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忽然间，“砰、砰、砰”，三声大震。
三面的窗子和门都被踢碎，四个人一跃而入，一人站在门口，手持一柄八寸长的七绝鬼头刀，脸色比刀锋还青，还冷，正是雄狮堂的卫八太爷！
燕飞和阿雪还似乎全无感觉，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外面的进来的人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有。
做右面窗子跃入的司徒笑，眼睛里发着光，笑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燕公子，居然还是个多情种子。”
卫八太爷冷笑道：“她就是魔教妖女，你们可以要当心她的魔刀。”
燕飞忽然抬起头，瞪着卫八太爷。
其实他或许什么也没有瞧见，但眼神看起来却那么可怕。
卫八太爷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彭天刚厉声喝道：“还等什么，他已经受了伤，莫等他恢复元气，快出手！”
喝声中，他手中的刀已化为闪电，向燕飞的咽喉刺去。
燕飞还是没有动，就在彭天刚的刀刺到燕飞咽喉不到半寸的时候，这时他的剑才出鞘。
他随手一挥，剑光一闪。
只听“叮”的一声，他的剑刃，竟不偏不倚迎着了彭天刚的刀尖。
这五虎断门刀的第一高手，竟然被他的剑刃震得连退了三步，连手中的刀都几乎掉落在地。
司徒笑的脸色变了。
他从腰边抽出了一对精钢铁爪，斜斜地划了个圆弧，不仅身法招式美妙，气度更是从容潇洒。
他的铁爪刚一出手，忽然一阵杀气从身后袭来，他转身一跃，只见阿雪的弯刀已向他迎头劈来。
又是“叮”的一响，刀锋已经撞上了司徒笑左手的铁爪，但是却没有停顿，铁爪已被刀锋削为了两截。
司徒笑还未喘过气来，阿雪身形起落，又是一刀向他的右肩劈来。
彭天刚的刀再次出手，这次他已不敢轻敌，招招都是五虎断门刀最毒辣的杀手，燕飞的剑还立在胸前，一动不动。
忽然急风一响，卫八太爷的七绝鬼头刀已出手，他并没有理会司徒笑和阿雪，而是一刀刺向燕飞的后背！
卫八太爷一出手，当然必定是立刻要取人性命的杀手！
现在燕飞已经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凶手，无论谁杀了他，都是件了不起的事，无名的人必将扬名立万，有名的人必将声望更高。是以这些人都在争先出手，生怕被人抢去了这份光彩。

第六章 绝境逃亡



01




只听又是“叮”的一响，火星四溅。
卫八太爷的刀竟迎上了彭天刚的刀。
燕飞的人却从刀锋下滑了出去。
两刀相击，卫八太爷和彭天刚的脸上都有些发红，随手又是一刀，正待转身追击。
忽然身后一声惨呼，阿雪的刀已砍中了司徒笑的右肩！他的铁爪“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阿雪刀锋一转，反手又是一刀迎头劈向司徒笑的命门！
就在这时，一竿古铜色的旱烟管忽然从阿雪的右侧直袭她的头顶的“百会”穴。
阿雪转身一跃，只见一个衣衫褴褛两鬓斑白，却是双目如电的老叫花从窗子跳进来，正是丐帮长老吴是非赶到。
另一边卫八太爷与彭天刚的刀像是毒蛇般又将燕飞逼到了一个死角，这次他们已不再互相抢先出手，而是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似乎形成了默契，刀刀相扣，刀刀致命，将燕飞整个人都封闭在刀光里。
燕飞已经无路可退。
剑光一闪。
这时他的剑忽然出手。
一剑斜斜刺出。
没有人看到他的剑是如何出手的。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他仿佛已经看不见卫八太爷，看不见彭天刚，也看不见他掌上的剑！
他的人和剑已经融为一体！
剑气忽然打破了刀光笼罩的密网。
剑光如天际的流星划过长空！
一切都已经静止，燕飞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卫八太爷和彭天刚也站在那里，紧握着他们手里的刀。
过了半晌，彭天刚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鲜血如箭一般从他的咽喉上溅出来，他的人也倒下。

只听“蓬”的一声，燕飞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砰”的，撞翻了桌子，鼻下嘴角都已沁出了鲜血。
他之前中了雷老大的铁掌，刚才那一剑已伤了元气，竟未看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无风大师。
卫八太爷和彭天刚抢着出手没有占到便宜，反赔上了彭天刚的性命，谁知无风大师只出了一掌便击中了燕飞。
卫八太爷扳着脸，冷冷道：“大师这般若掌，一击便中，果然名不虚传，以后若有机会，少不得要领教领教。”
无风大师不动声色，道：“卫堂主还是先应付眼下的局面要紧。“
就在这时，一阵刀风从无风大师身后袭来，无风大师展开身形，如影子般迅速避开了刀锋。
原来阿雪见燕飞中了无风大师一掌，心中着急，跟了过来，当无风大师与卫八太爷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弯刀已向无风大师的后背劈下。
吴是非也跟了过来，他掌中的旱烟管也已击出。
只觉他手腕震动，一个烟斗似乎变成了三个，分打阿雪将台、环跳，膻中，三处大穴。
吴是非号称丐帮第一高手，这一着“三分天下”，一招打三穴，放眼天下，实在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阿雪早已展开身形，一团白影，飘忽不定，游弋在无风大师和吴是非之间，三人缠斗一团，一时也难分胜负。
卫八太爷提着刀走到燕飞面前，冷笑了一声，道：“燕少侠，你实在是命大，我实在不得不佩服你。“
燕飞面无表情，冷冷道：”那只因为我本不该死，不该死的人，就是想死也死不了的。“
卫八太爷道：“哦？却不知这次又有谁来救你？”
燕飞也冷笑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是不是你的刀还不够快？”
卫八太爷道：“我的刀快不快都一样，因为现在我要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燕飞道：“那你还在等什么？怎么还不过来动手？”
卫八太爷道：“这个时候了，还能保持这么镇定，你的确是个可怕的对手，无论如何这次我绝不能放过你。“
“你”字未了，他的掌上的刀已出手。
突听一人道：“且慢！”
不知何时，屋内忽然立着一个人，一袭白衣如雪。
这人似乎已经进来了很久，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
他的剑还未出鞘，但每个人都已觉得有种逼人的杀气森寒刺骨，这杀气显然不是剑发出来的。
这杀气就是白衣人本身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仿佛都已被这浓重的杀气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此刻这人就立在卫八太爷的身后。
白衣人冷冷道：“你动，就死。“
卫八太爷没有动，也没有回头，他的额头上已有冷汗沁出，掌上的刀终于收了回来。
卫八太爷道：“薛公子，你身为”天下第一剑“的传人，而此人正是杀害慕容庄主的元凶，他旁边的女人是魔教妖女，这两人今日不除，他日必成武林大患。“
白衣人没有理会卫八太爷，缓缓地走到燕飞面前，目光如电一般盯着燕飞手上的剑，道：“好剑。”
燕飞道：“是好剑。”
白衣人道：“刚才那一剑很快。“
燕飞道：“哦？“
白衣人道：“那一剑你本来可以更快的。”
燕飞道：“那只因我已受伤，一个受了伤的人气力本来就是有限的。”
白衣人道：“你错了，那一剑你没出全力，如果你使出全力，他现在已和彭天刚一样躺在地上。”
燕飞凝视着白衣人，眼睛变得复杂起来，忽然道：“你就是薛红玉？”
白衣人道：“我就是。”
白衣人逼视着燕飞，接着又一字字道：“如果你刚才用那一剑，面对的是我，你现在已是个死人。”
燕飞道：“我明白。”
薛红玉道：“所以你跟我决斗时，一定要使出全力。”
燕飞道：“薛家庄的剑法，在下仰慕已久，能与薛兄一决高下的确是一大快事。只可惜......”
薛红玉皱眉道：“只可惜什么？”
燕飞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我已受伤，又被这些人困在这里，天时，地利都与我不利，不用出手，便已是必败无疑。“
薛红玉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你受了伤，这实在是你的运气.......”
燕飞道：“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清楚，但你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将真相探查出来。“
薛红玉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燕飞道：“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必去薛家庄登门拜访薛兄。“
薛红玉沉吟了半晌，道：“好，你走。”
燕飞终于勉强着站了起来，阿雪已过来扶起他，两人搀扶着朝门外的黑夜走去。
黑暗中，忽然一只手向阿雪抓了过来。
阿雪瞧见了这只手，枯瘦、乌黑得如鹰爪，流淌着鲜血。正是司徒笑的手。
司徒笑另一只手还紧握着铁爪，似乎想抓住阿雪，再接着用铁爪勾破她的咽喉！
但他也瞧见了薛红玉的眼睛，比闪电还夺人的眼睛。
直到燕飞和阿雪走到门口，他的手还停顿在那里，竟不敢抓下去。
只听一人道：“站住。”
月光如银，正好映在卫八太爷脸上。
他铁青的脸被这冷森森的月光所映，映衬得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薛红玉喝道：“让他们走，谁敢拦，就死。”
卫八太爷也不知是被的他的杀气所震慑，还是畏惧他手里的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燕飞和阿雪已经从他身旁走出门外，消失在黑暗中。
薛红玉见他们已走远，忽然转身掠上屋脊，也消失在黑夜中。
吴是非长长叹了口气，道：“纵虎归山，姓燕的和魔教妖女这一走，日后我们只怕再要制住他们就很难了。“
司徒笑怒道:“你为何不来拦住他们？”
吴是非叹道：“你有把握接得住薛红玉的剑？”
无风大师喃喃道：“我们在场的各位恐怕没有一位能接得住薛公子一剑。”
司徒笑道：“他的剑法真有那么快？难道他已赶上了昔年的薛衣人？”
卫八太爷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薛红玉是在救他们？他只不过想亲自杀掉他而已。“
吴是非沉默了半晌，忽也冷笑了一声，道：“无论如何，现在薛红玉已走，我们现在再追也不迟，反正他们也是走不远的。”
司徒笑道：“不错，追。”

03




天色微亮，山坳里已升起了一层薄雾。
司徒笑、卫八太爷、吴是非、无风大师，在山路的分岔路口停下。
卫八太爷道：“我已经通知雄狮堂的所有弟子封死了各个山路的出口，他们肯定还没有走出去。”
司徒笑冷冷道：“他们逃不了的。”
吴是非道：“不错，这种山路连我们都走不快，而且他们走的时候根本看不清路。”
他笑了笑，接着道：“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无风大师道：“但至少目前我们就不知道该往哪条路去追？”
吴是非道：“分头来追！”
卫八太爷沉吟着，道：“也好，但司徒大侠已负伤，我跟他一道，吴长老......”
吴是非道：“我一个人走。”
这句话未说完，已展开身形，向右面一条山路扑了上去。
卫八太爷、司徒笑、无风大师，三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瞧着他的身影消失。
司徒笑冷冷道：“此人号称丐帮第一高手，轻功倒也不弱，脑袋却不怎么样。”
卫八太爷笑了笑，道：“你是说他选错了路？”
司徒笑道：“不错，这妖女和姓燕的绝不会从这条路上走的。”
无风大师道：“何以见得？”
司徒笑道：“因为他选的这条路太好走。”
他又解释道：“一个人在逃命时，反而不会选好走的一条路，总会挑一条险恶又难走的小路，追踪的人也就很难找到。“
卫八太爷笑道：“不错，每个人难免都会有这种毛病，我只奇怪，吴是非也是老江湖了，怎会想不到？“
司徒笑也笑了笑，道：“还有件事，我也始终觉得奇怪。”
卫八太爷道：“哪件事？”
司徒笑道：“此人行事向来狡猾又谨慎，如果他没有发现一些线索，怎能坚持一个人走？”
卫八太爷笑道：“他坚持要一个人走，只怕是早已看上了魔教那妖女还有她手上的那把魔刀。”





燕飞似乎还在深深地思索着，阿雪又问了一句：“什么机会？”
燕飞道：“这里山路纵横，他们肯定猜不出我们走哪条路，一定会分开来搜索。”
阿雪道：“不错。”
燕飞道：“像吴是非这样的老江湖，肯定早已盯上了你的魔刀，也看准我已身负重伤，他一定不愿与别人同行，以免与他相争。”
阿雪道：“但卫八太爷、无风大师和司徒笑呢，这三个人好像一来就一直粘在一起的。”
燕飞道：“但这次他们一定会分开。”
阿雪道：“为什么？”
燕飞道：“因为他们的目的都不一样。”
阿雪道：“哦？”
燕飞笑了笑道：“像无风大师这样的少林高僧，自是不愿以多欺少的，而司徒笑和吴是非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择手段，要的是你手上的魔刀。至于卫八太爷，此人心机很深且老奸巨猾，现在我也摸不透他到底是不是幕后元凶，他要么是想杀人灭口，要么就是逼我交出夺命十三剑的剑谱。”
阿雪道：“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怕也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吗？”
燕飞道：“他们知道我已身负重伤，已无还手之力。”
阿雪道：“但我还没受伤。”
燕飞道：“你以为你的武功比他们高？”
阿雪咬着嘴唇，道：“我只知道他们四个人，谁也不敢跟我交手。”
燕飞叹了口气，道：”他们之前怕你，是因为你手上的魔刀，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你魔刀的深浅，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你魔刀的路数，早已想出了很多种法子来对付你。“
阿雪又不说话了。
燕飞道：“不过他们还是算错了一点。”
阿雪道：“哦？哪一点？”
燕飞道：“他们不知道我已服下了天魔圣血膏，气力已恢复了两成。”
阿雪忍不住笑了，道：“他们更不知道你的忍耐力会这么强。”
燕飞道：“所以若我算的不错，以我们两人之力，无论要对付他们其中哪一个，都能对付得了。”
他一字字接道：“只要他们分头来追，我们就有机会一个个对付他们。”
这句话中已带着凝重的杀气。
阿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半晌，才叹息道：“你若猜错了呢？”
燕飞道：“至少我们应该赌一赌。”




天虽已亮了，但是山中的雾气却还未散去，目力依然无法看得见远处。
阿雪扶着燕飞缓缓地走出山洞，道：“我们走哪边？”
燕飞道：“哪边都不走，我们就在这里等。”
阿雪一脸疑惑，道：“在这里等？”
燕飞道：“他们肯定已把山下的各个出口全部封死，所以只有在这里等着，引他们来。“
阿雪道：“可是......”
燕飞没有听她说下去，接着道：“这样做，虽然冒险，但至少以逸待劳，节省气力。”
阿雪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她忽然这个男人在危急时刻竟有一种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冷静与沉着。
燕飞忽然又笑了笑，道：“我现在只是在猜想，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会是谁？”
阿雪道：“你猜会是谁？”
燕飞道：“司徒笑。“
阿雪道：“为什么会是他？”
燕飞道：“淮南鹰爪门的追踪手段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司徒笑的轻功确实也过得去。”
他微笑着接道：“第一个抓到鸡的，一般都是条老鹰。”
阿雪道：“他若来了，我们怎么应付？“
燕飞道：“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阿雪道：“什么毛病？”
燕飞道：“疑心病。”
阿雪道：“所以这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燕飞道：“一点也不错，我们只要这样......”
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很低，除了阿雪外，谁也听不到。
第一个找来的，果然是司徒笑。
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阿雪就坐在山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似已呆了，她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司徒笑。
司徒笑一眼就看见了她，却没有瞧见燕飞。
燕飞莫非就藏身在山洞里？
司徒笑迟疑着，慢慢地走了过去，鹰隼般的眼睛盯着阿雪,道：“你们怎么不逃了？”
阿雪这才抬起头瞧了他一眼，居然笑了笑，道：“逃？往哪逃？到处都是你们的人。”
司徒笑目光闪动着，道：“那位姓燕的朋友呢？”
阿雪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死了，你们本来就该知道他是活不长的。”
司徒笑慢慢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他受的伤的确很重，若是叶神医在此，还是很快就能复原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接着道：“却不知他的尸身在哪呢？也许还真未断气，还有救呢？”
阿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山洞里望了一眼，立刻又垂下头，道：“我们一路逃亡，黑夜之中，也不知道究竟躺在哪里了，慢慢找，或许还能找到。”
司徒笑道：“一定可以找到的。”
他脸色一沉，人已窜道山洞前，高声喝道：“姓燕的，事已至此，你躲在里面还有什么用？还是老老实实的出来吧！”
山洞中除了回音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阿雪的脸上却露出了惊慌之色。
司徒笑眼珠子一转，突然蹿道阿雪身边，铁爪如闪电一般伸出，已扣住了阿雪的手腕。
阿雪变色道：“你想干什么？”
司徒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请你带我进山洞瞧瞧。”
阿雪似乎脸都吓白了，迟疑着，终于跺了跺脚。
司徒笑已将她推进了山洞，厉声道：“姓燕的，现在这妖女已在我手上，你若敢玩什么花样，我就叫她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死”字，他并没有说出来。
这“死”字已变作一声惨呼！
他只觉身后一柄冰凉的长剑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阿雪乘机挣脱了他的铁爪，反手一刀刺入。
司徒笑踉跄后退，退到洞口，霍然转身。
燕飞正站在洞外笑嘻嘻地看着他。
司徒笑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咬着牙道：“你......这阴险小人，竟敢暗算......”
燕飞微笑道：“不错，我是小人，你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以为我在洞里，我偏偏在洞外。”
终于司徒笑死灰色的脸，突然一阵扭曲。
然后，他的人也倒下。

第七章 尔虞我诈




01




就在司徒笑倒下去的时候，燕飞也倒了下去。
阿雪奔过来扶起他，柔声道：”你的伤要紧么？“
燕飞苦笑道：“我还坚持得住。“
阿雪舒了口气，嫣然道：“想不到你身受重伤，出剑的手法依旧这么快。”
燕飞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不管什么事总会比平时做得更小心一些。”
阿雪道：“接下来我们是否先将他的尸身转移到洞里，掩藏起来？”
燕飞道：“先不用，他还有用。”
阿雪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燕飞低着头，沉吟了半晌，道：“第二个追踪过来的，必定是卫八太爷。”
阿雪并没有问他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结论。
因为她已完全信任他，而燕飞也确实是她值得信任的人。
燕飞道：“卫八太爷这个人，不但城府深，而且狡猾。这种人大多有一种毛病，就是特别谨慎，而越谨慎的人胆子就越小。”
阿雪道：“不错，那我们应该怎样对付他？”
燕飞道：“跟对付司徒笑一样，我们只需把他引进洞中，还按刚才的方法对付他。”
阿雪道：“但怎么才能把他引进来？这个人比司徒笑难对付得多，恐怕没那么容易上当。”
燕飞沉吟着，道：“你瞧见洞口那块大石了没有？ 我们只需把司徒笑的尸体扔在大石下，然后再用他的血在石头上写上“进洞者死！”四个大字，卫八太爷一来见到这四个字，必定认为司徒笑已被我所杀。“
阿雪道：“但这样做，不正好提起了他的警觉吗？ 他更加不会轻易进来了。”
燕飞道：“一般人肯定不会轻易进来的，但是他不一样。”
阿雪道：“为什么？”
燕飞道：“因为他比一般人聪明一些，看到那四个字，可能会犹豫一下，但一定就能想出另一种思路。“
阿雪道：“什么思路？”
燕飞道：“如果司徒笑已被我所杀，而我们还有一战之力的话，大可以躲在洞内，等待敌人闯入，来一个出其不意，胜算岂不更大？”
阿雪道：“的确如此。”
燕飞道：“不管怎样，在他看来写血字警告这种行为，实在愚蠢得很，所以就只有另一种可能。“
阿雪道：“什么可能？”
燕飞道：“我们虽然已杀了司徒笑，但是自身也耗费了大量元气，已无法再施展武功，所以只能躲在洞里唱这出空城计。”
阿雪道：“不错，姓卫的如此狡猾，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燕飞道：“只要他想到了这一点，肯定就会进来。”
阿雪道：“嗯。”
燕飞道：“山洞对面有两颗树，你瞧见了没有？”
阿雪道：“你要我做什么？”
燕飞道：“左边的那棵树，枝叶最浓密，你就躲道那棵树上去。”
阿雪道：“然后呢？”
燕飞道：“然后你就等着，待卫八太爷一进来，我就会出剑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阿雪的眼睛亮了,道：“他一定就会往洞外退却。”
燕飞道：“不错，那时你就在树上用大搜魂针招呼他。”
阿雪笑道：“我明白了。”
燕飞道：“但你一定要把握机会，要看准他身法的变化无穷，在他变招提气的那一瞬间出手，叫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阿雪嫣然笑道：“你放心，魔教的大搜魂针，毕竟不是用来绣花的。”
燕飞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道：“现在这饵已下水，只等这条大鱼来咬食！”
突听一人冷笑道：“好！果然是条妙计！”

. 吴是非。
来的竟然是吴是非。
燕飞毕竟还是算错了。
阿雪全身都凉了。
左手把着一杆旱烟管，叼着烟嘴的吴是非，已站在她面前，距离她还不及八尺，破旧的麻布长衫紧紧地裹在他枯瘦黝黑的身上。
他那老鼠般邪恶的眼睛似乎已眯成了一条线，死死地盯着阿雪和她手上的弯刀。
阿雪连看都不想看他，扭过头，去看燕飞。
燕飞居然还在笑。
吴是非冷冷道：“两位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来的会是我吧？”
燕飞大笑道：“你以为我想不到？以丐帮的追踪手段，怎会追不到一个受伤的人？其实我早就看到你躲在树丛里了，我那些话就是说给你听的，否则你怎敢现身？“
他笑得那么开心，说得又那么坦然。
连阿雪都几乎忍不住已相信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吴是非的脸色不禁也变了变，但脚下还是没有停。
他走的并不快，他每走一步，就吸一口旱烟。烟雾笼罩着他瘦黑的脸，他的步伐与烟雾完全融合。
他行动时全身上下几乎完全没有破绽，他当然不是那种轻易就被两句话动摇的人。
燕飞已不能再等了。
就在这时。
他的剑已出手。
他用尽全力，一剑刺出。
吴是非似乎早已看准了他的出手，一根旱烟管已迎上了剑锋。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然后，燕飞人倒下。
他已气力不继，就像一根被压弯的树枝，从半空中被压倒在吴是非足下。
阿雪惊呼失声！
吴是非的旱烟管已如毒蛇般下击，压着剑锋直打燕飞的左肩。
燕飞似已不能闪避，身子一缩，吴是非又是奋力一击。
“哧“的烟管已击中了燕飞。燕飞忍不住一声闷哼。
吴是非面露狞笑，正想抽出烟管，再击！
谁知燕飞忽然反手，抓住了烟管。
吴是非一挣，未挣脱，身形已有些不稳。
这时。
身后的毒针已如暴雨般射了过来！
燕飞这种急中应变的机智，永远是吴是非无法想象的。
他自知气力不继，伤重，绝难正面应敌，竟然故意中吴是非一击，为的只是要将他的旱烟管抓住！
他必须给阿雪一个出手的机会。
他只怕阿雪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幸好阿雪并没有让他失望。
霎那间，她已发出了三把毒针！
这当然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大搜魂针。
燕飞之所以先倒下，正是怕阻住了她的毒针。
精细如发的毒针打在吴是非的胸膛上，吴是非一声狂吼，手中的旱烟管已掉落在地。燕飞忽然滑到他身后，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然后他也倒在地上，仰面躺着，喘息着。
阿雪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吴是非。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整个人都似乎已经虚脱，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裳。
燕飞挣扎着，像是要爬起来。
阿雪这才定了定神，赶过去扶起他，柔声道：“你的伤......”
看到他的伤口，她的眼角已湿润，流下两行清泪。
燕飞道：“扶我坐起来，我的伤暂时无大碍。”
阿雪哽咽着道：“你现在的伤势......还是躺一会比较好。”
燕飞苦笑道：“我一定要坐起来，因为卫八太爷肯定就要来了，他要是看到我躺在地上，我们必死无疑。”

02




山中的雾气已渐渐散去，天色却依旧阴霾。
燕飞盘膝坐在洞口的大石上，司徒笑和吴是非的尸身就躺在石头下。
他闭着眼睛，似在调息。
阿雪一直在看着他，在她眼里，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
她忽然忘记了害怕与担忧，忘记了死亡与痛苦。
每个人都有情感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
当你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你的心上人之外，别的事本就全都可以忘记，全都可以抛开。
一个人若是不能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就算你是武功盖世，长生不死，等到深夜梦回，无法入眠时，你同样会流泪。
一个人若是能够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在一起，就算你是九死一生，身处刀光剑影，也会充满幸福和甜蜜。
所以他们现在虽身处险境，却依旧是欢乐和幸福的。

. 燕飞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突然睁了一下眼，大声道：“卫堂主，你既然已经来了，为何还躲在那里？”
阿雪心里一震，回过神来，目光四下搜索，山里只有燕飞的回声，哪里有卫八太爷的身影？
过了很久很久，燕飞突然又道：“卫堂主，你既然已经来了，为何还躲在那里？”
同样的一句话，他竟然说了三遍。
每隔半个时辰他就说一遍，说到第二遍时，阿雪已听出他这只不过是在试探，但他说到第三遍时，卫八太爷果然被他说出来了。
卫八太爷的步履虽然很稳健，但脸上却带着惊讶之色，他自信自己已经非常谨慎了，实在想不通燕飞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的?
燕飞已睁开眼睛，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笑道：“卫堂主，你来迟了。”
卫八太爷的目光迅速掠过地上的尸身，他的瞳孔开始收缩，脸色也变了，他瞪着燕飞和阿雪，满面尽是惊疑之色。
燕飞道：“你用不着看着我们，这两位并不是我们杀的。”
卫八太爷道：“不是你们，是谁？”
燕飞道：“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我们刚到这里，他们就已经死了。”
卫八太爷目光闪动，道：“你是说，你们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燕飞道：“不错，你只要走过来，看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就知道了。”
卫八太爷没有动，他连看都没有看地上的尸体，缓缓道：“用不着往前走，一剑毙命，我站在这里就已看得很清楚。”
燕飞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难道你以为我还有帮手藏身在洞里？”
卫八太爷鹰隼般的目光往漆黑的洞内一扫，立即又回到了燕飞的身上，却没有开口。
难道早已离去的薛红玉又回来了？
燕飞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已气力不继，又身负重伤，连逃都逃不掉了，又怎么杀得了淮南鹰爪门和丐帮的高手？”
他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现在我坐在这里，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卫八太爷道：“等死？”
燕飞苦笑道：“你放心，我一死，你的那些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就算慕容老庄主是你杀的，我也对你毫无办法，因为我现在已半点无招架之力，而且阿雪姑娘身上的毒针也用完了。“
阿雪只觉心里在发苦，苦得要命。
她当然知道燕飞说的都是真话。
但是他为什么要说真话？他疯了么？
卫八太爷现在若是真的走过来，骤下毒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但卫八太爷却还是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卫八太爷忽然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两件事。“
燕飞道：“哦？”
卫八太爷道：“第一，我和你私下其实并无仇怨，无须赶尽杀绝，所以我现在并不急着置你于死地。”
燕飞道：“第二呢？”
卫八太爷道：“第二，慕容山庄的凶案，还没有水落石出，但你有重大嫌疑，这件事确实有些复杂，我也的确有些觊觎慕容渊手里那本剑谱，但此事绝非雄狮堂所为。”
燕飞道：“我只知道，你若要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可莫要后悔。”
卫八太爷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的几乎淌出了眼泪。
燕飞道：“你在笑什么？”
卫八太爷大笑道：“你们的戏演的真不错，只可惜我既没有司徒帮主那么土，也没有吴是非那么愚蠢。”
燕飞道：“你还以为我是在骗你？”
卫八太爷道：“我只不过还没有把握，同时接得了薛红玉的剑和魔教的弯刀而已。”
燕飞道：“难道你以为那位薛公子真的在洞里？”
卫八太爷道：“他在不在都跟我没关系，只不过我没必要去打这个赌而已，反正你们要从这里走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容你多活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燕飞叹了一口气，道：“这机会太好了，你要是错过了实在可惜。”
卫八太爷道：“多谢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燕飞道：“你现在要是走了，一定会后悔的。”
卫八太爷道：“活着后悔，总比做个冤死鬼要强。”
这句话未说完，他的身形已倒纵而出。
燕飞道：“你若想通了，再回来找我也不迟，我反正也是逃不了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卫八太爷是否听见了没有。
因为话音未落，他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卫八太爷一走，阿雪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嫣然道：“我真想不到这姓卫的会被你吓走。”
燕飞长长叹息了一声，苦笑着道：“你以为我有把握？”
阿雪道：“但我已快急死了，你还是那么沉得住气。”
燕飞叹道：“也多亏了薛红玉。”
阿雪道：“薛红玉？他不是早已经离开了么？”
燕飞笑了笑，道：“但是我刚才故意跟卫八太爷说我有帮手，他自然就联想到了薛红玉，再加上洞内本就光线暗淡，他也无法得知虚实。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阿雪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面上忽然露出了担忧之色。
他虽然在笑，却笑得那么苦涩，那么疲倦。
燕飞自然之道她担忧的是什么。
阿雪终于忍不住道：“现在我们只有赶到萧大小姐那里，才能安全。”
燕飞道：“萧大小姐就是给你易容的那位？”
阿雪道：“不错，萧大小姐不仅易容术妙绝天下，在医道方面也绝不在叶百草之下。”
燕飞道：“她在什么地方？”
阿雪道：“在洛阳。“
燕飞道：“那我们就先去洛阳。”
阿雪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只剩无风大师还没来，只怕不会来了吧。”
燕飞道：“嗯！毕竟是少林高僧，这种赶尽杀绝的事，只怕是不会来了。”
两人目光相遇，阿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平时不会这么做的，但现在却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握住一个男人的手。
现在也许是他们相聚的最后一刻了。
他们嘴里还是骗自己，心里却都很明白。
无风大师当然回来的，而且很快就会来了。
就算没人来，燕飞现在的伤势也很难坚持下去，无风大师来了，他们更是无路可退。
阿雪湿润的眼睛凝视着燕飞，道：“我......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
燕飞道：“你说。”
阿雪咬了咬嘴唇，垂下头，柔声道：“无论怎么样，能和你在一起同生共死，我绝不后悔。”
燕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整个人似已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飞突然一字字道：“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让你和我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