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MA 猎手奖 】虾兵蟹将考\/盛文强

@火旺教授

在古代海怪故事中,虾兵蟹将恐怕是国人最为熟悉的海怪形象了。虾兵蟹将是古代小说、戏剧中的龙宫属卒,是龙王的部下,它们以庞大的数量优势,支撑龙宫暴力机构的日常运转,而它们的个体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在戏台上,虾兵蟹将自然也是龙套的小角色,连台词也没有,顶多出场跑一圈,难以和龟丞相等龙宫高层相提并论,因此,虾兵蟹将也被用来比喻爪牙或不中用的大小喽啰,其特点是毫无本领,只能拿来充数。比如《说岳全传》里就有“白衣秀士聚集了些虾兵蟹将在那山崖前排阵玩耍”,即是代指充场面的小喽啰,而这种喽啰的战斗力,往往是不堪一击,只能站脚助威,属于平庸的大多数,《会稽典录》云:“吞舟之鱼不啖虾蟹”,故而虾兵蟹将往往是贬义,被讥为虾兵蟹将者,也往往怒不可遏,仿佛受到了最大的侮辱,毕竟每个喽啰都不认为自己是喽啰,世事纷乱,多因此而起。

↑清刊本李渔《蜃中楼》插图,左一为虾兵


在那些闹龙宫的民间故事的喧嚣记忆中,虾兵蟹将又充当起打手的角色,随时准备披挂出战,俨然一群助纣为虐的恶奴,它们的恶劣行径,又是龙王的凶暴本质的外化,亦代表着海洋这种不可掌控的自然力量的威胁。在东南沿海地区常见的龙王欺压渔夫的故事模型中,虾兵蟹将出面夺宝、掀船、敲诈、绑架,简直无恶不作,在龙女与渔夫的爱情故事模型中,龙王听说女儿和凡人私定终身,总会勃然大怒,然后拆散龙女和渔夫,龙王总是不亲自出面,只派遣虾兵蟹将把龙女捉回龙宫,于是,破窗入户,绑劫龙女就成了虾兵蟹将的用武之地,龙女的法力固然高于虾兵蟹将,而虾兵蟹将往往又持有龙王临时配给的高级法宝,足以克制龙女。龙女被劫持回龙宫,渔夫还会挨一顿胖揍,家中的锅碗瓢盆也通通被虾兵蟹将给打漏。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虾兵蟹将的出现,实际上意味着故事进入了矛盾对立的高潮,故事的听众也在虾兵蟹将出场之际暗暗捏一把汗,开始为手无寸铁的渔夫担忧,而渔夫总是毫无悬念地被推翻在地,这体现了民间叙事面对权贵时的绝望情绪。然而绝望之后又生出希望,这几乎是所有民间故事的大逆转,因为每每此时,都会有仙翁或仙姑豁然出现,这些世外的仙人被渔夫和龙女的真挚爱情所打动,慨然施以援手,或赠与更高级别的法宝,最无力的渔夫骤然强大起来,终于上演了大逆转的好戏,将虾兵蟹将一扫而光,最后连龙王也抵挡不住,龙女被渔夫救出,最后,龙女和渔夫幸福生活在一起。故事的听众也在这酣畅淋漓的复仇叙事中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抚慰,足以缓解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遭际的挫败感。


↑明刻本《李卓吾先生批点西游记》插图选页,虾兵蟹将同时出现


虾兵蟹将的最早说法,源头应在古代民间谚语,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宋代傅肱《蟹谱》载:“吴俗有虾荒蟹乱之语,盖取其披甲执锐,岁或暴至,则乡人用以为兵证也。”虾荒蟹乱指的是虾蟹成灾,把稻谷荡尽。彼时多战乱,最为百姓所惧的便是战乱,一打仗就民不聊生,当百姓看到虾蟹入侵稻田,加之虾蟹都有甲胄兵刃在身,就被认为是天下战事将起的不祥之兆,这是虾蟹被喻为兵将的最早记载。这一记载的早期源头,正是来自吴地水乡,频见虾蟹之地,亦是频见刀兵之处。吴地渔粮富庶,又接海路,可通航外洋,亦产鱼盐,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吴越争霸、淝水之战、侯景乱梁,这些大战带来的创痛历久弥新。《军略·灾篇》云:“地忽生蟹,当急迁。”也将蟹作为兵异。及至南宋偏安江左,词人姜夔还在其名作《扬州慢》中不无伤感地写道:“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吴人多受刀兵之苦,于是见虾蟹大举进占水田,便有了虾兵蟹将的想象,诚为切肤之痛。
当兵戈四起的场景成为吴人的集体记忆,虾兵蟹将的出现就不奇怪了。从外观来看,虾与蟹都“披甲执锐”,身上披着甲壳,举着巨螯做兵刃,个别部位还生有尖刺,确实是全副武装。虾荒蟹乱的古代俗语,仿佛神秘的谶纬预言。应当看到的是,虾荒蟹乱一词是虾兵蟹将的前世之身,虾兵蟹将来自于民间创造,后经文人改造,进行了加工,于是这些甲壳类的海物粉墨登场,进入了古典叙事的堂奥,书写出生猛而又扰攘的海底世界。
虾兵蟹将二者并称,见于明清两代的神魔小说及戏曲、话本尤多,经史中则难得一见,可见其民间属性。明代吴承恩《西游记》中出现了虾兵蟹将的身影:“(龙王)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因迎道:‘上仙请进’。”写的是龙宫迎迓礼仪中的虾兵蟹将,只列出名号,未见形象描写,纯属配角。明代阮大钺《春灯谜》:“龙灯旋绕,看虾兵蟹将随潮跳”,属散曲,写的是元宵灯会上的虾兵蟹将之灯,在明末的民间文艺活动中,虾兵蟹将已与龙灯共同构成组合式的灯展了。清代陈端生《再生缘》也载:“会合水精和水怪,呼齐龙子与龙孙,虾兵蟹将纷纷起,鱼相波臣急急行。”写的是行军过程中急速前进的的虾兵蟹将,为了对偶合拍,还虚拟出一个“鱼相波臣”的名堂,与虾兵蟹将遥相对应,生怕虾兵蟹将寂寞。冯梦龙《警世通言》卷四十《旌阳宫铁树镇妖》:“又有那虾兵乱跳,蟹将横行,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持钢叉。兰公举仙眼一看,原来都是虾蟹之属,转不着意了。”这里写的是战斗中的虾兵蟹将,特地点出了其甲胄和钢叉。兰公看清了它们的底细,就丝毫不在意了,最后虾兵蟹将被修炼成仙的兰公用飞剑杀得大败,其中一名蟹将最惨,被兰公的飞剑斩为两半:“你看他腹中不红不白不黄不黑,似脓却不是脓,似血却不是血,遍地上滚将出来。真个是: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蟹将的覆败,冯梦龙不惜笔墨做了酣畅淋漓的描写,将蟹将粉身碎骨的惨状一一描摹,实在是大快人心。“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是当时俗谚,横行无忌者,多半没有好下场,这是受欺压的底层民众的愤怒诅咒,经冯梦龙引用,更加声名远播。




↑虾兵 清代烛台侧壁纹样


虾兵蟹将当差之地在龙宫。文学想象中的龙宫,是海龙王的水底宫殿,因而又称水府,龙宫奇珍异宝为四海之冠,整座龙宫由透明的水晶搭建而成,甚至是由整块大水晶雕琢而成,故又称之为“水晶宫”。四海龙王信仰的形成,杂糅了龙神崇拜中的王权思想、海神信仰、佛经的诸大龙王以及道教的龙神传说,是中外文化碰撞的结果,从形成到定型的时间,大约是由汉至唐。西汉末年,佛教传入中土,佛经中出现了大量龙王故事,《华严经》中有毗楼博义龙王、婆竭罗龙王、云音妙幢龙王等名号,《法华经》中又有龙女,佛经中的龙王法力高强,他们的故事在佛教徒中传播,广受欢迎。加之本土道教此前已有五方龙王等说法,可见龙王信仰形成的源头及脉络之驳杂,佛道杂糅,加之帝国的龙文化以及民间巫文化,共同塑造了海龙王。据《唐书·礼乐志》等记载,唐代时已经制定了祭祀四海龙王的制度,龙王信仰由此上升为国家祭祀,因龙王掌管降雨,龙王祭祀便倾向于风调雨顺的美好希望。不单四海有龙王,江河淮济“四渎”也有龙王,大泽大湖中也有龙王,如《柳毅传》中有洞庭龙君,即是一例。这些河湖的龙王较四海龙王品秩略逊,却也有龙宫水府,有虾兵蟹将的队伍。因此,但凡大些的水域,都有龙王,也都有虾兵蟹将作怪。如果说古代的龙王祭祀仍限定于敬神的符号学范畴,尚无善恶褒贬,那么,民间信仰及传说中的龙王则具有更加明显的缺点,甚至残暴无行,成为民怨发泄的一个出口,讽刺力度也在戏曲、故事、评书等民间艺术形式中日渐深耕。经过民间改造,龙王甚至由早期国家话语形态下的威严转换为滑稽,龙王也因此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象。古代说部的叙事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仿照人间帝王的仪轨,为龙王配备了龙太子、海夜叉、龟丞相等僚属,龙王俨然是人间帝王的翻版,虾兵蟹将也应运而生。若无此等角色,龙宫水府恐怕过于空旷,龙王也就没有发号施令的对象了。
除了在龙宫当差,听候龙王差遣之外,虾兵蟹将也经常替妖类出头当打手,作为雇佣军而助战。清代话本《永庆升平》援引《升仙传》:“他有一个儿子小妖儿,号叫青莲子,聘请独角龙,带虾兵蟹将,水淹泗州城,捉拿济小塘。”济小塘是一地仙,用掌心雷打死了狐狸精,狐狸精的儿子青莲子便找到独角龙,雇了虾兵蟹将前去找济小塘寻仇。清代嘉庆、道光年间俗曲总集《白雪遗音》有一首《雷峰塔》说白蛇许仙故事,曲曰:“怒恼白蛇,忙唤青儿,代领着虾兵蟹将,这才水漫金山。”同是妖类出身的白蛇为救许仙,不惜水漫金山,也是最为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金山是位于长江下游镇江西北的一个江中岛,上有金山寺,是白蛇的对头法海和尚驻锡之处,古传金山岛下有龙王居住的龙宫。因此白蛇就近搬请了虾兵蟹将来助阵,民间多同情白蛇,指摘法海多事,此处的虾兵蟹将襄助白蛇,或许是鲜有的带有正面色彩的形象,与以往出场的语境大不相同,出手降妖的法海倒成了灰头土脸的小丑角色,可见人心向背,善与恶从来不看出身,只看其行事如何。
虾兵蟹将的形象,多半保留了其原身的特征,一望便知其身份。在一枚清代石烛台的侧壁拓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虾兵的形象,此处的虾兵保留了虾的尖头,五官早已混沌不清,是岁月剥蚀了石壁,还是原本就未曾画五官?五官的泯灭,对虾兵来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隐喻。虾兵的身体像人,有手有足,身穿袍服,手持三股钢叉,朝天击刺,虾头人身的形象略显滑稽,毕竟它的原身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钢叉也作为螯的象征,是其原身的一部分,因此,虾兵的兵刃一般是尖刺状,用以象征虾头的尖刺或者双螯。这个烛台,或许是用于龙王庙中的香案,虾兵为龙王守护着灯烛,这种图案最为相宜。


↑日本奈良时期绘本《大织冠》,约十七世纪


日本奈良时期的绘本《大织冠》描绘了一队虾兵在海面布阵的场面,它们从海浪中冒出来,面目模糊不清,因为它们大多数背对着画面,但一丛丛尖顶的头颅暴露了它们的身份,它们手中擎着类似于画戟的异形兵刃,另外还有高大的黑铁盾牌做掩护,带队的似乎还有夜叉与鳄精等水府精怪的身影,战阵陈列,攻守并重,有将领带队指挥,这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战阵了,这样的战阵布局,显然是对古代兵制的模仿。


↑明天启年间蟹碗残片


至于蟹将,则在其蟹身的基础上生出了人的手足,以双钳为武器,到处横冲直闯,双钳(有时也演绎为双剪)无坚不摧,能将人拦腰剪断。《抱朴子》曾称蟹为“无肠公子”,横行之外又加一罪。明代天启年间有民窑蟹碗残片,碗底画一蟹,配以木桩、稻谷等物,螃蟹横行霸道(稻),倚靠的是一段木桩,顺着木桩攀高,这是当时的一幅讽刺漫画,螃蟹指的是魏忠贤,木桩则暗指木匠皇帝朱由校,这是民间工匠对天启朝阉党横行的辛辣讽刺。蟹的横行习性,最易激发底层民众的联想,每每在讽刺式的场域派上用场。明刊本《李卓吾先生批点西游记》中,又能见到虾兵蟹将的共同亮相,这幅版画插图是第四十三回“鼍龙受降”的内容,画面最右侧,有虾兵蟹将的同时亮相,持旗幡的是蟹将,它的头颅是整只蟹,双螯朝天,八只蟹腿则分在两鬓,宛若发髻,颇有巧趣。蟹壳上的竖纹为鼻,鼻梁两侧点睛,看身段,则是一彪形大汉,腰中系着丝绦。对蟹将形象的处理方式,目力所及者,当以此处为最佳。蟹将身旁持钢叉者为虾兵,全然是虾的形状,两条触须高高耸出,背上斑节历历可见,它张嘴向着蟹将,似乎在交谈,右手还为配合说话做着手势,神态极为生动,并能看出人情味。这里的虾兵蟹将,已经朝着憨厚可爱的方向发展了,虾兵蟹将的形象在悄悄发生转变,就像民间艺术对酷吏的表现一样,将其刻画成脸上有白斑、贴着狗皮膏药的“七品芝麻官”,同样是由可憎的角色翻转为喜闻乐见的滑稽形象,无疑是对威权的戏谑与解构。


↑蟹将 舟山渔民画 王晓安 绘


舟山渔民画中也有蟹将的身影,它的双钳被特别加重,高高举过了头顶,两肩各挂一铁锚,两足立于地,其他六足被弱化处理,成为无关轻重的两撮绒毛,看来,为了变成两条腿的人,还得舍弃六条腿,实非易事。不过,这幅渔民画红、蓝、黄、黑相间,装饰味极浓,一派吉祥清正之气。蟹将的孔武有力,自然成为渔民膜拜的对象,是对力与美的膜拜,在这幅渔民画里,蟹将的妖祟之气顿减,代之以凛凛正气,足见民间艺术的魅力,可以嬉笑怒骂,可以化浊为清,这是民间话语的神奇之处。

幻化人形完美无缺,被视为妖怪法力高下的一个硬性标准,隐藏原形愈是巧妙不露痕迹,愈能见出法力之高。《白蛇传》里的白蛇修行千年,最后都不慎露出了原形,可见隐藏原形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虾兵蟹将化形未全,大多半还是原形,一望即知本来面貌,大可“以貌取妖”,其战斗力也就可以预料了。既然虾兵战斗力如此薄弱不堪,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虾兵蟹将在龙宫水府当差,而且数目惊人?这应当算是体制的公开秘密,若无冗员支撑,体制也就不复存在,仅东海龙宫的虾兵就达数万,蟹将虽比虾兵少些,却也难以计量。在面对危机时,群体的平庸就要付出代价,以传世的神魔小说为例,龙宫总是屡遭强敌,祸事不断,先后有哪吒、孙悟空、八仙等狠角色前来骚扰或攻打,这些不速之客个个都难对付,搅得龙宫人仰马翻。每当强敌来犯时,打前锋的虾兵蟹将总是一触即溃,成为炮灰。出手最为狠绝的,当属吕洞宾。清末无垢道人的小说《八仙得道传》中写到吕洞宾与龙王闹翻,攻打水晶宫时使出移山之法,随手搬来了泰山,朝海中掷下,“许多虾兵蟹将,一起压在里面,死于非命。”吕洞宾出手一击,就险些让龙宫的虾兵蟹将们全军覆没。
虾兵蟹将作为水族中数量最多的群体,也成了龙宫中最不起眼的部卒。虾兵蟹将这一类水府差官,又可成为人世间的衙署——尤其是县衙等帝国机器中的衙役影像投射,举凡作威作福、助纣为虐者,必难得人心,对其讽刺及抗议体现在戏曲、故事、传说、年画等民间艺术形式中,比如武强年画中就有《水兽迎亲》,图中描绘着娶亲仪仗的景象,俨然人间嫁娶的情况。有花轿、彩旗、灯笼和鼓乐队等,都是由虾兵蟹将充当的罢了,可看作是对巨族豪奢的讽刺。有着丰富受害经验的民众见此虾兵蟹将的图形,自然心领神会,他们心中自有判断,暗自称量着此等人物色厉内荏的虚弱本质。虾兵蟹将,是民众对体制内生态的一种戏仿和想象。


↑杨柳青年画《水淹金山寺》,虾兵来助战


民间叙事对虾兵蟹将的想象,也多停留在插科打诨的龙套角色。在舞台演出中,虾兵蟹将通过又蹦又跳的欢闹的动作来赢得存在感,哄抬出热闹场面必备的肢体语言,或者辅之以节奏悠长的集体呼喝,来增添军威,象征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其实,虾兵蟹将都无自己的名姓,只能以群体复数来统一指称,颇有千人一面之感,应该说,是千虾一面,千蟹一面,虾兵蟹将的平庸也就难以避免。但恰恰是这种平庸,却支撑起了龙宫水府的日常运转,从虾兵蟹将身上,我们可以洞悉体制的基本特征,从而更加清醒地反观自身的存在意义。毕竟,虾自倨自傲的兵蟹将历来不乏其人。

楼主 盛文强  发布于 2016-06-21 16:58:00 +0800 CST  
谢谢诸君帮顶

楼主 盛文强  发布于 2016-06-28 19:11:00 +0800 CST  

楼主:盛文强

字数:5814

发表时间:2016-06-22 00: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9 08:42:50 +0800 CST

评论数:4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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