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续集~再度穿越~只为那未了的情缘~
“若曦……”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求你……”
四爷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就为若曦盖好了被子，轻吻了她的双目，转身离开，留下若曦独自一人承受着黑暗……
四爷吩咐着巧慧好生照顾若曦，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一出门，便见何太医已在门口等候。
“若曦的眼睛……到底怎么样？”
“这，实在说不好，姑娘头上的伤不轻，已是勉强保住的性命，也许真的是一年半载后伤好了，也就能看见了，不过也可能……”
“也可能这半辈子都看不见了……”四爷自己说出了那个最坏的结果，“何太医，尽力医治，先别让她知道，朕怕她承受不起……”
何太医走后，四爷遣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屋外寒风呼啸，就像是老天爷在为他哭诉，他打开房门任由风的利刃划过自己的身体，顺着门柱缓缓滑下，瘫坐在地上，漆黑的夜，冰冷的风……
因为他，若曦曾自雨中罚跪双腿烙下病根；因为他，若曦被贬至浣衣局，身子一落千丈；还是因为他，若曦香消玉殒，含恨而去。如今老天眷顾，送若曦回他身边，却又因为他，若曦又一次失了孩子。他不知道日后若曦的眼睛是否还看得见，他愿意做若曦的眼睛，可他宁愿没有他，也就不会有这些悔恨了。
他把最深爱的人伤的最深，本以为有了权力就能保护自己所爱的，殊不知，如今的是是非非才是最伤人的凶器。
他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漆黑的夜，冰冷的风，还有那颗孤寂的心……
长杨辇路，绿满当年携手处。
试逐春风，重到宫花花树中。
芳菲绕遍，今日不如前日健。
酒罢凄凉，新恨犹添旧恨长。
其实若曦早已醒来，却迟迟不肯睁开双眼，她怕那不肯散去的黑暗笼罩着自己的世界。她宁愿相信是黑夜还未过去，宁愿相信是有人遮住了她的眼睛，宁愿相信自己还在睡梦中不曾醒来……
这几日若曦虽是不哭不闹，可也一句话也不说，用沉默拒绝着所有人的关心。每次四爷来看她，不是躺在床上装睡，就是把自己窝在床角蜷膝而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抗拒四爷，只是心里总有道跨不过去的沟壑——孩子没了，眼睛瞎了。
她不知如何面对四爷，就像四爷说的，除了让他担心就是让他伤心，她想让四爷幸福，想要弥补彼此曾逝去的时光，可他们之间的幸福仿佛就像烟火般转瞬即逝，来的轰轰烈烈，去的匆匆忙忙……
巧慧不在身边，若曦只好自己摸索着下了床。一步，一步，从记忆中回想着屋子里的陈设，哪里有桌子，哪里有凳子，哪里都已看不到了……
恐惧从若曦内心深处蔓延开来，小时候常常把眼睛闭起来装瞎子，伸出双手摸索着前行，可每当想要看清身边的面容，看清身边的摆设时，只要睁开眼睛，阴霾就会消失，世界会变得明朗，可如今任凭若曦一遍遍的揉搓着双眼，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有的只是一个深不可测要将自己吞噬黑洞……
她不要看不见四爷，不要看不见这世界，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她怕已经来不及好好珍惜……。
她开始宣泄，将那颗压制了许久的心释放，拼命的哭喊，拼命地砸着身旁的东西——推翻了凳子，砸碎了茶具，跌跌撞撞的想要掀翻整个屋子，“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若曦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惩罚她。
她跌倒在地上，散落满地的碎片嵌入她的手掌，鲜血流出，白瓷映照着那红色愈发刺眼，可若曦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里的痛已将她麻痹，她快要窒息，她宁愿死去……
“若曦！”“二小姐！”
四爷和巧慧一同冲进来，四爷连忙抱住若曦，“伤还未好全，怎么随随便便就下床了！”四爷又看到白瓷上那滴滴血迹，心里又是一阵颤动，“怎么弄成这样，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是我不省心！是我不对！全部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住孩子！我看不见！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你放开我！放开……”若曦拼命的推开四爷，一推正碰到四爷左臂上的伤，四爷向后一闪，他不想让若曦知道他受伤，便努力忍住疼痛，硬生生的将若曦揽入怀中。
可若曦还是捕捉到四爷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身体轻微的颤动，“怎……怎么了？”
“没事……”
“你是要骗我吗？到底怎么了？”若曦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四爷一定有事瞒着她，四爷没说话，只是将若曦抱得更紧了些，“不说是吧……”
若曦拼命挣脱着这有力的怀抱，“放开……”
“若曦，别闹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四爷依旧用没事两个字搪塞着若曦，“好……好……巧慧，你说……”
巧慧支支吾吾，看看皇上，又看看若曦，“二小姐……”
“说啊！”
“那……那天皇上……为了救二小姐……受了伤……”
泪一下子冲破了那道防线，滴滴涌出，若曦觉得左心房那里快要裂开，“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我……我不能……”
若曦已是泣不成声，四爷示意巧慧先下去，他最怕见若曦如此，他最不会做的就是如何安慰若曦，如何伤害若曦似乎不用学就会，可如何安慰受伤的若曦，却永远都学不会……
“为什么老天夺走我的孩子还不够，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保不住孩子，照顾不好自己，害你受伤！到底为什么……四爷……”
四爷亲吻着若曦的额头，泪水一滴滴划过，和若曦的泪滴融为一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不在乎你是否看得见，更不在乎为你受伤！我只要你好好的，求你别再折磨自己，别再这么折磨我了……若曦……”
“可我在乎……我做不到只听得到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的脸……你可知道我每日醒来有多害怕睁眼的瞬间，我想看见清晨的阳光，我想看见你熟睡的侧脸，可当我睁开眼，一切都是幻影……除了……”
若曦将自己埋进四爷的肩膀，四爷轻拍着她安慰道，“太医都说过几个月就会好，你就别……”
“不愿说真话，可以选择不说……”
四爷微微张口，却又欲言又止，他深知自己骗不了若曦，却也不愿说出那伤人的事实，“无论怎样，我都只要你！”
若曦微微摇头，“伤在哪了？疼吗？重吗？”
四爷拂去若曦额头上的碎发，深情凝望着她那双看空洞的眼睛，“在左臂上，伤的不轻，隐隐疼着。”
这次四爷没有说假话，若曦脸色一暗，低着头默默啜泣，四爷那过若曦的手附上自己的胸膛，“纵使手臂上的伤再深，也深不过心上的伤，这颗心已经被刺穿了，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本以为你可以医好它……”
“对……”
“不要说！答应我，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对不起’三字，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对不起你。看不见就用听的，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不能时时刻刻陪你，就请你照顾好自己，让我回到这养心殿时，可以宽心好吗？马尔泰若曦，我要你天天都笑，这是命令，是圣旨，懂了吗？”
四爷在若曦额头上留下一记爆栗，若曦愣着点点头，只是嘴角还是迁不动，心还是会痛……
窗外雷声隆隆，雨落入注，雷声轰震着两人的心，而雨滴又似滴滴心血……
日升月落，时间还在走，日子还得过，若曦开始慢慢习惯着黑暗里的日子，她听四爷的每天都要笑，开始时笑容是假的，时间久了，再假似乎也成了真的。
其实自己不孤单，有四爷的陪伴，十三爷的安慰，承欢的嬉闹，还有巧慧无微不至的照料，只是寒冬腊月，年关将近，若曦脸上的笑又带上的殇——以前的年三十儿，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饭，看春晚，放鞭炮，喝酒划拳，有爸妈，有哥哥，现在那家里少了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自己一样也在想念，本想寄愁心与明月，可怜月亮都已消失在这片黑色之中，自己的心，爸妈可否能感受到……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明月当空，月光洒下，地上的雪本已被灯火映得通红，月光又为它添了些清亮。
皇宫上下也是欢声笑语，若曦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一个人举杯消愁，一个人愁上加愁。
乾清宫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四爷本想让若曦一同前去热闹一下，可若曦觉得宴席上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似乎热闹非凡，却又暗地斗争，宫中的宴会自己早已心生厌烦，即使看不见，言语中的挑拨讽刺，媚上谄下也觉得刺耳。何况出出进进太过麻烦，可四爷又怕若曦一个人觉得冷清，就命巧慧陪着，无奈若曦竟把巧慧也支走了，让巧慧去带着承欢玩去，巧慧本来宁死不从，可若曦愣是让十三爷把巧慧强行领走，一个人，一壶酒，一盏灯，静静地坐在养心殿里，一屋的冷清，满是黑暗……
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干尽，“爸，妈，女儿不孝，不能再服侍你们二老了，哥，剩下的可都交给你了……”
“十四爷，八爷，十爷，若曦无情，没法救你们，都各安天命吧……”
“四爷，但愿这十年里，我还能看得见你……”
一杯接一杯，若曦索性拿起整个酒壶仰首畅饮，杯杯白酒下肚，丝丝糊涂上头，竟昏昏沉沉的唱起了歌，“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若曦还是张晓的时候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竟有一天自己也要品尝这滋味……可是谁能陪她领略四季变换，谁又能带她穿越拥挤的人潮……四爷吗……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第一次这么想念21世纪，第一次这么怀念那个叫家的地方……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若曦摸索着推开了门，风夹杂着淡淡的火药味儿灌入房中，些许冷意，若曦在未有进屋的念头，任由寒风吹乱着自己的发髻，但愿也能她的吹乱思绪。只是焰火在绚丽，爆竹再红火，都已是只闻声却不见其影，看不见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的美丽罢了……
四爷踏雪而来，见立在门前的若曦，忙过去夺下她手上的酒壶，“怎么了这是？”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已似长沙傅，从今又几年……”
“若曦，你醉了，除夕之夜，为何不开开心心过，又胡思乱叹些什么……”
“哼哼……只是一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姐姐，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你一个人在这太冷清，不如跟我……”
“还是算了，我又看不见，去了只会添麻烦，今日各位娘娘都在，我也不方便去，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也没什么不好……”
“外面风紧，快些进屋吧。”说着四爷拿起酒壶，拉着若曦坐到屋里，将门关上，风已带了些凉意徘徊在屋内，四爷解下自己的披风给若曦披上，手指划过若曦的脸，正碰到那滴刚刚滑落的泪水，冰冷的手指竟觉得那滴泪更为冰冷。“冷吗？”
若曦摇摇头，忙用手擦干泪痕，强挤出一丝笑，四爷拍拍她的脑袋，“我留下来陪你。”
“不行，今晚你本就应该去皇后那里，我未向皇后请安，已是失礼，你若在这留下，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若曦连忙反驳，顿了顿又问道，“今晚的烟火美吗？”
“美。”
“那月亮美吗？”
“美。”
“可有白雪映红梅？”
“有。”
四爷只是简简单单回答着若曦的问题，只因不知该多说些什么，看着若曦嘴角的淡淡笑意，眼角却尽是悲伤，“好了，皇上不赏脸，你让那些人的戏该如何再唱下去，大臣嫔妃们还都候着那，快回去吧。”
四爷将若曦揽入怀中，本已到嘴边的“对不起”又被生生的噎了回去，“谢谢你，若曦。”
“谢什么？”若曦问道。她从四爷身后摸索着抓住那条小辫子，四爷一愣，顺势握住了若曦的手，“你若真想谢我……算了……快走吧。”
四爷满心疑惑，可若曦脸上久违的甜美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临走时，若曦还握着那辫子，四爷回头看去，若曦脸上的笑渐渐暗淡，若曦松了手，“四爷，会不会从哪一天起每晚都可以握着它沉沉睡去，每日都听着你的鼻息慢慢醒来，就算看不见，也知道你从未离开过……”
四爷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永远都给不了若曦这一天，他又何尝不想守着若曦过一辈子，只是这大清江山他又如何放得下，他欠若曦的太多太多，却又怎么还都还不上，“怎么不说话了，我就随便发发牢骚，你别……”
四爷的双唇封上了若曦的解释，这个吻来得突然，若曦向后倾斜的身体被四爷紧紧搂入怀中，这个吻，代表了对不起，代表了谢谢你，代表了我爱你，可这个吻，却又什么都代表不了……
【南书房内】
“皇兄，安贵人一事已有眉目。”
“当真？快说！”
下朝后，十三爷便将近日所秘密调查的安贵人一事前来禀报皇上。
“安贵人安氏曾是九哥府上的一名丫鬟，元年时选入宫中做秀女，皇兄将其封为贵人，几年内一直和……”
“够了！又是老九！先是玉檀，又是朕的嫔妃！他是不把朕置于死地誓不罢休！来人！传旨下去，将九阿哥爱新觉罗胤禟改名为赛思黑！打入宗人府，听候审问！”
“皇兄，这……”
“朕已经对他们一忍再忍，现在是忍无可忍了！”四爷双手握拳，已是怒火中烧，心内气涌如山，恨不得立刻将八爷九爷碎尸万段，想到他已逝去的两个孩子，想到若曦的眼睛，想到十三弟那十年的幽禁，四爷心又在滴血，一滴，一滴……停不下来……
“皇兄，近来若曦可好？”
四爷叹了口气，听到若曦，心也慢慢平复下来，“她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不过，脸上的笑，倒是比前些日子多了。这几日承欢常去陪她，看她也开心了不少。”
“那皇兄是要处死八哥九哥他们吗？”
四爷一怔，喝了口茶，未说一句话，只是眼神里的杀气却咄咄逼人。
即使死也沉默，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十三爷明白四爷所想，“如果是，还是请皇兄先别告诉若曦，毕竟她对八哥还是有所牵挂的。”
“朕明白。”
……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胤禟因腹泄卒于保定。【雍正四年九月初八日】胤禩亦因呕病卒于监所。
【雍正五年五月】
【第一人称 若曦】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打开门，静静地站在门前听雨，心里想着这微雨天会不会让他开心一些。
自己的眼疾也已经一年多了，我也不再挣扎，就如他说的，看不见，可以用听的还可以去用心感受。即使看不见还是会练练字，背背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左耳边传来他的话和他带着雨的脚步声。
我俯身请安，“皇上吉祥。”
他将我抱起，“叫四爷！”
他把我放到床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鼻腔，有些醉人，这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味道——木兰香。“木兰已经开了？”
“是啊，已是五月天，晚上一起用膳吧，想吃点什么？”
我把玩着他塞进我手里的花，“清淡点就好。”
“好，听你的。”他吩咐巧慧下去准备，紧紧搂我在怀中，“若曦，我们要个孩子吧……看着十三弟和承欢嬉耍玩闹，心里好生羡慕，有好生嫉妒。“
我心头一颤，心想着自己始终都未能实现他心底最大的幸福，“可我的眼睛……”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可不想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见！”我扭过头去，泪已在眼眶里盘旋。
“好了好了，别生气，那就待你眼睛好了在考虑这件事……”
他越是哄我，心里就愈发难受，“怕是等不到了……”
“瞎说什么！我说会好就一定会好！”
“都一年多了，太医的医治从未停过，可也未见有效，又何必骗人骗己呢？”他没说话只是把下巴靠向我的额头，轻拍着我的肩膀，“大概是我上辈子罪孽深重吧，连老天都不肯放过我……”
“若曦，你为何从不迁怒于别人，明明是别人陷害你，你却都揽到自己身上……”
“人生本就世事无常，所有的事归根究底还不都是自己。从前我把所有的错都赖在你头上，又有几件不是自己惹得祸，至于这件事，那安贵人不是当场就自尽了，这幕后黑手你不也给了他赢得报应了吗？”他身体微颤，气息也变得有些凌乱，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早已赐死八爷九爷，只是过去这么久他也未曾提起，我也没有多问。
“怎么，难道你送过去的真的是泻药而不是鹤顶红？”见他良久未语，我又问道。
他猛然立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语气里的惊愕已让我在脑中描绘出他的表情。
“本就知道。”
“十三弟说的？”
“没人告诉我。”
“你……是在怪我吗？”他蹲下身，紧握住我的手，感觉到几丝恐惧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怪你没跟我说，还是怪你刺死八爷？若真要怪，又何必等到今日再提。”
他未说话，我起身向前几步，他忙过来扶我，我笑道，“你是皇上，你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去做和必须去做的事情，没有对和错。”
他将我定住，紧扶着我的双肩，颤抖的手臂也晃动着我的身体，“恨我吗？”
“你说呢？”我伏向他，紧紧环绕着他的身体，他的拥抱有些犹豫，“早知结局会是如此，若想恨你我又何必将自己圈在这里。难过会有，寒心会有，可若要恨，是不是更要恨自己呢？都是命而已，久了，也就看开了，以前常想换一个人做法会不会不一样，八爷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倘若他当初听我的放弃那条不归路，也许我面前的就不再是你，可若当初是十四爷继位，我和你又是否早已阴阳两相隔。可想多了又觉得自己何必杞人忧天，命都是自己的，既然已飞不出这紫禁城，为何不做只快乐的鸟儿，紫禁城的上空，不也有美丽的时候。四爷，我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的度过将来的每一天，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不想再到了失去时才知道有多么重要。既然我们的身份已决定了我们的生活不可能向寻常百姓那般平淡，但我希望冲散平淡的不是那些是是非非。”
他将我搂的更紧，一遍遍轻喃着那句谢谢，眼睛看不见，一个人静静思考的时日就多了起来，早已想通，历史终究是历史，我也试图改变过，可终是成为了那个顺水推舟的人，那向前的车轮并未因我而放慢，反倒开得更加平稳，与其在做些无谓的挣扎，不如静静的观望着，看它到底如何开向自己早已了然于心的目的地，和自己爱的人紧紧相拥，坐等那一刻的到来……
他轻吻了我的眼睛，“我现在只求老天能让你看见……”
我摇摇头，轻叹了声，带着笑意回道，“看不见也未必没有好处，至少那些不愿看的，害怕看的就不会来污染自己的眼了。以前大概就是不该看的看得太多了。至于这良辰美景，春去冬来，这旭日东升，霞光万丈，还是这月洒清辉，繁星璀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都一个样，从前也都见过，那些美好的也都已留在记忆中……要说唯一遗憾的……”我已不忍再说下去，只怕这句话将我的心击碎，我压低声音，“唯一遗憾的……怕是再也看不见你的脸了。”
他的身子僵直起了，身体微颤，不自然的喘息，忙抓起我的手抚摸他的脸庞，手指划过，浓郁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有些干涩的嘴唇，指肚又回到那眉宇间，我看不见，却知道这里笼罩着一层雾，我想要驱散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别老皱眉，都留印了。”
两行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指尖滑下，我淡淡道，“你瘦了。”
“你又何尝不是？”他握住我的手反问道。
“听巧慧和十三爷说，你苍老了许多……”
“岁月催人老，皇上也是人啊，长生不老也只能是空想，再说难道你还是花季少女般如花似玉吗？”
我笑起来，沁入心里的笑，已是好久未笑得如此轻松，“油嘴滑舌，越老嘴越贫！”
“是有多久没见你眉眼俱笑了，瞧，眼角边都多了细纹了。”
“我又看不见！”
“我也看不见。” 他也大笑起来，语气突然又变得关切，“对了，前日夜里你又胃痛，昨日走时你还在睡梦中，晚上又去了熹妃那里，今日可有好些？”
“不碍事的，都已是陈年旧疾。“
他又拉着我回床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若曦，在这宫里呆久了，也会觉得倦了。有些时候真想带着你浪迹天涯，索性找个小院子住下，自己种些花花草草，瓜果蔬菜，过那种普普通通的日子。没有那些明争暗斗，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就只有你我。我们白天看书写字，夜里望月点星，春天里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夏日里戏水泛舟，荷塘对歌，秋日里到塞外去策马扬鞭，冬日里在雪地里漫步赏梅……也常常一个人想，若是当年没有那‘想要’二字，是否就能带你远走高飞，可转念一想，真要那样，此时的我在何处，十三弟在何处，你又会在谁的怀里，就如你所说，都逃不过命。”
我依偎在他的肩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只是鼻子早已酸透，眼眶早已湿尽，原来他也想要这简简单单的生活，我曾想用这种日子去留住八爷，如今却成了我和四爷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一场。
我整理着情绪，装作满不在乎，“还说我，你又成天想什么？”
“只是觉得欠你太多，要你的一生都困在这紫禁城中，让你一生都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本以为一颗真心就已足够，却发现空有一颗真心，却什么都给不了……”
“再如何的左右为难，再怎样的举步维艰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很轻松，快活的过每一天。何况，这些生活，你已经给了。”他迟疑了一下，我又接到，“在梦里。”
“梦里？我也只能在梦里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吧。”
“至少还有梦可以做不是吗？既然知道梦不能成现实，为何不把现实过得更像梦一些？你有你的包袱，有你的身不由己，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是这大清的皇帝，你能给的都已经给了，而我想要的，就是和你一起。无论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有你……”
依稀听到有人进屋，估摸着是高无庸，本想挣脱他的怀抱，反而被抱得更加紧。
“皇上，田文镜田大人求见，已在南书房等候。说有要事禀奏。”
“说朕正在休息，让他有事明日早朝再奏！”
高无庸正领旨退下，我忙喊道，“高公公，你在外面候一会儿，皇上一会儿就去。”
高无庸正等着四爷的命令，四爷让他先下去，又转向我，“不想我留在这儿？刚说只想和我在一起。”
“可我也说了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家大事岂有放在儿女情长之后的，传出去不怕百姓笑话吗？”
“你呀！”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未再反驳，“那我尽量回来陪你用膳。”
我已在他未察觉之时抓住了他身后的小辫子，“是必须回来，还有，今晚不许翻熹妃牌子！陪我！”
“哈哈……何时学会争宠了？”
“我需要争吗？”我松了手，心里纵然不舍却觉得心安，“四爷，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这六个字像是烙印般烫进心里，我定立在那，久久不肯离开，漆黑的幕布前上演着他转身离开的情景，他的背影，和那背影前面颊上的笑意……
暖风轻送，木兰花香飘来，弥漫在空中，萦绕在心间，如丝如缕，延绵不绝，我沉醉在这花香中，任由着心在其中沉沦……
春意还未褪尽，夏日的气息就以蠢蠢欲动，我站在门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暖意袭来的方向，缓缓睁眼，不知日光照在眼睛上正绽放怎样的光芒。花香扑鼻，伴着清风掠过身旁，鸟儿在枝头成双成对地鸣唱，歌声萦绕在紫禁城的上空……
我唇边挂着一丝笑意，心里却飘过一丝无奈——多想亲眼看看这生机盎然的一刻，“巧慧，花都开了吗？”
“开了，二小姐，都开了。”巧慧回道，言语中也透着笑意。
我点了点头，“把承欢叫来吧，这丫头有日子……”话还未说完，梅香就进来说道，“姑姑，李太医一再殿外等候，是否要让他进来？”
我心下疑惑，一直都是何太医为我诊治，何时又多了个李太医？
“说侍奉皇上旨意。”听说是四爷派来的，我心也就放下了，隐约想起昨夜在他怀中半睡半醒时他提过宫里来了个心太医，之后我便在他低沉的声音中睡去，心里一暖，便让梅香去传。
“臣李燚昊见过若曦姑娘。”他的声音已是不能用好听悦耳去形容，犹如山涧泉水般干脆清彻，又似急湍瀑布般铿锵有力，脑海中竟浮现出一男子身着一袭白衣，屹立在山尖，虽然只是背影，却立如芝兰玉树。
大概是我想得出神，巧慧在旁边猛戳了我一下，我才忙说道，“李太医不必多礼，太医乃是宫中大臣，我区区一宫女，理应我行礼才是。”说着我便欠了欠身。
“姑娘此举怕是在折煞我了，姑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是无人能及，就凭这点，这礼数就绝不能少。”
虽说是奉承话，却没那么虚伪做作，到让人听了挺舒坦，“反正我也看不见，那太医就自便吧。”
李太医为我把了脉，也检查了我的眼睛，我倒是一直在想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心里描绘着无数种的可能，却未有一种能与他的声音相匹配。
“看来姑娘最近调理的甚好，只是有些胃寒，再多注意一下饮食即可。”
“那眼睛呢？”
“不满姑娘，何太医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可这么久都未能有所进展，可见要医好姑娘也绝非一日之事，不过，微臣既是奉了皇上旨意，又背负着家族大业，定是会竭心尽力。”
“倒是心直口快，直言不讳。”
“在微臣看来，姑娘是不愿听假话的。”
他倒是懂我心中所想，便淡淡一笑，“那你说家族大业……”
“正是，姑娘必是认识家父的，当年家父也是给姑娘瞧过病的。”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他是当年医过我的李太医的独子，难怪说背负家族大业，“当年令父乃太医院翘楚，虎父无犬子，以后可就有劳太医了。”
“何太医年事已高，已奏请皇上准他告老还乡，临行前他已将太医院只是托付于我，既然是受人所托，定不会让人失望！”
“李太医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那姑娘好生休息，微臣改日再来。”
我起身让巧慧前去相送，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风吹来的方向，那白衣男子竟又出现眼前，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于一点。
“二小姐怎么一个人发呆啊？”巧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刚过六月我带着巧慧搬到了圆明园，四爷本是不答应，可还是经不住我百遍念叨。
其实并不是我真想离开，只是和俄国的战事让他终日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下朝归来都是不住的叹息，养心殿里大臣们出出进进，夜夜都有批不完的奏折，经常是彻夜不眠，或是已过三更，才蹑手蹑脚的躺到我身旁。
我每夜都会可以留出给他躺的地方，可经常是迷迷糊糊盼了一夜都等不到他的开门声，为了让他睡得安心，我都装作没有听到他爬上床来，他也每次都是头一碰到枕头，鼾声就起。
可这几日他几乎夜夜不合眼，沙皇对喀尔喀蒙古觊觎已久，虽已派了隆科多前去谈判，可如今朝堂上又无人不参隆科多一本。
本想留下替他分担，却发现自己留下反而只会给他添乱，索性搬了出来。他也无暇顾及到我，虽是百般劝说，终还是妥协了，答应我忙过这一阵就来陪我。
可就是在忙，每日都能收到他的信，巧慧便成了我的读信人，时而读到一半就羞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再读下去，时而一句话拌拌磕磕读下来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信里的字字句句完全看不出他的烦心，这大概是他也不想让我烦心吧，有时还会抱怨我不给他回信，其实，我早已练得即使看不见也能写得一笔好字，并非不想给他回信，只是不想让他分心，才会如此吝啬我的笔墨。
要说除了高无庸，来的在频繁点的便是那只听声音就能让人想入非非的李太医了。
“二小姐，李太医来了，还带了只活物！”
活物？！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听见他踏门而入的声音，只听“咕咕”两声。鸽子？！心里满是疑惑，连安都未请就急急忙忙让巧慧扶我上前去。
“李太医，可是只鸽子？”我忙问道。
他只是笑了两声，便抓起我的手，我本想抽开，却触碰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顺着线条的方向缓缓滑下，它不停摆弄的身体和翅膀。
不知它是什么颜色的，白的还是灰的，它在我手下不安分的跳动，还真是个调皮的家伙。只是不知不觉中，那只原本握在手腕的温度已经消失不见。
“李太医怎么会带鸽子来？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今日宫里忙，不便常来姑娘这里，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可直接飞鸽传书，微臣已把基本的药材带来，到时候微臣只需附上药方，便可对症下药。”
“有劳太医想得如此周到了。”
“姑娘的字，是出了名的好看，听闻姑娘虽是看不见也可写得一手好字，微臣实在也是抱有一己之心。”
我笑笑未语，他让巧慧给他斟了杯茶，便让巧慧退下了，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把脉瞧病，心中掠过一丝疑惑，问道，“太医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这鸽子还未取名字，不知姑娘可愿给它赐个名字？”他全然不理我的问题，反倒又把话题扯到鸽子上，我也没有再追问，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太医名燚昊，不知燚，是哪个燚？”
“四面皆火，火神之名。”我一笑，还火神，说你是水我倒是信。
“那就叫炎儿吧，炎炎烈火，到和你有几分相配。”
“炎儿？”他忽的笑起来，笑声还真是给人朗月入怀的美感，只是笑声下，竟隐藏着几丝空洞，“其实微臣带鸽子来，不止方便给姑娘治身病，也想为姑娘医医心病……”
“心病？”
“姑娘体虚身弱，与姑娘受伤和休养必然有关，可姑娘内心深处的忧思忧虑却与微臣的调理背道而驰，常年气结于心，导致五脏不通达，心病若不医好，纵使医术再高明，也是医不好姑娘的。”
“那你说我忧思忧虑，都在想些什么？”我端起茶杯，饶有兴趣地问他。
“你想出宫！”这四个字像巨石一般向我砸来，我身子巨颤，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
出宫的念头，我早已为了四爷深埋心底，深的连我自己都快要察觉不到，我渴望自由，渴望紫禁城墙外的生活，可为了四爷我早已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够好，怎么会被他看穿？
“想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和你一样，早已厌倦这城墙内的生活，我一心想做个江湖郎中，行医治病，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捆绑我。可我是家里的独子，阿玛把他毕生的心血都传授于我，我只能在这里任人宰割……”
他的语气中的那份无奈，倒是像极了十三爷——一心只愿漂泊于江湖的十三爷，本以为身居高位他们就能生活的无拘无束，殊不知高处不胜寒，那些名利反而将他们绑的更紧，就连皇上都无法为所欲为，何况他们呢？
“你怎么知道我厌倦这里？”我还在狡辩，跟他狡辩，跟自己的心狡辩。
“你有千千万万个可以离开这里的理由，却只有一个让你放不下的原因——皇上，可皇上对你的爱真的封得住你的心吗？你可知道每天那些大臣娘娘们派人来我这取药，药材一出，我便知道他们内心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贪赃枉法，勾心斗角，你真的想被这种生活牵制一辈子吗？还是一直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皇上？倘若有一天你被封了妃子，后宫的斗争你又争得过谁？”
这些问题，我一直在逃避，如今算来，我和四爷还有八年的时间，可八年里会有多少变数，四爷一定会给我个名分，可这名分我驾驭得起吗？
“那我能怎么办……他不会让我离开的，我离了他，也不见得会快乐。如今这紫禁城是我唯一的归宿，命该如此，逃不掉的……”
“是啊，姑娘本想把这些都烂在心里吧，不料被我挖了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我要跟何人说，这紫禁城里懂我爱我的人不少，可这些话却又万万不可对他们说。巧慧是很贴心，可我的心他未必懂得，十三爷懂我，可他只会劝我不要多想。十四爷倒是会支持我，只是跟他说这些，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虽是人头落地没什么区别。我还能告诉谁？承欢吗？我不想去污染她那双天真的眼睛。皇上？你觉得他会放我走吗？所以我选择在紫禁城里寻找我的快乐，就算这快乐隐患重重。”
“姑娘可愿‘飞鸽传书’，我也必定‘对症下药’！”
“太医既愿以诚相交，我岂会拒绝！”
“既然做知己，姑娘可直接称呼燚昊。”
“若曦。”我告诉他可以这么叫我，在紫禁城里多个人相依做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可这个人却又挑起我本想尘封于心底那些不甘，这紫禁城真的容得下我吗，我的心又真的容得下这皇宫吗？
八年，他走后，我能做的就只有自挂东南枝吗？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有只鸽子作伴倒也不错，四爷的信日日都有，可也不知他忙到何时才是头。和燚昊飞鸽传书倒也没有间断，起初只是问些消暑解热的方子，后来就变成家长里短，闲聊解闷了，有时炎儿一天要来来回回四五趟。他来得到不似以前那般频繁，可这几次来都会待上好几个时辰——不知从哪里得来什么针灸的法子医治我的眼睛，我虽不懂医术，可听巧慧说他每次都忙得满头大汗，估摸着也是尽力去做了。心想着这若是在现代，兴许激光一打这眼睛也就看得见了，哪至于遭这般罪，可如今人在大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六月雨，下得很急。
我立在檐下听雨，左耳畔传来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步子沉稳、有力，不是巧慧，也不是高无庸那般急急匆匆，估摸着是燚昊吧。
“雨这么大还过来，真是有够敬业。”
他未说话，脚步声却未停下，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心头一颤，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揽入怀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一个人站在外面发什么呆，雨这么大，还不赶快进屋去！”
说着我已被他拖进屋内，惊讶大于喜悦，“你怎么来了？”
他轻抚了下我的脸，拭去溅到脸上的雨珠，声音有些沙哑，“想你了，都不想我吗？”我微微低头，心下一暖，竟蹦了“不想”两字。他冷哼一声，笑道，“谁信啊！”
“嗓子都哑了，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吧。”
“这不是过来图个清静，口干舌燥的，还不快给我润润嗓子。”
本以为他是讨水喝，刚想开口叫巧慧，就感觉到他正慢慢靠近的鼻息——他分明是在索吻，我岂能就这么顺了他的意，就假装不知，转身走开，想让他扑个空。谁知刚一抬步，就被他识破了我的诡计，被他一把拽回，身子不稳，正向他跌去，不偏不倚的撞上他“恭候多时”的唇……
唇齿相分，又在我耳边低声问道，“还想躲？”我娇嗔的哼了一声，未理会他，“你又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我哪儿有啊？谁让你那么喜欢用强的……”
他的气息有一点一点靠过来，却停在了唇边，“我为什么要用强的。”
一句话，将我带卷进记忆的漩涡，又回到了那片我们初吻时的草原，那是他似乎就已将一切都看透，仿佛早已确信我定会对投入他的怀抱，想起他当时那份不屑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不知如今的他眉眼处是否多了几丝爱意。他似乎也想起了此事，笑将我揽入怀了，我依靠在他的肩头，心里的甜如涟漪般慢慢晕开。
“咕咕”两声打乱了这份恬静，四爷转身，手却依然紧搂着我的腰间，“哪里来的鸽子？”
“是燚……李太医送来的。说是我有什么小病小灾，直接飞鸽传书，他直接对症下药，也省得他天天跑来跑去。”
“真是会偷懒儿！”
“那你可是冤枉他了，前阵子他可是天天都来，这几日，虽没有往日那么频繁，不过每次来都得忙上几个时辰，也不知道的来什么新法子给我治眼睛。”
“可有效果？”他忙将我拉到一帮坐下，问道。
我摇摇头笑道，“你觉得有效果吗？他已经尽力了，若是医不好，也不能全怪他，听天由命吧。”
“你倒还挺护着他。”一丝酸涩从鼻腔划过，某人的醋坛子又翻了，我强忍笑意，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真不知道他吃起醋来脸上是哪般表情。
“现在你可明白我的感受了？”他疑惑的“嗯”了一声，我又道，“先前是年妃，如今又是熹妃，你现在可知道我每日内心有多煎熬了？”
他握起我的手，用我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一直都在这里，还有什么好吃醋的，她们嫉妒你倒是情有可原。”
我又戳了戳他的左心房，“我都留在这里了，不过是为别人说句话，你又何必呢？”
“这嘴仗要再吵下去，怕是要吵到天亮了，说了一天的话了，今儿放你一马。”他把我拽进怀里，我坐在他的腿上，身子向后靠着他，他的身体环抱着我，双手慢慢解开我衣前的盘扣……
天色很暗，我独自一人站在诺大的草原上，阴霾笼罩着上空，雷声隆隆，震彻四方。我四下张望，空空荡荡的草原上只有我孤身一人，疯狂地奔跑，却只望见无际的草原，疯狂的呐喊，却只有自己一遍遍的回声……
“若曦。”我猛一回头，八爷？！他温婉如玉的神情忽的变得如此狰狞，“你为什么不救我！？我们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他拼命摇晃着我的身体，我想躲，想逃，想喊，想哭，却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已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他他一声声质问。
“姐姐，你眼睁睁看着我被蒸死，居然不为我报仇……”是玉檀。
“若曦，你宁肯无名无分的跟着他，也不愿嫁给我是吗？”十四爷？
“若曦，你想出宫！”
“若曦，你好狠毒的心！”
“若曦……”
……他们全都一步步逼向我，那些带着血的回忆一步步逼向我，“不要！不要过来！”我一步步向后退着，身后竟是万丈深渊，一步踏空，我便顺着悬崖摔下……
心猛然一颤，“不要！”我忽的坐起，是梦，是梦而已。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周围不是很暗，烛光闪烁，刚好可以看清整间屋子。烛光？我看得见烛光？我看看周围，一切都只那么的清晰，我揉揉眼睛，再睁眼时，一切都还在！心里不知是喜悦还是惊讶，早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身后的鼾声骤然停止，我猛然回头，看着那张日日思，夜夜想的脸，泪如泉水般涌出，再难停下。他微微皱眉，伸手摸索着旁边空荡荡的床，大呼一声若曦猛地坐起。看到我泪眼朦胧，他一怔，眼里的疼惜溅出，我竟又一次看清他担心我的神情，所有的话语仿佛都在出口的一瞬间卡住，只是颤抖着看着他流泪，把眼睛睁大，想要把他看得再清楚些。
“做噩梦了吗？没事了，都是梦而已。”他将我揽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看你吓的，满头都是汗，梦见什么了？”
“四爷，我……”眼睛一阵酸涩，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再睁眼时，一切又都被黑暗吞噬，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我将他推开，一遍遍揉着眼睛，却再也不能驱逐那黑暗，“是梦吗？真的是梦……？”
“若曦？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扑进他的怀里，“没事，做梦而已。”是噩梦还是美梦，如果真是梦，为何又如此真实，老天为何要如此折磨我，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日子错过的都弥补回来，为什么……
他轻声安抚着我，让我躺回到他身边，帮我盖了被子，紧握着我的手道，“好了，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我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却一夜在未睡着，真实与虚幻的交替，竟是如此的短暂，短的让人窒息……
四爷前去上朝，我便让燚昊速速前来。
“急着找我来，可有哪里感觉不适？”
我把巧慧遣了出去，“昨夜，我好像……好像看见了……”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是不是真的，想必燚昊更是无言以对了。
“真……真……你……真的么？！是我的医治起……起作用了吗？”他连忙跑过来检查我的眼睛。
“不过，很短暂，我都怀疑……是不是做梦……”
“不会的！那你现在觉得如何？”
“眼睛有些干涩，头一直晕晕的，可能跟昨晚没睡好也有关系吧。”他替我把着脉，突然感觉到他的手颤动了一下，“怎么了？”
还未等燚昊开口，就听到门外高公公喊着“皇上驾到”，我忙拉住他的胳膊，“先别跟皇上说，万一眼睛没有好，我不想打击他，求你先帮我瞒着……”
谁知话还未说完，他已走进屋，“瞒朕什么？”
我忙松了手，上前请安，他将我扶起，半分焦急半分责怪的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又有什么瞒着我？李太医，你们俩又串通什么呢？”
“嗯……这……回皇上……若曦姑娘今晨觉得头晕难忍，就把臣叫来。嗯……姑娘深知皇上日理万机，不想惊动，遂叫臣保守秘密。”
“头晕？怎么都不跟我说？还想瞒着我！那李太医，严重吗？”他很着急，我心里却有些内疚，话虽不是出自我之口，却还是间接骗了他。只是，晕眩的感觉确实涌上来，我扶住他的手臂才好不让自己跌倒。
“可能是昨夜休息的不好，再加近日来天气一直炎热，有些轻微中暑，服几服药便可。”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本想反驳，却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漩涡，天旋地转，只听到一个万分焦急的熟悉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依然是那片无边际的草原，辽阔的让人不安的草原，雨很大，打在身上，很冷。
耳边萦绕的，依然是那些质问和谩骂，眼前挥之不去的，也还是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还是喊不出声，还是逃不出去。明明是梦，我知道是梦，为什么醒不过来？！为什么！？
眼前的明亮刺得我眼睛生疼，我不能置信的眨眨眼，明亮，不再消失，和昨晚看到的一样，我能看得到了！能……能看得到了！
一人推门而入，“巧慧！”
“二小姐醒了！李太医，李太医，二小姐醒了！”
之后燚昊匆匆忙忙的跟着巧慧跑来，一张陌生的面孔闯入视线，却霸占了一切。原来这就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貌比潘安？不对！玉树临风？也不行！英俊潇洒？唉……什么啊！怎么脑海里就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这个人呢？俊秀里透着阳刚，阳刚中满是朝气，朝气里伴着沉稳，沉稳下埋着智慧……
原来一个人的长相可以囊括这么多，是我没见过真正的帅哥，还是这么多年我在大清连审美观都变了。不过，也只有这张让人想入非非却还是意想不到的脸才配得上他如朗月入怀的声音。
大概是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他已经察觉到我能看见了。他抿嘴一笑，作揖朝我深鞠一躬，“初次见面，还请若曦姑娘多多指教。”
我一愣，不禁也笑出声来。“李燚昊？”
巧慧在一旁完全状况外，“二小姐，李太医，你们这是……”我下了床，径直走向巧慧，她开始时并没发觉，只是见我精确地朝她所在的方向，避开所有的障碍，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时，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我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眼泪也已涌出，“快起来巧慧，你上来就让我看你哭，应该高兴才是！”
巧慧早已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点头，紧紧住着我的手。“对了，皇上呢？”我四处张望，他不在，心里抹过一丝失落，第一个看见的人，居然不是他……
“哦……皇上上朝去了，说晚些时候过来看二小姐。”
“上朝？现在几时了？我昏睡了多久？！”
“您昏睡了整整一天呢，昨晚皇上，可是一晚上都没合眼。”脑中闪过的画面，尽是他憔悴不堪，不满愁容的脸，眼里的血丝，眉间的褶皱，就像刀片划在心里，痛。
燚昊上前检查我的眼睛，又把了把脉，忽的露出一丝愁容。“巧慧，你去看看若曦的药熬好了没有。”我看得出他是故意支开巧慧，所以静静等待着他的开场白。
“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孩子？难道说……“什……什么？”
“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昨天我就知道了，可有些话，当着皇上没有办法说。”
我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到底是该恨老天爷还是爱他呢？他到底是要折磨我还是眷顾我？可看到燚昊脸上的神情，我压住喜悦，“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也知道他对于皇上和你的意义，那你又没有想过，有了这个孩子，你这辈子，就都别想再走出紫禁城了！”
这一句话慢慢吞噬着我的喜悦，是啊，这会是我一生的牵绊，难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要体会紫禁城里的悲情冷暖吗，难道他的一生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自由，只怕从出生的一刻就被套上厚重的枷锁，逃不出了吧。
“对不起，我不想你为难，但为了你的下半辈子，你必须做出选择。”
我抬头看着燚昊，也许这世上也只有我才能看穿他面具下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有的选吗？这一直是四爷的梦，也是我的期待，我不能做杀人犯，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你就不怕，他成了下一个皇帝？”
“不会的，因为……因……”因为早在雍正元年之时就已决定立弘历为下任皇帝，诏书就放在正大光明遍后面，除了改变历史，皇帝是乾隆就是当今的四阿哥，“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更别提当皇帝了！”
“如果是个阿哥，他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上越是宠他，他的处境就越危险，那些大臣，党派，一个个的那副趋炎附势的嘴脸，到时候，只怕会身不由己吧，就算当不了皇帝，你总不希望他像从前的二皇子吧！”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想起当年二皇子那副样子，就不寒而栗，虽说这孩子还有八年的时间跟他相处，就算到时候改了天下，谁知乾隆会不会像如今的他一样对异己兄弟心狠手辣？
我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可要我怎么保护他？这紫禁城里，多少年的小心翼翼，多少年的观人于微，我才得以自保，一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八年，我又能陪伴他多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度！凡事，都得有个度！”
楼主：S_West_baby
字数：89982字
发表时间：2012-01-31 02:4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1 12:15: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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