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卫卿(古风)

第十六章
“皇兄放心,我要讨的人,是他——”卫修祁眼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抬手往柳颜的方向指去,“柳颜,柳大人。”
殿前舞姬应乐收拢水袖,舞毕最后一调,齐齐退下。乐师没得殿前指示不敢妄动,一时之间,箫管齐默,殿内唯有几缕清风拂过烛火,停留在编钟的纹印上。
“柳卿?”皇帝微微抬手,荣德盛便奉了托盘过来。皇帝放下酒杯,束手而立,眼中笑意纷然。柳颜看着,却只觉深不可测。
“阿祁何时与柳卿有交情了?”
卫修祁知道自己的举动肯定会引起文臣的猜疑,却毫不在意,只道:“回头再跟皇兄解释。皇兄,您可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
皇帝嘴角微抿,转而却又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如今真是越发放肆,什么话都敢拿来打趣朕,真该把你扔回将军府,让顾将军好好替朕教训教训你!”说完,侧脸略瞥了荣德盛一眼,“乐师难道折了手不成?”
荣德盛这才紧忙朝乐师点头示意。
宴乐复起,以卫修祁为首的几个年轻武将应了皇帝的命令,齐刷刷地出了和宁殿殿门。皇帝既然默许了,柳颜也只得施了礼跟了出去。
顾锴不知卫修祁故意拉上柳颜是想干什么,但左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刻意在出殿门的时候给卫修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爹可在里头,你分寸点儿。”
卫修祁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柳颜正好踏出殿门,看着两人互相心领神会的模样,突然想起方才未续完的话——与其说皇帝因为卫修祁而高看顾家,不如说皇帝是以卫修祁拉拢顾家。
三军重权,如此方可不落旁人。
思绪正渐渐梳理着,柳颜却突然觉得手中一热,竟是卫修祁握住了他的手。
“做什么?”柳颜挣了挣,但卫修祁的手劲哪里是他能反抗得了的?
卫修祁紧紧握住柳颜的手,脸上依旧是不屑,“挣什么挣?你又不是姑娘,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我可事先提醒你,这会儿挣脱了,待会儿摔了可别怪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柳颜便知道这人特地带上他肯定没安好心。
卫修祁唇边冷冷一扬,“找乐子。”说完手上一用力将柳颜拽进了自己怀里,扣住柳颜的腰,抱着人腾身而起。
柳颜撞在卫修祁胸前,还未站稳便觉脚下一空,跟着就是凉风入袖。刚才还在眼前的石狮,转眼就落在了身下。脚下没了实物,柳颜下意识便抓住了卫修祁的衣襟。
卫修祁察觉到柳颜往他怀里缩了缩,故意将扣住柳颜腰部的手松了半分,果然衣襟被拽得更紧了。卫修祁甚至能听到柳颜颤抖的呼吸声。
几次三番败在你手里,如今终于也被我找到让你害怕的事了。卫修祁得意地想着,脚尖几次起落,带着柳颜落到了和宁殿后殿的屋顶边儿上。
卫修祁刚站稳,便甩手松开了柳颜。
“柳大人既然不愿意跟我这种粗人为伍,那本王就不勉强了。”
柳颜从不曾习武,被卫修祁故意绕了一转带到屋顶上来已觉晕眩不已,只能狼狈地半趴跪在屋脊上才能稳住身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更是煞白。
“王爷故意带下官出来,就是为了同下官到屋顶上看夜色吗?”柳颜沉声道。
“哼,是啊,只是没想到柳大人喜欢趴着看。”卫修祁稳稳当当地坐在屋脊上嘲笑道。
柳颜依旧白着一张脸,却硬撑着翻身坐了起来。目力所及,鳞次栉比的琉璃瓦上此刻正渡上一层月色,尽数如银霜一般。柳颜一愣,竟是番好景致。
卫修祁见他看得入神,不满地敲了敲瓦片,“柳大人,你还真当本王带你上来是看夜景的?时辰有限,还请柳大人快些把宝物找出来,本王好同皇兄领赏。”
柳颜瞥了卫修祁一眼,道:“原来王爷的功劳全是靠旁人得来的?”
“你!”卫修祁胳膊一扬,险些就往柳颜那儿扑过去了,咬牙切齿道,“整天耍嘴皮子功夫有意思吗!”
柳颜淡漠地看向卫修,“可惜你连这个都不会。”
“你!”卫修祁再次被噎住,忍无可忍拽住了柳颜的前襟,豁然将人掀倒在瓦片上,语调恶劣道,“再不说句爷爱听的,爷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4:35: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何人在此!竟敢冒犯婕妤娘娘!”
漏夜声断,和宁殿的歌舞蹁跹如殿后那一树如雪的梨花般,被华衣秀服匆匆扰乱。皇帝脸颊的微微酡红尚未完全散去,浑身却已散发出冰冷的寒气,身边坐着的,是方才从偏殿哭哭啼啼跑来的段婕妤。
“柳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问道。
精致的百鸟朝凤毯上还残剩着舞姬袖中的香粉气息,鼻翼边也还充盈的醉人的酒香味,但柳颜此刻嗅来只觉如鲠在喉,百般思绪也不能轻言一语,只能叩首道:“微臣唐突了婕妤娘娘,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责罚?柳卿说得好生轻巧。”皇帝帮依偎在侧的段婕妤擦了擦眼泪,“柳卿可知道,偷窥后宫嫔妃者,最轻也是要剜去眼睛的?”
“皇上明察。”柳颜将身子俯得更低了,“微臣不知婕妤娘娘在偏殿,也无意冒犯。若臣有意觊觎娘娘,必然躲在方便窥探处,侍奉娘娘的宫女和各位公公们又怎会在偏殿的西北角寻得微臣?那处离更衣的内室未免太远了些。”
“你的意思便是本宫成心污蔑你不成!”段婕妤原是哭得娇娇弱弱地伏在皇帝肩头,一听柳颜这话,柔弱的柳眉险些倒竖了起来,坐起身道,“若非你有意,如何会到那偏殿去?又如何说不清在那做些什么?”
“爱妃莫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皇帝将人揽了回去,却不接段婕妤的话,反问向荣德盛,“阿祁还没找到?”
荣得盛略显为难:“回皇上,王爷的武功……您是知道的,这一时半会儿,恐是寻不到的。”见皇帝皱眉,荣得盛又道,“皇上,顾将军尚在偏殿……要不?”
事关段婕妤的清白,如何算都该是皇帝的家事了,众臣不好在场,便通通告退了。只有段婕妤的父亲和顾广雄还候在偏殿。
柳颜是卫修祁请命带走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无论如何也和卫修祁脱不开干系。皇帝担心顾广雄动怒教训卫修祁,不敢劳动顾广雄去寻,只能干等着御前侍卫把卫修祁找回来。
眼下这都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人未寻着,身上的龙袍倒快被哭湿了一个肩头,皇帝烦躁地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御前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息怒!”荣德盛立即跪下。
柳颜手心冰凉。天子一怒,纵是王侯将相也有血流成河的时候,如何是他这等新入朝堂的小人物所能承受的。但此刻和盘相告,攀扯出卫修祁又能怎样?屋顶之事原是他们两人的恩怨,若卫修祁事后否认,他岂不又要担上一个诬陷王爷的大罪?
柳颜心底苦笑。官场险恶他素来是知道的,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但如今看来,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当真落得令自己也耻笑不已的境界。
“皇上。”柳颜起身,目光平淡似水,又自有一种哀戚,“不必再费心寻王爷前来了。王爷与下官同出了和宁殿后,下官依王爷吩咐,自行寻找宝物,未料下官糊涂,一时沉迷于寻宝,不知不觉间走到偏殿冲撞了婕妤娘娘。此事乃微臣一人无心之过,皇上纵是传了王爷来,王爷也是不知的。”
“哦?是吗?”皇帝未料及柳颜竟替卫修祁斩断了联系,略略瞥了眼意欲趁机发作的段婕妤,提了几分兴致似的问道,“那依柳卿所言,阿祁是与柳卿约定了分头行事,那朕问你,若你先寻得宝物,如何告知阿祁?朕的御前侍卫此刻都寻他不到,柳卿可是有办法将阿祁唤回来?”
柳颜一愣,避其关键道:“王爷与下官既是一组,下官寻得便是王爷寻得,下官直接奉还于皇上,王爷便已是赢了,无需再多加告知。”
“聪明。”皇帝点点头,很是赞赏柳颜的应变之能。
段婕妤见皇帝的面色竟然缓和了,水杏似的两眼轻轻一颤便又要落下泪来,“皇上!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若不严惩此人,臣妾宁死以保清白!”
“爱妃。”皇帝握住段婕妤的手,削薄的唇匆匆落下一吻,“莫要说这些寻死觅活的话来,朕会心疼的。”说着,放低了声音,”不过朕倒有些好奇,朕记得爱妃前去偏殿更换舞衣乃是想给朕一个惊喜,朕尚且不知,柳卿是如何知晓了而前去窥探的?”
段婕妤匀铺了胭脂的脸颊顷刻便苍白了些许,收了哭声,带些撒娇道:“皇上都不知,臣妾愚钝,哪里能知道呢……许是,许是柳大人正好碰着……”
“这就对了。爱妃与朕,所见略同。”皇帝抚过段婕妤的小脸,“妆都哭花了,快回宫去好好歇着,朕明日得空便来看你。”言毕握着段婕妤的纤柔的手指,起身对柳颜道,“柳卿,你是朕亲封的状元,朕与婕妤都相信柳卿并非偷窥之人,但你毕竟害得婕妤受了惊吓,朕不得不略施惩戒。”
“来人,传杖!”皇帝厉声道,“吏部侍郎柳颜殿前失仪,冲撞婕妤,念其乃无心之过,特罚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臣柳颜,领旨谢恩。”柳颜再次叩头,等听闻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时,才坦然起身。殿前内侍已然抬了条凳和廷杖前来。
漆黑宽厚的廷杖看得柳颜有些头皮发麻,但比起剜眼之刑,廷杖已然是最轻的处罚了。柳颜沉了口气,不等内侍催促,便自觉趴在了条凳上。
“住手!”然而,渗人的廷杖尚未挥起,卫修祁的声音竟突然传了过来。
“皇兄且慢!”卫修祁全身带着凛冽的寒气从殿外风风火火地走到金阶前跪下,声音坚定有力,目光直对皇帝,“皇兄,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说了,这事儿不能怪柳颜,他之所以在那儿,是因为我跟他开了个玩笑,故意把他扔那儿的。是臣弟一时失了分寸,没想到冒犯了婕妤娘娘,还请皇兄责罚。”
皇帝看着这姗姗来迟的罪魁祸首,眉头气得一跳一跳的,索性懒得管卫修祁那模糊不清的证词,大手一挥道:“一起打!”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4:36: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皇帝看着这姗姗来迟的罪魁祸首,眉头气得一跳一跳的,索性懒得管卫修祁那模糊不清的证词,大手一挥道:“一起打!”
“臣弟领旨,谢主隆恩。”卫修祁二话不说便应下了,起身后看着已经趴好的柳颜,心里不由一噎。他虽瞧不上柳颜,却也没想把他给连累了。
皇帝懒得再管后面的事,吩咐了荣德盛几句话后,便和段婕妤一起回后宫了。
另一张宽厚的条凳很快便被抬了上来,卫修祁也不等人催促,便果断地趴了上去。被打磨光滑又浸润了桐油的木料渗出涔涔凉意,与趴在地上挨军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卫修祁纵是挨打无数,但这廷杖,还真没挨过,心里难免也有些发怵。
两人都紧扣着条凳准备挨打,荣德盛却无奈地从金阶上走下来道:“王爷,柳大人,还请两位褪却外袍和中衣。”说着还朝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朝臣的朝服都属皇上钦赐,哪儿能打在那上面?更遑论王爷此刻穿的当真是皇上亲赐的,便更是打不得了。柳颜和卫修祁听着一愣,却也纷纷立时想了起来,确然是有这么一条规矩的,只是刚才两人都趴得太过积极了些……便谁也没想起来。
两人解下外袍和中衣交给候在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只剩了单薄的里衣,此刻在空荡荡的和宁殿里,不觉有些发寒。
两人再次趴回条凳上,听得荣德盛道了一声“得罪”后,眼角余光里那足有三掌厚的廷杖便唰地扬起了。
砰——
卫修祁微微皱了皱眉,只觉身后挨打那半边儿霎时间便麻了,紧跟着就是肿胀的疼痛。他前日受的那场责罚尚未痊愈,今日竟连廷杖也挨上了,当真是祸不单行。
砰砰砰——
沉重的廷杖一下接着一下落在身后,疼痛覆盖得越来越密集,卫修祁的眉头也越皱越深。但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卫修祁总觉这廷杖的威力比军棍弱了许多。虽然也疼得不轻,但并没有挨军棍时那种尖锐得好似打进骨子里那种痛。
“嗯……”
卫修祁还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柳颜那边传来一声闷哼。侧脸看过去时,只见柳颜方才还见血色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卫修祁陡然想起来柳颜刚才还挨了自己一顿树枝,这会儿带着伤挨廷杖肯定更难熬。
“啊嗯……”
一个错神之间,柳颜又是禁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扣住条凳的手指好似要将条凳扣出十个窟窿似的,脸上全是痛不欲生的神色。但卫修祁看着柳颜这般难以忍耐的情形,心里的愧疚感反而被轻蔑所占据了。文弱书生,果然不堪一击。
直到挨完最后一下,卫修祁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大喇喇地自己站了起来,除了动作稍缓慢些,完全没有别的影响。卫修祁穿好衣物,瞥了眼已经爬不起来的柳颜,冷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荣德盛瞧着,紧忙上前一步拦住了。
“王爷留步,皇上临走时吩咐了,今夜时辰已晚,王爷不便回府,请王爷今夜到致远殿歇息。”荣德盛说到这儿又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顾将军已经回去了,您今晚就安心在宫中住下吧。”
致远殿是皇帝处理公文的地方。皇帝平日里若不到后宫去,便会在致远殿歇息。卫修祁一听皇帝留他住下,便知道是在维护他,唯恐他回府后又被顾广雄二次捶挞。
心下感动,卫修祁连带着对荣德盛也客气了几分,“本王知道了,多谢公公。”
“王爷折煞老奴了。”荣德盛低身赔笑道。
既有地方可去,卫修祁便不再管柳颜是何情况了,忍着身后的肿痛感大步往致远殿的方向走去。等进了致远殿的内殿,两下无人了,才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往床边挪。到了床边,随意将外袍扔在一侧的雕花木架上,踢了靴子,直接趴倒在床上。
皇帝从段婕妤那儿回致远殿,踏入内殿便看见两只歪倒的靴子,方才跳动的眉头又猛跳了几下。挥手让跟着的人都下去,萧璟瀚解了腰间的骨扇,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对着卫修祁明显肿起来的屁股唰唰便是两下。
“嗷——”卫修祁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身后猛地一痛,立刻又弹了起来,刚想对“行凶之人”发火,便对上萧璟瀚晦暝莫辨的脸色,顿时就熄火了,捂着屁股委屈道,“皇兄,你干嘛啊……刚挨了打……”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4:37: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嗷——”卫修祁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身后猛地一痛,立刻又弹了起来,刚想对“行凶之人”发火,便对上萧璟瀚晦暝莫辨的脸色,顿时就熄火了,捂着屁股委屈道,“皇兄,你干嘛啊……刚挨了打……”
“那是你臭小子自找的!”萧璟瀚说着就来气,扬起扇子就要接着打,“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一点分寸也没有!”
萧璟瀚的身手自然比不过卫修祁,但皇帝亲自动手有几个人敢躲的?卫修祁最多也只敢象征性地躲一下,便不情不愿地被萧璟瀚摁住又揍了好几下。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把人带走,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举动会给朝臣带来多大猜疑?带就带吧!怎么还趁机公报私仇把人单独扔偏殿后头了?你堂堂一个王爷一个将军,也真好意思欺负柳颜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这回你满意了?你差点就把人生生送进了虎口里!”
“嘶——皇兄,你怎么知道是我公报私仇把他扔后面的?”卫修祁惊讶道。
萧璟瀚转手便敲到他脑袋上,“就你那点心思手段还想蒙朕?”
卫修祁缩缩脖子,他家皇兄永远这么一针见血。
“皇兄,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肯定不会有下次!”卫修祁趁着萧璟瀚没有接着打的趋势,紧忙道,“皇兄你再打下去,我就白留在宫里了……”
萧璟瀚何等敏锐,眉角一挑看向卫修祁,“你的意思是朕把你留在宫里,是为了护着你不挨顾将军的家法?是谁跟你这么说的?荣德盛?”
正好荣德盛奉茶进来,一听萧璟瀚的话即刻苦了脸道:“陛下明鉴,就算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在靖北王跟前儿擅自揣测圣意啊。”
萧璟瀚自是知道荣德盛不会那么说,接了茶盏,也不再提刚才那话,问:“刚才那四个行刑的太监现在在哪儿?”
“回陛下,都已经回监栏院了。”
萧璟瀚呷了口茶,将茶盖重新盖上,合住白蒙蒙的热气,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萧璟瀚冷声道:“全部杖毙。”
“皇兄!这是为什么!”卫修祁唰地跪起身来,惊讶地看着萧璟瀚。
萧璟瀚瞥了卫修祁一眼,没接他的话,继续问荣得盛,“柳卿送回去了?”
“回陛下,送柳大人入宫的官轿一直候在宫外,老奴斗胆,派人将轿子抬了进来,将柳大人扶进去了,约莫此刻刚出了宫门。”荣德盛观察着萧璟瀚的神情,小心翼翼道,“陛下赎罪,老奴想请陛下一个示下,是否派太医前去侍郎府瞧瞧柳大人?”
萧璟瀚尚未张口,卫修祁便先皱了眉,“我都好好的,他能有多严重?皇兄难道是为了柳颜杖毙那四个太监?”
“放肆。”萧璟瀚不愠不火地说道,将手中的茶盏放回荣得盛端着的漆盘上,“让太医院派个人去,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等荣德盛合上了门,卫修祁立刻问道:“皇兄现在可以明说了?”
萧璟瀚恨铁不成钢地又拿扇子在卫修祁脑袋上敲了一下,叹气道:“你能不能动点儿脑子?我为了你杖毙他们还算情有可原,区区一个柳颜我犯得上吗?你以为你挨了二十廷杖还能生龙活虎在我这儿闹腾是因为什么?真以为朕那廷杖是摆设打不疼你啊?”
卫修祁傻愣愣地看着萧璟瀚说了这一番话,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有些懂了萧璟瀚的意思,难以置信道:“皇兄……你的意思是,是说……打我的那两个太监……刻意没使劲儿?”
萧璟瀚懒得和卫修祁多说,拿了床头暗格里的创伤膏凶巴巴道:“裤子脱了!”
“哦……”卫修祁这个当口可不敢惹萧璟瀚,老实地解了衣带裤带将下身脱了个干净,摸了个枕头抱着等萧璟瀚给自己上药。
萧璟瀚看着卫修祁那红肿不堪却只隐约只有些许青斑的臀部,冷笑道:“他们对朕封的王爷当真是客气。四十余下便能将人打死的廷杖,你挨了二十下竟只有这样的伤痕。”
卫修祁越听越不安了,抓着萧璟瀚的衣角问道:“皇兄,廷杖真有这么厉害吗?那……那柳颜他……”柳颜身上本就伤,如果廷杖真这么凶狠,行刑的人又刻意下黑手的话……卫修祁眼前突然冒出柳颜那苍白如纸的脸色。
柳颜当时肯定是痛到难以忍受了,他竟然还嫌弃他文弱不经打……
蜀锦缎被趴着极为软和,卫修祁却只觉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不等上完药就要起身。
“皇兄,我今晚不在宫里睡了,我先出宫去看看柳颜!”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4:37: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皇兄,我今晚不在宫里睡了,我先出宫去看看柳颜!”
“去什么去!”萧璟瀚往卫修祁的伤臀上狠狠一摁,“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宫门早就下钥了!老实趴着!”
卫修祁不死心道:“我可以翻墙啊!”
“……”萧璟瀚缓了两口气,努力保持一个帝王应有的仪态,拿起被搁在床上的骨扇,唰地摁住意欲逃跑的卫修祁一个劲儿地猛打,“朕这皇宫的规矩你准备违反个遍是不是?还翻墙!朕先把你的腿打断了再送你去宫墙边儿上!让阖宫的人都来看看你精武将军是何等轻功卓越!”
萧璟瀚气得紧,下手只挑臀腿交界处那块嫩肉,打得卫修祁嗷嗷直叫唤,再三保证不敢私自翻墙出去后才被萧璟瀚放过了。
原以为致远殿是避难之所,没想到却被萧璟瀚前前后后用骨扇揍了两顿,屁股又肿了一圈。卫修祁扒拉着软和的靠枕,心里颇为凄苦。
暗格里的创伤膏是西南蜀州进贡的凝玉膏,抹上去清清凉凉的,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萧璟瀚给卫修祁上完药,看着卫修祁仍苦了一张脸,哭笑不得地在卫修祁背上捣了一拳,“行了,打你几下至于把脸拉这么长吗?就你今天这冲动妄为的性子,打你几下还冤枉你了不成?别以为到哪儿都跟你在军营似的,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你啊,有空给柳颜找麻烦,还不如跟他学学为人处世之道。”
说着,萧璟瀚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以柳颜眼下的情形而言,也不比你好了多少。尚未正式履职,便先把丞相得罪了。朝中文臣,也就得罪了大半了。”
“怎么可能?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和孟萱儿一起逛花灯节。”卫修祁一脸不相信,趴在枕头上嘟囔道,“他不是攀着丞相的才能往上爬的吗?怎么会得罪了孟令德那个老头?”
“花、灯、节。”萧璟瀚盯着卫修祁,笑得很是和蔼,“你和柳颜之间果然有事儿。”
卫修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地撑起身子回头:“皇兄!你怎么老套我话!”
“别打岔!快说是怎么回事。”萧璟瀚一副审犯人的模样。
卫修祁没办法,只能把那晚的事情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萧璟瀚原打算听着当个笑话,但听着听着,面色便有些严肃,直到听到卫修祁为了报复柳颜把人妹妹给掳走了,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去。
“我当时走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快贴一块儿了,孤男寡女一起逛花灯节又靠这么近,还能是什么关系?用鼻子猜也猜到了。”卫修祁一脸笃定地说。
“猜什么你猜!”萧璟瀚忍无可忍地在卫修祁脑袋上扇了一下,嚯地起身站在床边,束手而立,脸上的怒色显然易见,“朕的话不见你听进去几分,流言蜚语倒听得热闹!我问你,你说柳颜攀附丞相,有什么证据?”
“我……”卫修祁想说柳颜考上了状元又和孟萱儿交往频繁,却对上萧璟瀚凌厉的眼神。
“卫修祁,朕说的证据,是实打实的物证和立场中正的人证,不要拿你那些没凭没据的推测来糊弄朕!”萧璟瀚对卫修祁一向宽和宠爱,极少有这般疾言吝色的时候。
卫修祁知道萧璟瀚这是真的动怒了,急忙将裤子穿好,下了床规规矩矩地跪好。
萧璟瀚看着卫修祁乖顺的样子,脑中忍不住想起当年卫修祁还是个小团子时,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但转而便是这小团子身披孝服,两眼空洞得不见一滴眼泪。诺大的卫府,当年便只剩了这一只小团子跪守灵前。
怒气腾腾的心忍不住软化,萧璟瀚叹了口气,伸手将卫修祁扶起来。
“阿祁,为兄知道你这么多年对文臣多有怨恨,但无论如何,为兄都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感情用事、偏听偏信、刚愎自用之人。”萧璟瀚握住卫修祁的手臂,“切莫因为旁人的错误,毁了自己的前途。”
“皇兄……”卫修祁听着萧璟瀚用“为兄”两个字,体内陡然涌起一股暖流,“我……”喉头滑动,却没寻着那想说的话。
“好了,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萧璟瀚知道卫修祁这心病不是一日两日能治好了,不再强迫他,只说,“但是阿祁,为兄可以以帝王的身份告诉你,柳颜考取状元,乃是实至名归,不疑有他。”
实至名归,不疑有他。
晓色渐起,层层床幔间隐约泛起微亮,室内仍是一片朦胧的夜色。卫修祁一夜未眠,约莫着朝臣们已经渐次入了宫门,便有些趴不住了。卫修祁辗转难眠,萧璟瀚自然也被他闹得没睡安稳,半睁了眼瞧着卫修祁一脸急着要走的模样,大手一挥将卫修祁放了,还允了卫修祁和柳颜三日免朝。
花灯会的次日,柳颜便带着柳惜惜和冬荣入了侍郎府。此刻天色未亮,尚是朦然不清的时候,侍郎府里除了屋檐下的鸟雀外,一派梦意安然。柳颜服了药,此时正睡得昏昏沉沉的。
屋内袅袅的安神香,被卫修祁的突然到来给扰乱了。一室无人,卫修祁手脚轻快地合上门,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柳颜床边。只见柳颜虚弱地俯在床上,眉头不自觉的微蹙,两手微微蜷起,好似要抓住什么,又无力纂紧一般。
卫修祁站在床边,看着柳颜安静的睡颜不由一愣。往日相见,两人不是针锋相对,便是漠然以视,他倒从未注意过,柳颜的长相竟是这般好看。卫修祁素来不爱读书,一时半刻也寻不出个词句来形容,只是大概觉着,所谓君子如玉,也就是柳颜这样了吧。
卫修祁愣了半响,轻轻坐到柳颜床边,看着那被掩盖起来的伤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将那层薄被掀了起来。尚未褪下裤子,卫修祁便已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卫修祁悬着心,极力小心地褪下柳颜的裤子。
大块大块的淤紫霎时间刺痛了卫修祁的眼睛。一夜修养,柳颜的伤处已然消了些红肿,隐在红痕之下的淤迹便都通通显现了出来,青紫斑驳还充斥着淤血,卫修祁看了一眼便滞住了呼吸。同是二十廷杖,他与柳颜的伤竟是这般天壤之隔。
卫修祁的眼中突然闪过一起狠戾,昨夜还对那几个太监存下的不忍,此刻全然化作恨不得活刮了他们了怒气。金殿之上暗下黑手,死不足惜。
除了大块的淤痕外,卫修祁还敏锐地捕捉到了几条细长的伤痕,那便是他用树枝打出来的。卫修祁心里的自责犹如翻江倒海,他完全不能想象柳颜这幅柔弱的身子是怎么熬过那么残忍的刑罚的?
卫修祁隐约看着柳颜腰上也有伤痕,想来是昨晚自己下手没有分寸误打到的,将柳颜的衣服往上移了几分,想看看清楚。但衣服刚往上挪了一寸,卫修祁便清楚地注意到了柳颜背上有一条如蜈蚣般可怖的陈旧鞭痕。
“这……”卫修祁惊讶地要把衣服都掀起来,另一只手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柳颜眼中还带着未醒的困倦,但更多的则是惊诧和羞窘。他死死地握着卫修祁的手腕,哑着嗓子问道:“你做什么?”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4:45:00 +0800 CST  
来小小地吱一声
最近涨粉略快,感受到了大家劫后重逢的喜悦啊
预防大家再次失联。。群组织已经建立了群号请看我的个人简介,对应翻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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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0 16:01:00 +0800 CST  
今天开始要陪家人出去旅游哦,不太方便带电脑,等回来了给大家疯狂更新哈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11 16:04:00 +0800 CST  

楼主:芣苡默

字数:28802

发表时间:2019-05-05 18: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12 01:59:54 +0800 CST

评论数:8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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