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续集】浮生未尽(修改四四不活泼版)

第十章 中
胤禛扳着宝座扶手的手渐渐松了松,眼下时辰不早,灰蒙蒙的天迎接夜幕降临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就像这过去的康熙王朝已经过去,在雍正王朝所飘荡的尘埃也该可以落定了。
胤禛按按眉心,还真有些乏惫,只是一抬眼便有些呆楞“若曦,你怎么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怎的就过来了?
他抬眸见到若曦时脸上是闪过欣喜的,站起身来正欲上前,可笑意还未融入眼中,登时便冷了几分,瞅着若曦的目光里透着丝丝探究,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你是来求情的?”
胤禛的声音冷似寒冰,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若曦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或者会伤人,但是他已经容不下这样的一个廉亲王,这样一个是君父于无物,这样一个怠慢圣旨的亲王。
天津水师设立误工数月,他再三下旨,却屡教不改,是,十三弟说得不错,他是习惯了,习惯了天天看着老八就来气,气压多了,可就不是发一通就能完事的。
好似殿前雪般冰冷的声音叫若曦心尖一颤,纤细的小手扯扯他的袖襟,轻声笑问“好端端的我求什么情?”对上胤禛闪了几闪的黑瞳,若曦又有些好笑的道“是了,我是来求情的,求皇上体恤体恤下妾的夫君,正点传的膳,这会子还不让吃,皇上怎么这样压榨人?”
胤禛有些儿反应不过来,“嗯?”
若曦扯着胤禛袖襟的手反为抓,拉着胤禛离了御案,一面走着挑眉道“我晓得年关事忙,可也不能饿着,不然如何做事?”
若曦拉着胤禛坐到两张桌子拼到一块的拼桌前,捧着食盒的太监们鱼贯而入,两个小苏拉摆上膳食,胤禛垂下目光,里边映着若曦挑眉的娇俏,就像这冬日的暖阳一点点融化了胤禛眼里的坚冰,化作一池春水,为她的一颦一笑荡起涟漪。
太监捧着盛了水的铜盆进来,他就任着若曦给自个净手,温滑的水珠在手心、手背流过,滑滑的,润润的,湿湿的,他问“今儿有甚么菜?”
“我如何知道?”若曦接过手巾给胤禛擦去水渍,道“自然是御膳房按例上的。”
“哦。”胤禛心里有些儿失落,只见眼前拼桌上便摆了数十道菜,又摆上了十数道点心,抬首正欲开口,却见得拢起帘子的十三转头欲走,忙唤“十三弟。”
十三拢着帘子还在半空的手一顿,挑帘进了暖阁,上前问了安道“适才臣弟在正殿见八哥刚离去,料想皇兄这会子儿也该传膳了,便想着过来蹭蹭饭,不料倒是很不巧,怕是要扰了皇兄雅兴。”说着眼瞥向胤禛身旁的若曦,心里有些欣慰,话说他都多久没见着这两人如此和谐的在一块了。
“你也没用膳么?苏培盛!”
十三看到自家听完就窝了火的皇兄,忙道“年关事紧,臣弟忘了时辰也是有的,与他们并无干系。”
胤禛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看看眼前一大拼桌上的菜,对苏培盛道“按素例捡十二品菜送去东暖阁给议事未回的大臣。”
苏培盛得了旨,指挥着几个太监忙捡了菜品离去,许是适才训斥允禩的话多了,胤禛觉得这会子喉咙有些干涩,让人备了茶上来,若曦从奉茶的太监手中托盘接过一盏奶子,掀开茶碗,纯净的乳白色还冒着热气,递给胤禛道“用膳喝什么茶?鲜奶刚调好的,趁热喝吧。”
胤禛笑接过,只是喝了一口,眉尖微蹙“葡萄干?好则好,就是味道有些儿怪。”又浅抿了一口道“有些儿咸。”
若曦目光在大拼桌上扫了一圈,锁在一品燕菜上,亲自盛了递给胤禛“咸了?那先润润嗓子吧。”
“燕菜。”胤禛默念二字后抬起微微挑起的眉,看向若曦的目光流着款款柔情,里边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若曦也想起那个典故,好笑的移了头到一旁,脸颊却多了抹嫣红。
若曦移了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盛了一小碗给十三,然后端端正正坐着,倒叫胤禛越发觉得好笑。
十三人见看看在自个眼前眉目传情的两人,自个拿起一碗热腾的燕菜,勺子舀了一勺,垂头细细瞅了一番,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两人问“这东西,莫不是有什么故事不成?”
胤禛瞅着若曦好笑的说“朕不过想起十数年前,得了进献的金丝燕窝拿给在塞外的某人润润嗓子,被嫌弃是燕子的唾液退回。”
“呃!”十三汗颜,咽了咽唾沫,把手里的小碗放下,虽说这是真话,但说起来也太影响食欲了,于是他看着这白晶晶的燕窝再没了食用的胃口,怪道那几个月里雍王府就没燕菜这道膳食,原来如此!只是皇兄你不能为和媳妇调情就坑弟弟吧,这道菜自己还怎么吃哈?
十三忽然对一旁装作不关己事的若曦笑道“若曦,你还记得曾经向我打听的事吗?就是皇兄还是小四阿哥的时候有没有……”
十三见若曦丝毫不为之所动又徐徐善诱“上回我和你说皇兄冷脸冷面,不受少女喜欢,实是因为你打听的是宫女和皇兄身边的使女让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会子……”
“不是宫女?”若曦抬起头,瞅了脸色微变的胤禛一眼倒是提起了兴趣“说说,也不晓得皇上看上的人是怎样天姿国色!”
十三却和若曦挤眉弄眼,以拳掩唇咳了两声,忍着笑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头私下说,私下说。”
胤禛笑骂道“要说就赶紧说吧,当着我的面说我还放点心,私下还指不定编排我什么,报这不得进膳之仇呢!”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6-26 00:26:00 +0800 CST  
第十章 下(1)
十三好笑的瞅了自家四哥一眼,他四哥一向任着若曦在他跟前就打听他的私事,时刻依旧啊!十三又瞧瞧若曦,嘿,这两个真是一家子,都只是含笑不语的瞅着他。
不过十三实在纳闷,这两人……然后慢悠悠的张口,在若曦好奇的目光下又顿住了,装模作样的瞅了胤禛一眼,慢丝条理的夹了两口菜,说“我得捋捋,该怎么说好呢!”
若曦也拿起银著,目光在大拼桌上流转一圈,定格在胭脂排骨上,笑盈盈的夹了一块给胤禛,自己也吃上了,按下心中隐隐升腾起的好奇,挨近了些对胤禛说“别理他,不消这样吊人胃口的。”
“呃。”十三无语了一下,再这么吊着确实惹人嫌了,他放下银著,终是开口道“那年宗室诰命来宫朝贺,其中不乏有外嫁宗室格格带女入宫的,皇兄瞧中了一个,初次见面就二话不说把自个刚修好的文竹送给了她。”
“哦?一见钟情啊!”若曦翘起眼角,督了有些尴尬的胤禛一眼,“嗤嗤”两声,好笑的瞅着胤禛道“还会送东西!”
看来小时候比长大会撩妹啊!
“朕在跟前话都能说成这样,要真让你私下说还真不知道你如何编排呢!”胤禛笑道“说起来是有鼻子有眼的,那会子你还是个奶娃娃呢!如何能知晓,这话说得全靠编!”
“我怎的靠编了?”十三反驳道,其实他皇兄没说错,他当时就是个奶娃娃,十三一本正经道“从前逢年过节玛麽可没少拿来说!”
若曦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不咸不淡的笑着应是“那看来还真不是胡编乱造。”
十三等着若曦的下文,没想到她已经吃上了,于是无语,这就完了?
“我说若曦,你就不能有点该有的反应?”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那不就结了。”
“我说若曦,可是你朝我打听的,当着皇兄的面,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说出来的,你就不能给个反应。”
十三使劲的给若曦使眼色,话说你不是小心眼要下醋吗?不带这样坑哥哥的!
若曦放下银著,看着十三认真的道“你皇兄既然能让你这样说出来,表示他问心无愧,倒是十三爷你,既然当初还是个奶娃子,那更不可能晓得什么,也不过是人云亦云,没多少含金量。”
十三斜睨了若曦一眼“我是奶娃子,那你还没出生呢!”
若曦反驳“你也说了,我还没出生的,我去纠结个什么劲头!”
十三瞬间无奈了,还是安心用膳吧,皇兄和这妮子联手,这一局完败。
而当事人胤禛则微微笑着瞧他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冷不防桌下好好立着的腿被狠狠辗了一脚,只见若曦督了一眼垂头用膳的十三一眼,然后将脸凑得很近,用只有他们俩个听见的声音道“原本我觉得就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闲事,可你脸上的一次尴尬一次释然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7-13 22:43:00 +0800 CST  
第十章 下(2)
胤禛听罢,望向若曦的眸光越发温柔如水,连殿外的雪势都小了些,时光荏苒,他快忘了若曦上回如此俏皮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
在他身边,他瞧见的若曦总是凄惶的多,越发冷清似雪,好像那太阳一出来便化了,他怎么也抓不住。
她这般明媚娇羞的样子格外动人,眼中盛满柔情蜜意的胤禛轻轻抓住她纤细的小手,笑意深深又带些失神,任若曦如何轻挣怎么也不肯放开,若曦这只纸做的老虎只消胤禛写满柔情的眸光一烧便破,微嗔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偷瞄了没注意看他们这边的十三一眼,长松了一口气后羞红着一张脸埋头用膳。
胤禛把玩着若曦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在她手心挠了几下,若曦身子一僵,被胤禛握住的手猛的缩了缩,的十三抬头的那一瞬迅速挣开,略显窘迫的夹了两片山药往嘴里塞,越发觉得暖阁气氛有些儿微妙。
十三还是嗅到了一点儿别样的感觉,可若曦这小妮子倒不像是吃醋的模样,倒有些暧昧,于是后知后觉的十三也不又得
这顿膳虽是一个吃得比一个窘迫,可如此融洽的一顿已经久违,撤下大拼桌,十三立马想起了他的正事,下意识抬头对胤禛道“皇兄,今日宗人府上奏对……”话声一顿,十三的眼督到若曦,登时噤若寒蝉。
十三干巴巴一笑,正想转了话题,偏偏天不从人愿,这会子儿刚好递上了宗人府的题本,随着胤禛越来越冷凝的眸光,暖阁中带着轻快浮的光彩渐渐黯然,变得灰蒙蒙的,又沉又重,也许适才的温馨不过是他们心里的幻觉,世事无常才是他们的宿命。
若曦看着胤禛紧抿的唇讪然起身,宗人府的折子?她不该再呆在这里,努力的保持一丝笑容欠身告退。
十三觑了胤禛一眼,轻唤道“若曦……”
胤禛的声音有些低,还有些沉哑“传朕谕:着令每旗出四十名侍卫于廉亲王府周围防守,从上三旗侍卫中派四名侍卫出行随允禩。”
若曦脚下微微一滞,脑子里像一团浆糊,沉沉的,黏黏的,又是模模糊糊的,她不清楚十三在此时唤住她究竟何意,他想要她怎么做?保持沉默支持四爷,还是求情为那少儿情谊?
十三一面应着一面踌躇的督了一眼若曦,朝胤禛道“今晨宗人府弹劾的奏章上达,皇兄不是有旨宽免了吗?”
胤禛冷冷一笑“此行妄为朕虽有旨宽免,但杀人就要偿命,着令廉亲王允禩在三名杖杀九十六的太监中指出一名偿命,若不从,三人一块正法!”
若曦动作一滞,微微蠕动的嘴唇紧抿起,在胤禛眉头越发紧蹙的深沉注视下无声离去。
身后有些诡异的静谧在胸口处沉沉闷闷的压着,她出了暖阁,才发现雪停了,风转柔了,可怎的这外头却越发寒了,那本就受不得寒的腿更是刺骨的痛。
这一日的药浴若曦泡得格外久,合着氤氲的水雾脑袋重重的,昏昏沉沉的,可神智却清醒着,清醒得可怕,脑里浮现着今日胤禛那似蹙非蹙的眉,在水雾中迷糊了模样,最后却惊现了他万般心痛的模样。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听不下才离开,他会不会觉得自个在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
若曦食指卷着发丝儿,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十三的暗示为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不,她做的一直都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兜兜转转,做是错的,不做,竟依然是错的。
“二小姐,您已经泡了一个多时辰了,药酒也换了几回,再浸下去身子骨儿也受不住啊!”
巧慧都苦心婆口的劝了六七回若曦才出来的,在阁前徘徊许久,巧慧就差跪下来磕头求她了才入了东暖阁,瞧见东暖阁已经熄灭的烛火若曦格外诧异,正见到从暖阁里出来张起麟,便问“皇上呢!”
张起麟恭敬的打了个千儿,道“姑姑容禀,主子爷一个时辰前便回寝宫了。”
若曦的脸登时白了几分,心中又苦又涩,强扯了几分笑问“不知皇上今儿翻的是哪宫主子的牌子?”
“姑姑容禀,主子爷没翻牌子,今儿没有主儿入养心殿。”张起麟回话罢微微躬身到一旁,接过了一旁小苏拉手中提的八角宫灯,为若曦开路“主子爷这会子儿在寝宫正殿。”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8-10 07:49:00 +0800 CST  
第十章 下(3)
寝殿里的灯火格外昏暗,若曦才打了帘子便瞅见坐在前方的胤禛,竟一时无话,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对视了许久。
若曦走上去笑问“今儿怎么想起回后寝了?”
胤禛道“你不是说我在暖阁是不像话吗?那么我来了。”
“很好。”
又是一刻沉默。
若曦干干的问他要不要歇息了,胤禛忽然问“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若曦挑眉“我该问什么?”
胤禛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落,闷声道“没什么!”
一语罢了,竟又是沉默,若曦觉得心口很闷,他们是怎么了?冷战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和好了,如今又是这副鬼样子,除了沉默竟还是沉默!长时间的站立让若曦有些吃不消,脚下一个踉跄,砸进了手疾眼快扑上来接住她的胤禛怀中,胤禛有些恼,道“你到底站了多久?不是说一直在浸药浴么?这……”
胤禛扶着若曦坐到炕上,拿着暖袋放在她的膝盖上,一边轻轻揉着,一边道“以后不许站那么久了。”
若曦偏头问“你想我问什么呢?关于八爷?”
或许都不需要猜测,她分明明白那结果会是什么,不知是谁人说过: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可八爷不是菩萨,而是佛爷啊,连孙悟空都逃不出手掌心的佛爷啊。
一道上谕奈何得了和硕廉亲王,却没有奈何得了昔日的八贤王。
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若曦轻咳了一声,语气平平淡淡“那我问,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处置,为何不来个痛快?”
胤禛手一顿,冷着一张脸道“大过年的,没心情!”
若曦“嗤”的一声笑出来,你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可为什么我还是笑了。
若曦贴在胤禛怀里,声音很软、很糯还带着鼻音,显得有些孩子气的道“以后你生气我们就吵架好不好,不要冷战了。”
胤禛有些好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我们不吵架,也不冷战,就这样好好的。”
若曦回道“你真像个孩子,一个倔脾气的孩子,真的!”
胤禛揉了揉若曦柔软的青丝,贴着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道“傻瓜。”
若曦有些失神的用手抚上适才被胤禛吻过的额头,他的唇分明那样凉,怎么就把她的脸烫得这样红?
若曦伸出食指,压在他的有些发干的唇上,凉凉的指尖略过他紧抿的薄唇,指腹一遍一遍摩挲,她在他耳边道“这样薄的唇怎么就这样霸道呢?当初可是强行夺了我的初吻!”
凉凉的触感从带着一阵酥麻从唇上传来,传遍周身,温热的鼻息散在若曦耳侧“再霸道还不是被你咬了?”
若曦只是笑,食指沿着他的唇瓣下滑,胤禛喉咙有些发紧,猛地将头抬起,把若曦箍在怀里,接着深深呼吸一口气,只听见若曦道“这里吻过我,被我咬过,所以只是我的。”
胤禛低低的笑“除了你,还有谁敢?”
“或许连我都不敢了,”若曦摇头,呢喃道“我们说过永远都不会拿假话搪塞对方,可是你瞧,有事就都闷在心里,不断猜测不断试探,曾经的话有多可笑。”
胤禛一遍一遍揉着着若曦的发丝“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至少吵架还不会让曾经的话变得那么可笑。”若曦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眼中便蒙上了薄薄的水雾,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说“你不是说我只在乎旁人吗?我想,是不是在乎你在乎得太少,以后我努力再多在乎些你,好不好,至少不让你觉得我只在乎旁人。”
若曦的话像是许多小虫子在他心里挠,痒痒的,麻麻的,他的脸抵着她的额角轻轻的蹭了蹭,微凉的唇越发炙热,他沿着她的额角向下轻吻,那眉、那眼都融进了他的深眸里,耳鬓厮磨间心绪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絮乱“你觉得好那便好。”
他只愿着她能在他身边一世长安,那便是好的,可这话像是春天的小雨,那么清,那么润,那么酥,将那颗心淋了个湿透。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8-10 07:51:00 +0800 CST  
个人觉得~
虽然当事人对册封这种事不关心~
但是伺候的人肯定不是这样~
特别是梅香菊韵看见后宫嫔妃的时候~定然是很尴尬的存在~她们算是御前的人还是若曦的人~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8-21 00:52:00 +0800 CST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8-21 01:17:00 +0800 CST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8-21 01:1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上
正月初六,东方的暖阳越悬越高,屋檐残着融雪滴滴答答落地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地上缓缓升腾起的寒气让若曦膝盖隐隐发寒发疼。
巧慧拿来一件红底绣花大氅给若曦披上,对着朝天际发愣的若曦轻声道“雪融之时寒气最胜,地下浸出的邪寒最易侵体,仔细您的身子骨儿。”
若曦对巧慧回之一笑,忽然听到一阵扇翅和嘶鸣声,神武门的方向隐约闪过黑影,那是乌鸦。
乌鸦,是不祥。
可在这紫禁城,它却是神鸦,是喜庆。
新的一年,新年新气象,若说从前不知该何去何从,那么如今她会以最美最坚韧的模样去迎接。
若曦转身,有些感叹“巧慧,这条路,他让我自个来走了,我要是累了,他还在等我,可是,他终究是让我自己来走了,养心殿的温室,从昨儿起便再没有了。”
曾经她惧怕这不容置喙、铺天盖地而来的霸道和珍视,拼命的想要逃离,如今终于“摆脱”了,才知道何为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曦自嘲的摇头一笑“不,温室,从来都只是虚幻。”
“主子……”
若曦诧异回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巧慧……
“巧慧,你叫我什么?”
“二小姐……”巧慧回之一笑,话锋一转却说“奴才最后一次叫您二小姐了……”在若曦疑惑的目光中十分平和的说“这盘起来的头发早早的就是妇人了,宫里头又怎么还有旁人家的小姐,您是主子。”
若曦未曾加以回应,梅香称茉雅琪格格来了,本该是第一时间支会张起麟,并且带着茉雅琪去东暖阁见皇上的,谁料茉雅琪没跟着张起麟往前殿而去,倒是往后寝华滋堂这边来了。
茉雅琪是被两个使女搀着走的,身子骨儿软绵绵的,那模样随时要歪在使女身上般,小脸儿煞白煞白的,人瞧着清冷极了,若曦不由得想起明玉说的话来。
——昔日光芒万丈的你如今淡得好像要随雪化去一样,美则美矣,就是清冷得很。
“格格瞧着脸色不甚好,可有看着太医?吃着药?”
茉雅琪柔柔的回之一笑“就是每日吃那些药,人倒是越发虚了,能有个日头晒晒倒是能大好了。”说着茉雅琪抬起手,两个使女躬身后退几步,茉雅琪独自走到檐前空地,正巧一缕斜阳散在身上,瞧着脸色实在红润了不少。
若曦松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格格会忙着去见皇上呢!”
茉雅琪笑吟吟的望着若曦,说“茉雅琪确实急见皇父,只是前殿多有不便,故而想请姑姑一同去。”
养心殿于茉雅琪而言可谓是通行无阻,又早早有胤禛口谕,更何况这路程不过一米八,自华滋堂到复仁斋距离实在不算远,不知不便何来?只若曦亦不好推辞,两人遂一前一后前去。
虽说若曦不曾问,茉雅琪倒是说“茉雅琪虽是女眷,但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何况这养心殿是皇父寝宫,茉雅琪独往面圣指不定会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做了文章,姑姑怎么说也是皇父后宫,随您入见,倒是省了许多。”
若曦脸上淡笑为之一滞,干巴巴一笑“格格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个奴才。”
“姑姑何必如此,此乃众所周知,再言……茉雅琪话语一顿,笑道“便说不是,怕也无人信,难不成姑姑身边的梅香菊韵也隶属养心殿不成?”
难道……不是么?
若曦没有回话,胤禛会一直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等她,可路还是得让她自个走了。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09-26 01:27:00 +0800 CST  
今天爷忌日,爷安!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02 22:54: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中
殿里很是亮堂,六十阿哥就皱着红红的小脸蛋趴在胤禛膝盖上,时不时不满的嘤几声,蹭蹭身子,胤禛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哄着生病的儿子。
伺候的苏拉奉上了阿哥的药,胤禛拍拍六十,柔声道“六十乖,喝药。”
六十皱着小脸儿,嘟着嘴摇头,囔囔“不喝,不喝,好难喝!”
胤禛好生哄着“怎么会难喝呢,阿玛特地让人在里边加了蜂蜜!”
六十抱着胤禛的手臂,哭着“不,不!”不管胤禛怎么哄他,他就是一个字“不!”
胤禛没法子了,二话不说,端起药来,六十怯生生的缩了缩身子,胤禛却是把药喝了一大口,在六十呆呆的眼神下笑道“六十,你看阿玛最讨厌喝药了,可阿玛都喝了,这药不难喝,六十还不信?”
六十抱着胤禛的手更紧了,胖胖的小脸儿点了两下,将那碗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
这么一通后,张起麟来回禀,说是直隶总督求见,胤禛对六十道“六十好好躺着,好好喝药。”
胤禛起身后却没见六十松手,诧异的回头,六十眨巴眨巴着黑溜溜的眼,说“阿玛,我想见舅舅!”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若曦和茉雅琪当下随着殿里殿外的使女太监通通跪下,年羹尧上个月才刚被赐自尽,小阿哥如今说这样的话……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谁也不敢在此多言一字,不管是雷霆之怒还是其他,只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胤禛看着这黑压压跪的一地,六十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阿玛让你王父带你去,你把身子养好了,去十三叔那报道,现在年希尧归你王父管。”
六十点头如捣蒜,脆生生的回了个“嗯。”然后松开手,冲胤禛一笑,好好躺着。
众人目送胤禛出了屋子,帘子外的侍女匆忙扶了若曦和茉雅琪起身,二人不紧不慢的出了复仁斋,茉雅琪侧过脸对若曦笑道“八阿哥,敦肃皇贵妃所出,皇父最疼爱的孩子,不用茉雅琪多言,姑姑也看到,皇父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他。”
若曦问“格格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茉雅琪清幽幽的一叹,又行了几步才道“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
若曦愣了一下,说“格格说这些与奴才听何意?这也不是奴才能左右的。”
茉雅琪抚着自己的袖摆,道“本宫很是讨厌你这副样子!可讨厌又如何,皇父喜欢!”茉雅琪仰起头,看那湛蓝的天际,眼中蓝色的彩调都变成了惆怅“本宫认识你的日子不如随皇母多,也不如见着敦肃皇贵妃的日子多,可外人瞧着却是亲昵!”
——因为你是阿玛的妹妹,皇父心之所悦,所以我可以如此待你,但你不是她们!
——于情义二字皇父很容易满足的,他所在乎的人相安无事,他便满足了。
——我只愿着你能多念着皇父一分,多一分他便满心欢喜。
菊韵绣着的松石完成后抬首便见若曦捧着茶碗很是入神,便问“主子怎么这样入神!”
若曦摇头“没什么!”说着把煮好的雪水放到炕桌上,忽然想起刚弄的萝卜汁,忙道“菊韵 帮我去把刚弄的萝卜汁拿来。”
菊韵应了把小罐的萝卜汁全都拿来了,一面好奇的笑问“主子弄那么多萝卜汁干什么?”
正笑着胤禛已经进来了,菊韵笑捂着嘴儿,无声告退,走进来的胤禛看看炕桌上的罐子,问“朕也想知道,你用萝卜汁做什么?”
若曦把萝卜汁倒进碗里,递给胤禛自个坐到炕上,不咸不淡的道“喝吧!”
胤禛瞅瞅若曦,也不问,仰头就把一碗萝卜汁给灌下去了,喝完了放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晓得你爱子心切,试药什么的也没理由说不,只是你身子内热!还喝驱寒的药!”若曦抬头 淡淡望了胤禛一眼,又道“更何况,药里还有人参,人参于你无外乎砒霜,你……”
若曦没接着往下说,只是把罐子里剩下的萝卜汁缓缓望碗里倒,胤禛扶着若曦的手,接过罐子就把里边萝卜汁全饮尽,轻轻抱住若曦道“就喝了一点点,六十的药里人参份量也不多,好若曦,别忧心。”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06 23:11: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下(1)
若曦静静的望着胤禛,她挪了挪身子,让胤禛凑在她身边坐下,若曦抬起手,帮胤禛揉揉太阳穴,问“合上眼歇会儿吧!”
胤禛虽是笑着的,可眉眼间都写着浓浓的倦意,今日宗人府上的折子比平素半年加起来的都多,他原想着把那事放一放,可越是不想去想它,这事却越没完没了的缠上来。
胤禛合上眼,说“若曦,我好累,好累。”
心累
“累就歇会儿吧!”
胤禛摇头,这不是可以逃避的事情,不是歇息了就能缓过来的,需要的是壮士断腕,可是,这次他可以犹豫吗?
由得他吗?
“歇息?朕不能啊!不能。”
自那日来胤禛便时不时头疼疼得厉害,每日也就若曦帮着揉按能缓一缓,皇后来了几回,齐妃求了几回,胤禛依旧如此。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07 02:02: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下(2)
三月初三,上巳节。
那天胤禛格外烦心,惟心经能缓一二,胤禛笔才刚落下,一纸朱红,煞是妖艳,张起麟入内回禀说和硕额驸府的人前来报丧。
胤禛心里默念两个字:报、丧。
若曦并不得见那丧礼是何模样,她只记得胤禛折了朱笔,出了宫,她只记得胤禛回来时沉默着看她一眼不发,她听说:主子爷此番出去,甚为失态。
她还听说额驸被打了。
若是说从前若曦娇纵着承欢胤禛和十三还看不过的话,如今倒变成胤禛和十三娇纵着承欢让她瞧不下去了。
李青莲曾有诗言:人生得意须尽欢。
茉雅琪懂事知礼了一辈子,可她这一辈子太短太短,她如花一般都岁月年华,她还未满桃李之年,可她就这样去了,就这样去了。
茉雅琪,却不曾可以“茉雅琪”。
胤禛和十三怕,怕承欢和她二姐一样,所以他们纵着她,纵得没了底线。
同为儿辈,茉雅琪和承欢得尽皇父疼惜怜爱,可胤禛的亲子弘时却不曾有此幸。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07 02:02: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下(3)
早在二月十八日,弘时便被除名,革去黄带子,而今更叫弘时如遭五雷轰顶,震得他头晕耳鸣的是连“弘时”这个名字也要剥夺。
“皇、皇父……您说什么?”
胤禛坐在宝座前,沉着一张脸“既是逐出了宗室,你也不必再称朕做皇父了!”
弘时霎时心身俱裂,想要喊他额涅救他,喉咙却如被扼住一般发不出声,眼前一片模糊,就要窒息而亡般。
闻言匆匆赶来的齐妃扶住弘时,哭道“别吓额涅,三阿哥!”
弘时一再的深呼吸中,空气涨满整个胸腔,颤抖的发出涕零,撕心裂肺般哭喊出声:“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怎么会!”
“弘时,向你皇父认罪,求他饶了你,弘时!”齐妃扯着弘时的袖子哀求的看着胤禛,扶着弘时的手随着身子下跪而缓缓滑落,泪水肆流“爷,三阿哥是您的儿子啊!亲生儿子啊!您就不能宽纵一点么?他已经被革去黄带子,玉牒除名了,为什么连个名字也不让留?”
胤禛紧紧攥着扶手,令自个的语气平和些“允禩已改名为阿其那,其子为菩萨保,他能改,为何你不能?”
弘时的脑子嗡嗡的叫个不停,指着胤禛冷笑道“子不教,父之过!当年你忙着追逐皇位,那时候可有管过我一丁半点!教我的先生是所谓光棍无赖!所以教出的学生也是光棍无赖!是么?是这样吗?所以看着我你只有苛刻!只有苛刻!”弘时指着自个道“你说我散钱于民是博名,与允禩当年托人江南买书无异!包藏祸心!你说我身为皇子阿哥、天潢贵胄,不自持身份,反而勒索年羹尧!”
弘时摇摇晃晃的笑道“可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怎么过的?”
“每个月三百两银子,是呵,合起来比皇父初为贝勒年俸还多!可真的多吗?我有我的属人,我不像元寿天申那样得皇父怜爱,就是赏块墨您都厚此薄彼,更不像六十那样,受尽恩宠,三日一小赏,五天一大赏!甚至我连弘旺也不如,没有半点家私!你说你的好弟弟和硕怡亲王‘安分自守、家计空乏,举国皆知。’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你的亲生儿子连他当年都不如!”
“放肆!”胤禛依旧冷眼以对,摇头道“这都不是你做犯错的理由!”
弘时觉得很可笑“皇上继位之初,民心动荡,我去安抚人心有错吗?有错吗!若是做那事的人是怡亲王,皇上您会怎么说呢?王总揽天下事,事必躬亲,悯流民之困,慷慨以赠?是不是?”弘时越说越觉得好笑“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此事我错在哪里?”
胤禛默了许久,方道“时也,命也,这就是你的命,你认命吧!”
“呵呵,呵呵!”弘时笑得前仰后合,良久方敛了笑,道“你自己都不信命,凭什么让我认命!”
“就凭你今生投错了胎!入了这帝王家,更做了我胤禛的儿子!”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07 02:03: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下(4)
弘时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的皇父真是个残忍的刽子手,连他心里仅有的一丝渺茫希望也要无情摧毁,令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浸在唯有无边黑暗的寒潭死水中。
胤禛不知道弘时是什么时候被人架下去的,也不知道李氏是何时离开的,他只晓得天黑了,蜡烛点上又残了,殿外的自鸣钟响了一回又一回。
紫檀木案上的各部题本都已阅完,脑子满了空,空了满,如此反复不绝,再无他想。
时间过得好快,好像一眨眼便漆黑如斯,没有一丁点儿亮光。
时间过得好慢,自鸣钟滴滴的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割,一分一秒都是如此煎熬,天怎么还没亮?
分明是夏,不是最燥热的么?不是最该纳凉的么?这么今夜只有燥,怎么今夜竟添了寒,四下升起的阴寒之气竟逼得他周身的每一寸都在战栗。
这夜,好黑,这夜,好长。
不知何时来到殿中的若曦手捧黑色大氅,紧抿唇瓣的若曦捧着黑色大氅缓缓蹲下,安慰的语句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如今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心如钝刀割,一下又一下,连皮带肉,鲜血淋漓,若曦颤着手慢慢将大氅披胤禛身上,一下一下,用大氅将他包裹得更紧。
黑暗里胤禛往后挪了挪,蜷缩后退,声音微不可查“歇息去吧!”
若曦动作一顿,忙捂住嘴,不可抑制的在黑暗里无声痛哭,猛的抱住胤禛“我陪着你。”
胤禛也任若曦抱着,只是话声甚是无力“不用,回去吧!”
若曦没有回他,只是紧紧抱着他,阵阵酸涩涌上心头,不断扩散……
胤禛,如今我倒甚希望弘时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那么……
是不是还可以宽解你一二?
可惜不是……
胤禛轻声呢喃“我……不知道……不知道朕、朕会有将老八逐出宗室的一日,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命!”
曾经,他说过,他不信这个邪,就是老天不给,他也要从老天手中夺回。
他不曾认命,却叫弘时认命,也只能叫弘时认命。
——尔等前为弘时请旨,时朕欲颁谕旨。朕稔知弘时,断不可留内,故特颁旨诸王、大臣断决,以与允禩为子。今已将允禩治罪,掣回带子,从玉牒除名。将弘时既与伊为子,不能不掣回弘时之带子,著将弘时带子掣回。此为朕深思依理所办之事,尔等勿得屡加妄奏。要治允禩逐出宗室之罪,确实意外,此亦弘时之命。但弘时虽系允禩之子,若不交给他人管束,任其妄行,亦有关系脸面之处。其名亦令更改,将此交付允裪,虽非叔子,仍准管养之。钦此。
谕旨几经删改,寥寥数字不知道在他心里挣扎了几回,他终是将谕旨原有的“治一小人罪时,朕亦慎重,惟恐受冤枉,岂有将弘时强行治罪之理?”等言删去,谁又想过他是何等心情?
他是何等心情?
“他们会懂的,都会懂的!”
殿前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如同一把巨斧一遍又一遍的凿在两人心头,胤禛合上眼,问“若曦,你说,这三更已过,可天怎么不曾亮呢!”
若曦回道“闭上眼,就歇会儿吧!睁开眼,天便亮了,这只是个梦,一个梦。”
胤禛合紧双目,即使如此,世界也无法清净,耳边嘈杂的嗡嗡声愈来愈大,脑中闪现着各种人影,各种各样的嘲笑声,谩骂声也越发清晰,耳畔脑里的声音忽然夹杂在一块,闹得胤禛头痛欲裂,苦不堪言,他蓦然睁开双目,睁着眼定定的看着这黑暗的夜。
也许,在如斯黑夜,他更能舔舐自个不易察觉的伤,也许,在如斯黑夜,他更能享受这皇权带来的特殊孤寂。
“不要再看了,闭上眼。”若曦用手挡住胤禛睁开的双目,泪眼婆娑,“胤禛,不要对自己如此残忍!”
胤禛身子一震,语气却是坚定“朕若不对自己残忍,才是对苍生万民的残忍。”
透过支架窗,隐隐的哀嚎被夜风灌进,胤禛用拇指腹轻轻拭去若曦的泪水,那般冷静,好似从来一切与他无甚关联,他坐直了身,还是那个威严的帝王“张起麟!”
张起麟应声而入,众太监同时把殿里的灯盏燃起,若曦站起身,把头别过一边,听见胤禛问“外边怎么了?嚎什么呢!”
“主子爷容禀:适才已革宗室原三阿哥之女二格格卒。”张起麟颤着身说完,忽的跪下来“主子爷,节哀!”
胤禛愣了一瞬,轻笑着回说“朕不哀、不哀!”胤禛一边笑一边轻轻挣扎着被赶上来的若曦扶着的手,却没甚力气,心头一阵翻涌,心闷气短,他一手猛按住自个的胸口,忽的,又忙抓了帕子捂住嘴猛咳了咳,摆手对张起麟道“朕不哀!他人之嗣!与朕何由?朕不哀!”
胤禛扶着若曦的手,勉力站直了身,又对张起麟笑了一笑“去东暖阁。”
若曦垂下头,看着自己月白色的袖口处刚染上的丝丝艳红,还有胤禛被烛火拉得越发的长、越发挺直的背影,霎时心神欲裂。
分明是帝王至尊,为何落在你肩上竟是如斯这般,当真是天生错骨么?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14 11:17: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上
自朝花节以来皇后抱恙,平日里虽有太医入内请平安脉,却也只开了些温补的药,倒是有越吃越差之势,索性药也不吃了,只平日在竹子院听听风,赏赏景罢。
这后宫的主子如斯,整个大清国的主子又何尝不是如此,雍正皇帝胤禛自打进了雍正四年就没睡过一回好觉,他又是极好强的人,身子骨儿越是不好越是要逞强,一个劲头的扎进事务堆里,这些政务倒像真是他的药似的,处理得最晚他倒是越精神,一点儿也不像是失眠的人,可他却一沾了枕头倒是浑身难受起来,平日里直到夕阳将近才始进一餐,甚至患上了耳鸣,却又固执的不肯传太医。
每每若曦劝时他就以“那帮庸医,医术还比不上朕呢!”来打发,叫若曦也无可奈何。
只是瞧着胤禛一天到晚都不传一次膳,若曦气急败坏,唤来膳食,胤禛照常赐膳给怡亲王胤祥、大学生张廷玉等人,又赐了不少给四宜堂的太监、官女子,就只剩平日里最喜欢的一碟肉沫烧萝卜,却是半点食欲也无。
若曦无言,只能在暗处抹抹眼泪,却无计可施,胤禛素来最怕女人哭,特别是若曦哭,勉强笑笑哄着若曦,把眼前大半碗饭全吃了个干净,那碟菜亦是半点不剩,若曦还来不及破涕为笑,胤禛便唤苏培盛递来痰盂,将所用膳食吐了个干净,脸色一阵阵发白。
随值的太医属地不远,不到半刻就匆匆来问脉,胤禛拗不过若曦在旁,只得传了太医,当躲在屏风后的若曦听到太医给胤禛来了些补药熬汁后差点没跳出来把太医揍一顿,这什么医生这是?
“皇上都……”若曦隔着屏风狠狠剜了那太医一眼,忙把捂住嘴将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十分无语的扶额,她真的很有种提着刀把那太医给剁了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自语“如此庸医,还给皇上用参?”
“这太医院招的都是什么人啊!”
太医刚走,若曦便迫不及待的从屏风后出来,跺脚骂道,一边吐槽“什么庸医啊这是!”
胤禛好笑的回说“我都说了,这太医院的庸医医术还比不上我呢,你还不信!”接着又笑道道“刘声方开的塞耳方案底还在呢,照着抓药不过易事,朕也就用不下膳食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若曦见额头冒着虚汗的胤禛心里堵得难受,偏偏胤禛不当一回事,怒嗔道“你还笑!”
若曦冷冷扫了眼一旁胤禛,胤禛捂嘴摆摆手,不笑了,若曦又瞪了他一眼,问一旁的张起麟“何太医呢?”
胤禛不等苏培盛回,随口一答道“年初时休致了。”
“……”若曦翻了个白眼,在朝的官员凡是你看上个个夺情守制,一个也不让告老,这何太医没多老啊,怎么就那么同意了,若曦不再多想,又问“御医呢?”
“……”
这会子胤禛倒沉默不语了,刚巧暖阁的随行官员将怡亲王批过的户部拟过事宜的题本搬了过来,无语的若曦走到外间问才到暖阁传谕回来的张起麟,张起麟有些诧异“主子难道不知晓?御医一直在王子府中。”
若曦疑惑道“难道是户部侍郎刘声芳?”
张起麟回道“是。”
“……”
若曦没什么法子,平日里只得绞尽脑汁想法子做些新鲜劲儿的糕点,兑些掺了果汁的奶子,好在胤禛也能吃个一两块,喝个三两杯,还有的都赏了人,短时间内也聊无大事。
可胤禛死活不愿歇息却是头等大事,若曦、张起麟苏培盛等人想尽办法就是不乐意,还说“朕每日办理政务自朝至暮,精神倍出,身体从不困乏,倘稍闲片刻,便觉体中不舒畅。朕之勤于政事实出于中心之自然,非勉强为之也。”
有回好不容易胤禛睡去了结果噩梦连连,怎么也醒不过来,吓得众人登时三魂去了六魄。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0-20 23:07: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中
更深露重,月色如水,隐于夜色中一片烟水迷离,苏培盛寻到若曦时若曦正站在朗吟阁前的桂花树下发呆,玄色的氅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此时还未到花季,没有桂花的飘香浓郁,却也枝繁叶茂。这棵桂花树,不,应该说是这两棵桂花树,不大不小,比之园子里的任何一棵参天古树都不够看的,可它们被赋予的却是非凡的意义:它们这园子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共同种下的。
它的历史,远在胤禛爱她之前。
人生莫做妇人生,百年苦乐由他人。
她没有拈酸吃醋的理由,却少不得几许惆怅,君生我未生,在最美的年华里都不曾拥有过对方。
苏培盛好不容易寻着若曦时一脸急色,匆匆回禀了胤禛的状况,两人一边紧赶至四宜堂,苏培盛一边回道“申时户部侍郎刘声芳来给主子爷时就叮咛着千万劝主子爷歇下,可您也知道,主子爷他……”
两人一面赶着,到了四宜堂,梅香菊韵迎着了上来,欲给若曦换下外边的氅衣,若曦没理会她们,只是带着二人往寝殿赶,守着殿门的两个有品就级的太监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拦住若曦的去路。
若曦入寝殿被拦可是这数年来的头一荒,梅香觑了脸色发白的若曦一眼,对其中一个太监低声呵斥道“你们是新来的么?连我家主子也敢拦?”
那人迟疑片刻,却不肯放行,眼珠子转了一圈,往殿后扫了扫,压低了声回道“主子娘娘在里头。”
若曦步子就像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拔不起来,此时此刻她没理由进去的,没有理由。
有时候,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竟也如刀子一般可以将心割得鲜血淋漓。
“给主子娘娘请安,愿娘娘凤体康健,万福万安。”
若曦愣神时众人早已躬身下拜,瞧见皇后那雍容又温和的面容时若曦才后知后觉的随着问安,皇后娘娘依如当年,那样雍容华贵,那样慈眉善目,她轻言细语,点点滴滴散着不容忽视的贵气,她站在那儿笑道“若曦,进来吧。”
若曦紧随着皇后往里走,边走边听见皇后说“皇上刚睡下。”
若曦迟疑问“睡下了吗?”
皇后侧过脸,笑道“是的。”
若曦的脚步逐渐放缓,她已经不记得,她身侧的胤禛已经有多少个日夜睡不着了,即便入睡亦梦魇缠身,她却举手无措。
或者这时候她真的是多余。
皇后回过头问她“若曦,怎么不走了?”
对与于皇后的坦然大方,若曦却有些胆怯,没有再提起步子,她说“皇上既然歇下了,若曦就不进去了。”
皇后略略沉吟,笑道“也罢!”便带着若曦去了偏院,两人对坐到雕花木墩上,夜色凝浓,便有宫女子捧上刚沏好的白茶,皇后垂眸,见茶盏内汤色碧清,底色杏黄,香气清且淡“这是怡王进的北路银针吧,除了这四宜堂,在旁的地儿真喝不到。”
皇后见若曦沉默不语,倒也不恼,浅浅呷了一口茶,滋味甚醇和,放下茶盏,皇后又道“皇上的情意来得比旁人艰难,更比旁人珍贵,他一旦待一个人好便是倾尽已力,这一点****更清楚。”
“他真真正正将所有的父爱倾诉的女儿不是和恪,也不是承欢,而是茉雅琪。”皇后扶着茶盏搁在木几上的拢了拢,将茶盏握得更紧,说“自晖儿去后,那院子是越发冷清了,直到茉雅琪来了,那里才又有了欢声笑语,我有多少次恍惚着,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生的女儿。”
皇后眸光闪了闪,将眼中万千哀痛俱压了下去,可话中依旧倾泻着哀切“她竟去了,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若曦无言相劝,只吐出数字“皇后娘娘,您节哀。”
皇后笑了一笑,忽而嗅到淡淡清香,黯然的眸子星光点点“这是什么香?文竹,是文竹。”
若曦起身到一旁花架子最底层取了一盆文竹出来“娘娘似乎格外喜欢?园子里的文竹娇贵,阳光盛了不成,弱了也不成。”
皇后伸手轻抚文竹柔软的叶状枝,目光越发悠远柔和,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上翘“我记得六岁那年随额涅向还是皇贵妃的皇妣孝懿仁皇后问安时,遇到了爷,他将一盆刚修好的文竹送给了我,说那最配我了。”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1-04 22:27: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下(1)
夜沉沉,月将没,沙沙的风声一阵又一阵,风声愈静,寒气却愈烈。
指尖缓缓划过如意床前的黑檀书案,繁琐的花纹凹凸不平,粗糙的触感烙在她的手里、心上,这木案似乎有些年头了,它的历史又会有多久?
它是否如朗吟阁前的桂花树般曾见证过这园中主人的夫妻美满。
——那年宗室诰命来宫朝贺,其中不乏有外嫁宗室格格带女入宫的,皇兄瞧中了一个,初次见面就二话不说把自个刚修好的文竹送给了她。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
昔日饭后余谈,不过拈酸一回笑过,不想翻出来了又是别样骇浪惊涛,若曦摆摆头,欲将脑中杂乱的思绪甩出去,不想,愈想逃离愈是无法忽视。
——我想想他送了我什么?那时他将一盆刚修好的文竹送给了我,说那最配我了。
“你这是做什么?”
若曦神游的思绪是被胤禛的笑问拉回来的,他倚在榻上“又想些什么,要这样虐待自个的脑袋?”
若曦慢腾腾的踱到如意床前,挨着床沿坐下,“人老了,闲得慌,自是会多想些。”
胤禛抬起手,在若曦额头上轻轻一个敲了一下,若曦出神的摸摸额头,皱着嘴问“怎么又敲我?仔细真笨了。”
胤禛笑揉揉若曦适才被他敲过的额头 说“笨了我也养,再者真笨了也不是我敲笨的,定是你自个晃得。”
“你一夜没睡?”胤禛微搓了搓指尖,笑着的脸一僵,登时拉了下来,适才那一敲若曦的前额是有些凉,原以为不过是她身上寒气所致,可她的额、她的脸,凉凉的,就同这深夜的寒水,就连她的衣摆也站着夜露,胤禛的眉锁得更深“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寒气有多重?这样深的夜也不歇着?”
若曦讪讪一笑,道“分明十年你睡得浅,这才多久便行了,怎么就怪我不歇息了?”
胤禛将若曦拽上了榻,用丝被裹了好几层,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若曦不由得好笑,什么时候堂堂的雍正皇帝倒像个大妈似的,话语不绝呢?胤禛低斥“笑什么呢!好好歇着!我去东暖阁去了。”
胤禛话声刚落,四更的更鼓便已响起,原来竟已四更,她在那儿发了多久的呆呢?“胤禛,昨儿你睡得好么?”
胤禛从纹雕龙门架上拿下石青色的衣物自个穿上,一面道“还好,安心歇着罢,我去东暖阁了,若有什么事儿让张福去回。”
若曦深深的望着胤禛,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在粼粼眸波中,还好?很好。
“我明儿去寿皇殿一趟,成吗?”若曦见胤禛转头,忽的冒出了这一句,胤禛身影一僵,若曦有些踌躇“我……”
“好。”胤禛说完这个字才回眸,脸上的僵硬化作淡淡微笑,他说“小心点儿,出去别受凉了,记得把伺候的人都带上,待会儿我吩咐她们备好用物,在外头不要嫌麻烦或者嫌热就不捂暖袋了……”
若曦哭笑不得之余心中已被暖意塞满,道“我又不是出远门,只是到寿皇殿,不过半日就回来了……”
“哦。”胤禛有些傻楞的一笑,又说“在外头用度到底不如家里齐全,哪怕半日,真短了什么也是极不如意的事。”
若曦掖了掖被角,暖暖一笑,回道“好,我记着了。”
胤禛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刻钟方离开,这日若曦也睡得格外沉,醒来竟已到未时,梅香一面伺候若曦洗漱,一面笑道“主子今儿睡得可真香呢,这会子日头都西斜了。”
若曦匀了面,带上水滴耳坠,问“皇上不曾让你们唤我起身么?出去的车子可备好了?”
“主子爷吩咐得可细了,车上放几床褥子都交代了,只是午时主子爷回来时见您还未醒,便让奴才们莫扰了您,说今儿不成明儿去也是成的,也不急于一时。”
若曦笑而不语,马车停落在寿皇殿时,若曦先去拜了圣祖的“御容”,又命人通传了十四,不聊得了个闭门羹,若曦抬头瞅着被寒霜酷暑斑驳过的院门,说“他既不愿见我,那我也不必再来了。”
无需赘言,若曦转头就走,行了几步,便有太监小跑至前,低声道“爷请您进去。”
古树参天,遮去了大半艳阳,若曦和十四对坐在缠枝浮雕案前,十四拉着一张驴长的脸一言不发,若曦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武夷山岩茶给自个,吹吹浮叶,浅抿了口,放下。
十四认认真真的盯了若曦半响,问“你来干什么?”
“我晓得你不愿见我。”若曦搁在案上握紧茶杯的手,紧紧松松,垂头盯着衣裳的鹅黄色穗子,“对于十四福晋此事,他是做得过分了。”
十四一听到若曦此言就炸起来了,拳头狠狠往案上倚砸,震得茶水四溅,十四怒道“过分?他何止过分?”
“过分?难道你不过分吗?”若曦脸色一变,面对十四的滔天怒火,自个心里也升起一团邪火,冷哼道“你不是过分!是丧心病狂!”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1-05 23:52: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下(2)
申时时候,日头已躲入了西山,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一股热燥,零散的光线更是晃得人心烦意乱。
若曦的冷冷的笑声如一盆冷水般将十四的怒火浇了个凉透,只剩下无尽的熏烟与焦土在这蒸腾热燥的气息中煎熬,原本理直气壮的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在若曦犀利的目光下缓缓坐下,怒气也逐渐平息,目光多了几丝不确定的闪烁:“你说什么?”
“十四爷是在和若曦装傻?”若曦嘴角轻扯,垂下眼睑,散漫的目光零零散散,有意无意的落下她弹开水渍的指尖,见十四似乎仍想不起来,才抬起眼睑斜睨十四“钩吻。”
“老四也知道?”十四往椅子后挪了挪,只觉若曦手背上水泽反射的光格外刺眼,他眉目一凝,定定望着若曦道“他不知道,他知道的话我也也不在这儿了。”
“呵!”若曦的嘴角忍不住随着肩膀一起耸动,眸子里折射着的寒光甚是讥讽,她实在忍不住,真是可笑!可笑呵!
若曦对上十四莫名又犹疑的目光,带着些惨然却十分郑重告诉他“他知道,因为——中毒的、是我。”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中了钩吻的人是胤禛,她会怎么样,这世道,又会怎样?
时光漫漫,洗去了的不仅仅是俗世铅华,更洗去了她众多怨望,只是他们之间的伤痛,不仅不会被岁月所磨平,更会是瀑布穿峡,愈来愈深。
“你……”十四漫漫将搭在缠枝浮雕木案上的手缩回至身前,话里越发没了底气“你没事吧?若曦,我不是……对不住。”
若曦腹下那股邪火非但没有平息,随着十四的话烧得越发的旺,握紧小茶杯的手一扬一落,随着茶杯被狠狠地掷到青石板上,清脆的官窑瓷碎裂声如一道利刃寒光,打破了此间燥热,分外清冽分明,“你何曾对不住我?你该说这话的对象更不是我!”
十四愣了愣,然后嬉皮笑脸的朝若曦一笑,吊儿郎当的说“难不成还是老四?”在若曦犀利的注视下,敛了那欠揍的表情,默了默,严肃道“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对的住对不住的,说到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拼个你是我活有个什么用?你若不好好惜着自个的命,到了地下,你有何颜面去见德妃娘娘?若是他……”若曦顿了顿,道“若是他死,你有何颜面面对这天下臣民,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你皇父,见你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十四有些郁闷“怎么都是我没有颜面?论没有颜面见列祖列宗怎么也都这个赶尽杀绝的他雍正皇帝!”
“赶尽杀绝?”若曦怒极反笑,讥讽的道“什么是赶尽杀绝?现在谁死了?”
“八哥和九哥,都被逐出宗室勒令改名了,来日……还有什么来日,与死何异?老四连他自个的儿子都不放过,一块断了个干净,当真是面冷心冷!”
“成王败寇,既然走上了那条路,就得有这样的准备!他的心就是太热了,才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倒希望他冷些!倒是十四爷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竟然……若不是一再挑衅他的底线,结果会如此吗?”
十四有些不敢置信“我还真不知道,如今的你怎么就那么偏心呢?别忘了你可是从八哥府里走出来的。”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1-09 17:48: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下(3)
若曦敛了目光,漫漫往后倚,说“偏心?或许真的偏心,可我有偏心过他吗?
十四不语,若曦又道“是,我自私,难道我就不能让自己自私?既然——我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为什么我不能仅仅让一个人满意。”
一股酸涩翻涌上若曦心头,眼前恍惚见到坐在书案后被埋在高高的章奏中的胤禛,还有四宜堂前鱼贯而入的朝臣,心尖骤然紧缩“多少回,我都替他心疼,他怎么会摊上我这样的枕边人,不就是仗着他的爱有恃无恐吗?”
若曦说完用帕子捂嘴轻咳了咳,退在十米开外的梅香见若曦此举,帮抱着手袋过来给若曦捂着,又劝了几句后退回原处,十四忍不住道“老四怎能照顾你的?你这身子骨儿竟弱成这样?”
若曦把手塞到暖袋里,朝十四翻了个白眼,不语,十四想想钩吻,自觉理亏,遂不再于此事纠结,又唤使女欲扶若曦进屋子里却被若曦挥退。
十四挑挑眉“你进我府里的屋子里很不情愿嘛!”
“不是很不情愿,是——就是不情愿!”若曦理了理暖袋的褶子,放到膝盖上抚平,头也不抬,话里丝毫情面也不给十四留“入了你这屋子,就给他添了麻烦,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能少做一件就少一件!”
“你……”
十四你了半天也没说个什么所以然来,刚弹起来的他又慢慢坐回凳子上,惆怅的呢喃“我就不明白了,十年前,你在浣衣局受苦,他在王府里做他的富贵闲人,十年后,你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在宫里的人,他也熟视无睹,做着他的皇帝。”
十四见若曦依旧对他不理不睬,忽而认真的问“这些都不见你放的心上,对你而言,老四到底……”
“如果说,我的生命本没有色彩,那他,携着苍山之翠而来,为我的生命画上最浓重的色彩,是我人生最美的传奇。”
“那八哥呢?”
“八爷?于我而言,缘来缘去,他是一场回风落雪。”若曦不紧不慢的回着“雪景很美,可雪那么冷,我想去温暖他,却发现他在我手心里只能融化。”
十四道“你还是偏着老四。”
“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情,不是么?”若曦的话随着晚风轻轻拂过,带着微许清凉“人心本就长偏了,同是亲生子,当年德妃娘娘的心就没有偏向过他。”
十四无语,气恼的说了几个胤禛的破烂事儿,若曦不怒反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十四越发纳闷,打小,两人有什么见解不和的非要争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怎的如今若曦如此反应。
“到底是亲兄弟,有时候你真的很像他。”若曦唇角不自觉往上勾,又笑道“别忙着否认,对,对,就这个样子最像了。”
十四无语,若曦收了笑,认真的说“十四爷 忘了过去吧!好好活着,忘了八爷。”
天边已经染上一层灰朦,夜风吹去了此间燥气,“相安无事,对皇上,对你,对大清都好。”
“若曦言尽于此,十四爷,保重!”
回到圆明园四宜堂时,已经近二更天了,夜色如墨,殿阁四下静悄悄的,院外倒是有几个点扫树叶的宫女咬耳朵。
“你们说,这没经礼部的穆主子和武主子哪个更得宠?”
“自然是穆主子,时常伴驾在侧,哪里是武主子能比的?”
“我倒觉着是武娘娘,用度与熹娘娘一样,又有单独寝殿,穆主子……倒显得一言难尽了。”
“主子娘娘宫里有个昭明堂,穆主子殿里有个穆堂,昭左穆右,岂非显而易见?”
“可穆主子失了宠被逐了,到底是武主子能辟得一殿的好……”
“如此也是……”
“……”
若曦见她们说得正起兴,也不去扰了她们,带着梅香等人绕了一旁进了后寢,此时胤禛正在拿着一摞子引录单瞧,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问了声“回了?”
“嗯。”
“回来就好。”
胤禛又低了头,若曦刚想接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胤禛忽站起身,将若曦圈入怀中,紧紧复紧紧,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合上双目,低低的说“若曦,让我抱一会儿……”
若曦乖乖的任胤禛抱着,夜风很轻,如斯,岁月安好。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1-09 17:49: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上
七月流火,园子里的火气倒是被初秋的风吹得熄了些,这园中主人胤禛的火气却是越烧越旺,这事由来都得从若曦那日去寿皇殿说起,那日若曦去得晚,故而直到夜色深浓也没回来。
四宜堂少了若曦似乎也格外冷清,纵使胤禛平日最爱的百福就在他脚边摇着尾巴对他撒欢逗乐,他依旧觉得这偌大的四宜堂清冷过深甚,针落可闻。
三更时候打错的更鼓落在胤禛耳边显得格外清晰分明,这打错更鼓的事儿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依法问责,哪想到竟然还一波三折,叫人抓阄顶罪的幕后,如何叫胤禛不气。
虽说不过案发案定不过四天,但天子眼皮底下竟有此番事宜,到底心有不适。
胤禛怏怏不乐了几日,直到内府今年的第一批瓷器呈上御览,才见胤禛有了笑意。
胤禛特地挑了好些放在寝殿里,又摆了若曦新采的鲜花熏着,屋里的摆设从来都是胤禛亲自设计,无论床榻书案,还是盆栽插瓶,叫人一瞧便心生喜悦。
有时若曦会和十三感叹说,胤禛倒是更像个精致的“贤妻良母”,每每若曦亲自采摘后晾干的花都只是能作备份,不知胤禛筛了多少回才能制一个香囊。
若曦从前看惯了康熙时期瓷器的浑厚古拙,瞧着宫中逐渐多起来的那些轻巧俊秀、典雅精致的新瓷,是越瞧越喜欢,原本她以为自己也不过是个新鲜感,可瞧着随处可见的瓷器却是打心底了喜爱,如今这批新瓷,外形线条柔和圆润,胎体选料极精,瞧着更是轻巧俊秀,精雅圆莹,怪道后世皆言:明看成化,清看雍正,雍正时期的瓷器确确实实是精中求精,越瞧越欣喜。
那日若曦正在打络子,和巧慧梅香等人说起了笑,言“如今我瞧着自个打这花样,倒是没法出去见人了。”
“主子这话怎么说?”梅香坐在榻下脚踏上,手中银针穿飞,亦是忙着打络子,笑说“主子这话怎么说呢?您的女红在宫里向来是为人称道的,怎的没脸见人了?”
若曦不曾抬起头,只是垂头,目光随着银针流转,双腮微红“你们瞧瞧造办处昨儿送来的衣服,那花样我可绣不出,那样式我也想不出,偏的瞧着还不错。”
巧慧在旁说“哪里是不错,巧慧瞧着天上也不一定有呢。”
梅香和菊韵在旁起哄着“是呢,是呢,巧慧姑姑说得不错,天上也没呢,可是主子爷亲手设计的,主子穿上了,便是天上仙子也瞧着羞惭呢!”
“说这些也不害臊!”若曦嗔了一口,含着掩不去的笑意继续手上的活儿,巧慧等人在旁偷笑不已,若曦忽抬了头,似是不经意的一问“这木妃和武妃是哪宫的嫔妃?”
众人愣了一愣,梅香和菊韵迅速交换了眼色,梅香才言“武主子就是听风廊的那位娘娘,和主子一样,都不曾册封,可照例几与妃同。至于穆主子……就是主子您。”
“我?”若曦始料未及,干巴巴一笑,问“木主子?如何这样称呼?”
难不成马尔泰的汉姓还有木不成?她倒是没听说过。
“主子息怒,此不过是我等臣下奴才照当年圣祖爷之例私称,作穆亭之穆。而今宁寿宫皇贵妃、贵妃、妃等位在入宫时,便以居者名称之,又以姓氏冠之,譬如宁寿宫皇贵妃位圣祖爷时用度如妃,偶有增减,增时又如贵妃,时人宫中呼为主,亦有佟妃替之,后封作贵妃,又如宁寿宫贵妃主,用度如嫔,满姓不便,故居名相待,宁寿宫密妃主,用度如嫔,时宫人呼之王嫔。”梅香有些儿惶惶不安,又道“现主子未封,故呼此,又恐依圣祖时宁寿宫皇贵妃例封作贵妃,而穆字甚佳,不过次于主子娘娘的……”
梅香说着便觉得不妥,称了几声失言便不再语。
“原是如此。”若曦有些儿失神又问“你等领的是何例?”
梅香道“回主子,梅香菊韵领的是官女子之例。”
官女子者,后妃侍从女也,她真真是这后宫中的一员。
若曦有些自嘲一笑,她想问什么呢?难道她还梅香菊韵能是茶房里的人不成?又或者她们是使女不成?
九洲清晏、四宜堂里没有一个福晋,既然没有福晋,又何来使女?
若曦问“你们都是圣祖爷时入宫的官女子吗?”
梅香默了一会儿,倒是一旁点了香薰的菊韵回道“奴才菊韵,满洲正白旗内务府包衣,康熙六十年小选官女子边氏。”
梅香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轻声回道“奴才梅香,汉军镶白旗包衣,康熙五十五年和硕雍亲王王府使女徐氏。”
她是从雍邸王府出来的,随着自家的王上入住紫禁城,从“和硕”之王变成了这“固伦”之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成为了官女子,可她到底还是下五旗之人,造册里或许写得还是“使女”,不像这宫中的官女子,个个都是上三旗包衣,这旗籍便疏了一层。
若曦不由得感叹,她啊真是个不理事儿的人,连她身边多年的侍女都不晓得详细,又想着那一方宁寿宫塞的人比胤禛这内闱禁苑加起来还多。
若曦笑道“这圣祖爷留下的妃子众多,宫里两百多官女子多是在宁寿宫中伺候宁寿宫皇贵妃、贵妃、妃、嫔等位,在天地一家春里众多后妃的使女怕也还是王府的使女。”

楼主 月下残影的梦  发布于 2018-11-18 00:54:00 +0800 CST  

楼主:月下残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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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5-12 04:5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25 18:17: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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