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拿起了笔，不顾所有人的质疑和反对，写下了第一行字；
一时之间，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在杏村时的、来到县城后的、开心的、难过的……一幅幅画面如同电影般在他的眼前循环播放，那一声声嘲讽的笑声和叫喊在他耳边萦绕，提醒着东子不要忘记过去。
东子感觉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久违的呕吐感让他全身都微微抽搐，冷汗渗出额头，东子看见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表情格外的狰狞。他用力抓住座位扶手，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边惊惧地瞪着窗户上的自己，仿佛那目光穿越回了十年前。
“为什么活下去呢？为什么要在如此孤独、空虚中活下去呢？”
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命运，是命运让我不顾一切、听天由命地努力活下去！”
他近乎魔怔地嘶声回答，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尖锐得传来难以忍受的狂笑声，东子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继而陷入无边的黑暗……
“先生，先生？”迷迷糊糊之间，东子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呼唤声，黑暗渐渐褪去，意识慢慢回溯。
“先生，你怎么了？”
是邻座的客人，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中年男人。他从一开始就靠在座位上睡觉，一路上从未与东子有过交谈，应该是刚才的异动吵醒了他。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恐惧，但还是小心地向东子表示出了关心，东子看了眼窗户中的自己——干裂发白的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眼，凌乱的头发因冷汗而贴在额头上面，难怪他看起来有被吓到的样子。能对自己这样举止怪异的陌生人表现出自己的关心，这让东子心中有些感动。
“没事……谢谢。”东子抹了把汗，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然后便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邻座的那个男人。男人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东子的态度如此冷漠，再加上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好相与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眼前除了车灯照射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东子顺着灯光的方向望去，在前方森林的中间，似乎是一条杂草丛生、蜿蜒曲折的上坡路。刚刚从那杂乱不堪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口中粗气连连的东子，由于那始料未及的突如其来的过去的回忆，原本因欣赏窗外风景带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掉入了低谷。现在看着那前方的路途，非但没了半分的美感，反而觉得那幽暗深远的前方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般。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昔日早已被忘却的往事呢？是因为这相似的风景让我内心深处的记忆产生了共鸣吗？还是这就是我想要的？这些记忆无法控制地一件件涌上心头，是想告诉我我始终被那些恐惧所支配吗？”东子闭上眼睛，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失态过了。
东子感觉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久违的呕吐感让他全身都微微抽搐，冷汗渗出额头，东子看见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表情格外的狰狞。他用力抓住座位扶手，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边惊惧地瞪着窗户上的自己，仿佛那目光穿越回了十年前。
“为什么活下去呢？为什么要在如此孤独、空虚中活下去呢？”
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命运，是命运让我不顾一切、听天由命地努力活下去！”
他近乎魔怔地嘶声回答，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尖锐得传来难以忍受的狂笑声，东子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继而陷入无边的黑暗……
“先生，先生？”迷迷糊糊之间，东子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呼唤声，黑暗渐渐褪去，意识慢慢回溯。
“先生，你怎么了？”
是邻座的客人，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中年男人。他从一开始就靠在座位上睡觉，一路上从未与东子有过交谈，应该是刚才的异动吵醒了他。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恐惧，但还是小心地向东子表示出了关心，东子看了眼窗户中的自己——干裂发白的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眼，凌乱的头发因冷汗而贴在额头上面，难怪他看起来有被吓到的样子。能对自己这样举止怪异的陌生人表现出自己的关心，这让东子心中有些感动。
“没事……谢谢。”东子抹了把汗，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然后便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邻座的那个男人。男人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东子的态度如此冷漠，再加上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好相与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眼前除了车灯照射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东子顺着灯光的方向望去，在前方森林的中间，似乎是一条杂草丛生、蜿蜒曲折的上坡路。刚刚从那杂乱不堪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口中粗气连连的东子，由于那始料未及的突如其来的过去的回忆，原本因欣赏窗外风景带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掉入了低谷。现在看着那前方的路途，非但没了半分的美感，反而觉得那幽暗深远的前方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般。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昔日早已被忘却的往事呢？是因为这相似的风景让我内心深处的记忆产生了共鸣吗？还是这就是我想要的？这些记忆无法控制地一件件涌上心头，是想告诉我我始终被那些恐惧所支配吗？”东子闭上眼睛，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失态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射进金黄色的灯光，耳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人群声，列车抵达位于山谷背阴面的小小车站时，东子把胸腔中翻滚的呕吐感强压了下去，用力抓住窗户的边缘让自己站了起来。窗外的路灯将车窗照得无比刺目，东子看到窗户里自己那张生气全无、布满阴郁的脸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那金光吞没了似的消失不见，不知为何，东子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样热闹，但也不至于冷冷清从车站出来，可以看到形形**的人穿梭在各个店铺摊贩前。小街的夜市虽然远并不上城里清，路边的路边摊和小卖店面前还是聚了不少人的。自上车以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东子随意找了一处路边摊吃了点儿东西果腹后就动身上山了。小街虽然也有许多的旅店可以供他入住，可他的心中烦躁不安，就决定上山走走，散散心。
山上没有路灯，东子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后就感受不到小街的灯光了。今夜的月亮比往日要亮一点，可能这就是山里和城中的区别吧，曲折幽深的山路在月光下还是可以被勉强看见的。东子抬了抬背包，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他大致看了一眼方向，前面一路上都是这样的上坡，不知道还要这样走多久才有可能找到可供留宿的旅店，实在不行他到时也只能原路返回到小街了。在黑暗中前行的过程并不轻松，他一路走走停停，身上逐渐变得寒冷才想起现在还是冬天。冬天的西山夜晚的温度骤然下降，东子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失。而他每停下来休息一次，周身就会被忽然而至的恶寒所包裹。东子打了几个喷嚏，感觉自己明天可能会生病，因为此刻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但他却并不后悔，独自在月下行走于山路之间的确让他那颗从车上就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慢慢沉寂了下去。
山上没有路灯，东子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后就感受不到小街的灯光了。今夜的月亮比往日要亮一点，可能这就是山里和城中的区别吧，曲折幽深的山路在月光下还是可以被勉强看见的。东子抬了抬背包，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他大致看了一眼方向，前面一路上都是这样的上坡，不知道还要这样走多久才有可能找到可供留宿的旅店，实在不行他到时也只能原路返回到小街了。在黑暗中前行的过程并不轻松，他一路走走停停，身上逐渐变得寒冷才想起现在还是冬天。冬天的西山夜晚的温度骤然下降，东子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失。而他每停下来休息一次，周身就会被忽然而至的恶寒所包裹。东子打了几个喷嚏，感觉自己明天可能会生病，因为此刻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但他却并不后悔，独自在月下行走于山路之间的确让他那颗从车上就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慢慢沉寂了下去。
“明天早上……会不会下雪呢？好久没见过了，不过……应该不会吧。”东子搓了搓冻僵的手，将外套的领子翻起，抬头望了望天空，摇摇头，继续向前行进。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东子终于走出了那个难走的上坡道。此时他身处的森林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在他面前，道路分为两条:一条是继续向山里走去的大路，黑魆魆的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条看上去比较开阔平坦，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望去，隔着一片枯萎稀疏的田野，一个亮着零星灯光的村庄进入了东子的视线。
东子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开始思索是否要进入这个村庄中借宿一晚，此时的他满身疲惫，且兴致全无，再走回去恐怕太远了，可若是进村庄借宿的话他那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毛病可是个大问题。
会被人家当做不正常的人赶出来也说不定。东子一边这样想，一边陷入了两难当中。
从东子现在的位置到那个村庄要穿过一片桑田，四周没有灯火，黑压压的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月亮也已经被身后的森林所遮挡。
“啊~好难办啊！”东子呼出口热气搓了搓手，抱怨着，心中依旧难以定夺。
气温越来越低，东子感觉自己的脸比刚才还要烫，衣服包裹下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表情阴晴不定，来回七八次后，最终叹了口气:
“算了吧，累一点就累一点吧，总比到时候见到人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丢人现眼要好！”
想好后，东子便准备折身返回小街，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亮起一团红光，浮在半空，一摇一晃地向着他的方向靠近。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东子终于走出了那个难走的上坡道。此时他身处的森林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在他面前，道路分为两条:一条是继续向山里走去的大路，黑魆魆的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条看上去比较开阔平坦，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望去，隔着一片枯萎稀疏的田野，一个亮着零星灯光的村庄进入了东子的视线。
东子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开始思索是否要进入这个村庄中借宿一晚，此时的他满身疲惫，且兴致全无，再走回去恐怕太远了，可若是进村庄借宿的话他那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毛病可是个大问题。
会被人家当做不正常的人赶出来也说不定。东子一边这样想，一边陷入了两难当中。
从东子现在的位置到那个村庄要穿过一片桑田，四周没有灯火，黑压压的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月亮也已经被身后的森林所遮挡。
“啊~好难办啊！”东子呼出口热气搓了搓手，抱怨着，心中依旧难以定夺。
气温越来越低，东子感觉自己的脸比刚才还要烫，衣服包裹下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表情阴晴不定，来回七八次后，最终叹了口气:
“算了吧，累一点就累一点吧，总比到时候见到人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丢人现眼要好！”
想好后，东子便准备折身返回小街，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亮起一团红光，浮在半空，一摇一晃地向着他的方向靠近。
“前面的……是咱们村里人吗？”
正当东子思索那是什么东西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待他走近时，东子才终于看清了那红光的源头，是一个提着灯笼的老人，这个年代这种手提灯笼已经很少见了。老人似乎是从那村庄里来的，看起来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
“不……不是，恰巧路过罢了。”
“小伙子，你不是西山人吧？那么晚了上山干嘛？”老人就着灯笼的光打量了东子两眼，问道。
“只是上山散散心而已，老人家……您看得出我不是这里的人？”
老人笑了，说:“看不出来，但我感觉得出来。”
感觉……东子琢磨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对了！老人家！”
东子看那老人要走，连忙叫住了他。
“已经那么晚了，已经来不及回去了，您能……带我去村子里找人家借宿一晚吗？钱的话多一些少一些都无所谓的……”
老人听了他的话停了下来，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在老人的目光下东子感觉身体瞬间就僵硬了，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你们这些后生小子，别在城里待了两年就染了那些城里人的臭脾气，不要什么都和钱扯上关系，咱们可没有那么俗气！我看你面相也不像坏人，这样吧，你跟着我去隔壁村办点儿事，若是不嫌弃，今晚我带你上我家歇上一晚，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东子听后，惭愧地低下头，然后非常真诚地向老人弯下腰，向老人表示感谢。这下老人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连连摆手说不用那么客气。
正当东子思索那是什么东西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待他走近时，东子才终于看清了那红光的源头，是一个提着灯笼的老人，这个年代这种手提灯笼已经很少见了。老人似乎是从那村庄里来的，看起来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
“不……不是，恰巧路过罢了。”
“小伙子，你不是西山人吧？那么晚了上山干嘛？”老人就着灯笼的光打量了东子两眼，问道。
“只是上山散散心而已，老人家……您看得出我不是这里的人？”
老人笑了，说:“看不出来，但我感觉得出来。”
感觉……东子琢磨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对了！老人家！”
东子看那老人要走，连忙叫住了他。
“已经那么晚了，已经来不及回去了，您能……带我去村子里找人家借宿一晚吗？钱的话多一些少一些都无所谓的……”
老人听了他的话停了下来，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在老人的目光下东子感觉身体瞬间就僵硬了，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你们这些后生小子，别在城里待了两年就染了那些城里人的臭脾气，不要什么都和钱扯上关系，咱们可没有那么俗气！我看你面相也不像坏人，这样吧，你跟着我去隔壁村办点儿事，若是不嫌弃，今晚我带你上我家歇上一晚，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东子听后，惭愧地低下头，然后非常真诚地向老人弯下腰，向老人表示感谢。这下老人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连连摆手说不用那么客气。
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东子随着老人去办完事后，就在老人家里借宿了一晚。
关于东子在西山的故事是我从东子那里听来一些和西山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一些事再经过我拼接起来的。东子虽然从不和我说关于萧琴的事，但是他年轻时的经历他还是和我说过不少的。至于我那个西山的朋友之所以知道一些情况是因为当时帮助东子的那个老人就是他们村子的人，那个时候，他们村子这样的穷乡僻野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外乡人来，像东子这样来这里借宿并且完全不嫌弃的人他们是第一次见，再加上虽说老人并没有要，但第二天走时东子还是在枕头下面塞了一些钱，所以当时给他留下了印象。这让我颇有感触。
在社会日益发达的今天，这样的人情味和最本质的淳朴却渐渐消失不见，反倒是只有在这些我们眼中所谓的“乡下人”的身上才能体现出来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当一些东西进步的时候，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已经渐渐离我们远去了。
关于东子在西山的故事是我从东子那里听来一些和西山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一些事再经过我拼接起来的。东子虽然从不和我说关于萧琴的事，但是他年轻时的经历他还是和我说过不少的。至于我那个西山的朋友之所以知道一些情况是因为当时帮助东子的那个老人就是他们村子的人，那个时候，他们村子这样的穷乡僻野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外乡人来，像东子这样来这里借宿并且完全不嫌弃的人他们是第一次见，再加上虽说老人并没有要，但第二天走时东子还是在枕头下面塞了一些钱，所以当时给他留下了印象。这让我颇有感触。
在社会日益发达的今天，这样的人情味和最本质的淳朴却渐渐消失不见，反倒是只有在这些我们眼中所谓的“乡下人”的身上才能体现出来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当一些东西进步的时候，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已经渐渐离我们远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阳光从树木枝条之间投射下来，洋洋洒洒，却并未让人感受到丝毫暖意，反倒是那不时刮起的寒风让东子不时停下前进的脚步。
东子早在天刚亮就悄悄地离开了，他不习惯道别，所以干脆就这样一个人独自上路了。
那个始终没有来得及问名字的村庄已经被身后的树林遮挡而看不清模样，一夜的严寒使林间的树叶枝条上结满了薄薄的冰霜，踩上去发出“嚓嚓”的响声，还有一点儿滑，所以东子走上去时格外小心。不过所幸昨晚并没有下雪，不然东子今天定是无法出村庄的。
西山实在太高，从位于半山腰的小街出发，即使经过昨夜的行走和今天一早上的走走停停，东子依旧看不到路的尽头，沿途倒是还路过了几个村庄，不过都没有进去。
前方的路途依旧遥远，身后的车站已不在眼前。东子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思索是继续前行还是踏上归途。说实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来西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决定开始自己的旅途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里所以就来了，来到这里后他发现自己似乎除了一直顺着山路往上走外并没有别的去处。东子自知自己始终无法走到这山的顶峰，却也茫然就此回去的话那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东子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冬日天空中阳光直射下的一只白鸟，自由飞翔，扇动着翅膀，却不知道要飞向哪里。
东子早在天刚亮就悄悄地离开了，他不习惯道别，所以干脆就这样一个人独自上路了。
那个始终没有来得及问名字的村庄已经被身后的树林遮挡而看不清模样，一夜的严寒使林间的树叶枝条上结满了薄薄的冰霜，踩上去发出“嚓嚓”的响声，还有一点儿滑，所以东子走上去时格外小心。不过所幸昨晚并没有下雪，不然东子今天定是无法出村庄的。
西山实在太高，从位于半山腰的小街出发，即使经过昨夜的行走和今天一早上的走走停停，东子依旧看不到路的尽头，沿途倒是还路过了几个村庄，不过都没有进去。
前方的路途依旧遥远，身后的车站已不在眼前。东子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思索是继续前行还是踏上归途。说实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来西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决定开始自己的旅途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里所以就来了，来到这里后他发现自己似乎除了一直顺着山路往上走外并没有别的去处。东子自知自己始终无法走到这山的顶峰，却也茫然就此回去的话那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东子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冬日天空中阳光直射下的一只白鸟，自由飞翔，扇动着翅膀，却不知道要飞向哪里。
他忽然感觉自己目前的人生似乎也是像这样的，虽然从不停歇地向前前行，却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也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多么的遥遥无期。这是他头一次对于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而感到迷茫，并且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已然不再是读书时代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到太阳彻底升上天空，光线从交错的树叶枝杈间投射下来的时候，东子也不再前进，踏上了归途。
沿途时他路过一个村庄，发现在村口山路旁放着一个很大的水缸，上面用一块木板盖住，木板上倒扣着一个木瓢。这个村庄建筑风格看起来与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东子猜测应该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西山有很多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东子从小生活在杏村，十岁后搬到县城，杏村是一个汉族村落，县城里他接触到的也大多数是汉族，所以他对于O州的很多少数民族风俗并不了解，对于在村口放一口水缸的举动也是第一次见。好奇之余便走了过去。打开木板，水缸里是非常清澈干净的清水，缸底一点儿水垢都没有，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换里面的水，并非只是放在这里就不管了。
“小伙子，是要喝水吗？这水是我今天早上刚打来的，你不喝可别糟蹋了，我们打水也不容易。”
在东子身后，一个老妪慢慢悠悠地从村口走出来，用有些拗口的O州汉族方言向他说了一句。
东子闻声转过头，老人微笑着看着他，从衣着上来看老人应该不是汉族，应该是O州的少数民族，那这个村庄东子应该没猜错的确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了。
到太阳彻底升上天空，光线从交错的树叶枝杈间投射下来的时候，东子也不再前进，踏上了归途。
沿途时他路过一个村庄，发现在村口山路旁放着一个很大的水缸，上面用一块木板盖住，木板上倒扣着一个木瓢。这个村庄建筑风格看起来与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东子猜测应该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西山有很多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东子从小生活在杏村，十岁后搬到县城，杏村是一个汉族村落，县城里他接触到的也大多数是汉族，所以他对于O州的很多少数民族风俗并不了解，对于在村口放一口水缸的举动也是第一次见。好奇之余便走了过去。打开木板，水缸里是非常清澈干净的清水，缸底一点儿水垢都没有，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换里面的水，并非只是放在这里就不管了。
“小伙子，是要喝水吗？这水是我今天早上刚打来的，你不喝可别糟蹋了，我们打水也不容易。”
在东子身后，一个老妪慢慢悠悠地从村口走出来，用有些拗口的O州汉族方言向他说了一句。
东子闻声转过头，老人微笑着看着他，从衣着上来看老人应该不是汉族，应该是O州的少数民族，那这个村庄东子应该没猜错的确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了。
东子怔怔地拿起木瓢，打了一瓢水喝了一口，很清凉。
“婆婆您……知道我是汉人？”在O州，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语言，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自己的语言沟通，只有在面对汉族的时候才会说汉族语言。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说:“我从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一个汉人娃娃了，呵呵呵。”
“怎么会？”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头，“是因为我们所穿的服饰不同吗？”
“不是的，现在这个年代，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家老早就穿得一样的喽。”
“那……”
“我感觉得到的。”
感觉……东子不太明白，不太明白老人为何仅仅凭借着所谓的“感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下定论。
“只靠感觉的话，不会觉得太草率了吗？婆婆您不怕万一猜错了呢？”
“一般不会错的，毕竟我看人看了那么多年了，早就有经验了。”老人又呵呵笑了笑，“而且，万一错了，那就错了吧，有什么好怕的呢？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太畏手畏脚了，做什么都害怕犯错，什么都要考虑后果，到头来反而什么也做不好。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好担心的，想到了就说出来、去做不就好了？错了，那就再来一遍吧。”
听了老人的话，东子愣住了，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
“婆婆您……知道我是汉人？”在O州，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语言，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自己的语言沟通，只有在面对汉族的时候才会说汉族语言。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说:“我从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一个汉人娃娃了，呵呵呵。”
“怎么会？”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头，“是因为我们所穿的服饰不同吗？”
“不是的，现在这个年代，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家老早就穿得一样的喽。”
“那……”
“我感觉得到的。”
感觉……东子不太明白，不太明白老人为何仅仅凭借着所谓的“感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下定论。
“只靠感觉的话，不会觉得太草率了吗？婆婆您不怕万一猜错了呢？”
“一般不会错的，毕竟我看人看了那么多年了，早就有经验了。”老人又呵呵笑了笑，“而且，万一错了，那就错了吧，有什么好怕的呢？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太畏手畏脚了，做什么都害怕犯错，什么都要考虑后果，到头来反而什么也做不好。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好担心的，想到了就说出来、去做不就好了？错了，那就再来一遍吧。”
听了老人的话，东子愣住了，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
“婆婆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上这样一口水缸？”东子不再执着于刚才那个话题，向老人问道这口水缸的含义。
“这是百年来的老规矩了，我们在寨子门口放上一口水缸，每过几天就把里面的水换一换，过路的行人如果累了、渴了，就可以来这里打上一口水喝，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为寨子积一点善缘。”
“原来如此……”东子恍然大悟。
“非常感谢婆婆您刚才和我说的那一番话，让我感觉受益匪浅。”东子向老人由衷地感谢道。
“老婆子没得文化的。”老人摆摆手，说:“老婆子我倒是说了这么多，你们这些小屁娃儿要是但凡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也就不错了，可别转过身就全忘了。”
说完，老人就慢悠悠地走回寨子里了。
东子盖上水缸，一边思考着老人之前说的那一番极具哲理的话，一边向山下走去。
有了这一次际遇，让东子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纵使这一程山路给他身体上带来了许多的艰辛，但此行仍有意义。
“这是百年来的老规矩了，我们在寨子门口放上一口水缸，每过几天就把里面的水换一换，过路的行人如果累了、渴了，就可以来这里打上一口水喝，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为寨子积一点善缘。”
“原来如此……”东子恍然大悟。
“非常感谢婆婆您刚才和我说的那一番话，让我感觉受益匪浅。”东子向老人由衷地感谢道。
“老婆子没得文化的。”老人摆摆手，说:“老婆子我倒是说了这么多，你们这些小屁娃儿要是但凡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也就不错了，可别转过身就全忘了。”
说完，老人就慢悠悠地走回寨子里了。
东子盖上水缸，一边思考着老人之前说的那一番极具哲理的话，一边向山下走去。
有了这一次际遇，让东子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纵使这一程山路给他身体上带来了许多的艰辛，但此行仍有意义。
6.
一天傍晚，面带病容的东子乘坐列车，从位于西山腹地的小街逐渐驶往处于县城另一个方向的杏村。
在西山这将近一周的寒冬旅行使东子感觉身心俱疲。由于对西山气温的错误判断，衣服带少了的东子终于还是不慎感冒了。东子闭着双眼，浑身无力地靠在窗框上，口中不停地剧烈咳嗽着，衣服紧紧的包裹着发烫的身体。
感冒引起的发烧使他整个人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动都不想动一下，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所以他默默思考要不要在到县城时下车去买一点药，还是直接熬到杏村再说。这一次他的邻座是空的，没有人。期间东子不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繁密的树林——杏村以前也有一片这样的树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虽然现在它们的树叶已经凋零，但在清明的时候它们会开出许多白色的小花，东子他们把它叫作白花。他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小伙伴一起去摘白花，然后拿回家让母亲炒着吃，其实也并没有很好吃，可当时就是觉得很快乐。现在看着这些树，虽然还没有开出白花，但东子却十分怀念。
“不知道这次回去……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幅景象……”东子喃喃自语，不知说的是杏村的风景，还是别的东西。
东子向所长特意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出来旅游，就是因为他现在对于自己的人生感到极度的迷茫，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旅行认真思考一下今后的人生方向。来到西山的这几天，除了那天偶遇的那个老妪的话让他有所感触外，非但丝毫没有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西山那与杏村极其相似的风景反而让他经常陷入儿时痛苦的回忆中。这几天他经常梦到杏村时的事，经常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一些奇怪的人在说话，有时甚至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西山还是杏村。
这样的精神状态让东子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但他怎么也不想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结束自己的这次假期，这与自己的初衷是完全违背的，而且就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不适合回事务所工作。
一天傍晚，面带病容的东子乘坐列车，从位于西山腹地的小街逐渐驶往处于县城另一个方向的杏村。
在西山这将近一周的寒冬旅行使东子感觉身心俱疲。由于对西山气温的错误判断，衣服带少了的东子终于还是不慎感冒了。东子闭着双眼，浑身无力地靠在窗框上，口中不停地剧烈咳嗽着，衣服紧紧的包裹着发烫的身体。
感冒引起的发烧使他整个人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动都不想动一下，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所以他默默思考要不要在到县城时下车去买一点药，还是直接熬到杏村再说。这一次他的邻座是空的，没有人。期间东子不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繁密的树林——杏村以前也有一片这样的树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虽然现在它们的树叶已经凋零，但在清明的时候它们会开出许多白色的小花，东子他们把它叫作白花。他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小伙伴一起去摘白花，然后拿回家让母亲炒着吃，其实也并没有很好吃，可当时就是觉得很快乐。现在看着这些树，虽然还没有开出白花，但东子却十分怀念。
“不知道这次回去……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幅景象……”东子喃喃自语，不知说的是杏村的风景，还是别的东西。
东子向所长特意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出来旅游，就是因为他现在对于自己的人生感到极度的迷茫，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旅行认真思考一下今后的人生方向。来到西山的这几天，除了那天偶遇的那个老妪的话让他有所感触外，非但丝毫没有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西山那与杏村极其相似的风景反而让他经常陷入儿时痛苦的回忆中。这几天他经常梦到杏村时的事，经常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一些奇怪的人在说话，有时甚至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西山还是杏村。
这样的精神状态让东子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但他怎么也不想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结束自己的这次假期，这与自己的初衷是完全违背的，而且就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不适合回事务所工作。
其实东子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患上了抑郁症，不仅仅是因为心理医生给他的诊断书，而是他中学时曾经看到过母亲不只一次的出入县医院，然后带回一堆看不懂名字的药来给他吃，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也不知道明明自己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药，但从小听母亲话的他并没有问，而是乖乖的把药吃掉，直到他那天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看见他的药柜上有一模一样的药瓶……
他不相信自己有病，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有病，但他也知道母亲的担心和医生的话不无道理。正常人怎么会像他那样整日的心情低落？正常人怎么会连与人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他也并非没有试过要走出来，他试过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和他过不去一般，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窜出来，占据他整个内心。
“如果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话，那就从那里结束吧……”
最终他终于下定决心返回杏村，回到那个他远远逃离的地方，与当年的村民们，从前的同伴们和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自己，把这个早已远去的故事，真正划上一个句号。
他不相信自己有病，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有病，但他也知道母亲的担心和医生的话不无道理。正常人怎么会像他那样整日的心情低落？正常人怎么会连与人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他也并非没有试过要走出来，他试过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和他过不去一般，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窜出来，占据他整个内心。
“如果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话，那就从那里结束吧……”
最终他终于下定决心返回杏村，回到那个他远远逃离的地方，与当年的村民们，从前的同伴们和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自己，把这个早已远去的故事，真正划上一个句号。
列车驶过一片片的密林，在颠簸的路上疾驰而行。阳光穿射过无数松树，被松叶上凝结的冰霜反射成七彩的光芒。透过光秃秃的树干，可以看到仿佛从灰暗天空中刺穿出来的被积雪覆盖的西山山顶。萦绕在山头的淡淡细雾，随着清风轻轻摇晃，忽而又被吹拂得支离破碎。
“起风了啊……”
东子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一阵阵冰凉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却好像似乎不担心自己的感冒会加重似的。
“这风……似乎吹得有些大啊……”
东子关上窗户，弄了弄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度闭上了眼睛。
7.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本质上这个地方并没有变，它就好好的在那里，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一开始东子知道我在写他的故事的时候，他是拒绝的，因为他不想作为朋友的我把他看作是和我不一样的一个个体，这样会显得他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好像他不是正常人似的。
再者，东子也不认为我能真的把他的那些过去写好，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些故事，他的那些心情和他的那个时代。一九八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九八零是我从没有去到过的年代，没有过全身的经历，就凭着别人的一些话怎么可能还原出一个真实的他和真实的萧琴？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此之前我的这次写作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有很多东子的感触和内心是我无法想象，无法下笔的，这些都让我好多次的想过是不是要放弃，因为这真的没有办法写下去，真的太困难了。
“起风了啊……”
东子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一阵阵冰凉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却好像似乎不担心自己的感冒会加重似的。
“这风……似乎吹得有些大啊……”
东子关上窗户，弄了弄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度闭上了眼睛。
7.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本质上这个地方并没有变，它就好好的在那里，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一开始东子知道我在写他的故事的时候，他是拒绝的，因为他不想作为朋友的我把他看作是和我不一样的一个个体，这样会显得他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好像他不是正常人似的。
再者，东子也不认为我能真的把他的那些过去写好，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些故事，他的那些心情和他的那个时代。一九八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九八零是我从没有去到过的年代，没有过全身的经历，就凭着别人的一些话怎么可能还原出一个真实的他和真实的萧琴？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此之前我的这次写作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有很多东子的感触和内心是我无法想象，无法下笔的，这些都让我好多次的想过是不是要放弃，因为这真的没有办法写下去，真的太困难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让我坚持完成这本书的人，竟然就是一开始不同意的东子。
东子的反对和作品本身的困难让我真的走在了放弃的边缘，记得那是我终于决定让东子看一看我这段时间以来费尽心血的成果然后停笔，东子看了那本现在看起来显得非常粗糙的笔稿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愤怒或者嘲讽，而是陷入了沉默——在我想来他一直认为我的小说是将他的那些伤疤一样的往事血淋淋地撕开改编成供他人消遣的读物。当时我以为他的沉默是处于爆发的边缘，因为那稿子的内容和真实的过去真的有非常大的出入，毕竟原稿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我自己想象的。可东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就抬起头来看着我。那么多年了，那场景我现在都还记得——这个三十三岁的中年男人眼中噙着泪，但却是边笑着边哽咽着对我说:“当年那个小子呀，可没有你写的那么好啊……那小子可没用了，不过……原来除了我自己还有人记得他啊……谢谢了。”
从那以后，东子像是真正对我打开了心扉似的，不再对我封闭他的那些过往，而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和母亲、和萧琴的那些故事全部告诉了我，并且也同意了我继续创作这本小说。也得亏于此，这本书才能真正与大家见面，而那原稿，在得知了他真正故事后我就将它全部推翻，重新改成了现在的这个版本。
我后面问过东子为什么会忽然改主意了，明明他之前是那样强烈地反对的，东子的回答也会出乎我的意料:
“我之所以从来不和任何人说我过去的那些故事，不仅仅是因为那段往事对我来说是一段深刻而悲伤的回忆，而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那些过去后因为我曾经有过抑郁症和我儿时的事后说什么‘要坚强面对生活啊！’之类的话，这是我曾经听到过最多的话。我明明和大家都一样啊，我只是……我只是不太喜欢与人交流而已，除此之外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我需要你们来安慰我？那些东西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并不是要来博取你们的同情或是什么的……
我的朋友并不多……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想要去了解我，想要了解我整个人而不仅仅仅限于那一段过去的人。其实你写的那些内容有很多很多都是你自己想象的，和真实情况不符合的，但是在那本书里，你是真真正正认为我是一个正常人的，你是真真正正的把我当作一个与芸芸众生无异的人来写的，并没有把我塑造的是一个怎么样可怜的形象，而是真实的想要展示出了一个十几年前的那个不停挣扎着的我。
东子的反对和作品本身的困难让我真的走在了放弃的边缘，记得那是我终于决定让东子看一看我这段时间以来费尽心血的成果然后停笔，东子看了那本现在看起来显得非常粗糙的笔稿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愤怒或者嘲讽，而是陷入了沉默——在我想来他一直认为我的小说是将他的那些伤疤一样的往事血淋淋地撕开改编成供他人消遣的读物。当时我以为他的沉默是处于爆发的边缘，因为那稿子的内容和真实的过去真的有非常大的出入，毕竟原稿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我自己想象的。可东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就抬起头来看着我。那么多年了，那场景我现在都还记得——这个三十三岁的中年男人眼中噙着泪，但却是边笑着边哽咽着对我说:“当年那个小子呀，可没有你写的那么好啊……那小子可没用了，不过……原来除了我自己还有人记得他啊……谢谢了。”
从那以后，东子像是真正对我打开了心扉似的，不再对我封闭他的那些过往，而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和母亲、和萧琴的那些故事全部告诉了我，并且也同意了我继续创作这本小说。也得亏于此，这本书才能真正与大家见面，而那原稿，在得知了他真正故事后我就将它全部推翻，重新改成了现在的这个版本。
我后面问过东子为什么会忽然改主意了，明明他之前是那样强烈地反对的，东子的回答也会出乎我的意料:
“我之所以从来不和任何人说我过去的那些故事，不仅仅是因为那段往事对我来说是一段深刻而悲伤的回忆，而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那些过去后因为我曾经有过抑郁症和我儿时的事后说什么‘要坚强面对生活啊！’之类的话，这是我曾经听到过最多的话。我明明和大家都一样啊，我只是……我只是不太喜欢与人交流而已，除此之外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我需要你们来安慰我？那些东西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并不是要来博取你们的同情或是什么的……
我的朋友并不多……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想要去了解我，想要了解我整个人而不仅仅仅限于那一段过去的人。其实你写的那些内容有很多很多都是你自己想象的，和真实情况不符合的，但是在那本书里，你是真真正正认为我是一个正常人的，你是真真正正的把我当作一个与芸芸众生无异的人来写的，并没有把我塑造的是一个怎么样可怜的形象，而是真实的想要展示出了一个十几年前的那个不停挣扎着的我。
我在这本书里看到了曾经的影子，这是你最让我感动的地方。所以我愿意把我的那些故事都说给你听。”
这件事可以说是我们两个人友谊的一次升华，也让我感触颇多，我没想到自己的一些小小的举动能带给他那么多的感触，这也成为他最终彻底走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后来当时我写到二十一岁时的东子第一次重新回到杏村这个久违的家乡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回去的，于是就去问他，而他并没有很详细地说他那时的心情，只说了一句话: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本质上这个地方并没有变，它就好好的在那里，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我们两个人友谊的一次升华，也让我感触颇多，我没想到自己的一些小小的举动能带给他那么多的感触，这也成为他最终彻底走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后来当时我写到二十一岁时的东子第一次重新回到杏村这个久违的家乡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回去的，于是就去问他，而他并没有很详细地说他那时的心情，只说了一句话: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本质上这个地方并没有变，它就好好的在那里，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8.
东子曾经不只一次的幻想过当自己再一次踏上杏村这片久违的故土时，自己该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这个地方和那些久违的面孔。他想过自己可能表现出的任何姿态:紧张的、恐惧的、愤怒的、悲伤的、期待的……他想过很多很多，可是当他乘坐的列车与杏村越来越近，窗外两侧的风景渐渐与他记忆中十年前离开杏村时的景象慢慢重合，那一幅幅有些熟悉但大部分是陌生的景象不断闪现过他眼前的时候，东子的心中竟连一点感触都没有，心中早已酝酿好的情绪顷刻之间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空虚的感觉。
一九九零年的离开，再次回归，竟已是十余载，当年那个十岁的少年也已经从母亲的怀抱中长成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东子倚在车窗边缘，心情复杂，对于此刻的东子来说这十一年的时间恍如昨日，一切情景皆历历在目，可是当东子在车站下车，换上进入杏村的面包车缓慢地驶向杏村时，他才发现十一年的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从远处慢慢接近杏村和从杏村慢慢离开所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微妙感受，但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除了那种微妙的感受外东子还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那是源自于周围环境的变化。记忆中低矮的砖瓦房不知何时起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楼房；穿行在田野间的塘石小路早已铺上了厚厚的沥青；原本沿着小路流淌的灌溉农田用的小渠，也已经干涸，杂草丛生……一切都已经不似记忆中的那片场景，明明这里就是杏村，就是那个生他养他十年的家乡，可他此刻却已经不认识了。
下车后，东子缓慢地向村里走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心中应该是这样的心情，明明自己是归客，却好像只是一个旅人。桑田依旧是那个广袤的桑田，烧瓦的窑子仍旧往天空中冒着黑烟，可当连记忆中最深刻最美好的那片一到清明就开满白花的树林都变成了冷青色的水泥围墙时，他记忆中的杏村，他心中的那个故乡又剩下了些什么呢？难道就只剩下了这片村民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桑田吗？可这片桑田，又能够留得下几个十年？
东子曾经不只一次的幻想过当自己再一次踏上杏村这片久违的故土时，自己该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这个地方和那些久违的面孔。他想过自己可能表现出的任何姿态:紧张的、恐惧的、愤怒的、悲伤的、期待的……他想过很多很多，可是当他乘坐的列车与杏村越来越近，窗外两侧的风景渐渐与他记忆中十年前离开杏村时的景象慢慢重合，那一幅幅有些熟悉但大部分是陌生的景象不断闪现过他眼前的时候，东子的心中竟连一点感触都没有，心中早已酝酿好的情绪顷刻之间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空虚的感觉。
一九九零年的离开，再次回归，竟已是十余载，当年那个十岁的少年也已经从母亲的怀抱中长成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东子倚在车窗边缘，心情复杂，对于此刻的东子来说这十一年的时间恍如昨日，一切情景皆历历在目，可是当东子在车站下车，换上进入杏村的面包车缓慢地驶向杏村时，他才发现十一年的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从远处慢慢接近杏村和从杏村慢慢离开所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微妙感受，但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除了那种微妙的感受外东子还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那是源自于周围环境的变化。记忆中低矮的砖瓦房不知何时起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楼房；穿行在田野间的塘石小路早已铺上了厚厚的沥青；原本沿着小路流淌的灌溉农田用的小渠，也已经干涸，杂草丛生……一切都已经不似记忆中的那片场景，明明这里就是杏村，就是那个生他养他十年的家乡，可他此刻却已经不认识了。
下车后，东子缓慢地向村里走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心中应该是这样的心情，明明自己是归客，却好像只是一个旅人。桑田依旧是那个广袤的桑田，烧瓦的窑子仍旧往天空中冒着黑烟，可当连记忆中最深刻最美好的那片一到清明就开满白花的树林都变成了冷青色的水泥围墙时，他记忆中的杏村，他心中的那个故乡又剩下了些什么呢？难道就只剩下了这片村民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桑田吗？可这片桑田，又能够留得下几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