就带齐了兄弟埋伏在路口。

“大当家的,快看!这车轮子印老深,老深,车里装的应该全是硬货!” 霍老六身边的一个小喽喽吞了一口口水道。

“嗯!”霍老六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双鹰眼却盯着那八辆骡车。那眼神,就像饿狼盯着即将到口的肥羊一样。

”兄弟们,上!“ 霍老六提着刀,第一个从老林子里冲出来。身后的兄弟们也“哇呀呀呀!”冲出来,将骡车团团围住。

“俺们只劫财,不害命!识相的就快闪!” 霍老六大声吼道。一听这话,老赶们抛下骡车,像兔子般蹿进了林子中。唯独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西,跷着二郎腿,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笑眯眯的盯着霍老六。那眼神,也像盯着一只肥羊一样。不知怎的,一见这眼神,霍老六的背脊上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大当家的,俺们被骗了!箱子里全是石头!” 耳边传来喽啰的叫喊声,霍老六心头一阵无明火起,举起大刀,向前劈去。口中怒骂道:“妈拉个巴子!居然敢戏弄老子!” 也不知怎的,胳膊肘被人微微一带,这一刀竟劈在了车架子上。只听“喀拉!”一声,木架子碎落一地。霍老六想收刀再砍,只可惜手脚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只觉得胸口一麻,膻中穴已被人封住。

“大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大刀架在霍老六的脖子上,说话的语气自然和缓了许多。

“刘备借荆州。” 项开云微微笑道:“最近兄弟手头紧,只想找大当家的借点银子使使。”

"原来是要银子,好说,好说!“ 霍老六顿了顿道:“丁三,你骑快马到寨里拿五百两银子下来,快去快回!”

五百两银子,的确不算少了。谁料项开云只伸出了一个手指,道:“不是五百两,我要的是一万两!”

“一万两?” 霍老六张大了嘴巴。“你要疯啊?兄弟们拼着性命抢一次,最多也就几百两。你一开口,就要一万两?”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说疯话么?”项开云淡淡道:“来之前我就打探清楚了,关东胡子十八家,就属你的山头最大,字号最老。抢了十几年,若说连一万两银子的家底都没有,只怕谁也不信吧?”

霍老六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强盗遇着打劫的,真是既不幸,又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是杀了我罢!”霍老六将眼一闭,道:“俺们黑风山就那么一点老底,要是都被你刨去了,弟兄们吃啥,喝啥?”

“大当家的,你不能死啊!”黑风山的弟兄,早已群情激奋,个个手握着刀。只要一有机会,便要冲过来将项开云剁成肉酱。

“哦!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咯?” 项开云微微笑道。

“来吧!砍头只当风吹帽,俺霍老六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霍老六昂着脖子道。虎死不倒威,爷死不低头。关东的汉子,血性倒是有的。能上山当胡子,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硬汉!” 项开云赞了一声,一挽刀花,将大刀从霍老六脖子上挪开。刀尖一挺,正抵在霍老六的裤裆上。

“你要干啥?” 霍老六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割卵子!” 项开云沉声道:“我也有个规矩。但凡被我擒住的,我都要在他身上切一样东西下来,留作记号。” 一边说,刀尖一边从霍老六的裤裆上划过。“呲!”的一声,裤裆被划破,冰冷的刀尖夹着刺骨的寒风伸了进去。

霍老六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了,脸色煞白,跟窗户纸一样。“等等!~~” 霍老六终于撑不住了。

行走江湖的好汉,可以没有手,可以没有脚,甚至没有头。但,万万不能没有卵子的。木有卵子就不是男人,木有卵子便当不成好汉,木有卵子就会被所有人耻笑。一想到这里,霍老六就再也撑不住了。

“丁三,带上十几个兄弟。把山寨里的银子全搬下来!”

“全搬下来?” 丁三一脸错愕地望着霍老六,道:“就这点老底子,弟兄们可全都指望着它过活呢!大当家的,多少给咱留点吧!”

“少他妈废话!” 霍老六吼道:“银子没有了还可以再抢,卵子没有了,谁赔给老子?快去!要是误了事,老子就把你那副卵子给剁下来!”

“是!” 丁三跨上马,带着十几个兄弟飞奔回山寨。一炷香的功夫,十几箱银子就被扛了下来。

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面前,点一点,总共有一万四千五百两。项开云笑了,伸出手指,撮在口中,长啸一声。
霎时,那帮老赶又从密林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将一箱箱银子扛到骡车上。

“爷!多赏点吧!饿们可都是提着脑袋在替您老办事~~”

项开云笑了,他一向喜欢直话直说的人。地上还有一箱银子,估摸也有一千多两。项开云指了指箱子,道:“这箱就不用搬了,你们打开分了吧!”

“谢谢爷,谢谢爷!”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位霍掌柜。银子可都是他拿来的。” 项开云笑笑,指了指霍老六道。

霍老六板着脸,牙根子气得隐隐发痒。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劫道,绝不放过山西老赶。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4 15: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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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关东的路面上再也见不到胡子的踪影。胡子们都被劫怕了,宁肯躲在家里啃老本,也不愿冒险出来撞见项开云。

“捡了一冬的柴火一把烧。” 这是棋盘山的总瓢把子袁震山嘲笑霍老六的话。可没过两天,他也被劫了。白花花的纹银八千多两,袁震山心疼的要死,恨不得拿头撞墙。自此后,关东十八家的胡子都窝在家里不敢出来。

一连个把月都不开张,这也不是个事。关东十八家的胡子头终于坐在了一起。唠一唠,咋将项开云这个灾星给灭了。商量来,商量去。有说干脆大伙一起上,把项开云削成肉泥的。霍老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因为他与项开云交过手,很清楚他的武功。就算在座的十八个人一起上,也未必杀得了他。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精通易容术,千变万化。到目前为止,谁都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万一,一击不中,他逃了。那就是石沉大海,谁也别想再找着他。在座的十八个人,包括自己,可就别想睡一天安稳觉。


“敌暗我明,万一他哪天上门寻仇~~”一想到这里,霍老六就不禁夹起了双腿,隐隐觉得一阵蛋疼。

“还是先礼后兵吧!”霍老六轻轻叹了口气道。

“啥玩意?他把你的老底都刨光了,你还对他这么客气?” 众胡子不解道。

“俺赞成!老六说得对,俺们得照足江湖规矩!先客客气气请他走,如果他不同意~咱们再一齐上,灭了他!” 袁震山也见识过他的厉害,点头赞同。

霍老六与袁震山是胡子中最大的两位苦主。连他们都这么说,众胡子只有表示同意。

“好!咱也找个机会好好会会他!选啥地呢?”

“得整个既大又豪华的地,不能让这小子小瞧了咱爷们!”

“对!对!” 一众胡子纷纷点头。

“那就霁月楼吧!全沈阳最大,最豪华的,就属霁月楼了。” 袁震山眯起一双小眼睛,略带嘲笑的道:“就怕他不敢来。”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4 17: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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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开云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这次可不是扮成山西钱庄的掌柜。因为他知道,关东汉子豪爽,最瞧不起的便是那种视钱如命的守财奴。

因此他扮成了关东豪客。身长九尺,一脸的络腮胡子,锦衣裘袍,玉带缠身。众胡子一见,眼都亮了。客客气气地站起身,一抱拳,对切口。

“杆子打哪来?” ------兄弟打哪个山头来?

“长白山上来!”-------关你屁事,反正老子是正牌的。

“山上几层雪?”---------山头有多大?

“山上千层雪!”---------很大,很大!

”山下几眼泉?“---------兄弟有几多?

“山下万眼泉!”----------很多,很多!

“拜见过阿么啦?——从小拜谁为师?

“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不到正堂不能说。徒弟不言师讳 。



“么哈,么哈?——一直单干么?

”天下大大的啦!”——不吹牛,闯过大山头的。

“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你不是正牌的。

“地上有的是米,唔呀有根底!”——老子是正牌的,老牌的。

“天王盖地虎!”——你好大胆子,敢气你祖宗!

“宝塔镇河妖!”——要是这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

“好吧哒!”——内行,是个老手。

随着袁震山一声“好吧哒!”众胡子停止了盘问,一个个瞠目结舌,大眼瞪小眼。盘了半天,切口都是对的,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套出来。

”项大侠!咱们不打不相识,今天难得兄弟们到得这般齐。赏个脸,陪兄弟干一杯吧!” 霍老六端起酒碗,一抬头对袁震山使了个眼色。袁震山心里跟明镜似的,一见霍老六带头劝酒,便知其意。一把端起酒碗道:“项大侠,可不能厚此薄彼。你跟老六干了,也得跟我干一碗!”

众胡子一见二人带头劝酒,也跟着起哄,端着碗,纷纷来敬酒。

“哈哈哈!好,好!”项开云端起酒碗,来者不拒。一炷香的工夫,连喝了十八碗。

“向大侠好酒量!来,再干一碗!”

项开云忽然面色一沉。“啪!”的一声将酒碗顿在桌子上。众胡子猛然一惊,有的已经将手偷偷按在刀柄上,只等着开打了。

”寡饮无味,不如变个戏法,让老少爷们都乐呵,乐呵。” 项开云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手掌压着碗沿,轻轻往下一按。只听“咯吱!咯吱!”几声,坚硬的桃木桌面,仿佛变成了一滩稀泥。青花瓷的碗足,竟陷进去半寸余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手一露,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硬物扎进软物之中很容易,如果要是反过来,那就很难。传说中,武当有种功夫叫作“绵掌”,可以隔着块豆腐,将下面的石头震得粉碎,而豆腐却丝毫无损。但,就算是快豆腐,受力范围也比碗沿大得多。如何能凭一只肉掌,将一只青花瓷碗压进桃木桌子中,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众胡子大气都不敢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又不知项开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默不作声。

“哈哈!”项开云拍了拍手道:“只要哪位朋友能将这只碗拔出来,无论喝多少,我都陪他喝!”

众胡子面面相觑。有那不信邪的,跑上去拔碗。可使出了吃奶的劲,也不能拔出分毫。

“好了!别献丑了!” 霍老六一拱手道:“项大侠内功深厚,兄弟佩服,佩服!”

“是啊,是啊!项大侠既然不愿再喝酒,不如就喝盏茶吧!” 袁震山不知从何处端过一盏茶来,奇怪的是,盏盖却是里面朝上,外面朝下。

项开云暗自好笑,接过茶来,倒出数滴,将盏盖洗了洗,“当!”的一声,将盖子翻过来合上。

“吁!”众胡子长吁了一口气,兴高采烈起来。

原来这盏茶里面也是大有学问。但凡江湖恩怨,黑道讲数,敬茶时将茶杯盖子翻过来是代表磕头认错,委婉求和之意。接茶的人若是直接将盖子翻过来而不饮,就表示拒不接受。如果直接将茶吃了,就表示“吃定你了!”;只有将盖子洗一洗,再盖上,才表示洗净前尘宿怨,盖过不提。

“项大侠,以前的事咱都盖过不提。俺霍老六是个粗人。俺只问一件事,您什么时候离开关东?”

“哈哈!”向开云爽朗一笑:“凑齐了十万两银子,我就离开此地!”

“十万两!” 座中之人一片惊呼。

“乖乖!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啥?养小媳妇么?” 袁震山打趣道,众胡子一片哄笑。

向开云也笑道:“十万两银子,足够养一百个小媳妇了。只是我要这些银子,并非为了养女人,而是为了救人。”

“救人?”

"对!救人!“项开云掏出方少宽寄给他的信,依次传给众人看。看过信笺,众人皆沉默不语。霍老六腾地起身,“啪”的一声,一掌击在桌子上,望着项开云道:“嗨!早知道这些银子是拿去救灾,俺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道:“俺十六岁上山,当胡子当了二十多年。好事没做过,坏事倒干了不少。这批银子若能拿去赈济灾民,也算赎我一点罪孽。让俺的良心好受一些~~”

“不错!不怕大伙笑话,俺刚丢了那八千两银子的时候,那心啊!像被针扎似的,疼啊!现在俺心里舒坦多了。这点银子,能救那么多人,值了!” 袁震山道。

项开云看着他们,微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许,几分鼓励。他总认为,世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也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坏人。好人有时也会做坏事;坏人有时也会做好事。善与恶常常都在一念之间。所以,他什么样的朋友都敢交,不管是所谓的善人,还是恶人。

“俺出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两百两银子。”

“俺身上有银票,一千两的。”

“也算俺一份!”

片刻功夫,酒桌上就堆积了一大堆现银,银票。项开云心中涌过一股暖流。站起身,拱手道:“谢谢了!谢谢各位老少爷们。我代华东的数十万灾民,给各位爷磕个头,感谢各位爷的救命之恩!”

“使不得,使不得!” 袁震山一把拦住他道:“项大侠,不是俺们不给你面子。只是十万两银子太多,俺们十八家确实拿不出来。俺给你指条明路,前几日俺听道上的朋友说,太行双煞做了笔大买卖。劫了济南府上缴国库的官银,足足有五万两。只要能找到太行双煞,就能凑齐那十万两。又何苦刮俺们这些穷鬼?”

项开云笑道:“多谢指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兄弟,就此别过了!” 言罢,跨上马,扬尘而去。

袁震山站在霁月楼的门口,躬身相送。望着项开云远去的背影,嘿嘿冷笑,道:“山东的朋友,山西的朋友,黑道上所有的朋友,你们倒霉的日子到了!”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4 21: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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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连喊了三遍,空谷中回荡着他的喊声。除了回声,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布谷鸟“咕咕”的鸣叫,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却无一人回应。

“太行双煞名震江湖,该不是害怕我这个刚出道的后辈,不敢应战了吧?” 白衣少年提高了嗓门,显然是想激对手现身。这一招果然管用,只听密林中传出一阵阴测测的声音:“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俺哥俩成名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怀里吃奶哩!”

“哈哈哈哈!大哥说的不错。”只闻一阵略带沙哑的嗓音接话道:“喂!臭小子。咱们素不相识,你为啥要找咱哥俩的麻烦?”

白衣少年抱拳道:“在下听闻二位做了一单大买卖,捞了不少银子~”

“咱们捞了多少银子,关你屁事!莫非你想黑吃黑?” 一阵沙哑的嗓音,打断了少年的话。

“不,不!”白衣少年忙辩解道:“二位前辈别误会。只因华东水灾,生灵涂炭。晚辈特来向二位前辈借五万两银子,赈济灾民。”

“哈哈哈哈!~” 密林中传来一阵阵狂笑,一声声回荡在静谧的幽谷中。

“大哥,这小子看起来挺聪明,实则是头蠢驴~”

“不错,竟然敢开口跟俺们借银子。一开口,居然还是五万两,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

“哈哈!臭小子,你以为你是任侠么?”

“晚辈方惜羽,乃是金剑门的后进,方才已自报家门过了。虽然我不是任侠,但为了华东数十万灾民,这银子也是非借不可!” 白衣少年俊俏的脸上,已微微发红。想是方才的一番冷嘲热讽激得他动了真怒,语气也越来越强硬。

“方惜羽~金剑门~” 阴测测的声音,喃喃念道。

“方少宽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白衣少年道。

“哦!原来是玉箫金剑方少宽的儿子,难怪这么大胆,敢找俺们兄弟的麻烦!”

“方少宽又能咋样?这里是太行,不是江南!”沙哑嗓子怒道:“二十年前,你爹威风最盛的时候,也没敢拿咱兄弟怎样。如今,就凭你这个龟儿子,还敢找俺们讨银子?”

“算了,二弟。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还是放他走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

“也罢!臭小子,快滚吧!若再啰嗦,小心爷爷把你割碎了喂鹰!”

“哼,哼!” 白衣少年微微冷笑:“无胆鼠辈,藏头露尾!有本事就以真面目示人,何以躲在暗处不敢现身?”

“你找死!” 沙哑嗓子怒喝一声,却又仿佛被人拦住。

“方公子,俺们兄弟落草为寇,不求名,只求财!少一个人见到咱的真面目,就多一分安全。俺已经给了你一条生路,你不走,那就怪不得俺了。此处山深林密,人迹罕至。俺们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到时候你爹就算追查起来,俺们来个打死不认,他也不能奈何咱们。”

阴测测的声音刚一说罢,只听悬崖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项开云暗道一声:“不好!”,就见磨盘大的巨石从峭壁上滚落下来。

“啊!小心!”红衣少女尖叫一声,便欲冲上去。项开云一把抱住她,道:“危险!” 红衣少女想挣脱他的怀抱,无奈项开云的力气,比牛还大。

“你在这乖乖待着,我去救他!” 话音未落,项开云的身子便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山间的巨石,愈往下滚,速度越快,力道越大。白衣少年的轻功也很不错,一连避过了两波巨石的攻击。但他的脚踝,显然已被巨石砸中。白净的袜子上,透着殷红的血迹。

“嗖嗖嗖!”三支冷箭射了过来。白衣少年拔出金剑,轻轻一挥,斩断了两支。眼看着第三支冷箭迎面飞来,再用剑挡已来不及。情急中,头一偏,堪堪避过。箭尖擦着他的面颊划过,一滴鲜血流了下来。伤口顿时一片青紫。

“不好,有毒!” 白衣少年只觉脸颊一麻,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掠至半空的身子,也像断线的风筝般往下落。滚滚巨石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少年将眼一闭,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5 12:0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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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

越是处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檑木滚石的伤害越大。项开云一想明白这个道理,身形如疾风般掠至白衣少年的身边。一把将他托住,扔向树丛道:“快上树!”

红衣少女一跃而起,一个“翔凤回銮”轻轻接住。凌空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在树梢上。

项开云笑了,巨石看起来又大,又可怕,其实笨重的很。它们只能顺着山坡往下滚,想要稍稍转个弯都不能,更别想砸到站在树梢上的人了。

项开云一纵身,上了树梢。脚尖轻轻一点,从这棵树上又跃到那棵树。那身法,比猿猴还敏捷,比鸟儿还轻灵。眼见得将要到达峭壁顶端,忽然从树丛中射出三支冷箭来。项开云早有防备,一低头,避开前面两只。伸出手指轻轻一夹,又夹住迎头射来的一支。

“中!” 项开云一声大喝,反手将箭掷了回去。只听“啊!”的一声,树丛中一阵颤抖。一条黑衣汉子从树杈上跌落下来。七尺长的身子也像磨盘般从悬崖上滚落下去。

“二弟!” 树丛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一条长腿汉子似疯虎般从林中蹿了出来。手中的钢叉,寒光闪闪,挟着一股劲风向项开云扫去。项开云纵身一跃,一脚踩在钢叉上,使一个千斤坠。长腿汉子顿觉手腕发麻,似被千钧之力压着,钢叉拔也拔不出,抽也抽不动。

幸好他还有一双长腿,钢叉既拔不出,他索性也不拔了。一记鞭腿照项开云胸口踢来。项开云抬手一架,只觉这一腿颇有分量。谁料这厮的腿法还真不错,旋踢,正蹬,扫腿~~ 一眨眼功夫居然踢出了十三脚,直教人眼花缭乱。而且不漂,不移,下盘稳固,双肩不摇。

“是谭腿!” 项开云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厮使的还是正宗的谭腿。” 心中暗暗赞道。

长腿汉子一连踢出十三脚,却连敌人的衣裳都没沾到。豆大的汗珠已冲他额头冒了出来。他平生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两门功夫。一门是偷师少林的大力金刚指,还有一门就是他从六岁就开始苦练的谭腿。这两样都是他防身保命的绝学。能够屹立在这太行山上二十年不倒,全靠了这根手指和这双脚。太行双煞的名头,也多半靠这一根手指,一双脚打出来的。

三十载的苦练,二十年的威名,断断不能葬送在今天。还有二弟的一条命~ 一想到这里,长腿汉子牙一咬,蹲在树杈上的一双大长腿猛地一蹬,如蛤蟆般一跃而起。“连环穿心腿!”只见长腿汉子身悬半空,猛地冲过来。一双大长脚照着项开云的胸口“登,登,登,登!”一连踢出七脚。

向开云双臂合十,挡了第一脚,只觉腕骨钻心般的疼痛。心中一闪念,明白这腿法凶猛,不能硬接。心念方动,身形已如柳絮般飘起,疾向后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连环穿心腿前两脚虽猛,但越到后面,力道越弱。眼见得第七脚望自己面门踢来,项开云不闪不避,左手一记大力鹰爪,扣住长腿汉子的脚踝。右手一记拈花指,正戳在脚掌上的涌泉穴上。

“疼!疼!” 长腿汉子似闪电般收回脚,一瘸一拐道。

“我只使了三成力道,要是再重点,你这只脚就废了!” 项开云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只顾着跟我拼命,难道你二弟就不救了么?”

“啊?” 长腿汉子伸直了脖子,向悬崖下望去。果然,二弟正挂在一棵千年老松的树枝上。嘴里还在微微的喊着:”救命!“ 只是声音太小,听不见而已。悬崖陡峭,怪石嶙峋。长腿汉子看看自己受伤的脚,又看看二弟。

“啪”的一声跪下道:“大哥!江湖救急,万望救俺兄弟一命。”

“你当我是傻瓜么?” 项开云冷冷道:“方才是谁躲在背后放冷箭,想射死我?告诉你,我最痛恨躲在背后偷袭的阴险小人!“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5 13: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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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腿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忽然牙一咬,道:“刚才放冷箭射你的是俺!一人做事一人当,俺卸下这条胳膊给你赔罪!”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把解腕尖刀,照腋窝一撩,便要将这条胳膊卸了。

“慢!”项开云飞身过去,一把握住他拿刀的左腕。刀尖已插进腋窝,喇出一条三寸来长的口子。只消再慢得半步,这条胳膊就卸下来了。

项开云食指连点,闪电般封住他左臂上三处穴道,血流慢慢止住了。

“你能舍下一条胳膊救兄弟,足见你也不是一个坏透顶的人。” 项开云明亮的眼睛盯着他,轻声问道:“他是你亲兄弟?”

“不是!”长腿汉子忍着剧痛,摇了摇头道:“俺叫涂前风,他叫涂二虎,我们是同一个村子的,但并不是亲兄弟。俺打小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他爹对俺有恩,临死前又将他托付给俺。所以~~”

涂前风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项开云。虽然他没有再说一句祈求的话,但眼神中却满是祈求之色。

项开云当然明白。一个人,如果懂得报恩,如果肯为了兄弟砍下自己一条臂膀。那这人肯定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蛋。既然开以救药,为啥不救呢?

项开云什么也没说,纵身跃了下去。悬崖很抖,树枝很脆,稍微不慎就可能摔下去,摔成一滩烂泥。更何况还要将一个大活人给扛上来。但项开云还是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就为了去救刚才还放冷箭想射死自己的混蛋。
因为他刚刚看到这两混蛋还有善良的一面。

“接住!” 项开云扛着涂二虎,手脚吃力的攀附在岩缝间,像一只壁虎。涂前风“吭哧,吭哧!”的将二弟拉上去,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上来!”涂前风伸出一只手来。项开云握住他的手,爬了上来。

“你不该拉我上来的!”项开云笑着道:“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强盗!你若是个真正的强盗,刚才就该一脚把我踢下去。”

涂前风也笑了:” 你也不是什么大侠!那些所谓的大侠,是绝不会拼了命去救一个强盗的。天底下只有一个傻瓜会做这种事~~”

涂前风坐起身,盯着项开云的双眼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就是任侠!”

“哈哈哈哈!” 项开云仰天长笑:“ 看来好事不能做呀!做了好事反被会看成傻瓜!” 一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涂前风站起身,一挺胸脯,道:“你想要什么?我的手?我的头?还是那五万两银子?你说吧!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是么?”项开云做了个鬼脸,眼中又闪过那丝狡黠的笑意:“我全要!记住!七月十五,庐州春满楼。带着你的手,你的头,还有那五万两的银票一起来!”


楼主 张田睿东  发布于 2015-01-15 18:30:00 +0800 CST  

楼主:张田睿东

字数:37927

发表时间:2015-01-06 23: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8:26 +0800 CST

评论数:16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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