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翼见>>by某live

飞帘道:“并非私藏。鸣蛇逃出锁妖塔,旱济水为祸,降服后带上天庭正待帝君发落。”可天帝日理万机,加上近日锁妖塔破了,百妖狂放天下,凡间大乱,又岂有闲暇去理会一只被抓到的妖怪?

贪狼眼神凌厉,仿佛上天下地无事可在他面前作伪:“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将妖怪囚於天牢?”

“鸣蛇法力高强,天牢关不住他。”

贪狼星君扫了一眼九鸣脖子上的箍锁,冷道:“有你用魂精所铸的天魔锁,无论何地,也能锁得住。”

“既然何地均可困锁,天牢星殿,无甚区别。”

贪狼星君长目轻敛,忽然不语,然这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却足够让大妖发冷战栗。九鸣捏紧拳头,紧咬牙关,他元神未复,如今又受面前这个斩妖无数的星君仙气威压,只觉气息紊乱,双耳轰鸣,胸口一阵奔腾,喉咙轻甜便要吐出血来。可他不甘在这两个星君面前示弱,暗地狠一咬牙,竟生生把那血给吞了回去。满口甜腥,实在不能好受。

跟前那个灰衣的半仙仍旧挺直背脊,如松屹立不曾动摇。

然而於其身后的他,却仍能清楚看到,飞帘后颈的皮肤上渗出豆大汗滴,而背心之处的衣物也渐渐透出汗水濡湿的痕迹。

剑拔弩张的一刻,贪狼星君却忽是收敛锐气,哼了一声:“好,好的很。连你也学得回嘴了。”

“玉衡不敢。”

“如何不敢。庇护妖物,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高明。”

飞帘并不搭话,腰板挺得更直。

又听贪狼星君道:“本君尚有要务在身,不便在天域逗留。你且好自为之。”言罢,拂袖转身。

飞帘突然抬声问道:“贪狼,那你如何向众仙交待?”

苍青的身影猛然一窒,并未回头:“锁妖塔破,难囚大妖,天君为此费煞心神,若能教化顽妖,当算是功德一件。”

寥寥几言,虽有维护之实,却也不失严明。

飞帘却知,对於这位刚正严明的贪狼星君而言,这般让步已是极限。

“若能教化,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外面传来青鸾高鸣,随著长翅拍展之声飘落几根苍绿凤羽,贪狼星君留在地上的长影渐渐远去,遗下一语,教殿中二妖心神大震。

“杀。”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2:00 +0800 CST  
鸣翼见 第十五章
建档时间: 1/5 2009  更新时间: 01/06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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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殿寂万年声亦断,一入妖身难归元


本以为贪狼星君这一吩咐下来,飞帘必定有所行动,或者循循善诱,或是施法镇压,总之九鸣是打定主意,捣乱到底。

可等了几日,对方始终未见任何动作,倒是时不时冷不丁从哪块地里冒出来,也不多话,来了看看就走。有时遇著九鸣呼呼大睡,飞帘便像僵尸一般木立床边,愣看大半个时辰,完了一声不吱地走掉。其实在锁妖塔那种到处潜伏著妖怪的地方待上两千年,就算有只苍蝇飞近,也能叫他立即清醒过来,更何况是一只半仙半妖?

对此九鸣不由困惑,这个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把他带上天庭,口口声声说的是交与天帝判决,可现在他可是连天帝的衣角都没瞄到过。

就算连他这种下界的妖怪都知道抓上天来的妖怪肯定要被关进天牢之内了,可眼下他是大模大样地坐在星君殿中,所谓的寒窗铁栏连影子都没有。

之前听贪狼星君那般说法,根本像是飞帘未将此事上报天庭,而至一些看不过眼的仙家到七星之首的贪狼那里告状去了。

这又是怎麽一回事?!

然他就是不愿开口去问。

总觉得问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就会像稻草堆成的茅屋般被风吹倒。

可憋著不说不问,对於这个向来不憋屈自己的妖怪而言,实在是相当难受。这细细辗转心思的事,他就算几万年也没做过一回。

 

於是这一晚,当飞帘像平日一般站在床旁,或许因为觉得躺在床上的红发妖怪已经睡得极沈,便没有忌惮地伸过手去,捻起一寸发尾渐见枯黄的红发。

床上的妖怪骤然动了,动作极为迅速地抓向飞帘,飞帘居然没有任何防备便被他擒住手腕。

赤红的双瞳笔直地盯著他的眼睛,让星君彻底认识到,两千年,并不曾改变过这只想做便做的红发妖怪。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目的?

对。

凡事有因而索果。

他从来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采取最直接达成的方法。而这一回,他却无法清楚地回答九鸣的话。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

看著眼前红发张扬的妖怪,处置他,其实非常简单。

正如贪狼所言,九鸣私出锁妖塔,旱祸苍生,既然降服,按理先关入天牢,后交由帝君定夺,这之后的事并不在他管辖之内了。

事实上根本没有需要犹豫的地方。

然而他却犹豫了。

看到断裂的翅骨,染尽鲜血的背脊,他想起了两千年前天渊之上被天兵五花大绑押上天庭的赤蛇……当时的他,便站在天殿一根蟠龙柱后听判,听著天帝宣罪判九鸣逆天屠仙责入锁妖塔一万五千年。他亲眼看著昏迷的大蛇被毫不留情的天兵拖曳著离开天殿,白玉殿阶上留下了一条暗红的血道,然很快,被天兵践踏得乱七八糟。

那一刻,心口闷痛的难受,以至於他甚至没有听到帝君的传唤。

天殿上,帝君为他正名,对众仙表明星君身份,以及所谓忍辱负重,不惜舍弃真身投身为妖的义举。殿上百仙的反应,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唯有贪狼星君那双从来冰冷的眼瞳中闪过的黯然,让他印象极深。

此事之始,就连贪狼星君也不知晓。

七元星君,北斗居天之中,当昆仑之上,司生司杀,养物济人。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其北斗之政命。

星君司天命,不可轻动。

更何况天规明定,无天君旨意,神人不可随意降落凡间,扰乱六道众生。

故他身为廉贞星君,必须千万年守在星殿。

在空无一人的殿里,并不需言语,不需哭笑,甚至连走动的需要亦没有,不必的事他向来不多做。故此往往便就这麽笔直地坐在床上,一坐千年。

以至闻天帝旨召,方知有逆龙造反。

骤听天帝问曰,愿否下界为妖潜伏军中。

听帝君的意思,是打算派遣星君之一前去,至於是谁,他倒觉得帝君并非在意。

若说,凡人重於血源,那麽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七元北斗星,便是星命相连,并存於天。虽然万年寂寞,但他总是记得,武曲会拿著偷入凡间的宝贝过来现,一身戮血路过殿门的贪狼会顿步看这里一眼,巨门看到他会点头,文曲会拉著禄存带著棋盘和仙酒过来,破军……会在嗤鼻之余在棋行至半时过来观棋,然后指手画脚之后被文曲丢出殿去。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3:00 +0800 CST  
他觉得,他们并不适合这个听来有去无回的奇怪任务。

於是,他应诺帝君。然后将真身留在殿中,封了星殿,未免消息泄漏,他甚至没有与其他星君打上招呼便直接借轮回道投身为妖。

功成身退,立下大功,天殿之上,天帝龙心大悦少不得大肆封赏。然而,当他站在曾经染过那尾赤色巨蛇鲜血的玉石地砖上,即便痕迹早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可冰凉地面升起的热度却似能烫伤他的脚,让他不想在这里再停留多一刻。

帝君论功赏赐,堆在他面前让羡煞殿上众仙的大堆天域瑰宝,他看都没怎麽看,回头就把东西随便丢进房间了事。

天上神仙不得私下凡间,故此他又重新回到星殿。

木头人般的真身跟他离开的那时一样,静静地坐在床上。

他却并不能重回仙身,这就是为什麽天帝派下这个任务时神色凝重的缘故。

既投身为妖,又是异兽之躯,更有星君元神滋养,寿龄自然极长,而天规所限,仙人不可自裁妄生,所以在天寿终了之前,便不可重回真身。

他这般半仙半妖,在天界仙人眼中更成异类。然而他并不在意,是仙是妖,身体好用便行。有时会想到,如果换了个躯壳,红发的妖怪会不会认不得他?

然飞星骤降,锁妖塔上镇塔灵珠破裂,妖邪尽释天下,七元星君得天帝差遣,下凡寻珠,再塑宝塔。

当王屋山上再遇九鸣,如同两千年前天殿前一幕的延续,他再度将他擒下,却没有将他关入天牢,而将他……带回星殿之内。

如今,那妖怪却忽然问他意欲何为。

於是,他便很老实地回答他。

“不知道。”

面前的妖怪那张俊脸当即气得通红,跟他那头红发有得一拼。

 

九鸣瞪著那张完全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麽问题的家夥,登时气得几乎爆炸。要不是他颈上链箍所制,化不出原形,定要将这座看上去很结实的殿府给一气掀翻!!

相较之下,对面的妖怪平静得像个死人。

九鸣按耐怒气,他不是早该知道,这个家夥两千年前就是这个死模样吗?

“你为什麽不把我交出去?”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吗?他可是从锁妖塔里逃出来的大妖,而且旱干了天下四渎之一的济水,虽不说生灵涂炭,但总算是祸害苍生了吧?加上驱赶济水神,囚禁黑虬龙王、四渎神君,褪龙鳞削龙角,林林种种,天条戒律没犯数十至少也有十数了吧?打入天牢绝对是绰绰有余!

九鸣不甘心,又问:“那贪狼星君让你教化妖邪吗?你总该有点什麽行动吧?”

“没必要。”

“……”这算不算是阳奉阴违?!想不到这个一板一眼的家夥居然懂得这一套!?

飞帘看了他半晌,忽然幽幽说道:“你不会服从。”

九鸣闻言一阵愕然。

天地间自古便存在的异兽,不顾天律规管,倨傲而存,根本不可能屈服於天人膝下。

飞帘虽是言鲜语寡,却似乎早已知悉,武力镇压,温言劝服,都是枉费。对於九鸣而言,所谓教化,不过是将他双翼囚禁,加上道道无形枷锁,纵然表面放他自由,却也不过如身在锁妖塔中一般无异。

那一头火色的头发,就像这只妖怪的本性,他又怎肯乖乖地受天人驱使?

明知道不可能服从,所以他不打算浪费时间。

九鸣瞪著那张没表情的脸,脑海中不由响起贪狼星君临走前留下的那句森冷命令。

‘若能教化,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杀。’

如今飞帘这般做法,无疑是在拖延,不施教化,便无从说不从,非是不从,便不能杀。

“……为什麽?”

九鸣无意识地呢喃著,他依旧想不明白飞帘为何这麽做。

而飞帘也不明白他在问什麽,两只妖怪就这麽面对面地坐著发楞。

 

良久,直至飞帘莫名其妙地伸出手,又去捏来一搓披散在九鸣肩头的红发,九鸣猛地直起:“喝!!你做什麽?!”

飞帘盯著那发尾一寸的枯黄,答非所问:“你的头发是怎麽了?”

九鸣恍过神来,低头一看,便道:“神元枯竭,哪还能维持原貌。”

“为何不作修补?”

“……”

九鸣别开脸去,故意不作搭理,可飞帘却似乎非常执扭於此:“为何?”

对方还是不说话,飞帘只能径自猜测,忽然想起两千年前这只蛇妖极嗜吃食,莫非……

“是不是饿了?”

九鸣险些没被他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他可是异兽!修炼成精的上古异兽!就算几百年不吃也无所谓吧?可听飞帘这麽说,他也是赌气:“是啊!锁妖塔是什麽地方?莫非你以为里面会摆著大鱼大肉的盛宴款待我这种被囚的妖怪不成?里面可是连只普通的老鼠都没有,你叫我吃什麽?!”他可没有说谎,锁妖塔里怎麽可能有普通的东西?就算是只老鼠都是妖怪。

飞帘冷硬的表相更是僵硬,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锁妖塔里会是这般恶劣情形。他尚记得这只妖怪总是不厌其烦到处张罗吃食,甚至不远万里只为了一碗洒了葱花的阳春面飞个来回,可是一进锁妖塔,便与世隔绝。当真如他所言,那麽他……

“两千年。”

九鸣不知道他说这个有什麽意思,只闻他念动法诀,紧紧困在九鸣喉咙上的锁链从地面断开飞入他掌中,在他掌心之处潜入,然后慢慢隐去影踪,透明顺著那锁链而上直至九鸣咽喉上的颈箍。

九鸣感觉到桎梏消失,却又不明他为何突然收去法器,此时就听飞帘道:“走吧。”

红发的妖怪更是愕然。

“去哪?”

“吃饭。”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3:00 +0800 CST  
鸣翼见 第十六章
建档时间: 1/10 2009  更新时间: 01/10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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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宫妖现惊仙娥,白羽扑腾碧翎散


平静的天域忽然来了一阵千年难得一见的骚动。

仙女天娥纷纷走避,香花飞碎,瓣落如雨。

灵鹤青凰震翅乱飞,白羽扑腾,碧翎飘散。

原来是一灰一红的两只妖怪,肆无忌惮地驾云而过,穿梭天域。天域的仙女灵鸟有天帝庇佑,从未离开过这个安详平静的天宫,更没见过被天人视作邪佞的异族妖怪,如今见了,怎不吓得惊惶四逃?

看那只红发赤目的妖怪,身上随便披了件绛色外衣,开始也好奇盯著那些玉琢金镶的空中楼阁看了一阵,可等到重重复复看到的都是些雕梁画栋之后,很快就觉无趣了。至於那些仙女,她们惊惶失措的丽颜也无趣得很。倒是那些停在灵枝琼树上的仙鹤、飞凰,个个在天宫中养精蓄锐,养的是胖乎乎,肉墩墩,红瞳盯著它们流连不去,那些个仙鸟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靠近,无不惊得张翅扑腾,掉下一地羽毛。

看到这麽些美食在眼前飞来飞去,简直是伸手可及,可偏偏临出殿门那个可恶的星君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他那脖子上以星君魂精所炼的箍锁其实早已种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过暂时隐去形状。

红发的妖怪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瞪了那个板直的后背一眼。

面前的灰衣妖怪,笔直著站在云头,目不斜视,全不察觉自己跟旁边那只妖怪所带起的骚动。一向,没必要的东西,他从来不浪费眼力。

不消片刻,飞帘按下云头。

只见云霞之间,一座占地颇广的合院展现眼前,红墙绿瓦,抬头乃见院门牌匾书有“天膳房”几个大字。此地正是供应天宫膳食之所,虽说神仙不必如凡人般日食三餐五谷,可天上的帝君王母偶也会设宴款待各路仙家,是故天宫之内,设有专事烹煮天食之膳房。

金漆大门严闭,不纳外仙,隐隐透著仙家府邸的自傲。

飞帘上前扣响大门,良久,才见一小仙童姗姗来迟,开了条小门缝,边是打著哈欠,边打量来者,也没看真切来的是仙是妖,只是见他们衣衫朴素,看上去不似什麽天庭大仙,而且面生得很,便以为是刚修道升天的地仙,不由皱起眉头,语带轻慢地问道:“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飞帘非常直白:“吃饭。”

那小仙童听了噗哧笑出声来,轻蔑地看了这个不识地方的仙人,伸手指了指头顶那个金漆黑檀的牌匾:“您看清楚这牌匾了没有?这是天膳房,可不是凡间的饭馆,进来就叫开饭!呵呵……二位请回吧!”说罢便要关上大门,然飞帘手一伸,生生格住大门,不容他关上。

小仙童可恼了,叫道:“我都说了这里不招待仙人用饭了!!”

飞帘却道:“天宫之内唯有此处事炊。”

小仙童一时语塞,他也知道天宫之内唯有此地容灶火烟炊,其实平日也偶尔有仙家惦记凡间美食特来请饭,不过那些大仙也知道要劳膳房为他们做事,少不得给些好处,可眼前这两个,一个冷著脸僵尸似的,一个抱臂一旁完全像在看好戏,两手空空怎也不见得有带彩礼过来。当下更加不悦:“你这人怎麽这般不讲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快些走吧!不然膳房大仙知道了,可要恼了!”

然飞帘非但不退,反而伸手一推,硬是将大门推开。一个小小仙童,岂是这位单手就能制住翻腾巨蛇的半仙半妖对手?当即往后一个踉跄,屁股落地,摔了个狼狈,飞帘迈步跨过门槛,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对著愣忡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对应的小仙童,道:“抱歉。”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4:00 +0800 CST  
虽然是一句非常有诚意的道歉,可惜被一张表情不多的脸,和著平仄全无的声音说出来,听起来就那麽地像挑衅。

小仙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已见他二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去了,当即跳起来追赶过去,边跑边喊:“喂!!你们快站住!不许进去!!里面是膳房大仙的禁地!你们——”

“吵什麽哪?!”

里院的门猛地从里推开,声音大响,和著说话那人的声音,刺耳得很。

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的黄衣胖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被脸上的胖肉给挤得几乎看不到的眯细小眼睛使劲瞪著小仙童,抬口就骂:“薏珠子,不是吩咐过你,本仙要为下一次的蟠桃盛宴思研新菜,若非帝君王母有旨召见,都不要让其他仙人进来吗?!把本仙的话当耳边风,小心我把你丢下凡间打回原形!”话是颇有威势,可嘴角也不知道怎麽的沾了菜色汤汁,外加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哪里还有什麽威风可言?

小仙童苦著脸,解释道:“大仙饶命!他们非要硬闯,我法力低微,哪是他们的对手……”

那胖仙人闻言转过头来,看见飞帘九鸣二妖,也算他有些眼力,一双小眼还不至於被肥肉给堆挤没了,看出眼前这一红一灰的妖怪妖力非凡,而且能入南天门者,绝不简单,他们若要闯门,确实不是一个小小仙童能够阻止。

可他不愿丢了面子,冷哼一声“狡辩!”,黄袍长袖一拂,小仙童也是机灵,见状一个滚地葫芦缩了开去。

胖仙人回过头,打量二妖,鼻头一哼,道:“什麽时候下界的妖怪都能在天宫为仙了?还敢擅闯我的天膳房,难道不怕帝君怪罪,把你们打出原形丢下凡间?!”他也只当飞帘等也许是得了什麽仙缘飞升天界的妖怪,暗自嗤鼻,不过是些下作的妖怪,一身妖气不说,居然不长眼地来他这里闹事?!他这里可是大罗神仙都不买帐的天膳房!

“你们来这里干什麽?”

对方态度如何,并不在飞帘在意的范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吃饭。”

“好大胆子!!”胖仙人气得七窍升烟,“你当本仙这里是凡间的饭馆吗?!这里是天膳房!!”

不久之前听过的话让飞帘觉得不必再给重复的回答,直站在原地,不退,不让。

“放肆!放肆!!别以为你从凡间升上来便真是仙人,不过是只妖怪罢了!!”

飞帘点头:“我确是妖怪。”

胖仙人没想他这麽直白,登时给气得直翻白眼。

不知什麽时候已找了个阴凉的阶梯坐下好看戏的九鸣,翘腿托腮,非常好笑地看著那个态度嚣张的胖家夥被飞帘一板一眼的回答给气得浑身的肥肉一跳一跳。偶尔非常难得地同情那个本来看不顺眼的胖子,不久之前,想必自己也是被这个古板的家夥给气得蛇鳞倒立吧?

“快走快走!本仙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胖仙人鼓起胖乎乎的肥肉,看上去还真像颗圆球,左手一晃,变化出一条金铜短棍,看仔细了,也就是一根雕饰华丽的……!面棍。

飞帘想了想,回答:“天高约九重。地深十八泽。”

“噗——哈哈……”那边的九鸣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使劲捶地不止,就连站在一旁的小仙童也忍不住侧过脸去忍笑,直气得那胖仙人肥脸通红,金铜棍横扫,虎虎生风,小仙童当然知道大仙厉害,慌忙缩到柱子后去,不敢探头。

偏那只灰衣的妖怪固执得很,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胖仙人更是气恼,抡动黄铜棍拉开架势,左劈右撩,平云扫刺,耍了个五花回环。别看他一身痴肥,动作倒十分灵巧,加上身为掌管御房的神仙,剁菜抓锅几百年了,臂力特异,这短棍挥动起来倒是带起风声呼啸,怕是给他砸中了,不死也断骨。

九鸣托腮一旁,看完煞有介事地道:“果然是个握菜刀的!”

飞帘更只是看过一眼,嘴唇一动:“天魔锁。”

“噌——”大串的链条从地面窜出来,铺天盖地像张毯子般兜头往罩向那个胖仙人,当即把他又宽又圆的身体给完全裹了起来,链条磨动,收缩勒紧,直把那身肥肉给挤得吱吱叫,那胖仙从升天掌天膳房以来,从未试过给人这般对待,当即疼得嗷嗷惨叫。

红发的妖怪拿手指挖了挖耳朵:“真吵。杀猪麽?”

飞帘闻言,诀放,稍稍松了锁链,让那胖仙人露出颗肥硕的脑袋出来。要不是他适时松开,只怕那肥胖的身躯定会给榨出一桶油来。

胖仙人自知不敌,边是喘著气,嘴巴却是不依不饶:“你们……这两只……妖怪……竟敢……破坏天庭……规矩……难道不怕……不怕天帝……降罪?!……”

飞帘摇头。

若说天规禁止仙家私斗,先亮出兵器的不是他,再说他亦不过是困住对方,并未伤人。

若说私闯禁地,天规之中,并无详定膳房之地禁仙妖进入。

怎麽想,他都并未破坏任何一条天规戒律。

然他这副面无表情地摇头,看在那仙人眼中,可不是这个意思了。这、这只妖怪也恁是胆大,身在天庭,居然不惧天帝威仪,更视天规如无物?!如此张狂放肆的妖怪,如果一不小心逆了他的意思,说不定抬手就把他给杀了……天膳房说得好听是事膳之所,说得简单些也就是做饭的厨房,为了不让炊烟滋扰仙家静修,离正殿与各仙家府邸颇有些距离,加上他为了躲懒把天仆遣走,院里就留了那个现在吓得缩成一团的小仙童,这下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了!!

这个胖仙人倒个见风转舵的主,见形势不对,当即收了黄铜棍,软下脸色,陪笑道:“误会、误会……小仙有眼不识泰山,言语有失得罪两位尊驾,万望尊驾宽宏莫要与小仙计较才是,呵呵……”

飞帘见他卸下武器,便也撤去锁链,那些锁链像百蛇游动缩回地下,直看得那胖仙人毛骨悚然。

他一改之前态度,对飞帘打躬作揖:“小仙狄牙,呵呵……不知两位尊驾光临,有何吩咐?”

飞帘看著他,仍非常直白地回答。

“吃饭。”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4:00 +0800 CST  
鸣翼见 第十七章
建档时间: 1/12 2009  更新时间: 01/12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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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梨花雪海醉黄粱,情恨轮回试点拨

说起那胖厨仙倒是有些来历,在凡间时曾伺候过春秋霸主桓公,专事雍食,即早晚饮食,这狄牙烹饪之技极高,酸沃以水,淡加以盐,水火相易,调和滋味,加上又懂逢迎之道,甚得桓公欢心。所以说他虽然法术功夫不怎麽样,但能操掌天宫膳房,掌勺的手艺却是不假。不多时,便见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送上桌来。

正中盘上放著一条以白玉豆腐雕出的画舫,船腹下云腾涛起,船房人物翩翩,衣角鬓发栩栩如生,软绵绵的豆腐竟能以刀功之巧雕琢成舫,可说是巧夺天工。旁边一盘花香四溢的百花糕,糕体晶莹剔透,乃以初露落地之前,采来的蓬莱山百种鲜花,捣碎和细稻米蒸制,过程可谓非常复杂,但成糕时花香扑鼻,叫人如堕百里花海。又见一盘五彩缤纷的银耳素烩,盘中红绿白黑,红的是萝卜、绿的是青笋、白的是鲜蘑雪耳、黑的是地毛,均是云海仙地所出的仙灵美物,做成羹汤,滑溜光鲜,看了便叫人食指大动……

如是种种,一桌美味纷陈,看这驾势,也就差了管弦锺鼓,九功八佾,觞爵交错,便成御前盛宴了。

小仙童乖巧上前,手脚利落地摆列九枚白象牙盘,玉筷点选,各盘中摆上一点点精致美食,置於落座的二人面前。

飞帘木著一张脸,盯著牙盘里完全不足以填肚子的那麽丁点菜,问:“太少了。”

小仙童嘴角抽搐,但因之前见过飞帘的厉害,也不敢出言无状,老老实实地解释道:“大仙容禀,此乃食香。所谓先食其香,再啖其味,乃是品艺。”

“太麻烦了。”

飞帘左手一起,捞起盘子,将里面放饰整齐的精点小食全倒进一个大碗里,人形的白玉豆腐当即被捣烂成脑浆状,百花糕混了核桃糊还有什麽晶莹剔透可言……精致美食转眼变成乱七八糟的大杂烩。飞帘却完全不理小仙童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将装个大满的碗递到九鸣面前。

“吃吧。”

九鸣看都不看,只是瞪著那桌食物,脸色可比他面前那碟炝芦笋百合烩春韭更青。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6:00 +0800 CST  

见他不肯动筷,飞帘不由奇怪。不是说饿了吗?莫非是嫌不好吃?他虽然无从品评美食好坏,可从小仙童垂涎的模样,味道应该不错才是。

一旁伺候的小仙童总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娃儿,见状便凑过去问道:“这位大仙,不知是哪道菜不合胃口?”

九鸣转过头来,对上那张唇红齿白,许是在天膳房终日偷吃养得肥嘟嘟的小脸,突然笑得咧开嘴来:“我是觉得你比较挺合我胃口!”一颗小小的勾牙露在唇下,笑得小仙童毛骨悚然,像是被蛇相中的老鼠。

“大、大仙?”

小仙童以为他在说笑,然看到那双赤红的瞳中毫不掩饰的垂涎,当即吓得浑身发抖:“大仙饶命……我、我不过是棵长在厨房墙边小薏苡,得了仙家酒水常年浇灌因而得道……完、完全不好吃的!”

九鸣闻言意兴大失:“薏苡?那玩意儿不好吃。”

飞帘却说:“薏苡仁乃有健脾益胃,补肺清热,去风胜湿之效,多吃也有益。”

旁边的胖子听了是一头冷汗,这两只妖怪到底是哪里来的?横行霸道不说,居然还敢想吞食仙童?!小仙童当即给吓得差点哭出来,没想到在平静安详的天宫之内,还有这样可怕的妖怪,围著他一棵不起眼的小仙草议论著要不要吃!!

所幸九鸣对他完全没有兴趣,打量了一下吓得煞白的小脸蛋,收起妖相,道:“我又不吃素。”边说,边拿起一根筷子随手一挑,竟把那精美的白玉豆腐舫给劈开两半,失去重心轰然倒下的豆腐块顿即散成一堆,“黄豆浆水做的东西有什麽好吃,这堆若是活猕猴脑我还有点兴致!”

小仙童跟胖厨仙面面相觑,等著那堆白花花的豆腐脑,终於忍不住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惟有飞帘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成。仙界不允杀生。”

胖厨仙怕九鸣迁怒,连忙解释道:“尊驾莫怪,天域之内都是修道的仙家,平日食的是日月精华,偶尔素果金丹,故天宫膳房并无荤腥之物。”

九鸣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好笑。祭祀五帝,要的是!驹、黄牛、羝羊,就算平民百姓,少不得也得奉上鸡、鸭、鱼。怕是供品少了,天上的神仙还不乐意吧?”

吊目斜飞,扫过当场语塞,胖脸涨得又青又红的厨仙,语下更不留情,“若说修道,道家早有流书,言!、鹿、麂乃玉署三牲,神仙所享,要奉道者不忘。既然天上神佛有好生之德,又为何要受三牲祭礼?”

言罢,横臂一扫,将那桌天界美食全扫落地去,盘盏杯碟摔个“乒乓”纷响,回荡在天界特有的安宁中显得异常闹心。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07:00 +0800 CST  
飞帘眉峰轻皱,看著一地脏乱,并不作声。

九鸣依旧恣意张狂,屈了食指轻轻敲著被推空的桌子,看向飞帘:“比起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神仙,我倒觉得当只妖怪要有趣得多!想吃就吃,可没必要绕著弯子找凡人来讨好自己!”

飞帘静静听他说完,道:“你若是不吃,我们便走了。”

面对挑衅无动於衷的冷面家夥,九鸣怒火一起,一掌拍在桌上,“哗啦!!”一声,那张厚重的黑檀木凤纹半月圆桌竟被他生生敲开几瓣。

“要不你放我下界,要不你把我关在殿里饿死得了!!”

看著大吼著往外冲的赤色身影,飞帘慢慢站起身来,朝胖厨仙和小仙童道:“打扰了。有劳收拾。”言罢,也跟著走出院去。

良久,才听到院里响起一阵凄惨的喊叫。

“完了!!玉帝赐的金盏琉璃盘叫他们给摔烂了!!……”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3:00 +0800 CST  
九鸣赌气往外大步走去,也不管后面的飞帘是否跟上,此时他胸中气恼难平,不想再看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脸,也让人无法猜透任何想法的家夥。

抬头看了朗朗乾坤,日月悬挂,云浪不远处便见浮岛缥缈。

虽记得飞帘警告,不可远离,但他此刻就是偏要与他作对。

哼,不允他现出原形,难道这麽点小法术就想完全控制住他这只活了几万年的妖怪不成?只见他念念有辞,胸口元丹发热有痛,可他硬是忍住,光芒骤闪,人形已缈无影踪,云间之看到一条长曰两尺的红蛇拍打著背上一对小翅,宛转细小的身躯,直往浮岛方向游去。

仙山如幻,缥缈阁在浮云间。

九鸣游上那仙屿,看到岛上满地灵树仙草,乃见青柏翠松,虬枝盘绕,上挂金珠果,银盏花,走兽有灵,凤落枝头,确实是一处神仙福地。

可他心神不在,游了一阵。见香蜜飘渺,云霭之间,有丛丛梨花树,树上梨花盛放,盖过绿枝,其中却有股沁人的酒香从梨花雪海深处飘来,叫他忍不住顺著方向飞了过去。

轻风吹过,瓣如飞雪,打著旋儿的花瓣落在青石台里一颗棋子之上,台上一局未完的六博棋局,胜负未知,而那酒香之由,却是从桌上一个紫金葫芦里溢出。

九鸣虽非嗜酒,却也好酒。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3:00 +0800 CST  
但闻此香,只觉神魂恍惚,叫人不能自已,不由起了一酌之心。左右不见有人,便飞了过去,用蛇身卷了葫芦,挂下头去,想要品尝这不知是哪位神人遗落的仙酒。

就在舔到的一瞬,头顶响起一把醇厚的男声,戏谑之意犹甚:“哪里来的小蛇,胆子不小,连司命的黄粱一梦亦敢偷尝?”

九鸣一惊,正要抽身,七寸之处猛被一只大手钳住,动弹不得之余,被整条提了起来。

定睛一看,便对上一张温文儒雅的笑脸。

面前这名男子乃是壮年之姿,仙风道骨,身材高大,眉宇间气度雍容,从容不迫。九鸣忽然觉得,他所见过的仙人之中,比如飞帘、比如贪狼,当属眼前这个男人最像凡人心目中所描绘膜拜的神仙。

只不过这个男人虽然笑容可掬,但掐著他七寸的手指认位精准,弄得他无法施展法术,更容不得轻易逃走。

仙人将赤蛇提上半空,还极有兴致的拨弄蛇背上的小翅。

九鸣吐出叉舌毒牙,发出嘶嘶威胁对方,仙人见状,一笑,温和说道:“放心,本君不会拿你来泡酒。”

瞪大了赤红的三角蛇目,九鸣立即本能的一阵鳞片倒立。

惹来那仙人一阵轻笑。

眼前这个神仙或许并不是像他外表的这般温文慵懒……

仙人想看透他心思一般:“本君这可是在救你,须知南斗司命星君的酒,只要尝上一口,便能让魂魄堕入黄粱一梦中。”边说,边捏了蛇颈转了转,惹得修长的蛇身扭曲成股,“嗯?你身上有廉贞的魂精……呵呵,原道是被他藏在殿里的妖怪。”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3:00 +0800 CST  
能认定飞帘的仙气,必定是相熟的仙人,九鸣更不愿被他抓住,闻言更加挣扎,再度引来那仙人一阵低沈的笑声。

“别担心,一时半刻,廉贞还找不到这来。”

他打量著手中的朝他龇出毒牙的赤蛇,对之兴趣甚浓:“小蛇,想不到你倒有些本事,能教廉贞破例。”

赤蛇不再缠动,抬起头来,口吐人言:“你到底是谁?”

仙人和煦笑曰:“本君文曲。”

文曲,乃北斗七元之一,位斗魁之末,掌天下文运之君。

赤蛇倒想不到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居然也跟那个面无表情的飞帘,严酷刚正的贪狼是一夥!与那两个人比起来,这个文曲星君显得平易近人,脸上总是带著温和的笑容,让人下意识地与之亲近。

不过之於九鸣,他是从心底厌恶这些装模做样的神仙,就算他看上去像个好人,可既然也是星君,想必也像贪狼一般处事。

如今他私自出逃,被文曲星君擒获,估计回头就要将他直接丢入天牢了吧?这样的话,飞帘那个一板一眼的家夥便不会再为此事为难了。

想到这里,忽然心里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文曲星君奇问:“怎麽了,小蛇?连牙都收了,是想回星殿去了吗?香雪梨海离廉贞的星殿有些距离,莫非你是迷路了不成?”

九鸣懒得理睬他语中调侃,哼道:“我是锁妖塔里的逃犯,天牢那门还正为我开著!”

“呵呵……你这小蛇倒也有趣!本君什麽时候说要将你丢入天牢了?”

九鸣闻言错愕,又听他道:“廉贞可是为了你在天宫凡间两头的跑,本君无意破坏他难得的辛劳。本君与他相识万年,倒也是初次见他会做些全无意义的事。”

九鸣更是不解,飞帘确实时常外出,然后莫名其妙地回来一阵又走掉,可他从不曾听它说起过他是下凡去了。

“你既从锁妖塔来,必定知晓锁妖塔破了。”

那又如何?

文曲星君笑意更深:“塔上灵珠破碎,无力压塔内百妖,天君下旨令七元星君下界寻珠,再塑锁妖塔。廉贞早时已经走遍神州大地。短短数日,想必他不惜消耗妖力到处搜寻,也没有休息过。”

说到这里,他不由轻叹,“廉贞做事向来直接,求结果,却时时忘记后果。”

赤蛇沈默了。

他也是妖怪,当知道妖力并非无穷无尽,若用得凶了,便像井枯,需重新蓄满方可再汲。那个家夥……那个家夥总是挂著一成不变的表情,让他忽略了那灰白的脸色,其实隐藏著妖力竭弱的疲惫。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5:00 +0800 CST  
神州大地,何其宽广,莫说是一日跑上千里如何费力,且是在寻觅缈无影踪的所谓宝珠,更是耗费心神。就算是飞帘有缩地之术,断也不可能轻松。再说要从凡间飞上九天神宫,不是去邻家串门那般简单,九重天高,一个来回可以把有翅膀的妖怪给累死。

难怪他总是来去匆匆……

让他在睡醒的时候,只能在空灵的殿中,闻到一丝凡间雨后泥土的清淡余味。

可恶,这家夥行事不是从不浪费一丝多余力气的吗?

跑来跑去,却是为何?!

他突然很想冲回去,抓住飞帘那个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脑袋用力摇,再使劲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皮看能不能抖落一些平日被隐藏极深,实际上不过是被那个家夥完全忽略的事实。

便在此时,天空中一阵熟悉的妖气波动。

文曲星君抬起头,了然笑道:“来得真快。”

“快些放开我!”九鸣挣扎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不想被飞帘看到自己被掐在旁人手里的狼狈模样。

文曲星君却道:“你进的锁妖塔,想必是因为廉贞吧?”

九鸣有些著急:“是又如何?!”

“你恨他?”

“锁妖塔两千年,我如何不恨?!”

文曲笑了:“若恨,必因有情。爱恨之念,不过在轮回之间。”

赤蛇无言。

“小蛇,你想不想知道廉贞的想法?”

文曲星君松开手将他放在桌上,打开袍袖,也不催促,赤蛇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妖气渐近的方向,居然乖乖地游入文曲星君袖内。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5:00 +0800 CST  
鸣翼见 尾声(上卷完)
建档时间: 1/13 2009  更新时间: 01/13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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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赤红蛇身刚隐入袖内,灰色的影子已如飞星骤降,落在文曲星君面前。

飞帘僵著脸,方才还感觉到九鸣身上属於他的星魂,此刻却再无形迹,不由抬目看向站在面前笑面如春的男人。

“文曲。你将他藏於何处?”

文曲星君不说没有,也不说有,只是笑道:“区区一只妖怪,廉贞,你又何必如此执著?”

飞帘不语。

文曲星君又道:“鸣蛇四翅,如今只余其二,想必是你下的手吧?”

飞帘点头,无意解释。

偏那文曲星君要打破砂盆问到底般:“为什麽?”

飞帘略觉不解,对方为何一反常态地好奇。

但既然问了,他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折翅,降服得快。”

文曲觉得袖里一阵骚动,心中暗笑。

似乎没有像他这般与廉贞相处个几万年,便很难习惯他这种为达目的,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手段的做法。

话锋一转:“你折他双翅,又把他留在殿中,难道不怕他心怀不轨,伺机害你?”

“那是他的做法,与我无由。”

文曲摇头:“但若他害你,贪狼必不会放过他。只怕也是落得一个元神俱毁的下场。”他这般说法,听似劝告飞帘,实则,却隐隐有些警告袖里妖怪的意味,“还不如将他放了,於你於他,也是好的。”

飞帘老实点头:“是,确实如此。”

文曲星君尚以为已将他劝服,谁料那双因为妖身仙元互相影响下而显得灰白的眼珠子,依旧闪烁执著的不妥协。

“可是,我并不打算放手。”

文曲星君的话,反而让他理清了从前昏乱的思绪。

几万年的孤寂,让他鲜少有其他多余的念头。往往只要有一个想法肯定在脑中,便会坚定到底,无论是谁,即便贪狼、天君,也无从将之扭转。

如今,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异常鲜明的想法。

他看向文曲星君,伸出手来,摊开五指,以示取物。

“他是我的。”

显然连文曲星君也始料未及他居然会这般坚持,而且所言直接也足够惊世骇俗,一时也愣住了。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袖子中一阵骚动,一尾红影脱落地上,一卷身,化出红发嚣张的高大男人,脸色不知是气是恼地涨红,大手一掌拍过去,“啪!!”的一声敲开飞帘摊开的手掌,大吼:“谁是你的?!他妈的!老子是老子的!!”

口不择言的妖怪吼完,转身张开双翼蝙翅,拍动飞窜而起,急往东面飞去。

飞帘见他又逃,不由欲念法诀收紧天魔锁,可体内妖力异动,如同井底残水,怎也驱动不得。果如文曲所言那般,多日奔波,他的妖力早已近乎枯竭,若非如此,他适才又岂会眼睁睁看著九鸣负气走去。

肩膀忽感轻轻一拍,回头,见那个温煦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笑言道:“别著急,你瞧,他去的方向不正是你的星殿吗?”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6:00 +0800 CST  
飞帘这才勉强收了法术,朝文曲点头,然后施展御云术,追赶过去。

 

文曲星君看著一前一后远去无踪的背影,会心一笑。

身后梨树影动,沙沙风响,雪瓣纷飞,星君身影如虚渺幻影,渐渐隐去……

 

 

上卷完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6:00 +0800 CST  
鸣翼见 下卷 序
建档时间: 1/15 2009  更新时间: 01/1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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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漂亮的白凰,翎长羽妙,只见它从天空中徐徐降落,收了翅膀轻盈落在灰黑的殿顶上。

它看来非常熟悉这里。

事实上它的年龄已非常大,近乎两万年的高寿,年纪大了,自然不喜欢跟鸹噪的年轻凤凰混在一块。所以它特别喜欢这幢大殿,因为这里非常非常的清静,时常是几千年都听不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起。

它在屋顶上抖了抖一身华丽的白色羽毛,大约两百年没有来过这里了,正打算在这里享受一下阳光和清静,突然底下一阵震天动地的咆哮响起,吓得它双翅扭伤,爪子打滑,险些狼狈地摔落屋顶。

白凰低头,虽然看不透结实的屋顶,无从窥视里面到底发生何事,但它还是不由奇怪,怎麽了?是谁人破坏了这万年静寂的殿堂?

还是说,这殿换了个主人?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7:00 +0800 CST  
能认定飞帘的仙气,必定是相熟的仙人,九鸣更不愿被他抓住,闻言更加挣扎,再度引来那仙人一阵低沈的笑声。

“别担心,一时半刻,廉贞还找不到这来。”

他打量著手中的朝他龇出毒牙的赤蛇,对之兴趣甚浓:“小蛇,想不到你倒有些本事,能教廉贞破例。”

赤蛇不再缠动,抬起头来,口吐人言:“你到底是谁?”

仙人和煦笑曰:“本君文曲。”

文曲,乃北斗七元之一,位斗魁之末,掌天下文运之君。

赤蛇倒想不到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居然也跟那个面无表情的飞帘,严酷刚正的贪狼是一夥!与那两个人比起来,这个文曲星君显得平易近人,脸上总是带著温和的笑容,让人下意识地与之亲近。

不过之於九鸣,他是从心底厌恶这些装模做样的神仙,就算他看上去像个好人,可既然也是星君,想必也像贪狼一般处事。

如今他私自出逃,被文曲星君擒获,估计回头就要将他直接丢入天牢了吧?这样的话,飞帘那个一板一眼的家夥便不会再为此事为难了。

想到这里,忽然心里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文曲星君奇问:“怎麽了,小蛇?连牙都收了,是想回星殿去了吗?香雪梨海离廉贞的星殿有些距离,莫非你是迷路了不成?”

九鸣懒得理睬他语中调侃,哼道:“我是锁妖塔里的逃犯,天牢那门还正为我开著!”

“呵呵……你这小蛇倒也有趣!本君什麽时候说要将你丢入天牢了?”

九鸣闻言错愕,又听他道:“廉贞可是为了你在天宫凡间两头的跑,本君无意破坏他难得的辛劳。本君与他相识万年,倒也是初次见他会做些全无意义的事。”

九鸣更是不解,飞帘确实时常外出,然后莫名其妙地回来一阵又走掉,可他从不曾听它说起过他是下凡去了。

“你既从锁妖塔来,必定知晓锁妖塔破了。”

那又如何?

文曲星君笑意更深:“塔上灵珠破碎,无力镇压塔内百妖,天君下旨令七元星君下界寻珠,再塑锁妖塔。廉贞早时已经走遍神州大地。短短数日,想必他不惜消耗妖力到处搜寻,也没有休息过。”

说到这里,他不由轻叹,“廉贞做事向来直接,求结果,却时时忘记后果。”

赤蛇沈默了。

他也是妖怪,当知道妖力并非无穷无尽,若用得凶了,便像井枯,需重新蓄满方可再汲。那个家夥……那个家夥总是挂著一成不变的表情,让他忽略了那灰白的脸色,其实隐藏著妖力竭弱的疲惫。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8:00 +0800 CST  
鸣翼见 下卷 第一章
建档时间: 1/15 2009  更新时间: 01/1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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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仙草灵物炖羹汤,火焚躯壳鸣蛇现


“我都说了不吃素!!”

要是面前有桌子,九鸣发誓他一定掀掉,但问题是诺大个寝室,也就只有一张床。他可不打算为了发泄把床给掀了,回头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睡觉。

面前木纳著表情的男人,也不知从哪里扛来一水缸放到他面前,里面的汤水咕噜咕噜地冒著气泡,热气腾腾,也不知是煮了什麽,味道似乎挺香的,惹得九鸣肚中馋虫大叫,可偏他就是要与他作对,不肯服软。

飞帘道:“是荤食。”

“是吗?”九鸣不信,凑过去瞄了瞄没有一点油星的汤面,不过闻著味多少有点肉香,他也确实饿了,不由磨牙,可还是横著撇过脸:“我不吃!!”

飞帘将水缸推前,非常认真地劝道:“你元神有伤,需以物滋补,快些吃了。”

九鸣闻言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麽,转过头来,看著这个明显是走水用的水缸:“你做的?”

飞帘点头:“我做的。”

“你放了什麽进去?”

飞帘一一道来:“九天紫蕊芯,露叶根,飞仙草,雷钩藤,金荼蔓,千年!瑁甲,如意花,龙牙木,玉灵芝,肉。”

听他说完,九鸣的眼神瞪著那缸东西的眼神更加古怪,吊起的眼角还忍不住一个劲地跳。

这些东西他也有听过,那什麽雷钩藤、龙牙木,可都是神人妖精练仙修元的至宝,每一样至少都能增长十甲子的修为。特别是九天紫蕊,炼成的露液,点滴可眨眼愈伤,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仙物,传说只有天帝手中方有此物,只偶尔赏赐立下显赫功勋的神人。

可不想,这麽些叫各方神仙舍不得吃,舍不得用,都压箱底的宝贝,居然给这个家夥毫不吝惜给一锅炖了!!

……

姑不论味道如何,至少补效是绝对够了。

“你还真舍得……”九鸣低声嘀咕,罢了瞥了一眼飞帘,哼,等他元神复原,就能扳倒这个木脸家夥,逃之夭夭!心里打著小算盘,於是道:“你弄那麽大一缸,要我怎麽吃?”

“你要勺子吗?”

“不是!!”

心里好不容易囤积起那麽一丁点的暖意,一下给火气给汹涌盖过。

红发的妖怪一手拍在床上,大叫:“我习惯以真身进食!!”

飞帘看著怒火冲天的妖怪,心想两千年前他好像从不曾见过他变化真身吞食饭餐,可不知道是不是在锁妖塔关了这麽些年,习惯也变了,想当然尔,塔里不可能有锅碗瓢盆筷子汤勺之类的东西。这麽想了,便念动口诀暂解颈箍。

九鸣想不到他如此简单就妥协,愣了一下,便也不再犹豫,床上一个翻身,光芒骤闪,巨大的赤蛇以床为中心盘卷著身躯,一时间宽大的寝殿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赤蛇得意地翘起硕大的蛇首,!!吐著叉舌,向飞帘嚣张。

即便四翅失二,但蛇背上一对阔比鹏翅的蝠翼依旧壮观,漆黑如墨的翅膜,翅骨处隐隐有浮凸的暗红蛇鳞,奢华瑰丽。

蛇低下头,张口咬住缸口,猛地抬头,将缸里的汤水汤料囫囵落肚,不管里面是肉还是仙草,眨眼就吞个一干二净。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18:00 +0800 CST  
然后赤蛇将空缸吐回地上,得意地看向飞帘,可见他眼神凝固,直直盯著盘桓在地上的蛇躯,不由奇怪。

飞帘的视线,原来落在巨大的蛇身上,曾经漂亮华丽的红色蛇鳞,横七竖八地留下了一道道早已痊愈的深长疤痕,遭天兵所损的鲜红蛇鳞,像琉璃碎瓦,上层铀面光滑却无法深藏底下暗色龟裂,即便鳞下的皮肉合口,却依旧昭示著赤蛇曾经受过如何残酷的伤害。

难怪。

那天,在那大殿上,会留下如此多的鲜血。

他像著魔一般,伸过手去,触摸破碎的鳞片。

冰凉的蛇身,因为曾经炽热的鲜血而灼伤手掌。

“很疼。”

是手?还是记忆?

天塌也不见起皱的眉头渐渐收紧。

流连在背上的手掌,赤蛇明明知道应该甩掉,可偏偏,那轻微却不能忽略的感觉,让他不愿避开。而当他注意到飞帘变化的表情,忽然,心里一处因为两千年前的执著而变得异常坚硬的地方,像雨后浸濡的泥土,松软塌陷。

此时应该再施恶言,或者说出那地老鼠般东躲藏的三百年,或者是满身都是血地险些被一群山蜘蛛吞食的险境,让这个这家夥更加难受吧!!只是,看著那张让他恨了两千年的脸,也惦了两千年的脸,竟一时间,不愿再用尖锐的说话刺他。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锁妖塔里的辛酸,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受伤的痛苦……

巨大的蛇身抖动,骤然缩小,放弃了好不容易伸展筋骨外加捣乱星殿的打算,回复人形,红发张扬的男人瞥著嘴角,不屑哼道:“你当我是那些修行不足的伪龙不成?嗤!一点小伤能奈我何?!”

拖曳过的玉白殿阶几乎都被鲜血所浸透,打扫的天奴在从天河提来近百桶的清水方才将之洗刷干净。

怎麽可能是小伤?

灰白的眼珠仍停留在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破幻化之术清晰地看到蛇身的伤痕。

尽管之前已光著身子在殿里晃荡了好多天,可九鸣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什麽看?”

飞帘见他抗拒,就移开了视线,然后过去拿起空缸,往九鸣脖子上一点重新展开锁铐,往地里一缩,居然就这麽话都不留一句便走了。

把九鸣搞得又是一阵愕然。

半晌,一拳敲在石床上。

 

 

心里哽著一些无法说出来的东西,让他很难入睡。

不过是在这里住了几日,两千年来缠绕著他的那个被背叛的梦,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模糊。

赤发的妖怪趴在柔软床缛上,脑海中仿佛回响著文曲的那句,若有所指的说话。

‘若恨,必因有情。’

他不清楚自己对那个木脸的家夥是不是有情。

事实上,他有记忆以来,还真没怎麽对自己以外的人在意过。

妖怪间的背叛,可说是家常便饭。活了这麽些万年,他又怎麽可能没遭过背叛?别说是别人,便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老实。

可飞帘那一刻的无言,比起他背叛应龙的举动,更让他怨愤难平。

或许,他真正气的,是隐瞒。

若飞帘早些告诉他,他根本不是什麽妖怪,而是天上的星君下凡,难道自己会无聊到跑去应龙面前告密吗?他倒更乐意看著总是高高在上的应龙帝被蒙在鼓里,还有获悉真相后震惊暴怒的模样,那不是更加有趣吗?

可飞帘却一句不曾透露,显然是已将他划归敌方位置……

九鸣不甘心地咬著被角,云丝入口,索而无味。

那个比石头更像石头的妖怪的肉,也一定是这种味道!

翻了个身。

好吧,他得承认那个时候他们各位其主,飞帘当时若是泄漏半分,必遭应帝诛灭。

只是那麽些年的相处,他又怎麽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丢进锁妖塔?!

自生,他俯仰天地,自由自在,然两千年枯燥的岁月,如何叫他不恨?

如何不恨?

然文曲星君的一席话,彻底捣乱了他的思绪。

不是没有妖怪得罪过,背叛过他,但他并不在乎,就算被背叛了,把那种无聊的妖怪吃掉就好,至於那些你谀我诈的故事,他转眼就会忘记,莫说两千年,就算两天他便已将之抛诸脑后……

可他又为什麽对个家夥,对这个名字,记了整整两千年?!

莫非,真当如文曲所言那般……

於飞帘,他有情?!

 

想得多了,只觉得脑袋发涨。

九鸣烦得很,蹬开身上的被褥,摊长了四肢,张眼瞪著房顶。

正是夜深人静,突然,胸中元丹之处突然像暴起一点火花,然后炽热普天盖地般席卷全身!!

“呃啊——”

九鸣疼得一声闷吼,全身绷紧,手抓床被,然那热火像从里焚烧而出,只觉得浑身皮肉像被火烤一般剧痛难忍。

死死咬住牙关,将痛嚎锁在喉咙,勾牙刺入唇肉流出鲜血。

在让他几乎昏死过去的痛楚中,要不是多少保留了些神志,记得咽喉要害处仍勒了飞帘布下的枷锁,此刻便要忍不住现出原形。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21:00 +0800 CST  
该死……好疼!!

怎麽会这样……

莫非……是因为那缸东西?!……

 

 

飞帘此去,凡间百年。

不过天地有别,天宫之上,不过是一天光景。

即便将九鸣藏於殿中,却不等於无视职守,既然天帝有旨,寻珠塑塔,他便不会疏怠公务。

只可惜他妖力未复,勉强行缩地之术,却总是力不从心,行程阻滞,偶有所获,也不过是一些力量较弱的宝珠,未能担镇锁百妖之责。

百年无所获,他想起了被他丢在星殿里的妖怪。

不知道他,饿了没有?

於是大包小包,搜罗人间荤腥肉食,匆匆赶回天宫。

然当他推门入殿,入目情境叫他一阵震惊。

早已昏迷过去的妖怪蜷缩在床下冰冷的地表,身上的衣服早被扯碎,浑身肌肉绷扎股起,水淋淋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连那头红艳的头发也是漉漉纠结,双目紧闭,面容扭曲,似乎在忍受著极大的痛楚。

云绒褥被撕至粉碎,散了一地云裳,可见他痛得难以抑制。

勾牙深深噬入唇肉之内,乃妖形见现的先兆。手无力地扯著咽喉上的禁锢,似乎想要挣脱释放原身,可这如何能够?飞帘比谁都清楚,他的天魔锁如何坚固。

颈箍没有被扯断,还在磨出一层破皮的红痕来。

飞帘很快丢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扶起九鸣。

为何如此?

难道在他回来之前,他都是这麽疼得无法作声吗?!

天魔锁,固然将他困在殿中,可也,让他无处求援。

若是他不及赶回来,那麽他……

 

地上的妖怪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微微掀开眼皮。

飞帘看到那双精亮的赤红瞳孔此刻像被一层水液所蒙混,如同蒙了一层雾。

九鸣的视线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得到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明明看不清,如同被赤火焚烧的痛楚叫他的脑袋昏昏沈沈,却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一定是那个家夥……

就算看不到,他能感觉到,身边弥漫波澜大起的气息。

不知道他……看到他这般惨烈的模样……

会有什麽样的表情?……

可惜……自己看不到……

九鸣虽然很疼,可心里,却因为他这样的声音而泛滥著一丝丝的高兴。

呵呵……可终於让这家夥变脸了……

烈痛骤然侵袭,这是比之前一波波汹涌袭来的痛楚更加厉害的火炽之痛,就像之前受过痛苦的全数叠加,他终於锁不住喉咙底下的呻吟,狂吼出声。体内奔流的热气膨胀得几乎要撑破他的身躯,只以人身根本无从承受,他需要化作妖形……

古铜色的皮肤上泛滥出点点珠红,裸露的胸膛、手臂、颈项,乃至脸面,都浮现起大片赤鳞。

忍不住!!……

现在变化,一定会被天魔锁勒断七寸……

可,他受不了了,控制不住了……

忽然,咽喉处一松,只觉得桎梏消失无踪!

怎麽?飞帘……居然敢解开了法术?……

他不怕他趁机逃走吗?……

由不得他细想其他,体内热气薄喷而出,整个寝殿顿时被一层蒸气笼罩,白烟朦胧中……

鸣蛇现形!!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21:00 +0800 CST  
鸣翼见 下卷 第二章
建档时间: 1/19 2009  更新时间: 01/19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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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壁震声嘶赤蛇狂,千年一蜕火榴鳞


赤蛇已迷失了神智,鳞下的皮肉似受烈火烧焚,禁不住在地上翻滚,然玉石地面再是冰冷,却无法浇熄他体内的火意。殿堂本就不大,怎经得巨蛇翻滚腾跃,见蛇身经常重重撞在殿墙上,震得整个星殿摇摇欲坠,所幸这座星殿足够结实,否则便要被掀翻。

那张宽敞舒服的月光石床,眨眼间就“啪啦”一声给蛇尾巴给敲碎了。

巨蛇疯狂般扭转著身躯,仿佛要挣脱些什麽似的,还一个劲地用脑袋去磨蹭玉石地面。地面光滑,也不怕他的身体受损,可那蛇却像极度不满一般,往边角或是棱峋的地方蹭过去。

大大的眼珠子被一层雾液罩住,仿佛失明,赤蛇不断地晃动头部,张口吐出磐磐嘶鸣,毫无章法的鸣叫似发疯一般,声音传出殿去,吓得方圆百里仙鸟四飞,神兽入穴。

飞帘倒挂在殿顶,一时还未受波及。只是眼睁睁鸣蛇疼得近乎疯狂,他却无能缓和,一股焦躁在安宁的胸腔迅速蔓延。

不行。

他突然脚一松,直直落在地上,然坚固的玉石地面却像并不存在任他穿入。

片刻,又见他抓了一个蓝色长衫的青年从地底冒出来。

神仙多是喜欢御空飞行,可不是每位都受得了钻地之术,更何况这位刚才还在凡间对著一堆金银财帛,还没回过神就被揪著后领给拉了去,一冒头,见的就是一条发狂翻滚的大蛇,饶他是神仙,可他现在的壳是凡人好不好,可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啊!!

回头,对上一张木纳僵尸脸,当然,他还是可以从灰白的眼睛里看到无从掩饰的急迫。

“快救他。”

慢著,他可不是什麽医官!

“你去找天璇比较合适吧?”

“他在妖域,现在只找得到你。”

气急乱投医?!

平实无奇的青年表情变苦了,好吧,他多少也有听说过天璇为了一只狼妖放弃仙位堕落为妖的事,那七星之中,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你怎麽不去找天权或者天枢?!”

飞帘道:“你会医兽。”

“啊?”

飞帘肯定地说:“我看到过。”

青年泄气,好吧,他承认偶尔是有替那些神仙们的座下神兽诊治,不过就算是金毛!、青牛、白象,也都是些驯服的异兽,可眼前这、这条是条发了疯的鸣蛇吧?!

“禄存!”


楼主 想榴莲  发布于 2009-02-01 16:24:00 +0800 CST  

楼主:想榴莲

字数:115992

发表时间:2009-02-01 22:3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49:57 +0800 CST

评论数:10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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