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渐渐止歇。
他拉下帐中的铃铛绳子，门外候着的丫鬟们便进来了两个。
一见室中情景，两个人便去端热水，准备好替换的帕子。
易然来到花厅，见潘石松随着月奴进来，便示意他坐下。
“月奴，去为潘护卫打点房间。要离尚姑娘的卧室最近的房舍，便于随时保护她。”
待得月奴出门，潘石松便说道：“易堡主，我已尽皆向你坦言一切，也愿意留在这里，更发誓绝不泄露你堡中的任何事情。也请你告诉我，二宫主……不，是主人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以会伤成这样。”
“这事说起来也是话长。”易然叹息一声，“两个月前，我在松栀楼见到了卿卿姑娘。那时她还没有受伤，她正在与孟凡尘比剑，而我在等着接见北海九岛的岛主。”
“孟凡尘应输在第五十招。”潘石松笃定的说。仿佛那天他亲眼所见一般。
“咦？潘兄如何知晓？想是那一次比剑，卿卿姑娘就已经名动江湖了。”
“不，我只是猜想。”潘石松深深向卿卿卧房望了一眼。“主人曾经说过，孟凡尘的流云剑法有七七四十九招。依她的性子，必不会第一招便急于取胜，自然要等他演示完这四十九招再真正出手。”
“果然不错。”易然暗暗心惊，原来那一日，她原本可以第一招便取胜。难怪她比剑之时如此托大只用一枝海棠花枝，过招之时又只是一味只守不攻。易然从不在剑法上下功夫，自然于剑招上的见识未达一流高手之境。“她确是在第五十招才真正出手，其实她一招便可取胜。”
“主人生性仁慈，想必只是逼得他弃剑投降，未下杀着。”
“不错。可惜那孟凡尘心胸颇为狭隘，输给了一个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恼羞成怒便起了歹心。”

“那日她与孟凡尘比剑，起因是为了一本叫做《万剑寻源》的书。那孟凡尘是从万剑英手中得来此剑谱，想来那一日孟凡尘也是刚刚到手，不知为何却被卿卿姑娘知道了。那孟凡尘虽然气恼，却也不得不将那本书给了尚姑娘。”
“主人是从大宫主那里偶然听到的消息。她爱书成痴，又对天下各类剑法熟读，万剑寻源相传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心诀，玉麓宫却没这本藏书。”
“那孟凡尘请教了卿卿的姓名，言语之间颇为不善。而卿卿坦言说了自己姓名来历，根本就不知江湖中人都对玉麓宫颇有敌意，毫没戒备。反而说看完便还他。可是孟凡尘说玉麓宫饱藏天下武学典籍，得了此书绝无还理，愤愤而去。说起来，卿卿姑娘也没太把那书放在心上，坐在松栀楼靠湖边的一角点了些酒菜，随手翻看起来。她坐在我的对桌，只对我笑了一笑，并没有留心于我。酒菜上齐了她并没有动筷。那本册子甚薄，我的随从带着九岛岛主上楼之时，她竟已经看完。可是她却做了一件让在下十分诧异之事。”
“主人定是毁了此书。”潘石松每言必中，易然想她主仆二人朝夕相处十年，自是心意相通，心中颇有醋意。
“是。她走到临湖的栏边，运起内力，那书倾刻间便化为点点碎片，飘散在湖中。那本剑法心诀是天下人视若剑法圣典的奇书，而她竟毫不心疼，回过头来开始吃菜饮酒。”
“主人过目不忘，已烂熟于胸，日后自然可以默写出来，所以看完之后那册子便没用了。那孟凡尘不肯等主人看完还他就走了，就是不要这书了。既然都不要了，拿在身上自是累赘，毁了才是。”

易然后来虽已知尚卿卿博闻强记，堪称是一本活着的武学大典，却万万想不到她竟能过目成诵。“原来是这样。唉…那松栀楼因为她和孟凡尘打了一架，楼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后来九岛岛主对我有些不敬，有意要九个人联手杀了我和苏维嘉，剑拔弩张之际，卿卿姑娘却放下杯筷，飘身来到我身畔，她与我之前隔了那九位岛主，谁知她步法奇幻，那九岛主还没看得清楚便一一被她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
“她步法太快，九位岛主又不知她的底细，只道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所以才着了她的道。可是她却说，九位岛主，我将你们制住，实是为了你们好。那九人却喝骂起来，说她偷袭暗算。她便说再骂就要点他们哑穴，九人才静静的听她说。”
“她指着我说，这位易堡主实是位正人君子。”想起她初识之时便对自己大为称赞，心中颇为得意。“易堡主刚才见我与人斗剑，抢了人家剑谱，并没有对我起了强取豪夺之意，在我全神贯注看书之际也没有来抢夺，实是位光明磊落之人。我并不知道他是武林中人，若是对我下手偷袭，我定然难以幸免。”
“嗯，堡主飞鸿指隔空弹指，确是可以伤了主人性命。”潘石松生凭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跟紧尚卿卿，让她一个人跑到玉麓宫以外的地方。
“卿卿姑娘又道，你们九个人虽然笨，死了却也可惜。刚才你们被易堡主下了广寒冰虫之毒，若每年不得解药，活活冻死了多惨。”
“其实堡中近年来冰虫产量甚少，难以炼毒，所以九岛新任的这些岛主并没有受堡中冰虫毒的牵制，确是难以管辖。在下也正是为此才约了他们谈判。那几位岛主知他们上一代岛主确是中了此毒，才年年称臣纳供，所以颇为忌惮，只是他们并不曾吃喝过，却不太相信自己中了寒毒。”
潘石松会心一笑，并没说话。
易然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卿卿姑娘练了玄冰指，点他们穴道之时催动寒冰内力，过不了多时，他们几个便冻得牙齿打战，连眉毛胡子都结了霜。”

“于是三言两语间，卿卿姑娘便帮在下重新收服了这九位岛主。他们走后，在下向她致谢，她却叫我不必客气，只是要问在下一个问题。想必潘兄也能猜到了。”
“主人自是想知道司徒家天机杵的秘密。”
“不错。在下实是佩服玉麓宫主，能经营得这样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连天机杵如此隐密之事都知道。”易然更佩服的是，尚蓉蓉能调教出这么才华出众的妹妹，其姐的能力更加深不可测。
想到此处易然心中一动，为何她要知道这个秘密？难道她姐姐要她嫁去司徒家便是为了天机杵的秘密？她之所以要从玉麓宫出来是因为要探知这个秘密么？知道了天机杵的秘密便不必被姐姐逼嫁司徒骏了！
“这个么，玉麓宫也不过是猜测那天机杵是落在堡主手中。这么多年来虽有这个传闻，除了司徒家和贵堡，想来也没有人知道天机杵的下落，更不知道这天机杵有什么用……”潘石松听得卧房内有些异响，易然也关注到了，二人停住话头，匆匆往尚卿卿卧房走去。
进得卧房，只见三个丫鬟围在卿卿榻前，揉腿捏手忙个不停，而她却表情痛苦扭曲，全身抽搐着抖得如筛糠一般。
“主人！”潘石松抢在床前，而尚卿卿似失了神智般对他置若惘闻，双目涣散，身上大汗淋漓。
“潘兄，她瘫痪后经常会抽搐痉挛，此时唤她也无济于事，她已痛得神智模糊了。”
此时卿卿痉挛颇为严重，因神经尚有一丝未断，那痉挛引发的特异痛楚更比完全瘫痪的人难过百倍，易然赶紧上来按住她双臂，潘石松也来帮忙固定她双胯。
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早就滑落到一边。
她只穿了一身软透的睡裙，汗水渐渐的打湿了衣衫，玲珑的曲线隐隐现出，连衤当部那抹白帕也显得格外刺眼，浸染了淡黄色的水渍，那水渍慢慢的扩大。
不多时，连那帕子也蹭得歪了，掉在两腿间，而她身/下仍时时淋漓，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臀下/落在床褥上，形成一片。

“于是她跟我说，让我发发慈悲给他们赐下一年的镇毒解药。我假装给他们服镇毒之药，她暗运内劲帮他们解了玄冰指力。三言两语间便帮我重新收服了几位岛主。”
“九岛主走后，我对她连连称谢，她却说不必相谢，却有一事相求。”他望着潘石松，“潘兄想必知道她所求何事。”
“天机杵。”潘石松毫不思索的答道。“玉麓宫主最有强大的信息网，却始终不能探知江湖传说多年的天机杵之秘。这也正是她定要将主人嫁去司徒家的缘故。”
“原来她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为了在她姐姐那里做解除婚约的筹码。”易然此时才了然，当初还以为卿卿只是小姑娘的好奇心使然。“可是我易家虽然执天机杵多年，却也并没参透其中秘密。武林中虽说执天机杵可领袖武林，但一来天机杵飞鸿堡只有一支，司徒家执一支，还有一支不知下落。多年来江湖中人为此物众说纷纭又都有觊觎之心，却均不知如何靠此物能统一江湖。我将这些话说给她听，她也深信不疑，她本来遇到我也是意外，所以找不到答案便要离去。我跟她说，今日之恩易某始终谨记，日后姑娘但有所需，必全力以赴。谁知一个月后再遇见她之时，她已经……”
此时月奴从东偏殿开门进来，二人便停了话头。
“禀堡主，潘护卫的屋子奴婢打点好了，映月阁的东偏殿与主卧房最近，所以奴婢打点了那里给潘护卫安置。”
“潘兄，以后就请你屈就了。”易然对月奴的安排颇为满意。
“在下谢过堡主收留之恩。”
此时已近深夜，月奴知二人尚未进餐，便将惊鸿轩易然的份例饮食叫了来，安置杯筷，伺候二人在厅上共进。
忽听得内室嘈杂之声，三人立即向内行去。

三人推门进来，见三个丫鬟围在卿卿床榻之间，唧唧哝哝的，手上也都在忙碌着。卿卿整个人在抽/搐痉挛着，三个婢女几乎控制不住她那筛糠般抖动的身体，连床也有些微微抖动，牵动着帐上茜纱也飘荡不止，易然抢步上来安住她肩膀。“潘兄，来固定好她的月夸部。“她又痉挛了，须得尽快帮她止住。”
潘石松见情势紧急顾不得其他，只好遵他之言而为。此时尚卿卿已然醒来，面色青白，五官都痛得纠结起来，口中轻轻哼着，满头满身的汗，实是痛苦到了极点。
“主人……”石松见她丝毫不见好转，关怀之意难掩。而她竟似失了神智般不知不闻，只闪着暗淡泪光，如痴如呆。
“她早就痛得意识不清了。此刻只能尽力给她按摩，让她停止痉挛。”易然边说边继续给她按揉肩膀。
她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抖落到一边，身上穿着的薄透睡裙也已被汗水打得潮湿粘在身体上。月殳间的一抹白帕也显得刺目。
潘石松眼见白帕慢慢的被淡黄色液体浸润，不多时也因抖动而落于双腿之间，而身/下仍不断有液体滴落，随之泅湿了床单，渐渐汪成了一片水渍。
过了一盏茶时分，她的身体才慢慢安静下来。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挤在一旁不得近身的月奴赶忙将被子给她拉上，以遮住身下那片水渍。
卿卿又痛又累，体力耗尽睡了过去，月奴又拿过毛巾来，简单的替她擦拭着汗水。几个小丫头也立刻去取热水衣裳帕子，准备为她清理。

易然见卿卿已无危险，沉沉睡下，对潘石松道：“潘护卫，夜已深了，在下先行告退。明日再与你叙话。”说毕便回惊鸿轩歇下。
潘石松急于了解她受伤的原因，奈何今日势难追问，只得日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照顾卿卿周全。
在谷外冻饿了几天，此时实是疲累，见众丫头欲给她换衣，便使了眼色让月奴带自己去东偏殿卧室。
东偏殿有一间书房一间卧房，另还有一间供他自已随意应用。
比之在玉麓宫他的住所也所差无多，与尚卿卿的正殿也近，他也就这样住下来。
这几天他日夜守着尚卿卿，像从前在玉麓宫一般无异。只在她换衣洗浴之时才避于门外。他与她共处多年，情感上早超越了兄妹和情侣，但他仍是不明白为何当初她离宫之时不肯让自己同去。
这几天她都精神恹恹的，想是为着前几天那次严重的痉挛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月奴却说她虽身子虚弱，懒言懒语，却不怎么做恶梦了，更没有害怕哭闹，均是潘护卫的功劳。
他以前在玉麓宫，也是这般和她形影不离，陪她看书写字，陪她练剑习武，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而现在，他只能日日陪她缠绵病榻。
潘石松见她今日精神略好，说话也有了点力气，便在午饭前将她抱到廊下晒晒太阳。
“再吃一口吧。”他坐在她身边，举着一勺玫瑰酪放在她唇边，等着她慢慢的张开小口，吃了下去。
再劝时，她却将靠在躺椅上的头轻缓的摇了摇不肯吃了。
他放下碗勺，凝望着她虚无的眼神，心中虽满是惋惜怜爱，却在这怜惜之中有一丝庆幸。
他在玉麓宫时从来没有机会这样凝望着她，做为她的护卫，又怎能在她面前流露出来这一片痴情爱意。现在则不然，他可以整日整夜就这样望着她，不必再掩藏。
他端起杯子，让她就着自己的手漱了漱口，旁边小丫头敏捷的端起漱盂，“姑娘，可以吐了。”
卿卿慢慢将水吐出，觉得一只粗大的手拿着帕子帮她擦拭着嘴角。

卿卿整个人都堆在他的怀里，因着失明，又是身子没有知觉，她很恐怖这般悬在空中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有一颗头颅，在黑暗的幽冥之界飘荡。她将头紧紧靠在他肩头，似乎此时只有这样依偎着他才能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潘石松已经有六年没有抱过她了。那时她渐渐的长大，他便不再似之前那样不避礼法，也不肯让她再叫他石松哥哥，他也改了口叫她二宫主。
现在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对他温柔又依赖，像极了他的小妹妹。
他将她放回床上，略帮她把身子摆好，便交给了侍女。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映月阁的庭院中散步。
门口朱润领着几个粗使丫头晒着被褥衣衫，他知这几日卿卿几乎每天都要换下几套被褥裤子，丫头们虽赶着做了许多棉垫子，也还是不盯用。
卯儿，若是你当初偷偷离宫有我跟随，何至如此？
信步来到一个院落的月洞门前，抬头望那月洞门上嵌着映月泉三字，知是这阁中温泉所在，闲来无事便欲进内一观。进门后山石花木阻住了去
路，只沿着院墙边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
他心下为卿卿的事郁郁，低头顺着小径走去，一抬头却见到一个花岗岩造就的巨大池子，池子里水气淼淼升腾，方知这池子原应是一个天然的温泉，被人工造就成了一个浴池。
“谁！大胆！”池子中传来一声娇叱，隔着水雾悠悠荡荡，仿似虚幻。
他立刻回转了身子，“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实不知映月阁中尚住着另一位姑娘，请姑娘恕罪。”潘石松心中暗暗纳罕，这映月阁明明是易然独赐赠给卿卿的居所，这阁中奴仆自是不敢擅自入在这里沐浴，这姑娘说话的气派又实不似是个奴婢的口气，是以恭恭敬敬的道歉，以免得罪了易然的要紧姬妾姊妹。

“姐姐…知道你在哪吗…”她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言语无力断断续续。
“主人放心。她只知我在到处找你，并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天下之人若被玉麓宫盯上，那是绝难摆脱跟踪。偏尚卿卿和他俱在玉麓宫居住多年，玉麓宫惯用跟踪之法在他二人却是再容易破解不过。
“以后就……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卯儿吧。”她倾听着微风拂过绿柳的声音，慢慢抿着石松就到口边的茶。
“卯儿……”他放下茶杯，紧了紧她身前的衣襟。“易堡主这几天都躲在他的天机阁中，和一个叫云隐龙的怪人不知在忙什么。不过每天还是打发苏维嘉早晚两次来这里探望问安。”
“嗯，他有心了。”她在被子下的一只手隐隐挪向自己臀侧，摸到一片濡湿，轻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重残以后，早就不再关心江湖中的人和事，更因姐姐的逼嫁而不想再回玉麓宫。只想静静的躲起来以诗书遣怀，前几天刚刚有了些排尿的感觉，这两天便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不肯让丫头们给她包尿布。谁知一天三四次虽有尿意却有一两次待得她让丫头接尿的时候，身/下早就一片湿热。更有她不知道的是，丫鬟每隔一个时辰为她翻身时，几乎都是有些许失禁的。众人不敢违她之意，她不肯用尿布，只好由着她尿床尿裤子，偷偷在床单上铺了厚厚的尿垫子。横竖她躺着的时候给她换洗她也不能知觉。
潘石松见竹榻之下有水滴下，知她又要换洗，忙取来一条毡毯包裏了她往内室床上去了。

门口的苏维嘉见萧寒露走来，侧身让到一旁。
“维嘉，陪着她回去。”易然吩咐了一声，也不回头看表妹一眼，便与潘石松进去看望尚卿卿了。
卿卿已换完了衣裳，倚在床上听念奴给她读书。
念奴见二人进来，便捧着书站在一边。
“几日没来看姑娘了，可还好么？”易然见她神色如常，方知刚才的小风波并没有让她知晓。
“蒙堡主……关怀，这……几日都还好。”想起这几日来，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每每弄湿床榻衣裤，却实在觉得不好。
“这几日我与云隐龙设计了一艘巨大海船，已经派人去辽东易家的船坞立即打造。此船船坚炮利，有一艘便能出海北行，去极北之地捕熊，若多打造几艘定可称霸海上。姑娘……想不想为双目重见光明……一试。”易然小心的试探着，毕竟谁都没有把握，她却要为此托付终身于一人，这个人他希望是自己。
若她肯轻易嫁人，又何必出走……
她知易家所控制的岛屿近百座，每年所纳之供几乎达国库之三成，真正的富可敌国，他想进一步吞并更多的岛屿，也是常情。只是自己实不愿以此瘫痿之身付之于人，但若能重明又可饱览天下奇书，自己一生之志便是著书立言，没有视力便难于施为……犹豫再三始终难以委决。
易然使了眼色，房中丫鬟尽皆退出。
“姑娘，若得熊胆，在下必诚心求娶姑娘为妻，无论日后姑娘双目能否治好，在下都甘心情愿的履行诺言，终我一生绝不变心。”易然说得真诚又决然。
尚卿卿虽看不到他，却听得出他言中的真诚之意，一旁的潘石松见他二人皆默然，便悄悄的走了出去。
“易堡主……乃北族……之人，与中原不同……你们北族……钟爱海上……生涯，又是……一夫一妻制……你是北族……首领……怎可……冒无后之……险，娶我？”尚卿卿双目盈然有泪，与易然共处的日子，她亦心动，但自己伤重不治，终究硬下心肠不与他亲近，只以礼相待。今日他貌然求娶，她虽动心却不得不为他着想。

“在下并非家中独子，尚有二位弟弟。他们长年率商船在外贸易。来日我们如子嗣上艰难，也可过继。”易然想起两个弟弟，虽是继母萧氏所生，感情却笃，颇为惦念。
尚卿卿听得易然说“我们”二字，实有唐突，但真情流露无疑。红着脸道：“堡主……卿卿累了……这事……从长计议吧……”
易然情知此事难以一蹴而就，何况他日战船北上凶险万分，容她考虑一段时日也好。
“一切都依姑娘的就是。”
易然走后，她反而心绪难平，回思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过往，亦觉他对自己颇为爱重。
过不多时便有些支撑不住，倚在床上闭目养神。隐隐觉得似是有人扶着头颈，将身后软垫撤去，躺得安稳些。
“石松哥哥……”她闭着眼睛，呢喃着。“卯儿……这般模样……还会有人……真心喜欢我么？”
“真心假意，自可慢慢品味。”他手中拿着一盘切好的果子，用小银叉叉了慢慢喂给她吃。“卯儿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那女子……美么？”卿卿问得突然，倒让他错愕不已。
“女子？”他想了想才知是说易然的表妹。“哦，没太留心看，似乎很美。”
原来适才那番风波，还是被她听到了。
“卯儿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调养着吧。”这几日她吃得少些，又不曾大解，丫头们每天都给她揉肠子，却还是不曾解出。她身子本就虚，泻药自是不敢轻易给她用，只得多给她吃些水果润肠。

到得晚间，卿卿便觉嗳气反胃，吃不下饭，只是躺着喘粗气。朱润帮她揉着肚子，可是只排出些气来，身/下的尿垫子虽随着膀胱的挤压渐渐湿了，只是腹部仍胀硬，却未见排便。
尚卿卿虽不觉腹胀，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是月工部一直很胀，在解大便，可却什么都解不出。
“姑娘，别急，再揉几下就出来了。”月奴见她微微出汗，知她也憋胀，手下加劲。
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月奴只得将之前沈大夫配的缓泻丸药用少量蜜糖水化开，兑入卿卿每晚喝的安神汤药，与潘石松一起哄她喝下。
不多时，尚卿卿便恹恹欲睡，还没等擦完身子便陷入沉睡。
夜间只碧柔带着一个小丫头陪在她身边，揉着肠子，看着时辰翻身。
过了子时刚翻完身换过尿垫子，便听得她肠鸣之音渐促，身/下也吭哧吭哧的排起稀便来。
碧柔忙叫醒了坐着打旽的小丫头，轻声吩咐她去打热水，回头见卿卿还兀自沉睡，便轻轻掀开下半截被子，帮她收拾起来。
虽是轻轻翻动她身子，还是让她醒了来。
卿卿还没睁开眼，便闻到了自己排泄的味道。想让丫头添香料，却不愿开口。
“慢点，小心弄醒了姑娘。”碧柔轻声嘀咕着。
卿卿觉得自己被摆成侧躺，之后听得轻轻擦拭之声，又有毛巾入水之声，反复了一盏茶时分，便被丫鬟翻成平躺。
不多时便觉头上汗珠凝结，乏累无比，迷迷糊糊的要睡去。
“唉呀！刚擦好又尿湿了。”

小丫鬟的声音虽低却突兀，卿卿并不曾睡沉，朦胧中听到，而自己并未感觉到尿意，才明白这些日子来不包尿布实是自欺欺人，遗尿之事从未断过。幸而自己甚少便溏，每每晨间由丫鬟们辅助排便，否则连大便亦是难禁。
念及此，缓缓叹了口气，情知自己虽瘫痪，内心实还盼有恢复之日，明知是痴心妄想，却难坦然接受现状。
“姑娘醒了。喝水么？”
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睁开眼，盲了的双目有时却也出现了因废用而不自觉睁开的现象。
就着碧柔的手喝了点金桔茶，刚欲安枕，身/下又是一阵轻响，竟又泄泻起来。
二婢又是一翻换洗，没及妥当那泄泻之势竟不得止歇，又断断续续了五六次。
彼时惊动了月奴，几个丫鬟也被唤起轮番为她清洗，余者烧水浆洗晾晒，映月阁中灯火通明，竟比白昼还更忙碌。
潘石松闻得卿卿卧房中往来不觉，知她不好，忙至门口问小丫头。
“潘护卫，姑娘想是服了那缓泻之剂，身子又弱，这会子泻了七八次了。”小丫头匆匆答着，捧着刚换下的床单出去。
石松知此时不便入内，便立在门口干着急。过不一会儿渐丫鬟们进进出出渐止，知她已止泻。房中亦重重燃起梦沉香，知她是醒着的，便进去看她。
帐中的卿卿面色青白，双目深陷，自是大耗体力筋疲力尽，眼中汪着两湾清泪，似是竭力忍耐不使流下。
“卯儿，可曾好些？”

终于搬完了，搬原文这么累，开始对嫖窃的人产生疑问，这是多有瘾？本想指责，一了解原来就是个小孩子，宽容鼓励吧，干脆大方点，再给她授权续别的坑，年轻小孩子何必呢。人品好不好的，事上见过了。能随便扒人家的文，能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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