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坑

李然忽然姿势有些奇怪的下床,从书包里掏出几片白色的药片,也不避着顾沢,就着水一股脑的吞下去,顾沢瞥了一眼,李然脸上的巴掌印子还很鲜明,蹒跚的走路姿势也十分怪异, 顾沢瞥了一眼也脱了气力,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被困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脚下是路,可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走的浑身酸软,双脚被割的鲜血淋漓。可他就是走不出去,他就那么一直一直,孤独又恐惧的走着。

在那之后顾沢明显的感觉到了变化。

从前把顾沢当空气的老师忽然叫顾沢回答问题,每一科都是如此,甚至女班主任把他的座位往前调了调,还亲切的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顾沢隐约的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顾尘息那天的出现。

又过了不久,有老师找顾沢谈话。

那个老师亲切而热络的打探了顾尘息情况之后,忽然话锋一转,顾沢已经听出她是想拖顾尘息的关系,那个老师家里有人住院,想转到条件更好的医院,那个老师对顾沢说了很多话,甚至还要了顾尘息的电话。

顾沢知道他不应该给。

顾尘息会很不耐烦的挂断。

但是那位老师非常坚持,顾沢陷在办公室内,一言不发的沉默。


周六那天我舅舅和舅妈说要来看看我和顾沢,顾沢那天就回了房子里,我舅舅舅妈就是顾沢的叔叔婶婶,他们家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二的儿子,当时顾尘息不在,我和顾沢坐在沙发上,听着我舅舅大声的问顾沢有没有什么不适应,顾沢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小沢,你哥哥对你好不好啊。”

说来奇怪,我舅舅明明是因为顾沢在他家住了十五天,而在其他人家里都是只待十三天就大吵一架,弄得大家不欢而散的人,现在却十分关怀的来拉着顾沢问东问西。

“小沢,你也知道,叔叔家不方便,你哥哥现在高二,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留你在家实在也是,怕耽误你学习,你哥哥不是大学生,你现在在你哥哥家住,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你就随时问你哥!这多好,再说你看看,这房子,你现在住了,以后还不都是你和你哥的,”

我舅舅还没说完,我舅妈咳了一声,那胳膊肘怼了我舅舅一瞥子。

我舅舅尴尬的住口,然后转身带笑的问我

“小仄最近怎么样,你看你,要多说话,在家里不说话也就算了,以后走向社会,总这么不爱说话可不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肯定这话到底有没有恶意,我就只能笑。

我有时候感觉会失常,就是感觉不出来对方的喜怒哀乐,是在夸我还是在嘲讽我。

我知道自己不是打架的料,所以我从来也不主动招惹别人,尤其是,顾尘息这么护着我,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挨打。

当时我舅舅和舅妈正在沙发上吃水果,冰箱里被翻的很乱,茶几上果皮和果核从茶几上的小垃圾桶里冒出来,然后我舅舅和舅妈的儿子进了我放手办的那间屋子,屋子摆的很整齐,顾尘息有时间的时候会替我擦擦灰。但是这个时候,有一个问题才被推了出来。

“奇怪,三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有床,那你睡哪?”

这话是对着顾沢问的,当时顾沢一定很尴尬,如果我没有发现我舅舅的儿子正在把我一个手办偷偷的从袖子里顺进去的话。

“我......”

顾沢还未说完,我就歪着头看着他,慢慢道

“放下。”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6-23 23:28:00 +0800 CST  
我这话不是对着顾沢说的,我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塑胶手办砸在了眼眶上,当时我感觉眼前一黑,疼的不得了,生理性的眼泪直接转在眼眶里,我当即抄过手边的一个穹妹砸了过去,还蛮准,一下子也打到了他脸上。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论打架,我就是个辣鸡。


还是那种不加辣椒的辣子鸡。


菜的一匹。


顾沢没有拦着,因为他看到了某个带着盒子的手办,盒子身后标着的价格,顾沢愣愣的看着,然后环视一屋子手办,包括被我当武器躺在地上的那些,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不负众望的被摁在地上,我脸上胳膊上腿上都带了擦伤,当时我非常狼狈,可惜我家的个隔音效果非常好,在加上电视的声音,根本没人注意到我。


最后还是顾尘息回来解救了我。


顾尘息脸色发青,把我揽在他怀里。


顾尘息气的浑身发抖,眼睛猩红的死盯着我舅舅舅妈他们一家,顾尘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目光却狠戾逼人,带着一身的匪气,活脱脱像是一头即将化形的狼人。


我舅舅舅妈溜的飞快,趁着顾尘息翻箱倒柜手忙脚乱的给我擦药的时候轻手轻脚的走掉了,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桌子的几瓶饮料。


顾尘息拿着棉签抽着气一边给我擦药一边轻声细语的哄着我,顾尘息跟我说再也不可能让我舅舅他们一家进门,那打了我的辣鸡顾尘息也会找人去学校堵他,等到我明确表示没什么感觉也没有哪不舒服之后,顾尘息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一点,终于有时间腾出空隙瞥了一眼站在一边惴惴不安的顾沢。


顾尘息冷冷的问


“你就这样看着了?你没长手?”


顾尘息的眼神陌生而冰冷,顾尘息一个人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温柔又耐心,一个狠戾又狂躁。


“跟我过来。”


顾沢的噩梦就是顾尘息的书房。


顾尘息几乎就懒得在和顾沢说话,顾尘息把顾沢拖着胳膊拖到书房之后,顾尘息拉在抽屉去拿藤条的手顿了一顿,或许是想到那天在卫生间看见纸篓里的血迹,顾尘息还是选了那块木尺。


顾沢不可置信,他什么都没做。


可是顾尘息直接给他怼到了墙角,顾尘息抽出木尺就把他摁在墙上,顾沢的小腹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顾沢扬着头轻微的扭动,被顾尘息一尺子抽的浑身一激灵。


顾沢不知道顾尘息到底用了几分力气,那一道尺子砸下去顾沢就感觉是一道火舌吞吐着在他皮肤上燃烧,撕裂般的痛意带着灼热,顾沢猛的一缩,小腹与墙壁贴的更为紧密。


木尺砸在皮肉的闷响在屋子里回荡。


顾尘息没有摁住顾沢的腰背,顾沢还能动,但顾沢能动的方寸有限,他被顾尘息逼在一个墙角,他只能像蛇一样扭动,汗水遮的眼睛酸涩,头发被汗水打湿,软趴趴的耷拉着脑袋,顾沢只能受着臀锋传来的汹涌的痛意,顾尘息有意只打在一个地方,臀锋高耸的地方一下一下传来被敲击撕裂的痛楚。


顾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沉重的呼吸声交配着木尺和皮肉撞击的闷响,每一下板子砸过之后,顾沢身体都要痉挛般的剧烈抖动一番。顾尘息给他休息的空闲,每隔十几秒一下,每一下都砸在相同的皮肉之上。


不过十几下,顾沢就实在忍不住弯下腰,痛苦的喘着粗气。


太疼了。


疼的他想求饶。


疼的他想向顾尘息开口求饶。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顾沢甚至都恍惚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顾尘息的脸色很难看,最后即使他扶着墙慢慢从屋子里出来,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但是顾尘息也看他一眼。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6-24 22:26:00 +0800 CST  
那天的事似乎就那么过去了,反正没人在意顾沢做了什么,过的怎么样。顾沢的舅舅舅妈对于顾沢来书就是昙花一现,然后又消失不见,顾沢在墙角锁裹着毯子缩了一晚,第二天自己瘸着腿回了学校。

出门的时候顾沢脸色比纸还白,但是顾沢出门的时候声音很轻,防盗门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顾沢在电梯里簌簌发抖。

他除了疼,还有一个更让他难受的窘境。

他没有钱。

虽然顾尘息收留他,给他吃住和学费,但是他身上没有钱,这就意味着,即使他想买根笔都要开口向顾尘息要钱,他开不了这个口。

所以顾沢在学校附近的小超市找了个小时工,一小时八块钱,他平常放学能做两三个小时,周六周日能做的久一点。能缓解他经济上的窘迫。

顾沢尽量做的久一点,毕竟他除了自己日常花销之外,他还要留出一点钱,买点吃的用的带给监狱里的父母。那所监狱可以带东西进去给犯人,但是看守或多或少要收些好处,带一次要二三百左右,钱不算多,但是对顾沢来说确实很难。

那段时间顾沢一直偷偷在课上补觉,被任课教师罚站过几回,也挨过几次手板,但是顾沢没想过,他会被巡查的年级主任抓住。并且当做典型拎到了办公室,班主任亲自过来认领,挨了顿训,才把顾沢领回去。

“给你家长打电话。”

班主任把顾沢先踹了顾沢一脚,顾沢也不躲,就闷闷的站在那,被踹的倒退了几步又慢慢走上前来,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站在那,眼睛看着地面,嘴唇有些发白,不像其他要被找家长的学生那样又哭又认错,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打电话,听不懂吗?”

女班主任尖着嗓子叫道,其实她找顾尘息还有一个私心,之前听说顾尘息医院有门路的事,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顾沢就像是块木头,无论怎么谈,就是不说话,这回把顾尘息教出来,女教师觉得,只要能和顾尘息面谈,动动嘴皮的事,顾尘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你不打,是吧?”

对牛弹琴弹了半天,女教师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用高跟鞋又踹了顾沢一脚。

顾沢难堪的看着女教师拿起手机拨通号码在电话里对着顾尘息一顿哭诉,顾沢攥着一手心的虚汗,脑子里嗡嗡的想,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尘息。

他下过决心,只要可以,他绝对不麻烦顾尘息。

可是现在,三天两头找顾尘息来学校,顾沢确实很难堪,尤其是,这样的三流学校,想法设法攀关系的老师,还有之他自己,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成绩。每一样,都令他在顾尘息面前,羞愧到无处遁形。

可是顾尘息不来。他更难堪。

那些流言像是刀子一样把他割的体无完肤。

也不全是流言,毕竟他确实是劳改犯的儿子,顾沢恍恍惚惚的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还没想出他该怎么面对顾尘息,顾尘息就已经到了。

当着顾沢的面,女班主任说的很不堪,把顾沢上课的种种一一例举,还把顾沢的试卷拿给顾尘息看,女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说,顾沢是她带过最难管的学生。

顾尘息一直听着,大概有二十几分钟,女班主任才说道正题,家里有人住院,但是现在住的意愿条件设备都......希望顾尘息想想办法......

顾沢站在那根本不能看顾尘息的脸色,他宁可顾尘息狠狠打他一顿也不愿意这么难堪,仅剩的那一点点的尊严被人仍在脚下反复的踩踏,比挨打更让他难受。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6-25 17:38:00 +0800 CST  
但是顾尘息同意了。

顾沢诧异的飞速瞥了一眼顾尘息,顾尘息大概是学校有活动,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睫毛下的眼睛黑黑沉沉,鼻梁恰好是一道完美的弧线,双唇有一点薄,开口的时候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样的人,在顾沢从前生活的地方,是极少能看见的。

“走吧,先跟我回去。”

当顾尘息说走的时候,顾沢就下意识的觉得顾尘息回去肯定要打他,所以跟在顾尘息身后,顾尘还有一点认命的味道,他欠顾尘息的,所以挨顾尘息的打也没什么,再说顾尘息下手再狠也有分寸,顾尘息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如果脾气特别差的时候,顾尘息会先自己一个人待一小会儿。这就比从前好了不少,如果从前他因为这种事被叫家长,他爸爸一定会在办公室就动手,肯定是抽起皮带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抽,绝对不会像顾尘息一样还顾忌场合地点,避免双方都很难堪。

所以其实挨顾尘息的打并没有那么可怕。

顾沢不住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是只要看见在前面开车的顾尘息,一想到那间书房,顾沢心里还是漫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真的,太疼了。

顾沢生来就是这种命,从小到大挨打挨骂数不清,但是这真的不代表他不害怕,他不怕疼。

“你去打工了?”

顾尘息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揪着裤角双肩微微耸动的顾沢。

“是,我......”

其实顾沢不太清楚这件事顾尘息到底是不在意还是不允许,顾沢觉得顾尘息可能不在意多一些,但是也或许他这样会让顾尘息觉得丢人......所以顾沢也拿不准注意,便一直不敢告诉顾尘息,而且,他也没有什么机会,没什么立场告诉顾尘息,毕竟从一开始,顾尘息就摆明了姿态,根本不愿意管他。

“缺钱吗?”

顾尘息神色微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没......我......”

顾沢不知道该怎么说,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而且他下意识的还想问问,顾尘息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绝对不敢问。还是顾尘息先提出来的

“你校服里面穿的是超市的工装,领子露出来了。”

顾尘息说完站起来,顾沢下意识的就后退了半步,顾尘息发现顾沢下意识的动作,有点想笑但是没笑出来,顾尘息站起来在衣服外衣的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顾沢

“初三了就别去了,以后每周给你二百,不够的话可以再和我说,”

顾沢惊愕,顾尘息却又补了一句

“你想怎么花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把我给你的钱送到那边,我抓住一次,当十次打你。”

顾尘息的那边指的就是顾沢正在监狱里的父母,顾沢接过钱的手一顿,但是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每周二百,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他能应付班级各种额外的费用,能自己去买本买笔买学校强制的参考书,他省着用的话还可以攒下来一点,换一双鞋子,买一件外衣。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6-26 13:42:00 +0800 CST  
顾尘息很忙,忙到顾沢不怎么有时间见到他,或者说顾尘息本身,也不怎么想见到他,所以很长时间不见顾尘息总是会让顾沢放松顾尘息对他的告诫。

尤其是,当他真的两手空空去看他的爸爸妈妈,他的妈妈满脸的倦容,下巴瘦的尖尖的,脸颊瘪瘪的贴在骨头上,他妈妈问他,小沢啊,你哥哥对你好不好?你哥哥现在可出息了,还记得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吗?你们俩到底是亲兄弟,骨肉连心啊,他到底舍不得不管你,你平常多和他说说话,顺着他说,别像跟我说话似的,好像都不会笑了,对你哥哥,你得多笑知道吗,多听他话,平常会来点事,你也看见了吧,他现在就知道护着那个别人家的崽子,你得让他知道,你才是他亲弟弟,他有什么也得分你一份......

顾沢恍恍惚惚的听着,抠了抠自己的手心。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1 10:14:00 +0800 CST  
小沢啊,顾沢神情恍惚,好像他妈妈平常都不这样跟他说话的,他记得好像是被叫名字的时候更多一些,除非是他做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比如期中期末考了第一名,他妈妈才会这么叫他,但是他从小到现在也就在小学的时候,考过那么一次第一吧,这个名字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了,他妈妈开口的时候,他甚至没意识到,那是在叫他。

小沢啊,妈妈在这真的很辛苦,你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也多了去了,那些轻活都分给家里有点门路的了,吃的也分个三六九等,你都不知道妈妈在这吃的都是什么,哪像你啊,跟着你哥哥,住着大房子,小沢啊,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跟你哥哥说说,让他托托关系,帮我找点不累的活......

顾沢闭了闭眼睛,走的时候垂着头,不想看他妈妈脸上抑或是失望或者是期待的表情。等他出门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心破了皮,几滴殷红的血凝固在手心里。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1 10:14:00 +0800 CST  
他的爸妈说的是相同的话,只是他爸爸或许已经习惯了跟他说话的强硬态度,对他空手而来表示了强烈的不满,顾沢垂着头听着关于他还不成熟的训斥,出来的时候,望着那扇门,顾沢闭了闭眼,一直藏在眼眶里的一滴眼泪就顺着眼睫流了下来。

他还是在顾尘息给他的钱里攒了一点,顾尘息不缺钱,说给他的从来没忘也没少过,他攒了二三百,一半钱买了肉食,一半钱送给了穿着制服的人,那里面的东西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无论是烟酒还是肉。

他挑了顾尘息很忙的一段时间。还逃了半天的课。

周四的时候他提心吊胆了一天,窗外但凡有人走过他都心跳过速,生怕是顾尘息来领他回去。但是一直到周五下午,顾尘息也没有出现,他才稍微的松了口气。

他刚松下这口气,听见下课铃,其他同学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他也随意的装了装书包,等他再抬头,他看见顾尘息赫然站在教室门口,冷冷的看着他。

心跳如鼓擂,就是这种感觉。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1 10:15:00 +0800 CST  
心跳如鼓擂,就是这种感觉。

顾尘息车速开的很稳,顾沢坐在后排,只能通过后视镜看见顾尘息的两道眉宇,顾尘息敛着眉目,眉心赫然一团化不开的阴霾,顾尘息一路都不说话,车里没放广播,整个车内像是与世隔绝一样诡异的安静。

“下来。”

顾沢手攥这校服裤子,喉头翕动,脸色煞白的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直到顾尘息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车门,顾尘息的声音沉的就像是乌云秘密的天空,漫天的阴霾透昭示着狂风暴雨。

顾沢挪着步子跟在顾尘息的身后,很短的一条路,从小区楼下一直到单元门口,顾沢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觉得很长的一条路,现在居然这么近,顾沢右手抓着门框,顾尘息就在他身后,强大的气压逼着他需要泼天的勇气才能迈进这道门。

他没有这个勇气。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顾尘息沉着声音说了句,顾沢脑子一片白,分辨不出顾尘息说的是什么,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尘息就朝着他的膝盖踹了一脚,他踉跄着扑到在地上,膝盖和地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膝盖手肘都扑在地上,骨头和坚硬的地板撞疼的他后背浸出一层薄汗。

顾沢滚了滚喉咙,仰头看着顾尘息,脸上的慌张一览无余,他原本不想让顾尘息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顾尘息面色沉沉的盯着他,压着怒火的表情没有一丝一丝的变化。

哦,原来顾尘息根本不在意。

顾沢想了想,闭了闭眼睛。把眼圈那点红压了下去。

顾尘息粗暴的拖了一张椅子到墙角,椅子在地板上划出触目惊心的声音,摩擦着耳膜,顾沢半跪在地上,茫然又恐惧的盯着顾尘息。

“跪上去。”

顾尘息声音冷的可怕,像是淬过水的铁器,容不得半丝温度。

顾沢带着恐惧与茫然跪在那张椅子上,那张椅子带着椅背,顾沢把身上的重量一半交在膝盖上,另一半他把两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双手抓着椅背。他背对着顾尘息,从余光里,他能看见顾尘息疾步走进书房,等他再出来,他手里赫然多了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藤条。

顾沢攥着椅背的手上青筋凸显,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对疼痛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茫然攫取着顾沢的心脏,顾尘息拿藤条的尾巴点了点顾沢的脚踝。顾沢回头艰难的扯下了他脚上的黑色袜子。

顾沢的脚瘦而窄,脚背上隐隐可见几条青色的血管,他背对着顾尘息,合拢膝盖跪在离地三五十厘米左右的上空,全身的支撑只有一把椅子,他扶着椅子打了个冷战,顾尘息猝不及防的一下藤条抽在他的脚心上,顾沢还没打完冷战就浑身猛地一抖。

脚心迅速浮起一道鲜红发烫的檩子,顾沢扬起下巴抿住嘴唇额头青筋暴跳,他从前也这么挨过打,在他很小的时候,如果他乱跑的话,就会被摁在凳子上抽脚心,脚心肿了他就能安安静静的待好几天,但是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而且那时候他挨的是木尺而不是藤条。

“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跟我说一遍,”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2 11:29:00 +0800 CST  
顾尘息压低眉毛双眼里似乎有火焰熊熊燃烧,那两团炙热的火焰盯着顾沢,顾沢手指抠着椅背,还没等说话,顾尘息又是一下藤条抽下来,藤条从半空下来,带着破风的声音,在顾沢的脚心上留下一道触目的红痕。

“你要是想孝顺你爸妈你就从这***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个饭店端盘子,然后每个月放两天假你去看他们,”

“...”

顾沢说不出来话,顾沢沉重的喘息声抑或是把半句哀嚎咽回喉咙里发出的颤音,或者是他手指抠在椅背上刺耳的声音,代替着顾沢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啊!”

顾沢拉长脖子,仰脸看着天花板,他的颈窝里积了一层汗,校服汗津津的贴在后背上,冷汗顺着他的头发一滴一滴,缓缓的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合拢的膝盖不自主的摩擦挪动,妄图稍稍缓解那种刀子割肉一样的疼。

他已经挨过二十几下了,二十下之前他还能大致的数清,二十下之后,他就没办法再将注意力集中了,他甚至觉得他的意识在藤条下溃散成了几个部分,有一部分的意识在想他要从椅子上滚下来了,有一部的意识在想他的爸爸妈妈,有一部分的意识在想是不是顾尘息的小时候也挨过这样的打,还有一部分的意识在想人为什么都想活着,宇宙到底有多大,为什么春天才开花,但是无论他的哪部分意识的思考,都不能减轻他双脚上的疼。

他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得到,他的脚心一定肿的骇人,顾尘息每抽一下他都要打一个哆嗦,他仰着头冷汗哗哗的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他的校服里,他已经要压抑不住了,他疯狂的想去讨饶,如果他跪着求顾尘息的话,如果他淌着眼泪承诺他再也不去看他爸妈的话,或许顾尘息会停下来。

但是求饶的话在他喉咙里翻滚,滚了几次他也说不出来。

“我......嗯......”

他几次开口都只能说出几个破碎的词,他终究还是说不出那样的话。

脸上的汗还是眼泪,总之它们混在一起糊住顾沢的眼睛,他睁眼就是火辣辣的疼,汗渍进到眼睛里,顾沢眼睛通红一片,顾尘息再一次抽在他滚烫高肿的脚心上,顾沢的脚心肿的近乎透明,藤条好像就是直接抽在顾沢的心尖上,顾沢浑身的血肉都随着顾尘息的藤条不断的抽搐,颤抖。

顾沢几次抖着从椅子上摔下来,都被顾尘息粗暴的拽着领口拎了回去,顾尘息一只手臂摁着他的小腿,他就在顾尘息的手臂下,贴着顾尘息的手臂,秫秫的抖。

他再一次挣脱顾尘息的手臂摔下来的时候,门口有钥匙的声音。

有人来了。

顾沢茫然的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有人来,有人来打断顾尘息,还是希望没有人来,没有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兄弟,你弟弟我给完好的送回来了!”

门口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那人看样子应该是和顾尘息一般的年纪,穿了一身运动休闲衣,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很快的,殷飞的表情就凝结在脸上。

“**,顾尘息,你他-妈疯了吧?”

殷飞一阵龙卷风一样扑过去掰开正拽着顾沢衣领的,顾尘息的手。然后殷飞还不忘回头冲着顾沢喊

“你也疯了是不是?你还不跑是不是想被打死?”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3 10:37:00 +0800 CST  
顾沢愣愣的看着殷飞,他从来就没想过,他要跑。因为没什么用,他小时候要是挨打跑了的话,回家就会挨的更重,如果他现在跑了的话,顾尘息根本不会找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跑了的资格。

因为顾尘息根本,不在意。

“跑回去把门关上!”

殷飞还不忘嘱咐顾沢

“快去!”

顾沢依旧愣愣的看着殷飞不动,顾沢半跪在地上,殷飞不知道,这个房子里没有一间屋子是他的,他还能,跑到哪去。

“行了,你把我放开。”

顾尘息挣脱殷飞的手,颇为不耐又不耐烦的解释

“我不打他了,你把我放开!”

殷飞这才把顾尘息放开,转身去扶顾沢,殷飞把顾沢放在了沙发上,顾沢就在沙发上抱成一团,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脚心,钻心的剧痛让他再一次忍不住淌了一把眼泪,但是幸好,没人看见,顾尘息被殷飞拉进屋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你他-妈疯了?”

殷飞拽着顾尘息的胳膊狠狠的推了一把,顾尘息猝不及防的跌在床上,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垫上,殷飞瞪着眼睛踹了一脚顾尘息浪荡在床沿的小腿

“大清都亡多少年了,您还在这动私刑?好玩吗?”

客厅的电话一直在响,顾尘息和殷飞关着门在屋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兰仄在洗手间,顾沢趿拉着拖鞋,沙发到放座机的桌子没几步,顾沢踮着脚扶着墙踱过去,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顾沢的心里突突跳的厉害。

电话那边居然是他班主任的声音。

尖锐的女生穿过电话扩音好像要刺穿他的耳膜,顾沢听见电话那端,他的班主任尖声质问他是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班级的,顾沢双腿发抖的想了想,他似乎,的确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因为顾尘息在门外等他。

然后电话那边响起一道炸雷。

女班主任厉声质问,顾沢才想起来,他离开班级的时候,确实不记得要锁门。因为顾尘息在门外等他,他在见到顾尘在门外的那一刻简直就丧失了思考。

门没锁,班主任打电话来问。

班主任接着又说了很多话,责骂和质问糅杂在一起,顾沢恍恍惚惚的听着,好像是丢了很多东西,住宿生放在书包里的钱包,手机,还有班主任落在班级的一个笔记本,电话那边骂了很久,然后女班主任要家长来接电话的时候,顾沢猛的一下子挂了电话。

顾尘息被殷飞骂的头昏脑涨,等殷飞和他出来的时候,顾沢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在沙发的白色靠垫上,有一点红色的血,已经干涸,成为红黑的污渍。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4 13:09:00 +0800 CST  
顾沢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他不是像班上其他同学一样,为了置气跑到同学家住个两三天,他跑出来只是害怕,他带着书包找了一家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旅馆很小,没有窗,几平米的屋里有一个垃圾桶,还有一张积了一层厚厚污渍的电视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老式的,还带着一个大脑袋的电视。

但是很便宜,顾沢身上的钱,还够他住两天,他需要找个地方待着,等到他能走的时候,他就应该像顾尘息说的那样,反正他成绩也不好,最多也就是考一个普通的高中,再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再说他也没有高中和大学的学费,他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小餐馆打黑工,供吃住,还能攒下来一点钱。

他就再也不用回到顾尘息那。

顾沢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小床上,下巴抵着同样散发着霉味的枕头,旅店老板娘在督促他女儿学习,小姑娘很小,大概在上几年级,哭着和老板娘喊,老板娘气的抽了小姑娘的后脑勺,然后又心疼的哄着。

屋子不隔音,顾沢听的清清楚楚。

他一个人在这,他回不去家,也没有家,虽然他妈妈总掐他的胳膊,虽然他爸爸总骂骂咧咧的说他不如他哥争气,但是他还是,强烈的,迫切的,渴望的,回到他原来的小家里,几十平米的房子,被堆的满满登登的杂物,卫生间的洗衣盆里永远放着需要拧干的衣服,但是他还是,无比的思念,无比的,眷恋。

他又饿又渴,又疼又累。

就像是在沙漠里的旅人,走了十万八千里,却依旧看不见绿洲。

顾沢抖了抖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被窝里漆黑一片,他在被窝里,哭的不成样子,现在也没人再骂他哭的像个小娘们,但是他还是在被窝里哭,他甚至茫茫然的幻想着他爸爸会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呵斥他没出息。


那一个晚上他好像半睡半醒的做了很多梦,梦里顾尘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抽他的手心脚心,无论他怎么哭顾尘息都不说话,顾尘息摁着他的脚踝和手腕,然后他又梦见班主任来家里找他,还有那些丢了钱包的同学,一个一个排着队面目狰狞的来找他。

很多很多梦,剪碎了拼接在一起。

等他再睁眼,他打开门,从门缝透进来的阳光里,他才知道,天亮了。

顾尘息不可能来找他。

顾沢慢慢的踱出去买了一只面包,买过面包之后他就退了房间,如果他要吃饭,他就不能在住一天,他迫切的,迫切的思念他的那个小房间。

他的房间很小,但是里面有一张床,他的床很软,他的被子也松软。被子上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现在床里,盖着他的被子,关着门,他就一个人在他的小世界里,外面有他的爸爸和妈妈。

虽然也会打他骂他,但是他们会给他做饭,如果他发烧的话,他妈妈会逼着他吃药,看着他睡觉。他爸爸就觉得他妈妈矫情。但是如果他发烧的话,就算考不好不会挨骂。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5 09:27:00 +0800 CST  
顾沢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他不是像班上其他同学一样,为了置气跑到同学家住个两三天,他跑出来只是害怕,他带着书包找了一家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旅馆很小,没有窗,几平米的屋里有一个垃圾桶,还有一张积了一层厚厚污渍的电视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老式的,还带着一个大脑袋的电视。

但是很便宜,顾沢身上的钱,还够他住两天,他需要找个地方待着,等到他能走的时候,他就应该像顾尘息说的那样,反正他成绩也不好,最多也就是考一个普通的高中,再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再说他也没有高中和大学的学费,他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小餐馆打黑工,供吃住,还能攒下来一点钱。

他就再也不用回到顾尘息那。

顾沢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小床上,下巴抵着同样散发着霉味的枕头,旅店老板娘在督促他女儿学习,小姑娘很小,大概在上几年级,哭着和老板娘喊,老板娘气的抽了小姑娘的后脑勺,然后又心疼的哄着。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5 09:54:00 +0800 CST  
顾沢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他不是像班上其他同学一样,为了置气跑到同学家住个两三天,他跑出来只是害怕,他带着书包找了一家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旅馆很小,没有窗,几平米的屋里有一个垃圾桶,还有一张积了一层厚厚污渍的电视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老式的,还带着一个大脑袋的电视。

但是很便宜,顾沢身上的钱,还够他住两天,他需要找个地方待着,等到他能走的时候,他就应该像顾尘息说的那样,反正他成绩也不好,最多也就是考一个普通的高中,再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再说他也没有高中和大学的学费,他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小餐馆打黑工,供吃住,还能攒下来一点钱。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5 09:55:00 +0800 CST  
他又饿又渴,又疼又累。

就像是在沙漠里的旅人,走了十万八千里,却依旧看不见绿洲。

顾沢抖了抖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被窝里漆黑一片,他在被窝里,哭的不成样子,现在也没人再骂他哭的像个小娘们,但是他还是在被窝里哭,他甚至茫茫然的幻想着他爸爸会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呵斥他没出息。


那一个晚上他好像半睡半醒的做了很多梦,梦里顾尘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抽他的手心脚心,无论他怎么哭顾尘息都不说话,顾尘息摁着他的脚踝和手腕,然后他又梦见班主任来家里找他,还有那些丢了钱包的同学,一个一个排着队面目狰狞的来找他。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5 09:58:00 +0800 CST  
我改一改明天更鸭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6 20:14:00 +0800 CST  
很多很多梦,剪碎了拼接在一起。

等他再睁眼,他打开门,从门缝透进来的阳光里,他才知道,天亮了。

顾尘息不可能来找他。

顾沢慢慢的踱出去买了一只面包,买过面包之后他就退了房间,如果他要吃饭,他就不能再住一天,他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迫切的,迫切的思念他的那个小小房间。

他的房间很小,里面只能放下一张窄窄的床,但是他的床很软,他的被子蓬松又舒适,被子上带着经年阳光的味道。他关着门,盖着他的被子,窝在他的那个小房间里,就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安谧又寂静,他能窝在被窝里一个下午。

编织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偶尔他也会想起他经年不曾见过的哥哥,顾尘息比他能想象到的更好看,更冷漠,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让他望而却步,瞧上一眼就浑身打颤。

在他‘离家’出走的第二天的晚上,他买了只最便宜的面包,缩在自助提款机狭小的空间里,他当时想,过完这晚,他就回去吧。

他总是要活下去的。

去求顾尘息,也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毕竟他在那顾尘息那里,早就没什么尊严可言了,顾沢揪了一块面包,送到嘴边,却看见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畏惧又带着点期待的盯着他。

盯着他手里的面包。

下午下了一场雨,那只小狗湿哒哒的毛贴在身上,瘪着肚子哀求的叫了一声,顾沢迟缓的站起来,推开玻璃门,那只小土狗猛地一惊,却饿的没了跑的力气,全身瑟缩着又唤了一声,惊惧不已的盯着顾沢。

顾沢把手上的揪了一块的面包又掰了一半,扔在地上,然后坐在地上,看着它,那只小土狗警惕的看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最后终于蹭着前腿嗅了嗅地上的面包,

那只小土狗吃完之后又慢吞吞的拖着两条后腿凑到了顾沢身边,黑眼睛盯着顾沢,然后用头轻轻的拱顾沢的小腿。

顾沢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顾沢的手还插在小狗褐色的毛里,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散开就凝固在嘴角,他的眼前凭空多了一双长腿,顾沢心里猛的跳了跳,他顺着那双腿往上看,然后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顾尘息站在他面前,顾尘息双手插在口袋里,皱着眉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顾沢心下狂跳,顾尘息神色倦怠,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冒出个头,眼圈下有淡淡的乌青,顾尘息沉眸看着他,顾沢猛的就想起顾尘息跟他训诫过他,只要抓住一次,就当十次打他。顾沢不知道再加上‘离家出走’这条,顾尘息是不是会真的打断他的腿,或者直接抽烂他的脚。顾沢抬眼平静的看着顾尘息。

像是一个安静的,等待宣判死刑的安于天命的囚徒。

但是顾尘息突然一声不响的把他抱了起来。

顾尘息架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起来,一只手托着他的膝盖,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他被顾尘息抱起来,他的脖子磕在顾尘息的肩膀上,顾尘息肩膀宽阔,身上散发着不知名的淡淡的香,他被顾尘息抱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卡在嗓子眼里,一口气提在胸口,他浑身僵硬手脚冰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动。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7 22:50:00 +0800 CST  
“长出息了呵,”

顾尘息声音又轻又淡,叫人听不出情绪,顾沢紧着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自在的蜷缩着手指,最后他终于汗津津的想到他或许应该先道个歉,但是他又后知后觉的推测到,其实顾尘息并不是很想听他说话,于是顾沢便把那声道歉咽了回去。

屋子里静静的。

周日晚上,顾却没有看见兰仄。

屋子没有电影动漫游戏的声音,就连兰仄平日摆弄的一个放在电视柜上的塑料小人也消失不见了,顾尘息把顾沢放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沢,巨大的压迫感迫使顾沢抬头看顾尘息,他跟顾尘息离的那么近,脚心一阵一阵持续了几日的钝痛叫他不得不紧绷着神经,他想不到顾尘息居然会出来找他,或者说,就算是路上偶然遇到,他也想不到,顾尘息会在他低头之前,把他带回来。就想他现在也想不到,他离家出走的惩罚会是什么。

他从前,也离家出走过一次。

那时候他妈妈明明都答应他了,整整一个暑假,他出去捡了两个月的塑料瓶子,他妈妈说过允许他用这笔钱买他想要的变形金刚,但是最后,他妈妈骂了他一顿,说他成绩差成这样还有脸玩,那时候他越想越气,晚饭都没吃就偷偷溜了出去。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被他爸爸揪回去,扒了裤子结结实实的抽了一顿,生牛皮带抽的他整个臀腿都泛着紫砂,檩子一层叠着一层,他连碰都不敢碰,却还是硬是被摁在凳子上写了一页纸的检讨,他哭的嗓子都喊不出声了,哑着嗓子淌着眼泪念完了才被允许上床睡觉。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随便就发脾气,出门买个本子他都要在桌子上留一张纸条。

“吃饭,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顾尘息声音又淡又平静,他根本听不出来顾尘息是根本没生气还是气极,他本该惶惶不安,但是勾魂的肉香从厨房里飘出来,顾沢胃里一阵一阵的叫嚣,直到顾尘息把东西端出来,他都不敢确定,顾尘息是不是真的允许他吃,还是他的惩罚就是端着热菜罚站。

顾沢饿的心里眼里都发慌,其实这种感觉从前也有,从前他家里吃的不好,饭菜都没什么油水,经常是中午吃完还没到晚上就饿的不行,但是他没这么饿过,两天吃两个面包,巴掌大小,吞下去胃里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但是顾尘息没罚他。

他捉摸不清顾尘息的态度,一小盆牛腩柿子,一小碗米饭,顾尘息没放在桌子上,而是直接放在了茶几上,茶几离沙发很近,顾沢几乎在顾尘息开口的同时就抄起来了饭碗,他饿的不行,风卷残云的吃下去,抹了一把嘴,咬着嘴唇重新把目光投在顾尘息身上。

他吃饭的时候,顾尘息对着电脑带着耳机,顾尘息嘴角挂着和煦的笑,眼角微微弯起,高而直的鼻梁上挂了一副银色无框眼镜,顾尘息声音又柔又轻

“时差倒过来没有?”

“有没有去看自由女神?”

“在那边住的习不习惯?要不要哥哥飞去陪你,吃不惯的话叫叔叔带你去中餐馆,那边有几家听说还不错的中餐馆......”

顾沢几乎立刻就断定顾尘息在和兰仄说话,橘黄色的暖光打在顾尘息肩背和腿上,顾尘息俊美到有些锋利的面容在暖光下显得温柔又遣惓,但是顾尘息合上电脑转过头来的时候,顾沢还是不可控的,心脏一滞,全身的皮肤绷紧到了顶点。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8 23:58:00 +0800 CST  
但是顾尘息没打他,顾尘息给他拿了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拖鞋上面上面是两只张着嘴巴的小黄鸭,顾尘息神色有些倦怠,但是看他的眼神却总比之前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变化,只不过眼神仍然冷淡,顾尘息跟他说

“你去睡那间房吧,别碰柜子和玻璃架的上的东西。”

那是兰仄放他各种塑料小人的房间,顾尘息买了一个新的玻璃柜,把兰仄的东西重新摆了一遍,那间屋子很大,或者说,顾尘息家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很大,一张大床,床上有簇新的被子和枕头,藏青色的被枕,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一盏白色的护眼灯。

他终于不用露天的睡在客厅的空地里。

顾沢在那一瞬间,心里涌起多日不曾泛起过的欢喜。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有,欢喜的权利。

他惴惴不安的欢喜,他的父母都被困在那个方寸之地,日日夜夜受着磋磨,他的亲哥哥厌恶他,他的所有亲戚都只能给予他口头的安慰,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感受到几分浅到鱼都能够搁浅的快快乐,顾沢脸色一白,他这时候才发现他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因为得到了一张床而高兴。

顾沢像是被人劈头盖脸的抽了一顿,那点仅存的快乐荡然无踪,顾尘息不知道顾沢现想什么,他给顾沢拉上窗帘,垂下头扫了一眼虚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紧绷的顾沢,顿了顿

“你班主任找过我了,”

顾沢心下一跳,他几乎都忘了,这几日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困顿让他几乎都忘了,他出走的理由,顾尘息手插在居家服的口袋里,点了一根烟,烟草的味道随着顾尘息的话飘过来,顾沢鼻腔里充斥着烟草独有的味道

“既然规定了谁最后走谁锁门,那丢东西就是你的责任,去学校的时候给同学道个歉,东西原价赔给他们,还有你们班主任的笔记本丢了,我买一个新的,你上学带给她,这事就过去了,听明白了吗?”

顾尘息拿烟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烧尽的烟簌簌落下,满屋子都是烟草的味道。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似乎他的出走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自我折磨,但是有些事情似乎又不太对劲了,比如说,顾尘息难得的,待他有几分薄凉的温和。


顾沢昏昏沉沉的想着,门关着,窗帘拉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谁都看不见他,他再也不用被谁的开门声音惊醒,他再也不用,裹着一条毯子睡在坚硬的地上,第二天浑身的骨头都是酸的。

顾沢闭着眼睛。

他不知道顾尘息是不是去找他了,还是说他们只是偶然遇见,但是就算是偶然遇见,顾尘息会把他带回来还给了他这么一点安慰,他都出乎他的预料,因为顾尘息根本不用管他,他无处可去,没有哪个亲戚有多余的精力财力收留他,他身上没有钱,他哪也去不了,顾尘息只要等着,就能等到他跪在顾尘息的家门口,求顾尘息让他进去。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09 15:55:00 +0800 CST  
到最后,他一定会尊严尽失的跪在顾尘息面前,毕竟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但是顾尘息还是把他带回来了,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柔软蓬松的床却给了他难得的慰藉,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却又莫名的觉得冷。

他盖的被子比昨天的要厚,床上铺着的垫子也很软,但是他就是觉得冷。

顾沢再睁眼睛是因为胃里泛着一阵一阵的酸水,呼之欲出的恶心感让顾沢不得不忍着疼趿拉着拖鞋冲进卫生间,这间卧室没有没有洗手间,他只能去客厅。

客厅黑漆漆的一片,顾沢开了灯,跪在卫生间洁白绘着亮尾小金鱼的地板砖上,抱着马桶,尽量不弄出声音的把胃里的酸水混着晚饭吐出来。

他几乎就是要把胆汁吐出来。

但是他不敢太吵。

顾尘息似乎是已经睡觉了。

他总是不敢把顾尘息吵醒,如果顾尘息心情不好,他或许可要再挨一顿打。

恶心和眩晕一阵一阵的袭来,顾沢软绵绵的趴在马桶盖上,他不想走回去,但是他又不得不走回去,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他甚至到了固定日期才能去见他的爸爸妈妈一面,就算是见了面,他也不能说这些,他什么都不能说,虽然他的爸爸和妈妈一再的逼他,劝他,劝他讨好顾尘息,几乎每一次,他妈妈都要哭丧着脸劝他,要多亲近顾尘息,他爸爸冷着脸骂着顾尘息,但是却又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要他说些和顾尘息的相处过程,甚至家里的其他亲戚,看见他也总是说一句。

跟你哥哥住在一起了吧?

你哥哥家的房子大吧?

要好好和你哥哥相处啊,你哥哥现在可出息了呢。

以后你哥哥的东西也是你的。

以后长大了可别忘了你爸妈啊,

有这么一个哥哥多好。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听着,顾沢再一次在扒着马桶吐的昏天黑地浑身酸软的时候,终于,他把顾尘息吵醒了。

顾尘息穿着一身藏蓝色居家睡衣,袖子撩到手肘,藏蓝色的睡衣,白炽的灯光,衬着顾尘息的皮肤白的耀眼,顾尘息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他。

“对不起。”

顾沢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低声朝着顾尘息说道。

顾尘息却走了过来,顾沢登时喉咙发紧,顾沢骨骼肌颤栗,盯着顾尘息一步一步逼近的拖鞋,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顾尘息没有打他,顾尘息走过来,给他拍了拍后背。

等他终于把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不安压下去之后,顾尘息看了一眼他趿拉着拖鞋的脚,然后抱了他。

他被顾尘息抱了回去。

期间顾沢的大脑一直处于死机状态,他知道他离家出走,或许不算是离家出走,但是他或多或少的,应该是给顾尘息带来了一些麻烦。

如果现在顾尘息抽他一顿,顾沢甚至可以接受,但是顾尘息并没有,顾尘息把他抱回了床上,又给他翻了几片药片,他就着温水吃了下去,顾尘息给他关了灯。

在黑暗里,顾尘息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说

“难受的话可以喊我。”

顾沢嗯了一声,缩进被子里,顾尘息给他的药似乎有安眠的成分,他闭上眼睛,很快的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回到了他小时候,他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只有几岁,听人家跟他说,他从前有个哥哥,小时候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在别人家,吃好的穿好的,然后那人问他

“小沢羡慕不羡慕?想不想去找哥哥?”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10 20:34:00 +0800 CST  
对不住了 我真的好想写狗血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7-10 22:27:00 +0800 CST  

楼主:苏灬长安

字数:50903

发表时间:2019-05-21 05: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6 11:40:55 +0800 CST

评论数:91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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