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卫卿(古风)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29:00 +0800 CST  
先敬天地神灵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29:00 +0800 CST  
再敬美腻度娘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29:00 +0800 CST  
反正决定搬文了,那就先把坑刨出来吧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30:00 +0800 CST  
这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糙汉子把文科状元泡到手的故事
卫修祁:说谁没文化呢!
柳颜:咳咳……
卫修祁:(ಥ_ಥ)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36:00 +0800 CST  
第一章
“皇上有旨——宣——武科状元卫修祁、文科状元柳颜进殿面圣——”
口谕一层层传下来,尖亮的声音越过数十米高的白玉阶梯,回荡于朱墙金柱间。柳颜垂手立于宫门前,交叠的掌心不禁又沁出一层冷汗。
“柳状元,您请。”侍立一旁的小太监依着规矩,迈着极轻的细碎步子请柳颜上殿。
“有劳公公。”柳颜回礼,略整衣袖,便随着小太监向宣宜殿走去。临走时微微侧眼,那本应与他同立于此的武状元,竟到现在都未曾现身。果真不愧是少年将军,胆量不凡。
柳颜未有多想,只低垂着脸,心里回想着昨日宫里派来的教习公公是如何指教的,谨慎地随着小太监的步伐拾级而上,一步不错。不多时,柳颜便被领入群臣议政的宣宜殿中。
“臣——文科状元柳颜柳文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头而下,光洁无尘的蜀白玉被柳颜的影子罩住,微微凉意透过层叠的官服传入柳颜体内。正是开春的季节,宫中将将撤了供热的暖炉,殿内颇有几分料峭的寒气,和着殿内阶旁熏炉中的秣陵香,倒是清新怡人。柳颜跪伏于地,不敢越矩,却清晰地听到了身侧武将之列传来几声冷哼和几许疑惑之音。
“爱卿平身。”皇帝歪坐在龙椅上,不顾文臣一列几位老臣皱眉的神情,一副闲散的模样,对空缺一人之事似乎早有预料,只单问柳颜,“朕听闻今次文科状元乃难得一见的好模样,柳卿为何还不抬起头来?莫不是传言有误?”
“微臣惶恐。”柳颜依言立起身子,微微抬头,“皇上所言,微臣愧不敢当。”
今日文武状元面圣乃是初次入殿,未曾受皇帝金口赐予官职,故而柳颜身着为日前御赐的大红罗袍状元服,腰系光素银带,侧挂圣恩玉佩。一头乌黑丝发半束于乌纱帽中,一枚圆润软玉嵌于帽间,与柳颜白皙如雪的肌肤相得益彰。
皇帝原是拄着脑袋歪坐着,如今晃眼一看,不觉有些惊讶,坐直了身子往前探去:“把头抬起来。”
“是。”
柳颜这才缓缓将钉在蜀白玉上的眼睛抬了起来,直视金阶之上,那个手握生杀,受万民叩拜的帝王。
好美。
皇帝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帝王,却是少年登基,在位十载,宫中早已储下嫔妃若干,也不乏倾城之貌群绕,却仍是情不自禁地被柳颜所折服。那分明是个男人,却生得如女人一般的面庞,远山黛眉,澈目昳丽,面如傅粉,虽是薄唇,却不点而红。
最难为这幅女儿般清秀的容貌,竟无一丝娇柔之气,身长玉立,俊秀风流,通身温润儒雅,又有几分不可攀折的气度。穿着这一身状元袍跪在蜀白玉上,恰如一直红梅横在雪中,不可亵玩。
“难得,难得。”皇帝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柳颜,频频点头,“我朝竟也出有此般潘安之貌,真不愧是我大梁俊才!”
皇帝亲口御赞,群臣自然少不得要跟着夸赏柳颜,文臣一列尤其得脸。
柳颜不好始终冷淡着一张脸,却也做不出受宠万分的样子,只能抬手用衣袖遮了脸,道:“皇上谬赞,微臣……”
话音未落,突然听得大殿外一声长长地烈马嘶叫声,护在皇帝身边的侍卫立即银剑出鞘挡在皇帝身前,不过一声“护驾”未及说出口,便被皇帝呵道:“慌什么!把剑收回去!”
跟着一斜眼瞥向侍奉在侧的太监总管荣得盛:“还不快宣。”
荣得盛是宫里的老人了,自幼便伺候皇帝,哪能不知道能在外面如此放肆的是谁,当即连连称诺,亲自走下金阶传谕:“陛下有旨——宣——武科状元卫将军进殿——”
声音尚未传及候旨门,柳颜便听到一阵厚重铠甲摩擦的声音,紧跟着便是银光刺目,再定眼看去时,身旁已多了一个气宇轩昂、星眉剑目的银甲将军。
卫修祁单膝跪地,朝皇帝抱拳,朗声道:“臣弟来迟,给皇兄请罪!”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45:00 +0800 CST  
第二章
卫修祁单膝跪地,朝皇帝抱拳,朗声道:“臣弟来迟,给皇兄请罪!”
这便是当今名震朝野的少年将才卫修祁了。武将一列见卫修祁来了,一改方才板肃之气,仿若得了中军主帅一般,立时有了两军对垒的气势。
柳颜的一双眼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身旁这夺了一室华光的将军,两人虽同立于圣威之下,群臣之间,但他却毫无窘迫紧张之态,行动间坦率潇洒,自是一番英气勃勃。柳颜自嘲地笑笑,不似自己这般,还未进宫门便已如芒在背。
这便是将相豪门与寒户贫窗之间的差别了吧……何况,自己连寒门士子都算不上……柳颜如此想着,眼神黯淡几分,不觉又恢复恭谦守礼的模样。
皇帝一见卫修祁,龙颜大喜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丝毫不计较卫修祁延慢之罪,还亲自下了金阶将卫修祁扶起来,眉眼里尽是骄傲和欣赏。
“又高了。”皇帝拍拍卫修祁的肩膀,眼中好似没了旁人一般,“你皇嫂早就念着你了,待会儿下朝与朕同去后宫,今晚便歇在宫里吧。对了,阿锴不是与你一道先行回来的吗?怎么不见他?”
卫修祁一笑,毫不拘谨:“多谢皇兄疼惜,阿锴一会儿就到,下朝可同去拜见皇嫂,只是……”卫修祁露出几分无奈,带着些孩子气,“师父率大军今日便能回城复命,只怕臣弟和阿锴只能回将军府了。”
“这般瞧着朕作甚?”皇帝亲昵地屈指在卫修祁额上敲了一下,“朕未下旨罚你轻懈怠慢,免了你的板子已是皇恩浩荡,还想让朕替你求情不成?”话虽说着责罚,皇帝的语气却丝毫未有见罪之意。
“臣弟不敢。”卫修祁拱手,自是明白皇帝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大胆地低声埋怨道,“皇兄好生霸道,臣弟星夜赶路只为不错了面见皇兄的日子,累死两匹好马不说,回府还得受师父责骂,皇兄竟连半句好话也不为臣弟说。”
皇帝一拳捣在卫修祁铠甲上:“你啊,平日里舞刀弄枪用的难道是嘴?竟这般厉害。”
自来文臣武将多有不和,而在大梁朝廷上,文武之分更如楚河汉界,轻易不肯交涉分毫。先帝在世时尚会调和一二,而新帝登基以来,一改先帝之风,不仅不妥洽朝堂,还反其道行之。每有文武之争,只作壁上观,轻易不肯插手,好似看戏一般,令众臣摸不着头脑,只能庭分两派,各讨圣心。
如今文臣一列见皇帝不顾公私与卫修祁言笑晏晏,将柳颜冷在一旁,面上都难免难看。连文臣之首的丞相都面色微凝,拿眼觑向柳颜。
柳颜却恍然未觉,默然听着皇帝与卫修祁之间的打趣。卫修祁并非是皇家骨血,却能得皇帝如此喜爱,一言一语皆疼如幼弟,如此手足同乐之景,只令人祈之不及。
终究是丞相看不过眼,以国事上奏,方打破了殿上的“僵局”。
这时卫修祁才正正看了一眼方才安静得如瓷人一般的柳颜,趁着皇帝询问丞相的当口,轻哼一声低低问道:“这位可是柳大人?”
“是。”
卫修祁瞧着柳颜容貌,更是不屑了:“听闻柳大人依靠着丞相才得了这金榜题名的喜事,如今看来,柳大人确有才貌,真是恭喜了。”
柳颜未料卫修祁尚在殿内便敢如此出言讥讽,眉头微皱,却答得不卑不亢:“将军同喜。”
卫修祁未料柳颜回应如此敏捷,顿时被噎住,阴着脸不再说话了。
皇帝与丞相论完政事,便差人拟旨封新晋文科状元柳颜为三品吏部侍郎,封新晋武科状元卫修祁为三品左卫将军,另念其多年军功,特封靖北王,着号“精武将军”。
大梁历代状元才子封官,只论才干。太祖一朝有荣及二品者,也有低赐七品者,皆以才能封赏。如今柳颜初入仕途便位及三品,虽令人钦羡,但也非奇闻异事。倒是卫修祁这一遭,顶着三品左卫将军的官职,却又被封王赐号,真真是前所未有,足见帝王恩宠之意。
一众文臣虽心有不忿,但卫修祁自十二岁便随军出征,军功硕硕又有半个皇子之身,早该封王拜将。皇帝肯耐着性子等到卫修祁如今二十及冠,才加以封赏,已是不易,他们又能在旁置喙什么?只能借机安慰柳颜,略略拉近些关系罢了。
封赏完毕,皇帝也无意多留,吩咐了卫修祁与而后赶来的顾锴到后宫赴家宴后,便命荣德盛宣布散朝了。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46:00 +0800 CST  
第三章
封赏完毕,皇帝也无意多留,吩咐了卫修祁与而后赶来的顾锴到后宫赴家宴后,便命荣德盛宣布散朝了。
群臣井然有序地退出宣宜殿,对柳颜和卫修祁这两位新科状元自是少不得要恭贺几句。卫修祁被围在诸位武将之中,一面应酬着一面不忘往柳颜那儿看上两眼,只见那纱帽红袍之人正随着文臣之首左右逢迎,面上不禁又多了几分鄙夷。
日头渐起,鳞次栉比的琉璃瓦晃得柳颜脚步微顿。官员下了朝便该各司其职,柳颜虽得封了官职,但还得等吏部出了调令方能走马上任,故而与众人言语两句,也就各自辞别了。
“柳大人留步。”
卫修祁见柳颜独自往修远门去,大步从高砌的长阶上走下,负手挡在柳颜身前,银光铠甲衬得卫修祁刀削似的面庞带着几分肃寒之气。
柳颜依礼拱手:“不知卫将军何事相留?”
“并无要事。”卫修祁微扬下颚,语气略略轻佻,“只是方才忘了请教,柳大人的‘柳’姓,可是‘眠花醉柳’的‘柳’?”
“是。”
早知此人定是来者不善,柳颜面色不改,不假思索便继续拱手答道:“不过文卿浅薄,不似将军能眠醉花柳,更不及将军大义,衔微枝以填海,万代垂芳。时辰不早了,文卿告辞。”
话毕,不顾卫修祁阴沉僵硬的面色,便绕行而过。
顾锴远远站在两人身后,看了许久的戏,见卫修祁脸上一派纠结,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上蹿下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卫修祁就你那三五笔墨水的学问你也好意思拿诗去嘲笑人家文试状元!被人骂了还听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两人自小便是一处长大的,卫修祁心里正郁闷着,也不顾周遭的侍卫太监,一脚便踹过去:“靠!你有学问你听懂了!”
顾锴轻巧一闪,跳到台阶上蹲着,敲着手边的龙纹浮雕,一字一句道:“三岁孩子都知道精卫填海,人家嘲笑你是填海的傻鸟呢!没文化的精武将军卫大人!”
“你-才-傻-鸟!”又是一脚踹过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竟被同一个人明嘲暗讽了两遭,还是自己去挑的事。卫修祁征战沙场数年,何曾吃过这般闷亏,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抬眼看着修远门处那转眼而逝的身影,卫修祁烦躁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大梁开国二百余年,自高祖起便立都长安城,皇都所在,自是繁盛非常。加上近年来边患渐平,皇帝极力内政,革除旧弊,开源新风,百姓获益良多,着实过了这许多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日子,这长安城便更加繁华起来,酒肆茶馆、曲院勾栏等不胜枚举。
柳颜自出宫一路乘轿而归,听着帘外人声喧嚣,恍然想起今日正巧是仲春十五。大梁国力富庶,百姓也格外喜欢过节沾沾喜气。皇帝顺应民意,便特立元宵以外,仲春十五为花灯节,以供民乐。
“今日原是花灯节,难怪如此热闹。”柳颜将轿帘掀起一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运送的花灯,不觉有些出神,嘴里喃喃道,“今年还是头一次不在柳州过花灯节,也不知秋姨在柳州可还好。”
进京赶考的考生们一旦中了举便都会被接入长安城内最奢华的酒家暂住,柳颜也是如此。酒家受着皇恩,对柳颜等人一应生活出行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家人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哥哥——”
柳颜刚推开房门,便听到这娇俏的一声,跟着身前便扑过来一个小人儿。
“哥哥——”小人儿扑在柳颜身上,拽着柳颜腰侧的衣袍,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惜儿等哥哥等了好久!”
柳颜被柳惜惜扑得踉跄两步,无奈地抬手在柳惜惜的小臀上拍了一下:“都九岁的年纪了,还这般疯闹,摔着可怎么好?”
“惜儿还小,文卿哥哥又何必苛责她呢?”
柳颜的话刚说完,屋内便传来一声清婉动人的女子之音。孟萱儿手中握着一卷诗话,莲步轻移,款款走到柳颜身前,脸上带着羞赧的桃粉色,轻轻福了一礼。
“文卿哥哥若再不回来,萱儿也该着急了。”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51:00 +0800 CST  
第四章
“文卿哥哥若再不回来,萱儿也该着急了。”
“孟小姐。”柳颜拱手一拜,“未料孟小姐在此,文卿失礼了。不知孟小姐何事来此?”
柳颜的疏离让孟萱儿脸上的桃粉微羞霎时间失了颜色,眼圈倒是红了起来,手里那卷书也险些没拿稳,却强打起精神笑道:“相识快半月,文卿哥哥怎的还与萱儿这般生分?萱儿在府中闲来无事,又想着今日是文卿哥哥受封之日,萱儿当贺上一贺才是,便来了。”
“孟小姐抬爱,文卿惭愧。”
柳颜言语淡淡,虽带着些许温和的笑容,却如天际月华般盈握不住,一字一句只让孟萱儿如鲠在喉,须臾间便失了来时的神采。
自春闱的诗文被整理成册传入街市,孟萱儿便被柳颜婉秀轻扬、气骨奇清的文采所折服,不顾自己丞相次女的身份亲到客栈寻柳颜。一来二去,整个长安城都皆知她相府二小姐属意于柳家才郎,不顾门第之别,日日上门亲见。可即便如此,柳颜对她始终毫无男女之意……就连她的闺名小字也不愿唤。
柳惜惜被柳颜牵在身侧,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见两人倏然无话了,小手拽拽柳颜:“哥哥,今日是花灯节,惜儿想去玩儿。”
孟萱儿原在伤神,听到柳惜惜这般一提才恍然初醒,转身逝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是啊,今日是花灯节,该去街上逛逛才是。”庆贺之话原是借口,今日特地早早过来等着,不过是为了能与柳颜一同参加花灯节罢了。
花灯如昼,人约黄昏。心之所盼,大抵不过此景了。
孟萱儿此举的心意,柳颜心如明镜。官场原是险途,他自决心入仕那一刻便只求平稳安顺,又如何肯与门深似海的丞相府有所瓜葛。但眼下孟萱儿低声相求,他也实在拒之不得。
“好。”柳颜捏捏柳惜惜凝脂似的小手,“哥哥陪你们同去便是。”
“兄长要去何处?”
柳颜进门许久却未曾合上房门,陆齐、庞均和冬荣三人尚在楼梯便听着柳颜说要出门,便一齐过来了。走到房门时看到孟萱儿在屋内,又纷纷进屋施礼,围桌而坐。
陆齐和庞均分别为此次文考的榜眼和探花,与柳颜毗邻而居,常见孟萱儿来此,彼此并不生分。只有冬荣一人是因着柳颜上京赶考而跟来的,虽不是家仆,却自觉地捧了茶壶给众人添茶。
“我说兄长怎的刚回来便要出去,原是孟小姐来了。”庞均笑道。
陆齐心细,见孟萱儿神色略暗,不由问了一句:“孟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孟萱儿摇摇头:“晨里起得早了些,又与惜儿说了些许话,有些乏了。幸而你们来了,我便偷个懒,先行回府了。”孟萱儿说着话便站了起来,手里捏着衣袖向柳颜道,“文卿哥哥,萱儿回去歇息片刻,晚间再与文卿哥哥同去花灯会,文卿哥哥切莫爽约才是。”
“自然。”
柳颜起身答道,庞均与陆齐也起身相送。
“小姐回府时切记当心。”陆齐道,“方才我与庞弟回来时,有两人不知何故在街上跑得同骑马一般快,险些将穿街而过的冬荣小兄弟撞着。我等男子被撞着自是无妨,倘若小姐被伤着了,丞相必会忧心的。”
“多谢费心。”孟萱儿点头称谢,领着丫鬟一同走了。
相府小姐出门,即便是随意上街游玩,也有一应软轿奴仆伺候着。孟萱儿出了酒家便上了相府的轿子,路上偷偷掀了帘子瞧着外面渐次挂起的花灯,芙蓉、锦鲤、祥云……各式都有,仿佛比去年还热闹了几分。
“那刀斧式的也是花灯?”孟萱儿指着不远处挂着的几个看着像兵器的东西。
轿旁的丫鬟紧步跟上道:“顾将军今日领兵回京,许是有些许个百姓感念顾将军常年在外,故而做了几个。”
孟萱儿没有应声,又看了会儿便把轿帘放下了。等到路过将军府时,才又掀帘看去。平日里稍显冷静的将军府果然热闹了许多,下人们进进出出都喜气洋洋的,阶旁的石狮上都挂了红绸,想必是为了迎顾将军回府。
与前厅的忙碌热闹相比,后院的练武场此刻便格外清静了。仅有的两人还不敢轻易妄发一语,每人手里拎着两个五六斤的石锁,正满头大汗地扎着马步。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55:00 +0800 CST  
第五章
与前厅的忙碌热闹相比,后院的练武场此刻便格外清静了。仅有的两人还不敢轻易妄发一语,每人手里拎着两个五六斤的石锁,正满头大汗地扎着马步。
正是卫修祁和顾锴。
两人原是奉旨到后宫赴家宴,未料不过沐浴更衣的功夫,庆华门便传入信来,说大军已到城外十里外。又有先锋军快马先回,传了句私信,说——顾将军请两位少将军先行回府。这下两人哪里还有胃口吃饭,若非帝后在场,险些当即跳上屋顶了。
顾锴看着自己手臂上爆起的青筋,心里极是不平,努力缓着气息咬牙切齿道:“你犯错,凭什么,我跟着受罚。”
卫修祁也举得辛苦,胳膊上的酸胀感一波一波地往脑内冲击,嘴上却不服气:“说得好像,你没连累过我似的。”
卫修祁自幼丧父丧母,孩提时便被接入将军府中,养在其师顾广雄膝下,与顾锴可谓是同塌而眠的竹马关系。顾广雄是行伍出身,对后代管教便格外严厉,两人自习武以来就没少被棍棒伺候。知根知底又没皮没脸,没少相互连累告黑状。
顾锴吸着冷气,腿上肌肉渐渐发麻。自打接到他爹的军令,他和卫修祁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跑了半个长安城还险些将人撞着了。回府没歇着半口气就老实来练武场扎马步,前后算下来都快折腾了一个时辰了……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卫修祁咬牙道。
顾锴白眼一翻,他还想知道呢。
扎马步拎石锁是顾广雄定下的思过规矩,平日里两人姑且还能稳站如山地挺过头半个时辰,但昨日两人急着赶回长安,在路上只草草睡了两个时辰,今日入城更是水米未进就直奔宫里,方才又只慌忙吃了几口,滋味都未尝出,更别说充饥了。此时此刻,两人正是又饿又困的时节,未到半个时辰已是手脚发软,一时一刻都是煎熬。
顾锴着实撑得艰辛,便找话与卫修祁分神:“刚才那柳状元,长得挺美的,你也真舍得找人家的茬。”
卫修祁眨眨眼把眼皮上的汗水赶下去,缓缓道:“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顾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卫修祁在说他断袖之癖,眉毛都块飞起来了:“嘶——嘿!你个臭小子你怎么和你哥说话呢!我……”
“让你们回府是让你们闲话家常的吗?”顾锴还没来得及抱怨,身后突然传来低沉如水的声音,“你们就是这样思过的?”
卫修祁和顾锴额间一紧,他们竟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广雄回来的脚步声。没等两人从内力悬殊的惊诧中缓过来,顾广雄轻功一运,转眼就站到两人身后,抡起从柴房捡来木头便往两人屁股上打去。
“啊!”
“嗷!”
“给老子闭嘴!”顾广雄愤愤地骂道,木棍在手中被舞得呼呼作响,“朝堂面圣都敢这般怠慢,还把马骑到宣宜殿前,你眼里还有点规矩吗!下次你是不是预备直接到御前撒野啊?也全了你靖北王胡作非为的名号!”
顾广雄数落着卫修祁的恶行,下意识将棍子全抡到卫修祁身后。
扎马步的姿势本就将臀部的肌肉拉扯得紧绷绷的,猛然被顾广雄这样一阵狠打,那痛感霎时间像咬上卫修祁一般,极尽撕扯蹂躏,让卫修祁的双腿剧烈颤抖起来。
“爹!爹!”顾锴嘴上说着不想被连累,但看着顾广雄一个劲儿只打卫修祁,早就紧张起来了,“爹!我和阿祁已经尽力往回赶了!真的是没赶上啊爹!”
“****嘴!”顾广雄甩了顾锴两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路上都干了什么!一边急着赶路一边还不忘吃好喝好,你们这是急着往回赶吗?还包场!两位少爷这么阔气,不如从明天起就把长安城的酒家都包下来,不吃完不准回家!”
卫修祁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心里直懊恼,早知道那酒庄掌柜的嘴这么不严实,打死他,他也不进那家店了。
顾锴也十分无奈,难得吃顿好的怎么就被抓住了呢,亏得他们还特地减了睡觉的时间来弥补吃饭耽搁的时间,到头来竟还是被发现了。
“爹……长安城包场太贵了……咱家没那么多钱……”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59:00 +0800 CST  
一点一点搬,总能填平的(ง •̀_•́)ง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5 10:59:00 +0800 CST  
第六章
“爹……长安城包场太贵了……咱家没那么多钱……”
卫修祁听得手上一抖,果然下一瞬便听到了破空而去的踹人声。
“啊!”顾锴两腿早就发木了,被顾广雄这么一踹登时便扑倒在地,石锁咚地砸到地上,紧跟着屁股上被狂风暴雨般一阵乱揍,火辣辣地疼起来,“爹爹爹爹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顾锴一边嚎一边躲闪,奈何他老爹的棍子从来便是长了眼的,躲哪儿打哪儿。
“没良心的小-畜-生!知道咱家没钱还去包场!”
“从小就沸反盈天没有消停的时候!如今连皇上圣谕都敢不放在眼里!”
“老子迟早被你们两小-畜-生气死!”
顾广雄被气得全然顾不上两军对垒前从容不迫的气度,揍完顾锴又往卫修祁身后招呼,直把两人打得大气儿都不敢再喘一个才啪地将木棍摔一边儿,余愤未了地坐到了演武场边的石椅上,身上的银甲都压制不住顾广雄怒气腾腾的样子。
“嘶……”顾锴半支起身子往身后摸去,触手便是一团肿胀,像要把裤子撑破一般。
卫修祁就更惨了,生生保持这扎马步的姿势扛完了整顿揍,整个下半身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全然僵成了一块儿,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拿眼神示意顾锴过来帮忙,然而后者正忙着龇牙咧嘴地揉屁股。
“爹……”
“师父……”
两人刚能站起来便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到了顾广雄跟前儿乖乖跪下,眼瞅着顾广雄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理他们。兄弟两紧忙一人负责一边儿给顾广雄捶腿捏胳膊,远远看去父子师徒三人好不和谐。
卫修祁知道顾广雄这是念着刚回府不愿意跟他们多计较,忍着胳膊上的酸麻,尽量力道适中,节奏井然地给他师父捶腿,“师父,您别生气了,都是徒儿的错,徒儿认打认罚,只求师父消消气。咱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了,您就算不心疼徒儿和阿锴,也心疼心疼师娘啊……师娘还在前厅等您呢。”
“你还知道心疼你师娘?刚回来就胡闹!”顾广雄严厉的目光唰地扫到卫修祁脸上,“就算皇上平日里对你不加拘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这么恃宠而骄,不是上赶着让那些文臣弹劾你吗?”
卫修祁瘪瘪嘴:“弹就弹呗,文武不和也不是第一天了,皇兄肯定不会管的。”
顾广雄的脸色本来已经有所缓和,一听卫修祁这话立刻又黑了个彻底:“把棍子拿过来。”
“师父……”卫修祁手里的动作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广雄。
“爹?”顾锴也惊讶地看着顾广雄。
“把棍子拿过来!”顾广雄吼道,语气似乎比刚才更凶狠了几分。
卫修祁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也不起身,就这样膝行到被扔的棍子边,再捧在手里膝行回去,高举过顶:“徒儿失言,请师父责罚。”
顾广雄一听卫修祁的话就知道他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夺过方才被扔置一旁的凶器,命令道:“撑好!”
“爹……”顾锴紧张兮兮地看着卫修祁跪撑在地上,撩起了后袍,想说两句软话劝一劝他爹,但还没张嘴便被顾广雄凌厉的眼神封住了嘴。
顾广雄不多加教训,抬起棍子便是狠狠地十下打下去。卫修祁被打得冷汗连连,方才七七八八已经挨了三十余下,这会儿伤上加伤哪里还挨得住?嘴里的闷哼声抑制不住地要往外冒。但因着那一句话便被二次捶挞,卫修祁心里委屈得不行,拿出扛军棍的毅力,宁可咬碎牙也绝不出一声。
“我平时吩咐你们的?说!”打完十下,顾广雄暂时停了手。
卫修祁吸着冷气,声音微颤:“不得……欺压百姓……不得……寻衅滋事……不得……妄议朝政……尤、尤其是文武局势……”
“记得倒清楚。”顾广雄冷言,“从今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两嘴里说出有关文武政局的话,别怪为师家法伺候。十下,报数。”
“是……”卫修祁不敢顶撞顾广雄,委委屈屈地应了。
顾广雄想着晚上一家团圆,原本没想发狠教训两人,如今卫修祁已然被打得不轻,他自然舍不得再下重手,掂量了五成力道快速打完最后十下,便又将棍子扔到了一旁。
“起来吧。”
“是。”卫修祁虽应了“是”,却依旧跪撑在地丝毫不动,脸上委屈得都快溢出来了。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7 13:33:00 +0800 CST  
第七章
“是。”卫修祁虽应了“是”,却依旧跪撑在地丝毫不动,脸上委屈得都快溢出来了。
顾广雄在心里默叹了一声,瞪了眼跪在一边儿偷笑的顾锴后,再没了脾气,一手拽了一个,道:“起来,别把膝盖跪伤了。”
顾锴当及欢欢腾腾地起来了,卫修祁伤得严重些,却强撑着没有借力自己站起来了。
顾广雄见卫修祁疼得两腿都发颤了还在闹脾气,抬手轻轻盖了一下在卫修祁屁股上:“前段日子的加冠礼算是白行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卫修祁缩了一下,闷声道:“徒儿不敢。”
“都快把‘别扭’两个字写脸上了,还说不敢。”顾广雄弯腰给兄弟两掸掸裤腿上的尘土,意味深长道,“祁儿,你现在已经封王了,对朝堂之事有所想法是好事,但你和锴儿都需记住,无论你们在什么位置上,都不能对朝政肆意评论,这是一个臣子的本分。你和锴儿都还小,庙堂之事,不是简单几句黑白是非就能轻易评说清楚的。”
膝上灰蒙蒙的一层皆被轻轻掸去,这般慈爱的动作不由将卫修祁心里的委屈消减了许多,卫修祁嘟囔道:“徒儿不过当着师父才这么说……”
顾广雄道:“就你那点心思,为师还不知道?不论朝中情势如何,你什么时候把‘文墨学问’几字放在眼里了?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棒的,让你读书你什么时候听过?那些文臣在你眼里不就只是些‘之乎者也’的迂腐顽固?等你几时把这些偏见抛了,再来同为师委屈。”
“哦……”卫修祁原是心里委屈抱怨一句,没成想招来顾广雄这一番说教。
答得这般没规没矩,顾广雄皱了眉头拍桌而起,想揍又不能揍,只能不解气地拍了卫修祁脑袋一下:“惯得你,说话都没个规矩,重新答。”
卫修祁绷直了身子,大声答道:“末将明白!”
顾锴不明觉厉,但被顾广雄眼风一扫,立刻抬头挺胸跟着答道:“末将也明白!”
顾广雄点点头,突然画风一转:“屁股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伤处被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卫修祁和顾锴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声震云霄的气势霎时间便蔫儿了,声音跟蚊子似的:“疼……”
顾广雄却故意捉着两人不放:“重答!”
兄弟两稍微提高了些声音,但顾广雄还是不放过,逼得两人臊红了脸整齐划一地大声答了“疼”才算罢休。大手一挥,领着两挨揍的小崽子回屋上药去了。
卫修祁虽被打了五十余下,但除去顾广雄头几下和后来刻意教训的那十下,其余并没有下狠手。故而伤处只是青紫斑驳,并无淤痕,也无淤血,对行军打仗的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伤。顾锴的伤便更轻了,只是红肿得厉害。
不过毕竟是自己打的,顾广雄看着还是有些心疼,一边给两人上药一边故作凶狠道:“刚回来就讨打,罚你们在府闭门思过三天,军营也不用去了。”
“啊?别啊师父。”卫修祁歪了脑袋去扯顾广雄的袖子,“今天花灯节呢。”
顾广雄皱眉:“姑娘家参加的节日,你凑什么热闹?”
顾锴在一旁凑趣:“爹,您就让阿祁去吧,您可不能刚打了阿祁又去打鸳鸯啊。”
“胡说什么呢你!”卫修祁推了顾锴一把,背着顾广雄给顾锴做了个“别闹”的口型。顾锴耸耸肩,眼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卫修祁再一回头,只见他师父那常年古井不波的眼睛里生生泛出了光亮,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深谙兵法的老将军自然不会贸然出击,酝酿了些许措辞,才道:“晚上迟些回来也无妨。”
“……师父!”
仲春十五的花灯节,春寒尚在,浅凉的河风轻轻带出些许潮气,润润地扑簌在游人的脸上。街市上灯火通明,远看似有无数盈盈光点串在一处,又长长地拖出一列,暖洋洋地挤在夜色里,攒出一片节日的喜庆。
孟萱儿身着鹅黄色的单薄春衫,挽了轻巧的凌虚髻,发间簪了一朵初初绽开的山茶,手里握了把陌上柳色的团扇,粉面含羞地同柳颜并肩走在人群中。柳惜惜拎着一盏刚得来的兔儿灯,同冬荣一起跑在两人前头。柳颜眺眼看着两人在小摊小铺前跑蹿着,不时提醒两人慢些跑。
街上出门游灯的人不在少数,人群密集,柳颜少不得与孟萱儿挨得近了些。每每隔衫相触,孟萱儿都觉手臂处倏然灼热起来。柳颜虽觉不妥,有意避着,却奈何不了肩肘碰撞间总得挨着孟萱儿。如此一路,两人虽是无话,却各自飞红了脸,好似含情微露又不愿点破一般。
卫修祁远远地从桥头看去,不由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7 13:34:00 +0800 CST  
跟新来的朋友们小吱一声
这真的不是篇虐文,真哒!
信我呀!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7 14:00: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是,老奴这就去。”
卫修祁的命令一下,王府的下人们便都远远地避开了,只余下一个小厮在偏厅看着柳惜惜,还得了卫修祁一句话,“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准进来”。
早早熄了灯火的前厅,此刻又燃起煌煌烛光。柳颜负手里于前厅正中之处,凝视着墙上所悬挂着的“出征图”,画中两人双骥,皆是铠甲着身。战马高高扬起前蹄,时刻准备奔腾而出。马上两人,一人挥起利剑,一人举枪前刺,眉目间全是凛冽的杀气,身后则是一片风沙茫茫,看着令人肃然心惊。
画中所画之人,正是卫修祁的双亲。传闻此画是先帝在卫氏夫妇捐躯沙场后特地命人绘制的,先帝还御手亲题,写下两列字——砥柱中流障怒涛,折冲千里独贤芳。
柳颜看得出神,胸中油然升起一种壮怀激烈的情感,不禁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卫修祁听到柳颜在念诗,豁然推门而入,“柳大人好闲情,丢了妹妹还有心情吟诗作对。”
夜晚的寒气因着敞开的大门直往屋里灌,冷浸浸地将柳颜的襟摆吹起。
柳颜在微微晃动的烛火中回身看向卫修祁,神色淡然,道:“下官见过靖北王,王爷千岁。”两人官品虽是相同,但此刻在靖北王府,卫修祁摆明了是要抬王爷的架子,柳颜却毫不介意,自觉矮了身份。
如此举动,却让卫修祁更看不惯柳颜了,又给柳颜加了个“墙头草”的名头。
卫修祁合上门,没了风声,屋内霎时更为沉寂了,只听得卫修祁步履生风,大跨步走到主位前,稳当当地坐下了,手里拿着的马鞭似玩物一般被卫修祁翻弄在掌中。
“更深露重,不知柳大人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来扰了本王休息。”
柳颜对卫修祁的明知故问不惊不怪,道:“舍妹贪玩,既然王爷欲求清静,还请王爷不吝宽宏,将舍妹归还。”
“舍妹?”卫修祁故作不解地拧起眉头,“本王什么时候见过你妹妹?又去哪儿还你妹妹?”说着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本王今晚的确带回来一个冲撞了本王的小丫头,柳大人,那是你妹妹?”
“正是。”
“原来如此。”卫修祁夸张地点点头,笑道,“既然是柳大人的妹妹,柳大人又亲自来要人了,那本王……要是给了你这个面子岂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卫修祁最后几字说得一字一顿,再不掩饰心里的厌恶,冷声道,“不还,滚吧。”
柳颜来之前便料到卫修祁不会轻易放人,直接道:“王爷费心如此,不过想引下官过来,便直说吧,要下官如何做,才能放了惜儿。”
“很简单。”卫修祁敲敲桌面,“你妹妹撞坏了我的爱物,本王心胸狭隘,要出口气。 你要是敢趴这儿,让我抽个十来鞭顺顺气,兴许爷一高兴就把你妹妹还给你。”
卫修祁让管家拿马鞭时便预想了一下柳颜可能会有的反应,要么惊慌失措要么跪地求饶,再有胆量些也不过摔门出去找孟令德那个老家伙参自己一本。万万没有料到,柳颜恍如没有听到一般,一如既往地面色冷清,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所影响。
柳颜一言不发,倒让卫修祁有些坐立不安。
正在卫修祁等得有些烦躁的时候,柳颜突然张口的,声音如面色般清冷:“王爷可知,大梁律第一卷第三章第二十七条是什么?”卫修祁一愣,不等卫修祁反应过来,柳颜又道,“王爷可还知,大梁律第四卷第七章第十一条又是什么?”
卫修祁脸上又是茫然又是错愕,完全不懂柳颜这会儿问他这个做什么?
柳颜压根儿也没指望卫修祁回答,向前一步道:“王爷不记得,下官来告诉王爷。大梁开国两百一十四年,高祖时拟定大梁律一百一十五卷,文帝时增设八卷,先帝又增设五卷,具体章节条例在两百余年间屡删改……”
“你他-娘的到底想说什么!别跟老子这儿背书!”卫修祁最受不了这念经一般的声音,嚯地拍案而起。
柳颜不为所动:“但下官所说的两条,从未变过。第一卷第三章第二十七条,凡有强拐人口,或涉嫌拐卖者,一律收关衙狱,视情节轻重判处刑罚。第四卷第七章第十一条,凡朝中三品官员及以上者,非旨不得擅自监禁施刑,违者杖责一百再行处置。”
“王爷,容下官提醒您,吏部侍郎同左卫将军一样,都是皇上御口亲封的三品官员。”
卫修祁脸上密布层层阴云,低沉压抑得可怕,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然是怒到了极致,一双征伐沙场的眼睛唰地钉在柳颜脸上,其间气势,即使淡然如柳颜也不禁心神恍惚了一下。
卫修祁极快地上前两步揪住柳颜的前襟,反身将人推倒在桌案上。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6:31: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卫修祁极快地上前两步揪住柳颜的前襟,反身将人推倒在桌案上。
坚硬的桌楞猛地磕上柳颜的后腰,尖锐的疼痛像藤蔓一般瞬间爬满了柳颜的腰背,疼得柳颜骤然蹙起眉头,却完全抵抗不了卫修祁有如山倾的威压,只能狼狈地用手反撑在桌面上,倔强地对上卫修祁那双好似战火蔓延般的眼睛。
卫修祁狠狠攥着柳颜的衣襟,手都有些发抖,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你们这群满口条文律例的文官,才害得我爹娘求援不成命丧沙场!”卫修祁所说的每个字好像都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的怒火,想要生生将柳颜灼烧殆尽。
当年北秦兵马虽剽悍强横,但若非朝中大臣信口雌黄,以拥兵自重诋毁卫敬远、郑含嫣夫妇,先帝也不会对派兵之事举棋不定,更不会造成最后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败!
“柳颜我告诉你,老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群躲在皇城里苟且偷生的蝼蚁之辈!别以为你当了个三品官本王就奈何不了你。总有一天,就算孟令德那个丞相,本王也要让他跪在本王跟前儿求饶!到时候就算你爬到本王床边儿求本王,本王也不屑多看你一眼!”
“王爷能罢免了朝中所有文官,难道王爷还能屠尽这天下所有读书之人吗!”柳颜忍着腰上的剧痛,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还是王爷以为大梁立国两百余载靠的全是兵强马壮的蛮力?浑然以武力治国不顾其他?若真如此,那长安城百姓今日大可不必过什么花灯节了,通通拿了兵器随王爷上阵杀敌岂不大梁无敌?届时全民皆兵,商贾不行,农粮空乏,国库不足,饿殍遍野,风声鹤唳!下官必定亲自登门拜访叩谢王爷护国之恩!”
柳颜一气说完,最后总了八个字:“匹夫之勇,愚不可及。”
“你!”卫修祁被柳颜这一串讽刺辱骂得瞠目结舌,气急败坏地扼住了柳颜白皙细腻的脖颈,咬牙道,“柳颜!你找死!”
“呃——”强劲的力量好像随时能像折断柳枝一般折了柳颜的脖子,柳颜的脸涨得通红,目光却残守着一份冷冽,“当着……两位将军的……面,王……爷大可……杀了我……以告亡灵……呃——”
“你以为我不敢吗?”卫修祁将手里的力道收紧了一分,却在眼看着柳颜面泛红紫之前豁然松手将柳颜甩到了地上,“滚!”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柳颜趴俯在地上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有些凄厉地回响在四壁之内。血气凝滞的潮红褪去,柳颜脸上添了几分惨白,喘息之间仍是那句话:“请王爷……归还舍妹……”
卫修祁再次走进,用鞭稍抬起柳颜的下颚,“本王今日便铁了心不还,你当如何?”
鞭稍触及柳颜脖子上暗红色的淤痕,令柳颜微微抖了一下,几乎有些绝望地闭了眼。倏尔又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在卫修祁的警惕和诧异下站了起来,走到卫修祁方才叩响的桌前,对着“出征图”屈膝跪下。
这突然的举动,倒让卫修祁有些摸不清柳颜的用意,冷冷道:“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柳颜道:“君子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父母双亲,但既然王爷认为文臣有愧于两位将军,那下官此一跪,也未尝不可。方才许多话,是下官在其位谋其职,由心而论。但如今文卿只以惜儿哥哥的身份,请王爷归还舍妹。依王爷所言,任凭责罚。”
柳颜瘦弱的身影跪在宽阔的厅堂中显得格外单薄,浅短的衣领完全遮挡不住卫修祁的暴行,月白色的衣袍衬得鲜红的指印格外触目惊心。
卫修祁握着鞭子,面色凝重地立在柳颜身后。眼前这人,分明是跪着,但卫修祁却丝毫没有打了胜仗的快感,反而有一团浓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头,甚至有种屈辱的挫败感。自柳颜出现,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竟第二次有了烦躁不已的感觉。
柳颜背对着卫修祁,屏气凝神准备承受凌厉的马鞭,笼在袖中的双手全然握着一把冷汗。他自然是怕的……背上还留着狰狞的伤疤,他如何能不怕?但惜儿在那人的手里……若不……
唰——
正在柳颜忐忑不安之时,卫修祁的鞭子突然破空抽下!柳颜感受到那股凌厉的鞭风从脸侧刮过,死死闭上双眼,咬紧牙关。
啪!
鞭声炸开,却不是抽在柳颜身上,而是落在了柳颜身前的沉木太师椅上。本就是陈置数年的“老”椅,被卫修祁这般泄愤般携着内力狠戾一抽,当即裂开了一道深缝。被抽碎的沉木屑飞到柳颜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柳颜听到身后一声怒呵——
“滚!”跟着便是粗暴的开门声。柳颜知道卫修祁这是妥协了,紧绷的心弦陡然松下,双腿情不自禁地有些发软,柳颜慌忙用手稳住,才没让自己跌坐得太过难堪。
卫修祁握着鞭子满面怒气地穿过九曲回廊,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往身侧一挥,却被来人稳稳得握住了鞭头。
“臭小子,你想弑兄啊!”顾锴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我身手矫健,要是换了柳大人,那好看的小脸就被你毁了。”顾锴说着,顺手就把卫修祁手里的鞭子拽了过去。
卫修祁知道顾锴在说刚才屋里的事。进屋前他就看到顾锴以一副赏月的造型横在屋顶上,肯定是趴在屋顶上把刚才的热闹都看完了。
卫修祁心情不好,直接无视顾锴,懒得问也懒得解释,不想刚踏出一步就被顾锴用鞭子抽了一下。
“嘶——你干什么!”卫修祁上午被打的伤还没好,骤然被鞭子抽了,所有的痛便一起活泛起来,疼得卫修祁弯了腰,只能狠狠地瞪顾锴一眼。
顾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看你刚才打人骂人精力十足,还以为你伤好了,试一试。”
卫修祁扶着腰剜了顾锴一眼,正要迈开步子,鞭子声又在身后炸开了。
“啊!”顾锴这下打得毫不留情,卫修祁只觉身后迅速肿起一条楞子,转身咆哮道,“顾锴你有病啊!”卫修祁察觉到顾锴挥鞭子了,却因为身后的伤一时没躲开,生生挨了这一下。
顾锴对上卫修祁愤怒的双眼,一反平常地收了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面色阴沉道:“过分了。”说完,不顾卫修祁的沉默,摔了马鞭转身就走。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7:40:00 +0800 CST  
每次看这段作妖都觉得好开心~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7:41: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顾锴对上卫修祁愤怒的双眼,一反平常地收了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面色阴沉道:“过分了。”说完,不顾卫修祁的沉默,摔了马鞭转身就走。
月上中天,打更声穿越大街小巷,花灯节的热闹已然散了大半,只余下舞榭歌台承着一袭清辉,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柳颜乘着轿将柳惜惜带回了客栈。
脖子上的伤痕经了这许久的消减,褪去骇人的红肿,清晰地留下五个靛青色的指痕。柳惜惜瞧着了,小嘴一瘪便哭了出来。
柳颜哄了一路,才将这又惊又怕又哭得惨惨戚戚的小家伙哄睡着了。
轿夫是客栈店主家雇的,直接将柳颜和柳惜惜抬进了后院。
柳惜惜的房间与柳颜的相邻。此时已是深夜,客房多是一片静默的暗色,但柳颜路过自己房间时却看见里面亮着一烛灯火,在二楼的客房间显得格外突兀。
柳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柳惜惜抱回她的房中,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小人儿安顿好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一看,冬荣果是正跪在地上,身形已摇摇晃晃的,约莫从辞了那吏部的书令史后,便到房里跪着了。
“起来,地上凉。”柳颜合门走去,在冬荣瘦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冬荣没看柳颜,径自低了头道:“冬荣知错,请哥哥责罚。”
柳颜知他如何想的,笑道:“此时并无戒尺在侧,又没有旁的棍棒,纵是要罚,你也当先起身寻一个受责的地方,我才能责罚于你。如此一味跪着做什么?”
冬荣原是自责又有些赌气才跪着不起,被柳颜这一说,倒像是有意拖赖似的,立时便要站起来寻那受责的地方。
不过一时起猛了,险些又跌了下去。
“慢些。”柳颜抬手扶住,又在冬荣额上点了一下,“这般大了还没个轻重,跪了这许久,哪儿能禁得住你这般动作?”
冬荣脸色微红,柳颜亲昵疼宠的动作,让他心里横着的那点子不平和委屈霎时间有些无地自容。
柳颜见他不说话,又笑道:“不是请罚吗?傻站着做什么?”
“啊?哦……”冬荣有些小郁闷地揪扯自己的衣服,虽是自己主动请罚,但柳颜真要罚他了,冬荣心里又有些莫名地失落。
屋里格局不大,能趴下的拢共不过桌子和床,冬荣斟酌了一下,就近挑了桌子俯身趴下,小腹紧贴桌沿,屁股自然往高处撅起。
冬荣撩起后襟,“请哥哥责罚。”说完便悄悄攥紧拳头,忐忑地等着柳颜的责罚。
柳颜见他乖顺俯身的模样,责罚未有,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今日竟这般乖觉。”说着将趴好的小东西拉了起来,一路拉回床边。
冬荣不知柳颜何意,傻愣愣地随着柳颜走到了床边,等看着柳颜坐在床沿才恍然明白过来,可惜紧接着就被柳颜拽到了腿上趴着。
“哥、哥哥!”冬荣今年已过了十三的生辰,如此被迫趴到兄长腿上自是令他窘迫不堪,加之冬荣已明显感觉到柳颜正在解他的裤带,更是羞得不知该说什么。
“趴好,安生着。”柳颜隔着里裤在冬荣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时,若想再丢人些,大可嚷出来。”
褪下最里层的小裤,少年如温润软玉般的肌肤暴露出来。冬荣脸上羞得通红,却不敢再说,只能轻微地蹬了蹬脚。
柳颜不去管他,扬手便往待责的小臀上落巴掌。一时之间,屋里便只剩了清脆的巴掌声。又过了一会儿,冬荣开始撑不住疼有些躲闪,嘴里也嗯嗯哼哼地闷哼起来。
“你且再动一个试试?”柳颜见冬荣躲得厉害了,素白的手往下盖了个通红的掌印。
冬荣听着柳颜有些动怒,紧忙绷紧了身子不敢乱动了,打下来的巴掌也就更觉生疼。又撑了十余下,冬荣声音都带起了哭腔。
“哥哥……啊!哥哥……荣儿错了,哎哟……你饶了荣儿这次吧……疼……”
柳颜不言语,只将心里的数量打够了才停下手来,道:“自我进门你便说知错,你且说说,知了何处的错?”
叠加的肿痛终于停了,冬荣抹抹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荣儿不该一时大意让惜儿被人掳走了,不该遇事慌乱,还……还质疑哥哥……更不该为了这个,与哥哥赌气……荣儿知错了,求哥哥饶了荣儿……”
柳颜覆手在冬荣受责的小臀上,缓缓道:“荣儿,你是个聪明孩子,向来一点就透,又何苦强揽了过错到自己身上呢?惜儿的事原是意外,我又如何会怪你?你那般没头没脑地跪扑在地上,可是故意让我先心疼了你再问发生了何事?还是你从心底便觉着我待你比待惜儿浅薄了许多?”
冬荣安静地趴着没有啃声,柳颜便继续道:“自打祥婶设法,让你同我和惜儿一道离了那地方,我便拿你当亲弟弟一般,何曾与你生分过?可你自入了长安,便事事恭谨了不少,凡有客至,即刻便去端茶送水,晚间还替我铺床更衣。我原当你是一时懂事,现下看来,倒是我粗心了。”
柳颜扶起冬荣,揽在怀里,对上那带泪的双眼,道:“荣儿,哥哥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入京种种,你可是怨我怠慢了你,要同哥哥生分了?”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7:43: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柳颜扶起冬荣,揽在怀里,对上那带泪的双眼,道:“荣儿,哥哥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如今种种,你可是怨我怠慢了你,要同哥哥生分了?”
冬荣又轻轻抽泣起来,略哑了声音道:“哥哥待荣儿极好,荣儿就算浑无心肝也是知道的,更不愿同哥哥生分……只是……只是荣儿原是粗使脏活的下人……”
“胡说!”柳颜皱眉,将冬荣往怀里抱紧了些,在那侧凸起的小臀上狠狠挥起巴掌,“下次再说这样的胡话,合该打得你一月下不了床!”
“唔……”臀上骤然吃痛,混上这半月来心里彷徨无措的痛苦,冬荣将脸埋入柳颜的肩头,呜咽地哭起来。
他同柳颜并非血缘之亲,自是不能像柳惜惜一般毫无顾虑……柳颜高中状元,又得御封三品,日后必是高官厚禄再与旧日不同。柳惜惜是柳颜的亲妹妹,日后也少不得被称一声“小姐”。那他呢?那时他又该以什么身份站在柳颜身旁呢……
柳颜见冬荣伤心地哭了起来,心里不由一软,施罚的手渐渐减了力道,最终又变成了温柔的轻抚。像抱婴孩一般将冬荣圈在怀里,轻轻叹息一声。
“到底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柳颜抚着冬荣的后背,替他顺顺气,“你自来便是心细的,遇事难免会多想。荣儿,或许在你看来,哥哥此后必是顺风顺水,但事实……却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怀里的人儿似乎平静了些许,柳颜继续道:“从前咱们日子难熬,是被那些不盼着我们好的人明着欺负。而以后,我们身边只会有更多不盼着我们好的人,但这些人,却是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官场沉浮,你仔细想想,我同你讲的许多名臣大将,又有几个善始善终了?”
“若非那些人苦苦相逼,我别无他法……哥哥当真不愿带着你和惜儿入长安这团浑水……”柳颜目色深沉,其间情绪万千、纷繁不清,“荣儿,前路未知……你比惜儿年长,哥哥私心……万一将来哥哥不幸卷入官场暗流,哥哥盼着你能带惜儿走得远远的……”
“哥哥!”冬荣越听柳颜的话越是心惊,仿佛他们三人此时正踏入了一片泥泞,越是挣扎,越是挣脱不开,只能苍白地说一句,“不会的有那一天的,不会的……”
冬荣攥紧柳颜的衣襟,微抬起脸还想说些宽慰的话,却正好看到了柳颜脖颈上的指痕。
“哥哥!你受伤了!”
冬荣紧张地想去查看柳颜的瘀痕,柳颜就不以为意,只玩笑道:“可算出来了,哥哥还以为我家荣儿被打了屁股,便自此羞得没脸见人了。”
“哥哥!”冬荣被点到这难为情的事,小脸腾地又红了,手上偷偷想将裤子穿好,却被柳颜轻轻打开了。
“到里侧趴着,我去拿药。”
冬荣不想顶着个被打得通红的屁股趴在床上,挣扎道,“哥哥,不必麻烦了……打得不重的……”
“那为兄便再补上几下?”柳颜挥挥手,又似刚才那般点点冬荣的额头,“听话。”
冬荣闭了眼红着脸点点头,索性瘫在床上任凭柳颜处置了。柳颜上药的手法向来是极柔和的,冬荣合着眼,不知不觉便多了许多困意,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柳颜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而后自己便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夜无梦,次日柳颜醒来时,身旁的小人儿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柳颜刚坐起来,冬荣便拎了一铜壶热水推门进来,手肘间还夹了一个包裹。
“哥哥你醒了,正好我从店家那儿寻了热水,哥哥快来洗把脸醒醒神。”
柳颜见他如此殷勤侍奉,倚在床头,没做声,只挑眉看他。
冬荣自是知道柳颜何意,放下铜壶一溜烟跪到床褥上,“哥哥……荣儿屁股还疼着呢……记住教训了……荣儿以后定不会再妄自菲薄。”
柳颜昨日的话还声犹在耳,冬荣不知想象今后的日子是否真如柳颜所说会艰辛非常。但若一味自轻自贱,无论以后如何,定然是帮不了柳颜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冬荣从未敢说……但柳颜从他稚嫩却坚毅的眼神中,却能看出,他的弟弟,日后必将成为他的依靠。
冬荣未说,柳颜也不去点破,只拍拍他的肩道:“哥哥等着那一天。”
冬荣的眼睛霎时更亮了,比幼时得了块冬瓜糖还开心,却又像拿出成熟的样子,一味抿着嘴偷笑。兄弟两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放在心底,叫了柳惜惜一同用早点,未及下楼,便见陆齐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
“冬荣兄弟,听店小二说你捡着了我的包裹?”陆齐一反常态地没同柳颜见礼,抓了冬荣的胳膊便问,“现下包裹在哪儿?”
“在屋里,我同陆公子上去取便是。”冬荣也觉奇怪,稍稍往后缩了些。
陆齐连连应是,同冬荣一起进了柳颜的屋子。不一会儿便又一同出来了,陆齐取了包裹,神情又如往常一般谦和起来。
“多谢兄长,多谢冬荣兄弟。”
“无妨,且看看可有什么要紧的物件丢了?”
“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陆齐解释道,“只是从家里带来的,丢了多少不好……也不知这店小二如何办的事,竟把这当杂物了。”
“无事便好。”柳颜瞥了眼那个包裹,“我们正要下去用些早点,可要一道?”
“多谢兄长,我已吃过了。”陆齐微微拱手,又笑道,“兄长此刻还能清闲片刻,过会子吏部来人请兄长任职,明日又有圣上亲赐御宴,兄长便该忙碌起来了。”
柳颜一笑,拱手与陆齐作别,又拉着柳惜惜下楼了。下楼间轻声问了冬荣一句,“你可曾看见包裹里装了什么?”
冬荣挨在柳颜身边道:“店家给我时拆开让我瞧了瞧,是个好看的斗篷。”
柳颜眉眼微蹙,“是吗……”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7:50: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柳颜眉眼微蹙,“是吗……”
玉笛横声,云筝潜送。舞低杨柳,歌尽桃花。次日晚霞于飞时,和宁殿里果是一派笙箫宴乐、觥筹交错之景。自新帝继位以来,时倡勤俭之风,纵是帝王寿辰也时常只是一场家宴,少有这般君臣大宴之时,足以见得皇帝对顾家的倚重。
“顾家已是三代忠良,如今顾广雄虽只有一子,却对靖北王有养育师恩。陛下一贯疼宠靖北王,若是一味任凭顾家坐大……”
柳颜嘴边噙笑,手中端着青铜爵杯,状似认真地附耳听着,却不置一语。细细看去,眼底早藏了倦意。
皇帝为护国将军特设大宴,文臣自然是有坐不住的,只是……此般浅薄的话语,他听着实在无趣。
且不说皇帝是否会因为卫修祁而另眼相待顾家,单是北秦未灭一条,皇帝便少不得要倚重顾家。与其说皇帝因为卫修祁而高看顾家,倒不如说……柳颜将眼往金阶上看去——
卫修祁今日以靖北王的身份出席宫宴,一应袍服饰品皆是皇帝亲赐,与那晚墨色束身便服浑然相异。红褐色广袖长袍加身,衣沿皆以金线回纹相缀,臂绣处祥云冉冉,胸口盘起团绣巨蟒,水纹锦带上悬了一掌心大小的流云百福样青田玉佩。一袭墨发皆被金冠束起,越发显出卫修祁精神俊郎的模样。
柳颜这一望竟错了神,脖颈上的印迹今日才堪堪消退。若非此人全是武将做派,又加之当下朝局,能结识一番,但也不负登科之缘。
“柳大人?”
正出着神,手中酒器似被撞了一下,柳颜才恍然看去,中见方才议论纷纷的同僚此时都正看着他。
柳颜心下有些不安,勉强无事地回道:“杜大人。”
“老朽刚才所言,柳大人以为如何?”
杜峙是孟令德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朝中文臣无人敢驳了他的面子。方才柳颜明摆着心有旁骛,杜峙才故意有此一问来刁难。
柳颜不知杜峙说了什么,自然不敢轻易接话,面色迟疑,正僵持着,柳颜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杜大人既是咏诵各位大人,柳大人自然与杜大人同心,又何需自问呢?”
柳颜回头。今日宫宴,满朝文武具着官服,只有这个少年身着常服,且尚未及冠,只以发带束发。
少年刚说完,金柱旁便传来一声低喝:“君淮。”
“晚辈失礼。”少年躬身施礼,便往金柱旁去了。
杜峙被这样一驳,便也不好再刁难柳颜,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柳颜奇怪少年是谁,正要探身看过去,却见皇帝举起酒杯,走下金阶,面色酡红,显然是酒兴正酣的时候。
“诸卿——”皇帝在大殿中缓缓转了一周,道,“今日——大喜!清歌寡酌岂非无趣?何不游戏一番?君臣同乐!朕已命人藏了一宝物于和宁殿后,诸卿谁能寻得,朕便将宝物赐予他!众卿以为如何?”
众大臣自然是一片应和声,但正真雀跃的却只有几个少年武将。卫修祁更是纵身一跃从金阶上跳了下来,一丈有余的距离,落地时却如轻燕一点。
“皇兄去年便赏了匈奴进贡的八极弓,今年又有何宝物赏赐臣弟?臣弟的小仓库都装不下了。”卫修祁故意道。
皇帝一巴掌往卫修祁脑袋上拍去,笑骂道:“朕有这若干青年将才,怎么就是赏给你了?你们可听好了,谁要抢在靖北王前头找到宝物,朕额外赏银五百!”
卫修祁憋嘴:“皇兄就是偏心,皇兄这么一说,臣弟不得孤军奋战了?随便他们谁找到了都是臣弟输,这两军对垒也太不公了!”
皇帝朗声一笑,道:“那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卫修祁扬起眉毛:“臣弟也不要如何,只同皇兄讨一个帮手。”
“帮手?谁?”皇帝难得听卫修祁要找人合作,“事先声明,不准找阿锴。”
“皇兄放心,我要讨的人,是他——”卫修祁眼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抬手往柳颜的方向指去,“柳颜,柳大人。”

楼主 芣苡默  发布于 2019-05-08 17:54:00 +0800 CST  

楼主:芣苡默

字数:28802

发表时间:2019-05-05 18: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12 01:59:54 +0800 CST

评论数:8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