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楚地有泽(古风父子)
背弃了彦氏祖训,背弃了自己的父亲。
从折教至此,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父亲说,渊朝国破已成定局,那他此行的意义又是什么?
直到亲眼目睹百姓流离失所,血肉之躯舍身忘死,他才明白,此行并不是要改变什么,太多的高风亮节,只不过是为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我需要折教的帮忙,从北境到京师,折教所有的明桩暗线,人力物资,与江州盟一起,构成一套坚不可摧的运转系统。”
“迟了,”彦泽轻笑着摇了摇头,“折教半月前便已南迁。”
“折教势大,短短半月,不可能动摇其根基,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已经不是折教的少主了,”彦泽低头看着身上厚厚的外袍,这还是父亲为他做的第一件冬衣,穿在身上暖洋洋的,将所有的寒风都隔绝在外,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最后一件了。
“从我前往北境那一刻,就不是了,折教是父亲的,我绝不会将它牵扯进来。”
“彦泽……”
“抱歉,能帮您的只有我一个人了,上战场还是暗杀,又或者什么别的事,我都可以。”
他静静地望着凌宸,坚定而决绝,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一汪死水。
“阿泽……彦教主……他……”
“走了,”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凌宸的话,语调有些急促,像是极力想掩盖什么,“举教南迁,教主自然要主持大局的。”
父亲一定很生气吧,是他不孝,总让父亲失望。
凌宸看着面前单纯而落寞的侄子,幽深的眼眸中不易察觉的愧疚一闪而过。
“休息吧,”他伸出手想摸摸彦泽的头,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总有办法的……”
从折教至此,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父亲说,渊朝国破已成定局,那他此行的意义又是什么?
直到亲眼目睹百姓流离失所,血肉之躯舍身忘死,他才明白,此行并不是要改变什么,太多的高风亮节,只不过是为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我需要折教的帮忙,从北境到京师,折教所有的明桩暗线,人力物资,与江州盟一起,构成一套坚不可摧的运转系统。”
“迟了,”彦泽轻笑着摇了摇头,“折教半月前便已南迁。”
“折教势大,短短半月,不可能动摇其根基,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已经不是折教的少主了,”彦泽低头看着身上厚厚的外袍,这还是父亲为他做的第一件冬衣,穿在身上暖洋洋的,将所有的寒风都隔绝在外,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最后一件了。
“从我前往北境那一刻,就不是了,折教是父亲的,我绝不会将它牵扯进来。”
“彦泽……”
“抱歉,能帮您的只有我一个人了,上战场还是暗杀,又或者什么别的事,我都可以。”
他静静地望着凌宸,坚定而决绝,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一汪死水。
“阿泽……彦教主……他……”
“走了,”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凌宸的话,语调有些急促,像是极力想掩盖什么,“举教南迁,教主自然要主持大局的。”
父亲一定很生气吧,是他不孝,总让父亲失望。
凌宸看着面前单纯而落寞的侄子,幽深的眼眸中不易察觉的愧疚一闪而过。
“休息吧,”他伸出手想摸摸彦泽的头,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总有办法的……”
【七月七日,夜半,父子两坐在房顶一起赏月】
阿泽:阿父阿父!
彦爹:说
阿泽:今天七夕耶,你就和孩儿过吗?
彦爹:…… 你想让我和谁过
阿泽:还是跟我过吧……
阿泽:阿父阿父!
彦爹:……说!
阿泽:今天不加更吗?
彦爹:加什么更?
阿泽:七夕呀!
彦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泽:有道理……
阿泽:阿父阿父!
彦爹:说
阿泽:今天七夕耶,你就和孩儿过吗?
彦爹:…… 你想让我和谁过
阿泽:还是跟我过吧……
阿泽:阿父阿父!
彦爹:……说!
阿泽:今天不加更吗?
彦爹:加什么更?
阿泽:七夕呀!
彦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泽:有道理……
这是一片荒芜的地方,黄沙漫天,寸草不生,连飞鸟都不愿意经过的地方。每一步都踩着尸骨和鲜血。
呼啸的北风,比折教,比江南,比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冷。这是一片让人倍感亲切又倍生恐惧的土地。
黄沙迷了他的眼,彦楚微微侧了侧身,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顺着来时的路哒哒的跑了。
一望无垠的戈壁,彦楚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慢慢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上一次,他来晚了,这一次,该早一点儿。
呼啸的北风,比折教,比江南,比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冷。这是一片让人倍感亲切又倍生恐惧的土地。
黄沙迷了他的眼,彦楚微微侧了侧身,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顺着来时的路哒哒的跑了。
一望无垠的戈壁,彦楚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慢慢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上一次,他来晚了,这一次,该早一点儿。
【番外】大梦(三)
十二月初五,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时隔二十余年,彦楚再一次踏上了北境的疆土,这一次,他是来寻子的。
见到彦泽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呆坐在屋顶上,夜晚的北境出奇的安静,天空很深邃,星光很灿烂,屋顶上的身影却很落寞,带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厚重。
彦楚驻足远望,心底忽然蔓延起了绵绵的痛意,他还是喜欢那个站在他身后有些呆呆傻傻的孩子。
或许是父子天性,相互之间自有感应,屋顶上出神的人忽然转过了头。
两股目光就这么在空中交汇,白日的风也停了,周围一片静谧。
彦泽眨了眨乌黑的眼睛,歪了歪头,眼中浮现了一丝迷茫。
彦楚微微一笑,“这才几日不见,阿泽便不认得为父了?”
距离太远,彦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这声音!
父亲!真的是父亲!
迷茫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豁然起身,下意识的迈出了步子,却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屋顶上。
一步踏空,骤然一阵天旋地转,屋顶不高,也摔不着他,彦楚索性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咕噜噜地从房顶上滚下来,扬起了一阵轻尘。
彦楚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儿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还不起来吗?”
“爹爹……”
彦泽趴在地上,只扬起了灰扑扑的脑袋,睫毛上还沾着沙子,愣怔的样子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他原本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给彦泽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此刻亲耳听见他一声软软的爹爹,忽然便兴不起这番心思了。
十二月初五,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时隔二十余年,彦楚再一次踏上了北境的疆土,这一次,他是来寻子的。
见到彦泽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呆坐在屋顶上,夜晚的北境出奇的安静,天空很深邃,星光很灿烂,屋顶上的身影却很落寞,带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厚重。
彦楚驻足远望,心底忽然蔓延起了绵绵的痛意,他还是喜欢那个站在他身后有些呆呆傻傻的孩子。
或许是父子天性,相互之间自有感应,屋顶上出神的人忽然转过了头。
两股目光就这么在空中交汇,白日的风也停了,周围一片静谧。
彦泽眨了眨乌黑的眼睛,歪了歪头,眼中浮现了一丝迷茫。
彦楚微微一笑,“这才几日不见,阿泽便不认得为父了?”
距离太远,彦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这声音!
父亲!真的是父亲!
迷茫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豁然起身,下意识的迈出了步子,却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屋顶上。
一步踏空,骤然一阵天旋地转,屋顶不高,也摔不着他,彦楚索性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咕噜噜地从房顶上滚下来,扬起了一阵轻尘。
彦楚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儿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还不起来吗?”
“爹爹……”
彦泽趴在地上,只扬起了灰扑扑的脑袋,睫毛上还沾着沙子,愣怔的样子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他原本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给彦泽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此刻亲耳听见他一声软软的爹爹,忽然便兴不起这番心思了。
他踱步至儿子身前,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俯身将彦泽扶起。“傻了?”
彦泽终于回了神,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腿一软,便又要跪下去,却被父亲制止了。
彦楚拉起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用袖口擦了擦他受伤的右手,“蹭破了点皮,回去上点药就没事儿了。”
“爹爹……您……”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答吧答吧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没见面时,他日日忏悔,时时想念,可乍一见面,他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房,酸涩委屈一起涌了出来。
明明就是你的错,怎么还有脸在父亲面前哭。
北境的阴郁似乎也被儿子的眼泪冲地淡了些,彦楚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臭小子,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为父真是惯的你!”
“爹爹……”委屈的孩子骤然被父亲一句貌似责问的话震住了心神,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些,他终于想起了此刻的处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膝盖便要往地上砸。
彦楚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一丝冷漠,“别跪了,怪难受的。”
不知怎么,彦泽忽然有些慌张,他紧张地看着父亲,慌不择言,“孩儿……孩儿不想……”
“行了,”他打断了儿子的话,“一切尚是未知数,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爹……”
“你那惯会算计人的八叔呢?”
彦泽终于回了神,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腿一软,便又要跪下去,却被父亲制止了。
彦楚拉起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用袖口擦了擦他受伤的右手,“蹭破了点皮,回去上点药就没事儿了。”
“爹爹……您……”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答吧答吧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没见面时,他日日忏悔,时时想念,可乍一见面,他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房,酸涩委屈一起涌了出来。
明明就是你的错,怎么还有脸在父亲面前哭。
北境的阴郁似乎也被儿子的眼泪冲地淡了些,彦楚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臭小子,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为父真是惯的你!”
“爹爹……”委屈的孩子骤然被父亲一句貌似责问的话震住了心神,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些,他终于想起了此刻的处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膝盖便要往地上砸。
彦楚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一丝冷漠,“别跪了,怪难受的。”
不知怎么,彦泽忽然有些慌张,他紧张地看着父亲,慌不择言,“孩儿……孩儿不想……”
“行了,”他打断了儿子的话,“一切尚是未知数,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爹……”
“你那惯会算计人的八叔呢?”
夜已深,彦泽原本以为凌宸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屋里的人衣着整齐,静坐在桌边,竟像是在等什么人。
彦泽识趣地退出了房门,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许久,凌宸起身到了杯热茶,恭敬地递到彦楚手边,才笑着开口,“兄长,许久不见。”
“三个月也算不上多久。”彦楚接过杯子,坐在了凌宸方才坐过的地方。
“与兄长来说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与小八而言却是时移世易,斗转星移。”凌宸垂首站在身侧,恭敬而谦卑。
彦楚细细品了口茶,目露惊讶,“春寥?”
凌宸点点头,颇有些自豪,“兄长以前就爱喝这茶,这次过来,专门从家里拿了些。”
“你如何得知我几时能到?”
“折教有我的眼线,我自然是清楚兄长的动向的。”
“你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是兄长教导有方。”
这番样子,越发的伶牙俐齿,彦楚放下茶杯,摸索着杯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口味也换了。”
凌宸面不改色,“兄长想喝什么,我这便吩咐人准备。”
“你这番样子,像极了你爹。”
凌宸微愣,嘴角的笑容浅了些,“兄长不喜,小八可以改,如侄儿那般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也是可以的。”他轻轻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不过,兄长约摸是不稀罕的。”
话已至此,彦楚不想在与他纠缠,他实在是厌恶极了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你想如何?”
“兄长一直都知道我想如何,何必还要明知故问呢?”
“你自然要说清楚了,我才好权衡。”
“说到底,小八不过是想借一借折教的东风,保我大渊朝一方子民罢了。”
“我早就说过,你若能挨得过我手里的鞭子,折教便是你的。”
“兄长说笑了,”凌宸摇头叹息,“您的鞭子狠辣异常,小八如何能挨得过。”
“所以你便去诓骗阿泽。”
“侄儿性情单纯。”
“他只是蠢笨。”
凌宸噗嗤一笑,“是啊,侄儿蠢笨的很,却有您这样一位父亲护着他,可小八的兄长却早早的抛弃了我。”
凌宸走进了一步,端详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爱我护我的兄长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我远去,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自然不能再囿于这些儿女私情,小八不过是发发牢骚,盼能得兄长一丝怜惜,好让接下来的事情顺当一些,不过可惜,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凌宸自嘲一笑,忽然后退两步,双膝落地,大礼叩拜于地,“凌宸于此叩求云山彦氏族长不计前嫌,救我渊朝子民于水火。”
空气一瞬间凝结,凌宸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下降,兄长的气场一如既往,让他心惊胆寒。
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彦楚声音仿佛染上了层层冰霜。
“凌盟主找错人了,彦某一介平民,此番不过是来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儿子罢了,家国大事,彦某实在是无能为力。”
“兄长说笑了,”凌宸垂下眼眸,看着一步开在的衣摆,有些出神,许久他收回目光,抬头直视着彦楚的眼睛,扬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你别忘了,你是我大渊朝的扶离太子。”
这是你逃脱不了的使命。
屋里的人衣着整齐,静坐在桌边,竟像是在等什么人。
彦泽识趣地退出了房门,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许久,凌宸起身到了杯热茶,恭敬地递到彦楚手边,才笑着开口,“兄长,许久不见。”
“三个月也算不上多久。”彦楚接过杯子,坐在了凌宸方才坐过的地方。
“与兄长来说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与小八而言却是时移世易,斗转星移。”凌宸垂首站在身侧,恭敬而谦卑。
彦楚细细品了口茶,目露惊讶,“春寥?”
凌宸点点头,颇有些自豪,“兄长以前就爱喝这茶,这次过来,专门从家里拿了些。”
“你如何得知我几时能到?”
“折教有我的眼线,我自然是清楚兄长的动向的。”
“你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是兄长教导有方。”
这番样子,越发的伶牙俐齿,彦楚放下茶杯,摸索着杯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口味也换了。”
凌宸面不改色,“兄长想喝什么,我这便吩咐人准备。”
“你这番样子,像极了你爹。”
凌宸微愣,嘴角的笑容浅了些,“兄长不喜,小八可以改,如侄儿那般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也是可以的。”他轻轻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不过,兄长约摸是不稀罕的。”
话已至此,彦楚不想在与他纠缠,他实在是厌恶极了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你想如何?”
“兄长一直都知道我想如何,何必还要明知故问呢?”
“你自然要说清楚了,我才好权衡。”
“说到底,小八不过是想借一借折教的东风,保我大渊朝一方子民罢了。”
“我早就说过,你若能挨得过我手里的鞭子,折教便是你的。”
“兄长说笑了,”凌宸摇头叹息,“您的鞭子狠辣异常,小八如何能挨得过。”
“所以你便去诓骗阿泽。”
“侄儿性情单纯。”
“他只是蠢笨。”
凌宸噗嗤一笑,“是啊,侄儿蠢笨的很,却有您这样一位父亲护着他,可小八的兄长却早早的抛弃了我。”
凌宸走进了一步,端详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爱我护我的兄长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我远去,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自然不能再囿于这些儿女私情,小八不过是发发牢骚,盼能得兄长一丝怜惜,好让接下来的事情顺当一些,不过可惜,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凌宸自嘲一笑,忽然后退两步,双膝落地,大礼叩拜于地,“凌宸于此叩求云山彦氏族长不计前嫌,救我渊朝子民于水火。”
空气一瞬间凝结,凌宸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下降,兄长的气场一如既往,让他心惊胆寒。
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彦楚声音仿佛染上了层层冰霜。
“凌盟主找错人了,彦某一介平民,此番不过是来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儿子罢了,家国大事,彦某实在是无能为力。”
“兄长说笑了,”凌宸垂下眼眸,看着一步开在的衣摆,有些出神,许久他收回目光,抬头直视着彦楚的眼睛,扬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你别忘了,你是我大渊朝的扶离太子。”
这是你逃脱不了的使命。
【番外】大梦(四)
还在很久以前,这片土地还是各国混战,英杰辈出的时候,彦氏便已经扎根与这片土地了,那时候的彦氏族人都渴望能辅佐明君,发挥自己的满腔热血,让这片分裂的大地归于一统。
战争,鲜血,死亡,彦氏族人天纵奇才,几百年过去,却没有人能实现他们最初的理想。
直到后来,当时的族长才发现,所谓的群雄纷争,背后却都是彦氏族人之间的较量,他们旗鼓相当,难分高低,一次次的消耗后,损毁的都是彦氏的子孙血脉。
族长顿悟,悲痛难当,召集了所剩无几的族人,寻了一处宝地,从此隐居世外,并在周围设下阵法,凡彦氏族人,不得离开半步。
这便是后来的云山,彦氏族人虽有奇谋,但相比于外面的人,却单纯善良的多,他们放弃了外面的繁华,在这方寸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
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几世之后,云山出现了第一个病儿。
那个男孩,没有嘴巴,鼻腔下面一片平整,接生的产婆一声尖叫,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这似乎是个不详的征兆,朝祭大典,族长祭祀占卜,最后却惨白着脸,从高台上跌落下来。
那个孩子第二天就死了,云山陷入了阴郁之中,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很快,第二个病儿也出现了,那个女孩已经三岁了,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后来才发现,她天生就没有声带。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瘟疫一般蔓延了整个云山,越来越多的病儿被生出来,有些刚出生就死了,有些奇形怪状,有些甚至是长到了四五岁,却莫名夭折。
云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一个健康的孩子了。
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降临在彦氏头上,誓要将这整个部族毁灭。
终于,族人们受不了了,毁了阵法,两个女人逃了出去。
十年后,她们带回了四个健康的孩子。
彦氏族人何其聪慧,或许问题就出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又经过一代人的磨合,他们终于发现,与外人结合的后代,大多都是健康的。
族长终于打开了山门,但为了防止曾经的悲剧发生,也定下了一条规矩。
彦氏族人不可涉政。
又是数百年过去,一代代的交融中,天赋异禀的孩子大都早夭,剩下的健康婴儿多与常人无异。到彦楚娘亲那一代,族内有传承天赋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也早已不可与先祖们相提并论。
史书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彦氏族人也早就成了传说。
可惜渊朝的先皇并不这么认为。
还在很久以前,这片土地还是各国混战,英杰辈出的时候,彦氏便已经扎根与这片土地了,那时候的彦氏族人都渴望能辅佐明君,发挥自己的满腔热血,让这片分裂的大地归于一统。
战争,鲜血,死亡,彦氏族人天纵奇才,几百年过去,却没有人能实现他们最初的理想。
直到后来,当时的族长才发现,所谓的群雄纷争,背后却都是彦氏族人之间的较量,他们旗鼓相当,难分高低,一次次的消耗后,损毁的都是彦氏的子孙血脉。
族长顿悟,悲痛难当,召集了所剩无几的族人,寻了一处宝地,从此隐居世外,并在周围设下阵法,凡彦氏族人,不得离开半步。
这便是后来的云山,彦氏族人虽有奇谋,但相比于外面的人,却单纯善良的多,他们放弃了外面的繁华,在这方寸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
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几世之后,云山出现了第一个病儿。
那个男孩,没有嘴巴,鼻腔下面一片平整,接生的产婆一声尖叫,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这似乎是个不详的征兆,朝祭大典,族长祭祀占卜,最后却惨白着脸,从高台上跌落下来。
那个孩子第二天就死了,云山陷入了阴郁之中,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很快,第二个病儿也出现了,那个女孩已经三岁了,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后来才发现,她天生就没有声带。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瘟疫一般蔓延了整个云山,越来越多的病儿被生出来,有些刚出生就死了,有些奇形怪状,有些甚至是长到了四五岁,却莫名夭折。
云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一个健康的孩子了。
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降临在彦氏头上,誓要将这整个部族毁灭。
终于,族人们受不了了,毁了阵法,两个女人逃了出去。
十年后,她们带回了四个健康的孩子。
彦氏族人何其聪慧,或许问题就出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又经过一代人的磨合,他们终于发现,与外人结合的后代,大多都是健康的。
族长终于打开了山门,但为了防止曾经的悲剧发生,也定下了一条规矩。
彦氏族人不可涉政。
又是数百年过去,一代代的交融中,天赋异禀的孩子大都早夭,剩下的健康婴儿多与常人无异。到彦楚娘亲那一代,族内有传承天赋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也早已不可与先祖们相提并论。
史书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彦氏族人也早就成了传说。
可惜渊朝的先皇并不这么认为。
彦楚的娘亲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她还是彦氏族长,在云山脚下遇见的渊皇。
年轻的先皇玉树临风,俊美非凡,且工于心计,谋于计算,他在云山待了一年,临走时,彦楚的娘亲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放不下族人,不愿随他出云山。
六个月后,彦楚出生了,他继承了母亲的血脉,却比他的母亲更加纯正,族人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活不了多久。可彦楚却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天赋异禀,俨然有先人之姿。
可他确实也与同龄的孩子不同,不哭,也很少笑,与谁都不亲,连他母亲也不怎么搭理。
七岁的时候,族长为他批命,却只得到了十个字:心冷,情冷,寡亲情,薄福缘。
年轻的族长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了整整一晚。
没多久,彦楚便捡到了戚黎,有了他在云山的第一位侍女。
又三年,族长接到了渊皇的亲笔书信,启国攻城,渊朝危急,族长不忍,便带着彦楚一起去了皇城。
这是彦楚第一次见他的父亲,那个人一身黄袍,坐在高台之上,欣喜若狂地看着他,当即下旨,立他为储君,封号扶离。
不久,族长便去了北境,先皇拉着彦楚的手,十里相送,他看着母亲渐渐离他远去,也并没有多少离别的愁绪。
战争胶着数年,彦楚遇见了冷宫中的小八,原本只是觉得他胆小怯懦的样子很是有趣,养着养着,便有了别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座豪华的金丝笼。
第十个年头,前线告急,请求支援,先皇望着桌案上启国的和平条约,犹豫了。
第二天,大渊朝的扶离太子便失踪了,他狐身一人去了北境,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数月后,渊朝大捷,扶离太子赤着脚,带回了他娘亲的棺椁。
那一日,举国欢腾,渊启之战停息,渊皇迎娶大启公主,两国签订友好盟约。
彦楚没有让他娘入皇陵,而是埋在了云山,丧礼过后,彦楚失明了。
慧极必伤,这是他传承彦氏天赋的代价,先皇接回了他的储君,一个瞎了的太子是做不了帝王的,无论他如何聪慧。
他觉得彦楚该娶妻生子了。
年轻的先皇玉树临风,俊美非凡,且工于心计,谋于计算,他在云山待了一年,临走时,彦楚的娘亲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放不下族人,不愿随他出云山。
六个月后,彦楚出生了,他继承了母亲的血脉,却比他的母亲更加纯正,族人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活不了多久。可彦楚却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天赋异禀,俨然有先人之姿。
可他确实也与同龄的孩子不同,不哭,也很少笑,与谁都不亲,连他母亲也不怎么搭理。
七岁的时候,族长为他批命,却只得到了十个字:心冷,情冷,寡亲情,薄福缘。
年轻的族长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了整整一晚。
没多久,彦楚便捡到了戚黎,有了他在云山的第一位侍女。
又三年,族长接到了渊皇的亲笔书信,启国攻城,渊朝危急,族长不忍,便带着彦楚一起去了皇城。
这是彦楚第一次见他的父亲,那个人一身黄袍,坐在高台之上,欣喜若狂地看着他,当即下旨,立他为储君,封号扶离。
不久,族长便去了北境,先皇拉着彦楚的手,十里相送,他看着母亲渐渐离他远去,也并没有多少离别的愁绪。
战争胶着数年,彦楚遇见了冷宫中的小八,原本只是觉得他胆小怯懦的样子很是有趣,养着养着,便有了别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座豪华的金丝笼。
第十个年头,前线告急,请求支援,先皇望着桌案上启国的和平条约,犹豫了。
第二天,大渊朝的扶离太子便失踪了,他狐身一人去了北境,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数月后,渊朝大捷,扶离太子赤着脚,带回了他娘亲的棺椁。
那一日,举国欢腾,渊启之战停息,渊皇迎娶大启公主,两国签订友好盟约。
彦楚没有让他娘入皇陵,而是埋在了云山,丧礼过后,彦楚失明了。
慧极必伤,这是他传承彦氏天赋的代价,先皇接回了他的储君,一个瞎了的太子是做不了帝王的,无论他如何聪慧。
他觉得彦楚该娶妻生子了。
好在不久后,彦楚的眼睛就好了,却留下了健忘的后遗症,生子这件事便被搁置了下来,他开始教导小八帝王心计,治国之策。
先皇也看出了他离去的决心,两人在暗中开始较量。
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维持了三年,直到戚黎一杯下了药的茶,彻底激化了所有的矛盾。
彦氏一族只能留在渊朝,宁灭亡,不放过。
太子被软禁,大军包围了云山,在山脚下埋下炸药,炸毁了整个山体,彦氏无人生还。
他要彻底断了彦楚的念想。
消息转到东宫时,扶离太子怒极攻心,当场咳血。
滔天怒火将他淹没,他自小淡薄,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激烈的情绪,像是有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在撕扯他的心脏,哪怕是亲眼看见娘亲死在他怀里,也未曾有过的痛,生不如死。
失去理智的彦楚拿着白练一路闯入了帝王寝殿,一鞭打落了君王帝冠,却在鞭梢触及他脖颈的最后一刻,被小八拦了下来。
弑父杀君,天理难容。至此,手足决裂,东宫一场大火,扶离太子逝世。
一月后,先皇薨逝,原本籍籍无名的八皇子登基为帝。
先皇也看出了他离去的决心,两人在暗中开始较量。
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维持了三年,直到戚黎一杯下了药的茶,彻底激化了所有的矛盾。
彦氏一族只能留在渊朝,宁灭亡,不放过。
太子被软禁,大军包围了云山,在山脚下埋下炸药,炸毁了整个山体,彦氏无人生还。
他要彻底断了彦楚的念想。
消息转到东宫时,扶离太子怒极攻心,当场咳血。
滔天怒火将他淹没,他自小淡薄,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激烈的情绪,像是有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在撕扯他的心脏,哪怕是亲眼看见娘亲死在他怀里,也未曾有过的痛,生不如死。
失去理智的彦楚拿着白练一路闯入了帝王寝殿,一鞭打落了君王帝冠,却在鞭梢触及他脖颈的最后一刻,被小八拦了下来。
弑父杀君,天理难容。至此,手足决裂,东宫一场大火,扶离太子逝世。
一月后,先皇薨逝,原本籍籍无名的八皇子登基为帝。
【番外】大梦(五)
“是先太子。”良久的沉默后,彦楚终于长叹一声,隐约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悲凉。
“先太子也好,现太子也罢,兄长身上流的永远都是我大渊皇室的血脉,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话一出口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只能站在兄长的对立面,因为他的身后是大渊朝的万千子民。
闻言,彦楚微微弯下腰,目光停在与凌宸齐平的地方,曾几何时,他也对眼前之人真心相待过,可惜,世事难料,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陛下是要我将这一身骨血也还回去吗?”
话中刻骨的冷意,冻得凌宸瑟瑟发抖,他忽然想起,十八年前,先皇的寝殿中,他便是这般,手执白练,浑身血煞,冷冷地对他说,“让开!”
“这是我们的命!”
“命?”彦楚嗤笑一声,“渊朝国破,已是定局,这才是命。”
“未到最后一刻,岂能轻易言败。”他固执地望着面前的人,目光坚定,字句铿锵,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的兄长。
彦楚却觉得他此番样子太过执拗,忍不住开口,“云山彦氏存于世间,已愈千年,经历过无数朝代更迭,衰落是每个王朝的最终归宿,新旧更替,方得延续,这是历史的必然。”
大渊气数已尽,二十年前就该灭亡了,若非他娘不顾祖训,执意而为,彦氏一族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兄长所言未免太过虚妄!”凌宸抬起头,又将背脊挺直了些,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朝代更迭,政权替换,新的制度的实施依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既如此,新旧交替又为何不可以是我大渊朝的破而后立!”
他目光灼灼,凝视彦楚,“只要兄长肯帮我,大渊朝便可迎来新生。”
彦楚微愣,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可知,我若插手这场战争,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未来的十年乃至更久,渊启两国都将陷入战乱,不死不休。”
彦楚反问,“生灵涂炭,遍地尸骸,这就是你说的破而后立?”
“可我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代价未免太大。”
“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烛火微微挑了挑,满屋的光影也跟着一闪,彦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忽然一声轻笑。
“你说的没错,可惜,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何?”凌宸下意识膝行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张与他有些许相似的脸。
“因为……我不愿意。”
“是先太子。”良久的沉默后,彦楚终于长叹一声,隐约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悲凉。
“先太子也好,现太子也罢,兄长身上流的永远都是我大渊皇室的血脉,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话一出口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只能站在兄长的对立面,因为他的身后是大渊朝的万千子民。
闻言,彦楚微微弯下腰,目光停在与凌宸齐平的地方,曾几何时,他也对眼前之人真心相待过,可惜,世事难料,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陛下是要我将这一身骨血也还回去吗?”
话中刻骨的冷意,冻得凌宸瑟瑟发抖,他忽然想起,十八年前,先皇的寝殿中,他便是这般,手执白练,浑身血煞,冷冷地对他说,“让开!”
“这是我们的命!”
“命?”彦楚嗤笑一声,“渊朝国破,已是定局,这才是命。”
“未到最后一刻,岂能轻易言败。”他固执地望着面前的人,目光坚定,字句铿锵,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的兄长。
彦楚却觉得他此番样子太过执拗,忍不住开口,“云山彦氏存于世间,已愈千年,经历过无数朝代更迭,衰落是每个王朝的最终归宿,新旧更替,方得延续,这是历史的必然。”
大渊气数已尽,二十年前就该灭亡了,若非他娘不顾祖训,执意而为,彦氏一族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兄长所言未免太过虚妄!”凌宸抬起头,又将背脊挺直了些,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朝代更迭,政权替换,新的制度的实施依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既如此,新旧交替又为何不可以是我大渊朝的破而后立!”
他目光灼灼,凝视彦楚,“只要兄长肯帮我,大渊朝便可迎来新生。”
彦楚微愣,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可知,我若插手这场战争,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未来的十年乃至更久,渊启两国都将陷入战乱,不死不休。”
彦楚反问,“生灵涂炭,遍地尸骸,这就是你说的破而后立?”
“可我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代价未免太大。”
“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烛火微微挑了挑,满屋的光影也跟着一闪,彦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忽然一声轻笑。
“你说的没错,可惜,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何?”凌宸下意识膝行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张与他有些许相似的脸。
“因为……我不愿意。”
凌宸忽然语塞,他皱着眉,跪坐在小腿上,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犹豫。
“你……还在恨先皇。”
“不,我恨的是整个大渊朝。”
凌宸倏忽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彦楚双眸微阖,一时无言,血脉至亲,灭族之仇,岂能说忘就忘。
许久,他慢慢睁开眼,黝黑深邃的眸子里聚集了层层阴霾。
“你可知北境疆场上埋了我彦氏多少尸骨,你可知我千里单骑,扶棺而回时,城门外有多少人在高声欢呼。”
“飞鸟尽,良弓藏,我彦氏一族隐居世外,却为了你大渊朝卷入腥风血雨,到最后竟惨遭灭族。那些老弱妇孺,埋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连家都找不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再帮你。”
“兄长……”凌宸呆呆的叫了一声,他从来没有见过兄长这般癫狂的样子,记忆里的人永远都是一幅笑颜,慵懒随意,超脱物外,以至于很多人都会忽视他也会悲痛,也会绝望。
“这件事,是先皇对不起你。”
“他对不起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可是……”他笑容惨然,“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我彦氏子民又何辜,帝王的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尊者,一句大义,便有无数性命无辜枉死,君为臣纲,不过如此,可惜,我彦楚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容不下你说的家国天下。”
这一句,像是终于将他内心里多年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忽然觉得很累,他确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大渊朝的子民不曾对彦氏有过善意,又凭什么要他为了不相干的人去耗费自己的心血,王朝更替,多年以后,这片大地同样会变得繁华无比,硝烟,战争,死亡,鲜血,永远都是被最先遗忘的。
他忽然想见阿泽了,想揉乱他的头发,听他傻愣愣地叫一声阿父。
这么一想,满脑子的阴郁顿时都散了开来,嘴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丝笑意,便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凌宸是君王,而他是彦氏子孙,信仰不同,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对方。
“好自为之吧。”算是他最后的忠告,彦楚抬步往屋外而去。
烛光跳动,只留下凌宸孤单的阴影倒映在地面上,他听着身后的脚步越走越远,和十八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深邃的眼眸藏在阴影之下,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那彦泽呢?”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了,凌宸的脸上漫上了一丝得意,“他和彦姨一样善良,你舍得他终其一生都活在愧疚当中吗。”
“你……还在恨先皇。”
“不,我恨的是整个大渊朝。”
凌宸倏忽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彦楚双眸微阖,一时无言,血脉至亲,灭族之仇,岂能说忘就忘。
许久,他慢慢睁开眼,黝黑深邃的眸子里聚集了层层阴霾。
“你可知北境疆场上埋了我彦氏多少尸骨,你可知我千里单骑,扶棺而回时,城门外有多少人在高声欢呼。”
“飞鸟尽,良弓藏,我彦氏一族隐居世外,却为了你大渊朝卷入腥风血雨,到最后竟惨遭灭族。那些老弱妇孺,埋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连家都找不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再帮你。”
“兄长……”凌宸呆呆的叫了一声,他从来没有见过兄长这般癫狂的样子,记忆里的人永远都是一幅笑颜,慵懒随意,超脱物外,以至于很多人都会忽视他也会悲痛,也会绝望。
“这件事,是先皇对不起你。”
“他对不起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可是……”他笑容惨然,“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我彦氏子民又何辜,帝王的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尊者,一句大义,便有无数性命无辜枉死,君为臣纲,不过如此,可惜,我彦楚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容不下你说的家国天下。”
这一句,像是终于将他内心里多年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忽然觉得很累,他确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大渊朝的子民不曾对彦氏有过善意,又凭什么要他为了不相干的人去耗费自己的心血,王朝更替,多年以后,这片大地同样会变得繁华无比,硝烟,战争,死亡,鲜血,永远都是被最先遗忘的。
他忽然想见阿泽了,想揉乱他的头发,听他傻愣愣地叫一声阿父。
这么一想,满脑子的阴郁顿时都散了开来,嘴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丝笑意,便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凌宸是君王,而他是彦氏子孙,信仰不同,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对方。
“好自为之吧。”算是他最后的忠告,彦楚抬步往屋外而去。
烛光跳动,只留下凌宸孤单的阴影倒映在地面上,他听着身后的脚步越走越远,和十八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深邃的眼眸藏在阴影之下,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那彦泽呢?”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了,凌宸的脸上漫上了一丝得意,“他和彦姨一样善良,你舍得他终其一生都活在愧疚当中吗。”
【番外】大梦(六)
夏安初怎么也没想到,他匆匆从北境赶来,看见的竟会是这样一番惨状。
屋内一边狼藉,斑斑点点的血迹遍地都是,而凌宸浑身是血的撑在桌边,指尖深深陷进了桌子里摇摇欲坠,却站的笔直。
夏安初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顿时肝胆俱颤。他几乎站立不稳,颤颤巍巍的走到凌宸身边,他想扶他一把,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而彦泽正失魂落魄的跪在彦先生面前,地上是一节断鞭,已经被鲜血染红。
“父亲……”他带着一丝颤音,眼中藏着些许恐惧。
“害怕了?”
彦泽一愣,身子轻轻颤了颤,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从心底发寒。
父亲也曾向他挥过很多次鞭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总觉得父亲这次落下的鞭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说不清哪里不一样,这似乎是一种直觉,促使他下意识拦了父亲的鞭子。
力道相撞,断鞭落地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父亲他可能是真的想要八叔的命,至少那一瞬间是的。
他猛然觉得眼前的父亲有些陌生。
天边鱼肚已经泛白,些许微光慢慢洒进了屋子,凌宸轻轻靠在夏安初身上,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一阵一阵的搅动,可他还是固执地站的笔直,这是他作为帝王的尊严。
彦泽终于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膝行两步,小心翼翼的拉着父亲的袖袍,还没开口,就已经先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些怯懦的试探,哽咽道:“阿父,他是八叔啊……”
他是八叔,是亲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是他一直渴望的亲人啊!
“是阿泽的错,是阿泽执意要来北境的,阿泽不听话,您……您……”他哑着嗓子,解开了腰间的白练,高举过头顶,“您罚我吧……”
彦泽哭的越发凄惨,却还是高高的举着鞭子。
彦楚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儿子,有些心疼,他第一次觉得或许是他把彦泽保护的太好了,才会让他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简单。
“阿泽。”他眼中的厉色消退,染上了一丝疲惫,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
彦泽心一颤,又往前跪了一步,仰着头用满是泪痕的脸看他,“爹爹……爹爹……”他轻轻叫了两声,又把手里的白练举高了些。
彦楚苦涩一笑,温柔地抚去他眼角的泪,“我不打你。”
“我该教你,把白练放下,退后,跪好,为父有话要说。”
彦泽不敢违逆,依言退后,跪正。
“破约之痛可还记得?”
“爹……”
“回话!”
“孩……孩儿记得。”
“那你可知给你下毒的是谁?”
“孩儿……不知。”
彦楚轻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茫然的阿泽,近乎残忍般的一字一顿道,“你身后的八叔!”
彦泽瞳孔骤缩,蓦地抬头,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爹……爹爹在说……什么?”
他正在打破彦泽心中自以为美好的一生,十足的残忍,“我说,给你下毒的人是你身后的八叔,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解破约之毒,因为他要把你送到我身边,因为,他是大渊的皇帝。”
“阿泽,你生来,就是大渊皇室的一枚棋子。”
夏安初怎么也没想到,他匆匆从北境赶来,看见的竟会是这样一番惨状。
屋内一边狼藉,斑斑点点的血迹遍地都是,而凌宸浑身是血的撑在桌边,指尖深深陷进了桌子里摇摇欲坠,却站的笔直。
夏安初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顿时肝胆俱颤。他几乎站立不稳,颤颤巍巍的走到凌宸身边,他想扶他一把,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而彦泽正失魂落魄的跪在彦先生面前,地上是一节断鞭,已经被鲜血染红。
“父亲……”他带着一丝颤音,眼中藏着些许恐惧。
“害怕了?”
彦泽一愣,身子轻轻颤了颤,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从心底发寒。
父亲也曾向他挥过很多次鞭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总觉得父亲这次落下的鞭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说不清哪里不一样,这似乎是一种直觉,促使他下意识拦了父亲的鞭子。
力道相撞,断鞭落地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父亲他可能是真的想要八叔的命,至少那一瞬间是的。
他猛然觉得眼前的父亲有些陌生。
天边鱼肚已经泛白,些许微光慢慢洒进了屋子,凌宸轻轻靠在夏安初身上,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一阵一阵的搅动,可他还是固执地站的笔直,这是他作为帝王的尊严。
彦泽终于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膝行两步,小心翼翼的拉着父亲的袖袍,还没开口,就已经先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些怯懦的试探,哽咽道:“阿父,他是八叔啊……”
他是八叔,是亲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是他一直渴望的亲人啊!
“是阿泽的错,是阿泽执意要来北境的,阿泽不听话,您……您……”他哑着嗓子,解开了腰间的白练,高举过头顶,“您罚我吧……”
彦泽哭的越发凄惨,却还是高高的举着鞭子。
彦楚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儿子,有些心疼,他第一次觉得或许是他把彦泽保护的太好了,才会让他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简单。
“阿泽。”他眼中的厉色消退,染上了一丝疲惫,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
彦泽心一颤,又往前跪了一步,仰着头用满是泪痕的脸看他,“爹爹……爹爹……”他轻轻叫了两声,又把手里的白练举高了些。
彦楚苦涩一笑,温柔地抚去他眼角的泪,“我不打你。”
“我该教你,把白练放下,退后,跪好,为父有话要说。”
彦泽不敢违逆,依言退后,跪正。
“破约之痛可还记得?”
“爹……”
“回话!”
“孩……孩儿记得。”
“那你可知给你下毒的是谁?”
“孩儿……不知。”
彦楚轻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茫然的阿泽,近乎残忍般的一字一顿道,“你身后的八叔!”
彦泽瞳孔骤缩,蓦地抬头,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爹……爹爹在说……什么?”
他正在打破彦泽心中自以为美好的一生,十足的残忍,“我说,给你下毒的人是你身后的八叔,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解破约之毒,因为他要把你送到我身边,因为,他是大渊的皇帝。”
“阿泽,你生来,就是大渊皇室的一枚棋子。”
彦泽一时有些天旋地转,他听清了父亲的每个字,可连起来的意思却有些不明白。
皇帝?谁是皇帝?
棋子?哪有棋子?
他明明只是来了一趟北境,想帮帮他的八叔而已啊,他忽然有些害怕,求助般的望向父亲,他想上前一步,离父亲近一些,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北境确实很冷啊。
“十八年前,送你来我身边的人,便是皇家卫队,因为你没能继承彦氏天赋,做不了这天下的主人。”
“他一步步设局,将你带到我身边,将你引入这北境疆场,真正的目的,是我。”
他一字一句透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悲凉,这场局,他看的透彻,却还是一步步走了进来。
彦泽已经瘫软在地,他茫然四顾,胸口一阵阵撕裂喊感让他连呼吸都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转过头,看向满身鲜血的凌宸,想要得到一个回应,或许,是父亲在骗他,因为他不听话,不乖,父亲才要吓唬他的。
“八……八叔”他的声音如小兽哀鸣,凄楚绵长,仿佛捧在手里的水晶,一碰就碎了。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却又被狠狠压下,凌宸凄怆一笑,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先皇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帝王之路,注定孤独而寂寞。
他收起眼中的脆弱,看向他的兄长和侄儿,一身狼狈,依旧微笑着点头,“是我。”
帝王之仪,完美无缺。
嘭的一声,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呆呆的转过头,看向父亲,视线被泪光模糊,他狠狠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一片朦胧。
一枚棋子,一枚引父亲入局的棋子,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他望着父亲,下意识的后退。
彦楚伸出去的手凝固在空中,瑟瑟发抖的儿子眼神灰暗,像破碎的娃娃一般离他越来越远。
他终于放下手,低沉的声音相似,如晨钟暮鼓,古老绵长,阵阵敲击在人心上。
“阿泽,你当明白,人心本恶,永远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你能相信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彦泽的心猛的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在离他远去。
父亲……爹爹……阿父……
他猛然从混乱中惊醒过来,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朦胧的薄雾褪去,他终于看清了远处父亲的身影。
长身玉立,如往日一般沉静,仿佛一潭死水。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几乎连滚带爬的膝行至父亲身边,双手环住父亲的腰,整个人扑了上去。
冲击的力道连带着彦楚都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彦泽泪流满面,却字字清晰,“阿泽还有阿父,阿父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有阿父是真心……待阿泽的……”
“阿泽知道错了,……阿泽不要帮北境了,也再不管什么渊朝启国了,阿泽……跟阿父去南边……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会乱跑了……”
他哭的几乎脱力,整个人都软倒在彦楚身上,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不停地认错讨饶。
彦泽第一次学会了用阿父两个字向他讨饶,他却不知是喜是悲,他的阿泽单纯木纳,却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深埋在心底里的孤寂和落寞。
他怎么舍得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
彦楚终归还是陷入了渊启之战,他食言了,无关大义,无关百姓。
当他怀抱着彦泽,答应前往北境时,彦泽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不要了,阿泽什么都不要了,阿泽只要阿父……”
他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明白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已经置身其中,此刻离开,便是逃兵,终其一生都将活在愧疚里,背负世人的骂名。
更何况,无论他插手与否,北境这片土地都将血流成河,这是两难之境,端看他如何选择。
而凌宸也知道,当兄长真正跨入北境疆场的那一刻,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便彻底断了。
皇帝?谁是皇帝?
棋子?哪有棋子?
他明明只是来了一趟北境,想帮帮他的八叔而已啊,他忽然有些害怕,求助般的望向父亲,他想上前一步,离父亲近一些,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北境确实很冷啊。
“十八年前,送你来我身边的人,便是皇家卫队,因为你没能继承彦氏天赋,做不了这天下的主人。”
“他一步步设局,将你带到我身边,将你引入这北境疆场,真正的目的,是我。”
他一字一句透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悲凉,这场局,他看的透彻,却还是一步步走了进来。
彦泽已经瘫软在地,他茫然四顾,胸口一阵阵撕裂喊感让他连呼吸都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转过头,看向满身鲜血的凌宸,想要得到一个回应,或许,是父亲在骗他,因为他不听话,不乖,父亲才要吓唬他的。
“八……八叔”他的声音如小兽哀鸣,凄楚绵长,仿佛捧在手里的水晶,一碰就碎了。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却又被狠狠压下,凌宸凄怆一笑,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先皇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帝王之路,注定孤独而寂寞。
他收起眼中的脆弱,看向他的兄长和侄儿,一身狼狈,依旧微笑着点头,“是我。”
帝王之仪,完美无缺。
嘭的一声,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呆呆的转过头,看向父亲,视线被泪光模糊,他狠狠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一片朦胧。
一枚棋子,一枚引父亲入局的棋子,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他望着父亲,下意识的后退。
彦楚伸出去的手凝固在空中,瑟瑟发抖的儿子眼神灰暗,像破碎的娃娃一般离他越来越远。
他终于放下手,低沉的声音相似,如晨钟暮鼓,古老绵长,阵阵敲击在人心上。
“阿泽,你当明白,人心本恶,永远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你能相信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彦泽的心猛的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在离他远去。
父亲……爹爹……阿父……
他猛然从混乱中惊醒过来,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朦胧的薄雾褪去,他终于看清了远处父亲的身影。
长身玉立,如往日一般沉静,仿佛一潭死水。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几乎连滚带爬的膝行至父亲身边,双手环住父亲的腰,整个人扑了上去。
冲击的力道连带着彦楚都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彦泽泪流满面,却字字清晰,“阿泽还有阿父,阿父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有阿父是真心……待阿泽的……”
“阿泽知道错了,……阿泽不要帮北境了,也再不管什么渊朝启国了,阿泽……跟阿父去南边……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会乱跑了……”
他哭的几乎脱力,整个人都软倒在彦楚身上,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不停地认错讨饶。
彦泽第一次学会了用阿父两个字向他讨饶,他却不知是喜是悲,他的阿泽单纯木纳,却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深埋在心底里的孤寂和落寞。
他怎么舍得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
彦楚终归还是陷入了渊启之战,他食言了,无关大义,无关百姓。
当他怀抱着彦泽,答应前往北境时,彦泽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不要了,阿泽什么都不要了,阿泽只要阿父……”
他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明白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已经置身其中,此刻离开,便是逃兵,终其一生都将活在愧疚里,背负世人的骂名。
更何况,无论他插手与否,北境这片土地都将血流成河,这是两难之境,端看他如何选择。
而凌宸也知道,当兄长真正跨入北境疆场的那一刻,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便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