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缚手婚BG半聋半盲双拐

男主:吴予徽
女主:梨花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0 20:17:00 +0800 CST  
留坑不是我的风格,想把它写完,再被删的话就直接贴结局了
整理图片不易,禁搬文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0 20:20:00 +0800 CST  
1

梨花成亲的那天,双手是被缚在背后的。

一路的吹吹打打淹没了坐在轿子里的梨花的哭泣声,她本是要逃跑的,可是被缚在背后的双手连头上的喜帕都揭不下来,更别提从轿子上跳下去了。

梨花今年二十四,浓眉大眼,肩宽手长,是个标准的农家姑娘,平时不是下厨房做饭,就是在炕上绣花,今日竟然就这么被闯入的陌生人给掠走了。

在人口-,买。卖盛行的年代里,像龙毅村以及周围几个村庄这种又贫穷落后,又倚靠荒山的地方,对人饭子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可以埋伏在山上,看见独自一人路过的就直接把人敲晕,等醒来时,已经被带离自己生活的地方了。

反正这是个好买卖,所以他们抓人基本不看岁数,小到一两岁的孩童,大到像梨花这样的黄花大闺女。小的就选小子,卖给有钱人家当儿子,大的就选漂亮点的,卖给那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娶不到媳妇的人。

2

蒙着喜帕站在大堂上,梨花只能看见自己穿着朱鞋的双脚,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狭窄的视野,想到还在田里挥锄头的父亲,以及在炕头上玩耍的小弟,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就掉了出来,可是她不敢用力哭,这些天因为反抗,自己不知道挨了多少的拳打脚踢,还好她身体健朗,全都挨了下来,若是换成一位娇滴滴的大小姐,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吉时已到,一个洪亮的男声在在主持着,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她被喜娘搀扶着完成了三次跪拜,她是多么的不情愿,可是着在场的每个人,谁肯来问一问她的意愿?

那个男声又道:“吴予徽与千佳结为夫妇,礼成。”
梨花知道了,那个“千佳”应该就是自己的新名字了,也终于知道了那个买自己做老婆的男人的名字。

3

买得起人的人家一定都是有钱人,可是有钱人还会娶不到媳妇?哪有这样的道理,梨花虽气虽恨,但这一个小小女子却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买人结婚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人知道,所以不管她原来是谁,原来叫什么名字,来到这里,一切的过去都要抹平,用一个新的名字来重新开始。

被送进洞房的时候,梨花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未曾谋面的“丈夫”,他似乎是架着拐杖的,因为在喜帕遮住的视野中,正好能看到两根木头拐杖一前一后,交替相错。

怪不得讨不到媳妇,原来是个跛子!

梨花心里想着,对这个男人又增添了一份仇恨。

4
在柔软的炕上坐好,喜帕终于被挑开,梨花见到了面前的男人。吴予徽长得并不难看,对他来说这大喜的日子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可他的满脸迷茫让梨花感到意外。

喜娘和丫头们都出去了,银盘中的酒杯酒壶放在桌上,时间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吴予徽始终这样一副表情,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交杯酒还会强迫梨花喝吗?

屋子里再无他人,梨花很快在吴予徽的眼睛里发现了些许异样,这样直勾勾的目光,难不成是个瞎子?

大起胆子的梨花开始细细地打量起这双无神的眼睛来,这双眼睛在红烛的映衬下,乌黑发亮,双眼皮从头到眼尾的弧线也很漂亮,可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这样发直,似乎不会聚焦,更没有看向梨花。

梨花终于伸出手来,轻轻地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男人却完全无动于衷,梨花知道这个又瞎又瘸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才敢骂出声来:“怪不得讨不到媳妇儿!死瘸子,快点儿放了我!”

5

这样揭短的辱骂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不起一点作用,他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不过开始伸出左手,不动声色地向自己的身边,梨花所坐的位置摸索着。

这下梨花惊恐了!

因为她明明边骂边跳开到床的对面,可是吴予徽似乎根本听不到,还认为梨花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是聋子?”梨花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重残之人,即使龙毅村头那个又聋又哑的牛小三也是可以蹦蹦跳跳的啊。惊慌之下的她也没考虑如果是聋子的话,自己的问话他是没法回答的。

没有摸到人,男人认命般地放弃了摸索,但却冲着那个没人的地方叫了梨花的名字:“千佳……”声音嘶哑怪异。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0 20:40:00 +0800 CST  
6

梨花瞅着眼前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极度厌恶,殊不知吴予徽为了能开口叫自己新媳妇的名字,练习了个把月。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梨花怒甩喜帕,一下子砸到了吴予徽的脸上,他却连躲一下都不会,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帕子吓得一个激灵。

提着厚重裙摆的梨花早已飞奔到了门前,出了房门,来到了院中,就发现大门早就被锁死。梨花开始回忆,从坐上轿子起就被蒙上了喜帕,一路被喜娘陪着进了宅子,再从大堂来到的这座小院。

大门已经被锁死了,而高墙对梨花来说也不是什么出路。她只得掉头,重新返回屋里,却见到吴予徽跟个受气包似的窝在地上,双拐已经散开躺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做了什么大的动作而把拐杖碰掉的。他找不到拐杖,所以不能起身,或者就算找到了拐杖,也不能找到梨花的去处。



7

走遍了整个院子的梨花叹了口气回到房里,捡起地上的双拐递给了坐在地上手还要死死撑住地面的男人。

“喏,给你。”梨花把拐杖横举到他的面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吴予徽感到手上有东西,一摸,脸色就变了,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拐杖,但是他的腿残废得厉害,就算拿着拐杖,也不能自己站起来。

梨花感到不解,好奇地打量起他来,吴予徽应该能感觉到此刻有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接过拐杖挣扎了一番,还是没能站起来,只能认命了,毕竟从来都做不来的事情,怎么会因为取了个媳妇就突然好转了呢?


8

“千佳小姐,我知道你不愿意,明日一早我就禀明母亲写下休书可好?”吴予徽满脸歉意,生怕自己说话不清千佳无法理解,便又努力放慢语速再说了一遍。梨花盯着他,他却不能察觉到,一直很专注地样子,侧着耳朵微微转头,似乎是在等待梨花的回复,却又没法确定声源要从哪个方向传来。

“哎……”梨花叹了口气,他母亲怎么可能同意他休了她,掉进虎穴,大概再也爬不出去了。

梨花见吴予徽一直就那么等待着,心下不忍,便走到他跟前蹲下,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地说:“行,你先站起来吧,我拿些被子给你打个地铺。”

吴予徽的脸上有了那么一丝的惊喜,他终于听到了声音,千佳终于给了他反馈,但是瞬间就又凝住了眉,一动不动。


9

梨花等不住了,有些着急的抬脚踢了吴予徽摊在地上的腿,“你怎么回事啊,听不懂吗?”

吴予徽是真的没听懂。

突然小腿被撞击,极其敏感而又移动不开的疼锥心而来,但是他强忍着疼痛思考,还是猜出了千佳小姐想让他站起来的意图。

“我……”吴予徽停顿了一下,“我站不起来,你能帮我一下吗?”

这浑浊不清的声音让梨花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男人连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她走过去蹲在了吴予徽的面前,可是他对自己的行动毫无知觉,瞪着迷茫的眼睛,又支着耳朵努力地找寻声源。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吴予徽担心是自己的言语不清导致千佳不能理解,就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想坐到别处,把床留给你睡。”还担心她听不懂,便指指炕,又指指记忆中椅子的位置。

梨花无奈地摇头,虽然不愿意碰这个男人,可是她看这么高大的男人委委屈屈地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颤,还是伸出了援手。


10


可是梨花没有经验,这样重残之人并不是随便一伸手就能拉起来的,梨花跪在地上拉了两次,吴予徽都是在短暂挣扎后重新摔坐在地面上,此时的梨花却已急得出了汗。

“拐杖,拐杖。”吴予徽不断地伸着双手在身体旁边和半空中乱摸,梨花才明白过来,重新将双拐递到了他的手上。

等吴予徽把一边的拐杖架好,梨花才在他的另一侧使劲,终于将他拉了起来,见他晃晃悠悠马上就又要摔倒,梨花赶忙将另一只拐杖帮他架好。

“谢谢。”吴予徽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竟然清晰无比。

架好双拐的吴予徽可以独立走路,但是因为眼睛看不到,他每次要先向前移动一次拐杖来探路,然后才能迈步。吴予徽的脚看起来软软的,尤其是抬起脚的时候,脚踝几乎能弯成很吓人的角度。

折腾了这么久,这一夜也没有多长了,梨花不知道吴予徽的眼睛是不是完全看不到,所以也不敢把衣服脱掉,只是摘下了一些头饰和首饰,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吴予徽睡在不远处的地上,梨花在那里给他铺了两层被褥,他也睡不着,双腿格外怕寒,躺在地上整个下半身的骨头都隐隐刺痛起来。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0 20:41:00 +0800 CST  
太长了这得发到什么时候才能到结局,图片整理了,可是也上传不了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0 20:42:00 +0800 CST  
那我就从第120章开始更新,想看中间的人给我留言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太乱了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1 16:28:00 +0800 CST  
有新朋友想看中间,有老朋友想看新部分,我想了个好办法我会更新新部分,但是不久后会把它删掉,这样的话,这个帖子还可以让其他人从头看章节,所以今天更新的新部分在我关电脑前删掉哦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2 20:26:00 +0800 CST  
11

天刚亮,就有小厮打开锁,进了大门,这个小厮二十岁上下,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浅粉色罗裙的小丫头,他们都是低着头,步履轻快,进了屋里,对着二人拂了一拂,说该伺候大少爷和少奶奶更衣了。

话一说完,小丫头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吴予徽,惊慌失措间打翻了手里的托盘,瓷器掉到地上的脆裂声很尖锐,这才让木然的吴予徽感觉到了动静,微微偏头。

“大少爷……大少爷怎么睡到地上?”小厮也颇感意外,吓得三人都当场愣住,不知道怎么才好。

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等了一会儿,吴予徽就支着手臂坐了起来,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光,这束微弱的光就是每天提醒他清晨昼夜交换的标志。

“天亮了?是春桃吗?”他感受不到周围环境中的信息,只能自己凭借以往的经验猜测——每天天亮,丫头就会过来服侍自己起床。

春桃和另一个叫小微的丫头听了大少爷的话,赶忙挽起裙角跑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小厮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三人合伙才将吴予徽扶了起来。


12

大门处一阵动静,是吴家夫人急急地过来探望儿子,身后跟着一众丫头捧着新鲜的水果。

正撞见这幅场景,吴夫人见儿子躺在地上睡了一宿,三个下人架着,吴予徽的残腿都没法把自己的身体支撑柱,气得她浑身发抖,甩开搀扶着自己丫头的手,冲过去一巴掌甩在了梨花的脸上。

梨花顿感天旋地转,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得几乎要吐了血。

而吴予徽完全不知情,还在努力挣扎希望可以站得稳一些,别让梨花笑话。

吴夫人打完了人还觉得不够,怒道:“我花钱把你买回来,是让你伺候夫君的,你竟然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给我打!”

话音一落,身边的两个小厮就将梨花按倒,接着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梨花的惨叫声终于吸引到了吴予徽,他的眼睛圆瞪,努力往声源这边看,模糊间只是一团暗灰色的影子,他知道这是小厮衣服的颜色,便很快明白了这哭嚎声是怎样从此处传出来的。

吴予徽再也不顾站不站得稳,直接往梨花处冲过来,伸手抓住了一人的衣服,就再也不肯放手。小厮被大少爷拽住,生怕打人的动作大了会把他带得摔了跟头,只得停了手,尴尬地看向吴夫人。


13

“她这么对你,你还拦着?你怎么回事!”吴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冲着儿子的耳朵喊起来。

吴予徽的手紧紧地抓着小厮就是不肯放,低声说:“娘,您让下人退开,我有话对您说。”

吴夫人没办法,停止了对梨花的毒打,让所有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母子和梨花三人。

“娘,您把千佳放了罢。”

“放了?我不打死她才怪!”吴夫人冲着梨花说,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

吴予徽兄弟三人,他是长子,本来吴夫人就最疼他,又因为小时候发烧后腿走不了路而对他心生内疚。

以前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吴夫人都尽力满足,可唯独这个肯定不行。吴家要传祖接代,作为长子不能没有作为,更何况他下边的一弟一妹都是老爷的小妾所生。


14

梨花的嘴角全是血,一只眼睛被拳头吃紧了,眼眶火辣辣的疼。见一向听自己话的母亲这次丝毫不退让,吴予徽也实在没法,只得采取缓兵之计,为了梨花不再受伤害,他只能和母亲约定,让梨花慢慢适应。

吴夫人看着儿子因为受凉时不时抽搐几下的残腿,心里的火气不可能凭空消失,却因为答应了儿子让梨花适应,也不能再找麻烦,只得喝道:“你夫君的腿不舒服,你帮他揉。”

梨花本来是极不愿意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寡不敌众,刚才的一顿打已经把她身上的执拗打散了一半,只得低头跪在吴予徽脚边,伸手去按摩他的双腿。

吴予徽的双腿虽然软弱无力,却十分敏感,刚一有人碰,就一个激灵,但知道是梨花,强行忍住不适。

这腿几乎就是畸形的骨头连着皮,摸在手里,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15

吴夫人终于走了,院门落锁的那一刻,手已经发酸的梨花突然狠狠地掐住吴予徽的大腿根。

“啊”的一声低吼,吴予徽的全身因为疼痛而开始颤抖,频率也越来越快。

梨花吓了一跳,她本只想发泄一下火气,没想到这么一个动作就让那人疼得几乎背过了气。如果吴予徽被自己掐死,梨花可能就更没有活路了。

她有点害怕,赶忙把手放在吴予徽的胸前捋一捋给他顺气,他的腿实在太脆弱了,梨花本想帮他重新按摩一下,但是此刻看着这大幅度抖动的腿,她完全不敢动。

对不起三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的,毕竟相比于自己弄疼了他的腿,他们把自己买到这里做媳妇更加可恨。

吴予徽不知道梨花在想什么,额头上层层冷汗,大口地喘着气等待这场剧痛慢慢过去。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2 20:35:00 +0800 CST  
16

在这个大院中待了一夜,梨花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娶不到媳妇的原因,如此**,哪家姑娘愿意?可是梨花想跑却也跑不成,她只知道自己在深宅大院的一角,而这座宅子几进几出,方位如何都一概不知。

天气晴朗的时候,吴予徽喜欢在明亮的地方呆着,常常坐在院子角落的竹椅上,一呆就是一天,直到太阳下了山。

因为今早大腿的劫难,吴予徽现在还疼得无法行走,竹椅就孤单地支在那里,阳光慢慢地从它的身上移开。

竹椅旁边有一张小桌,上边的方形木盘中摆着几个瓷杯,东西都很精致,梨花自然没见过,她坐在竹椅上,伸手去够那好看的茶壶。

离得有些远了,可是梨花懒得站起来,身体不离竹椅,撅着屁股托着竹椅转了个弯,直接就来到了茶壶这边。在这个农村姑娘的眼中,到处都是新鲜。


17

太阳过去以后,这个小角落就变得有些阴暗,新鲜的东西看也看完了,梨花坐得无聊,便往正房走去。还没登上台阶,就听见了那个叫春桃的丫头似乎在和吴予徽争吵。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争吵,和吴予徽说话,确实需要很大声才行。整个过程基本都是春桃在说,吴予徽始终冷着脸,蹙着眉,似乎在抗拒着什么事情。

见梨花掀珠帘,春桃突然转身过到了她的面前。

梨花再次戒备起来,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也会报复自己。没想到她低着头颤声哀求道:“求夫人把我留下。”

“留下?”梨花虽紧紧地握着手,却也放松了不少。

春桃解释道:“夫人进门以后,少爷就让我搬了出去。可是少爷身边真的离不开人的,您……您刚嫁进来,还不熟悉咱们少爷的身体,平时也需要我搭把手的,一个人照顾会吃力。”

原本梨花不想让她留下,院子里有个明眼人,她还怎么逃跑?可是听春桃说一个人照顾吴予徽吃力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那双剧烈抽搐的腿,确实吓人。


18

春桃最终还是留在了院中,每天照顾吴家大少爷的起居,这样一来提心吊胆的梨花也算松了口气。

不过,两人不同床的事也没法瞒住春桃了,梨花担心春桃去向老夫人打小报告,自己又该逃不过挨打。可是连续过了两天,老太太依旧对此毫不知情。

这两日虽说梨花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但是依旧对吴予徽充满了恨意。

每晚小院落锁后,春桃就会把吴予徽扶到厢房去睡,反正也没有别人知道,不再打地铺,对吴予徽的腿来说,也算是解除了负担。

家里的布置很精致,梨花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便会细细打量一番。桌椅衣柜都十分讲究,甚至还有些器物,自己都没有见过。

衣柜中的衣服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料子,但是摸在手中,那丝滑的触感梨花从来没有接触过。梳妆台上有许许多多的漆木盒子,里边的首饰和发饰更是让这个乡下女子大开眼界。

她正在因为新奇而勉强忘记自己的处境时,隔壁屋子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19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梨花才知道那声巨响是吴予徽摔了,因为腿的突然抽搐而从床上直接被带到了地上。这是春桃说的,其中很多细节都一带而过,可是还有两个重点让梨花有了些反应:大腿的突然抽搐位置就是被梨花掐的位置,吴予徽迷迷糊糊间被摔倒地上,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千万不要吵醒隔壁的梨花。

新婚小夫妇坐在圆桌边吃着早饭,梨花消化着春桃的话。其实她也有些明白,自己可能把怨气撒错了对象。抓她贩卖的不是吴予徽,买她逼她嫁人的不是吴予徽,抽她打她的从来不是吴予徽呀。

喝完了小米粥,梨花才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吴予徽,他似乎没什么表情,却又能从脸上看出拘谨的模样。到底谁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梨花多少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是因为有残余视力,还是因为从小经过了严格的练习,吴予徽吃饭虽然有些慢,但完全没有任何溢洒。他看到梨花的身体站起,自己也就放下了碗筷。

20

一转眼的功夫,梨花就在这这封闭的院子中生活了四五天,她每日做足了功课,熟悉了院中的所有细节,可是奈何她的活动范围仅限在此,这大门都没怎么开过几次,院子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井底之蛙小梨花常常在院子中活动,阳光好的时候会霸占吴予徽的木椅和小桌,晒太阳晒够了,就会跑到廊下坐着,头顶上还悬挂着大红灯笼,窗上也还贴着大红喜字。

本来心情还不错,看见这些红色的东西,梨花又会忍不住难过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这是哪里,家又在哪里呢?

小媳妇梨花通过几天时间,飞速熟悉了这个院子。而吴予徽却没法如此之快地熟悉有个人和自己一同生活。所以他尽量地躲着她,每每一起吃饭避不开的时候,他也会拘谨得很。

因为视力和听力不好,他对周围环境的反应特别迟钝。所以每次春桃只要一说梨花在院子里呢,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的竹椅,他的茶,已经好几天没有碰了。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2 20:40:00 +0800 CST  
124

梨花如实说了所有经过,还是内疚得不行,搂住吴予徽的脖子哭,哭得眼泪全都流进了吴予徽衣服的领口里。

吴予徽比她还要难过,自己不但不能亲自去救儿子,反而还成为累赘,要一个弱女子去救,去保护,去照顾。

两人相拥痛哭。

不过终究是暂时平安了。梨花肿着眼睛重新收拾床铺,好在农村都是大炕,两人躺一起没有问题。可是吴予徽躺着很痛苦,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除了不能仰卧,侧卧也是越来越难受。靠坐着也不行,已经肿起来的手臂和手腕承受不住哪怕一点的压力,可是如果什么都不靠着,他的腿和腰又没有力气支撑身体。

梨花没办法,就抱住他,让他把重量放在自己的身上。冰凉的胳膊和手让梨花愈发担心起来,问他疼不疼,然后轻轻地按摩起来。

吴予徽的手和手臂都不疼,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梨花的眼泪大颗的掉落,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落了吻。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3 22:17:00 +0800 CST  
21

今天天气不错,隔着窗子都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刚才又听春桃说院子里没人,吴予徽这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他的双腿无力,坐在床上或者凳上,都很难自己站起来。所以他早就养成了习惯,坐在床脚处。六柱架子床的立柱很结实,他双手用力,能够把自己面前拉起。

架好双拐,吴予徽就迈开双腿,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其实要说他双腿的残疾,似乎也没有严重到完全走不了路的程度。他的视力也是能够看到模糊的影子。听力的话,在他耳边大声讲话,他也能够勉强理解。可就是这些都凑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可真真是快要了命。

这是梨花的想法,她此刻就坐在廊下看着一步一步艰难迈步的吴予徽,心中难得地同情了他一小下。

吴予徽慢慢地走到竹椅和小桌的位置,阳光很快就洒在了他的身上。梨花不在,吴予徽终于能够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晒晒太阳了。

于是,廊下的梨花就看见吴予徽架着拐杖,费力地伸出一只手去摸竹椅的位置。

可是梨花坐过后的竹椅,已经被移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22

因为平时里吴予徽周围环境都是固定的,所以他自然没想到竹椅被移动了位置。好在他没有直接把重心前倾,否则此刻估计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他摸索了三四次,对没有摸到竹椅感到很意外,他重新扭头,细细打量,想用自己的残余视力看出来些什么。就在这空挡,竹椅就像长了脚一样跑过来,主动碰了碰吴予徽的手。

是梨花,她看不下去这个大男人在竹椅另一头艰难地找东西,也因为自己将他东西移位而产生了内疚。于是她赶忙跑过来把竹椅挪过去。

殊不知梨花的行为让正在摸索的吴予徽一下子停了动作,想到刚刚自己所有的动作都被人看到了眼里,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甚至蔓延到了耳朵脖子。

梨花自然没法理解这种变化是出于什么原因,见他红着脸站着不动,反而急道:“坐呀,不是给你搬过来了吗?”

吴予徽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室外的阳光下是很好的,至少那些大色块的影子能够帮助自己理解很多环境的信息。可是刚刚他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明明在用残余视力寻找竹椅,却连有人走近都无法察觉。



23

最终吴予徽在梨花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坐到了竹椅上,他把双拐平放在脚边,两只手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膝盖上,像极了学堂里挨了先生训斥的学童。

梨花惹不住想偷偷笑,但又想起此刻自己的悲惨生活,就再也笑不出来。

吴予徽脸上的红晕很久才消退,梨花就这么看着他,他的眼,他的眉。讲心里话,这个男人其实长得还不错,如果他不是自己迫不得已的丈夫的话。

“你,要不要喝茶?”梨花还是有些内疚的,已经自己霸占了人家的位置,还让脸皮薄的男人差点因为没摸到椅子而摔了跤。

这句话重复了几次后,吴予徽听懂了。他抿着嘴点头,显得比刚才还要紧张。

梨花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说:“你怕我干嘛,我怕你娘才对。”

提完吴家夫人,梨花忍不住去摸了上次自己被打的地方。

不管怎么怨恨,梨花还是把茶杯递到了吴予徽的手中。这个男人用指腹抚摸着杯身,双眼直直地盯着某一处,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已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只见他缓慢地放下了茶杯,伸手指入杯,沾了茶水的手指开始在石桌上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24

梨花扒着桌子看了半天,才发现吴予徽画的竟然是他家的布局图!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水渍逐渐变浅,梨花瞪大了眼睛看,努力地往心里记,他们一个画,一个记,谁也没工夫说话。

这些天以来,梨花都被困在这个院子中,对于吴家的整个布局,完全是陌生的。她想逃,可是,出了这个院门她就会迷路。等待她的下场就是被小厮抓回来,再变本加厉地打一次!

吴予徽双目失明,他怎么知道水可以在石桌上写字?他为什么要画布局图给自己,是知道了自己要逃跑的计划了吗?

梨花有很多问题不解,便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吴予徽终于画完了,似乎也知道水迹会干,便问:“记下来了吗?”

梨花点了头,还是不甘心,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嗯?”吴予徽侧了侧耳朵,似乎想听得再清楚一下。

梨花没法子,只得站起来走近他,用更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进来的人被树影挡住,看不清楚脸。


25

梨花吓得一激灵,那种被打得撕心裂肺的恐惧感环绕着她,她本能地抓住了吴予徽那只握着茶杯的手,突然的触碰,没有准备的吴予徽一下子就把杯子扔了出去。虽然对外界反应迟钝,但他还是很快意识到,是有什么人进入了院中。

吴予徽把脸转向了大门,一只大手用力一扯,将梨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阴影中的人慢慢走近,此时梨花终于看清,来人不是吴家夫人,而是端着果盘的春桃。

跟吴予徽说话的音量,不管是谁,都足以站在门外听到了。梨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她觉得此刻的春桃一定会马上跑到吴夫人的院子去告密,紧接着,自己就会被打,被锁起来或者被绑起来也有可能。

“谁?”吴予徽在等待了一下之后,终于开口。

“是春桃。”春桃把果盘放在石桌上,自己对着吴予徽自报姓名。然后又转头看向惊恐万分的少奶奶,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般,笑道:“少奶奶,我是不会去跟老夫人说的。”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3 22:23:00 +0800 CST  
26

梨花当然不相信春桃会跟自己这个才认识几天的,被拐卖过来没有任何势力的“少奶奶”站在一头儿,她自然是半信半疑的。

但是春桃的一番话,却让梨花不得不信。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春桃都伺候在吴予徽左右,梨花是怎么跟她的“夫君”相处的,自然都看在了她的眼里。吴予徽尽量都是躲着梨花的,除了不能进屋睡回自己的大床,就连自己狭小的生活空间都被梨花霸占。更别提明里暗里的被梨花欺负——梨花想家了,梨花翻墙失败了,梨花被老夫人骂了,梨花被小厮打了……这一切的受气都是因为吴予徽而起,这些账也只好都算在他的头上。

发狠的时候,梨花打过吴予徽,打背,打脖子都不解气,她最爱掐吴予徽的腿,或者在饭桌底下对着吴予徽的脚狠狠地踩上一下。每次看着这个男人极力忍着却还是疼得发抖的样子,梨花才会觉得有些解气。

这些事情梨花觉得自己是偷偷做的,可是其实都看在了春桃的眼里,如果事事都跟老夫人禀报,现在的梨花说不定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27

这一晚,两个姑娘家在一起说了很多话,梨花也真正地相信了春桃的立场。

春桃说,如果她把梨花虐待夫君的事情告诉老妇人,后果就是梨花挨打,少爷痛苦。

从小服侍吴予徽的春桃,最懂他的心。每次梨花被老夫人教训的时候,那个最痛苦和无助的人都是吴予徽。春桃觉得,少爷被妻子打几下,也比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来的强。

“你这么了解他?什么时候开始服侍他的?”听了春桃吐露的心声,梨花开始对这对主仆有了些好奇。

春桃微微一笑,道:“我六岁左右,就被卖到了吴家……”

卖字一出口,春桃尴尬地停住,深怕触怒了梨花。

梨花摇摇头,继续问:“被买卖,你不恨吗?不想找家?”

“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后来又是吴家把我养大,自然心中只有感激。”


28

两个姑娘聊天的时候,吴予徽就坐在油灯旁边,他应该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但是说了什么,他肯定分辨不出。

吴予徽在等,在等夫人对春桃“训话”以后,好放春桃带自己回到厢房去。

可是这俩人竟坐在小厅里滔滔不绝,他只能耐着性子等,手忍不住搓起酸痛的大腿来。

俩人没注意到吴予徽的身体不适,梨花还指指他,问春桃:“你家少爷,他是怎么残疾的?他知道蘸水可以写字,应该不像是天生失明的。”

春桃点头印证了她的想法:“我刚来的时候,大少爷还是一副健全的身子,那时候他也才几岁的模样。我被带到大堂,老妇人本想打发我去洗衣房的,这时候少爷从学堂回来了,他一蹦一跳地进了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对老妇人说,这个小娃娃真好看,脸蛋怎么跟桃花一样粉嫩……”

春桃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梨花笑着接道:“所以,你的名字也是少爷给你取的?他还要了你伺候起居是不是?”



29

春桃点头。

六岁左右的小少爷意气风发,刚进学堂也没多久,可是学习的本事却比一般大的孩子厉害多了。先生教的诗句,读上个一两遍就能背下来,那小小的,看似关节还不灵活的小手,攥着毛笔写个大字也是像模像样。

小少爷每次从学堂哼着歌回来,都一定是被先生表扬了。确实几乎与他同岁的同父兄弟和妹妹却只知道偷懒和贪玩。

小春桃的眼里只有他家小少爷,而夫人也自然是一心栽培自己的独子。

好景不长,所有事情都是被命运安排好的,可是给吴予徽安排的这份命运中怎么会多了这么多巧合。

某天从学堂回来的小少爷突然吃不下饭,起初夫人以为他在闹什么脾气,还让春桃在一边好言相劝,没想到深夜这个孩子就开始发起烧来。



30

热度没有持续太久,春天回想着久远的记忆,似乎过了一个夜晚,小少爷就退了烧,可是任谁也没想到,热度不是全身而退的,它还带走了小少爷控制双腿的能力。

这事儿并不奇怪,在梨花他们村子,因为没钱治病,总有那么些孩子因为随便发个烧就落下一身残疾,还有的甚至丢了性命。

可是吴家这样的门户竟也会让小少爷落下病?梨花还在思索,发现春桃已经不再说话。正想让她继续,就发现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吴予徽身上。

吴予徽一直坐在那里,因为与外界失联,所以藏不住表情,因为腿疼而扭曲了的表情。

春桃匆匆结束回忆,请求少奶奶让自己把少爷扶回厢房。

梨花就坐在原处,看着春桃从背后架住吴予徽,连续向上提了两次,都没把人提起来。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3 22:29:00 +0800 CST  
31

吴予徽的腿虽然软弱无力不受控制,但是如果一点力气也吃不上,春桃就算有再大力气,也没法抱起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成年男人。

可是今日他的腿是疼坏了,一点支撑都做不到。梨花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帮着春桃一左一右地用力,终于将吴予徽同椅子上提了起来。

屋子里的油灯越来越暗,圆桌上烧着的蜡烛也只剩下了短短一截儿,这样的光线,吴予徽的眼中基本是一片灰暗,他想分辨什么,都是无能为力。

被两个女人架起来以后,他伸手向前探,习惯性地等春桃将拐杖递过来,却没想到探了好几次都扑了空。他只得微微侧耳,想搞明白原委。

“这样肯定走不出去了。”梨花皱眉,细细打量这双又细又软的腿。


32

桃花还想挣扎一下,让吴予徽趴在她的背上,可是她小小的的身子怎么可能支撑起这个男人,虽然桃花在使劲,可是吴予徽的双腿却一直耷拉在地上,看上去更加无助可怜。

于是梨花把他留了下来。

吴予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被两人搀扶到床上, 感到受宠若惊。他侧头想找春桃问问,却知道以他的耳力,不可能跟自己的丫头说上悄悄话的。

虽然这床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可是突然睡在这里,一头雾水的吴予徽又开始了紧张。

已是深夜,梨花打发了春桃去厢房,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笔直地躺在床上,春桃给他盖的被子,她走时候什么样,现在的被子还是什么样。


33

梨花觉得好笑。

她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里,自己有多少次因为床上的这个男人,而感到好笑了。

她自然不肯与他同床,所以独自坐在一边的圈椅上,一手托腮,思考着出逃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晚接受了太多信息,总之,她的身子感到了疲倦,漫漫地,终于也睡了过去。

梨花以为自己会做梦,梦见那个小时候的吴予徽。但是并没有,她睡得很香,香到微微打鼾。农家姑娘没那么多规矩,随意惯了,等她醒来时,基本就是伸展手脚大字型摊在圈椅里,没一点姑娘的样子。

她不以为意,刚要站起来,整个房间的空气中突然卷起一层骚气迎面扑来。


34

吴予徽尿床了?

梨花掩鼻走近床榻,吴予徽竟是睁着眼睛的,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屋顶,眼圈通红,眼里晕着湿气。

“哭了?”梨花轻声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她用手掀开被子。一瞬间的触碰,吴予徽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动作,一下子拉回被子,并全身颤抖起来。

“你……我……”梨花也被他的动作带的惊慌失措,很显然她就不应该打发春桃出去。

正在发愣间,吴予徽委屈地开口:“我叫了人,叫了很多遍。”

梨花听懂了,想必吴予徽夜里想起夜,估计是自己睡得太死没有听见。



35

“我……我帮你吧。”梨花说完伸出手去扶吴予徽。他坐起来还算轻松,不过却需要双手撑住床。他脸上的泪干了,只有淡淡的一个道子,梨花却看得真切。

换来春桃,她十分有经验,似乎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她迅速打开了所有的窗子,然后让梨花到院子里透透气,自己一个人拿来了干净的衣裤,任劳任怨地帮吴予徽换了起来。

“我,我就出去了?”从早上醒过来到现在,梨花还都有些发蒙。

“是的,少奶奶。早餐小厮送来了,您可以去厢房吃,”她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说:“今天天气还不错,您要是不愿意去厢房,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也行。”

梨花知难而退,她也并不想全程留在房间里看一个人女人给一个男人换裤子。可是看到石桌上的早餐,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4 14:53:00 +0800 CST  
36

咸菜、小米粥、过油肉。梨花还是摆正了托盘,在石桌边慢慢地吃了起来。

房中的吴予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他双手平放在双膝上,虽然没人责怪,可是,他没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春桃在换被子的空隙中,抄起吴予徽的腋下,将他转移到一旁的梳洗架边。脸盆,洗脸布,本都是他的。春桃从一旁的木桶中舀好清水,又拿起吴予徽的手,引着他摸了一下物件的位置。吴予徽便开始独自洗脸,这些生活技能他都练习过很久,能够自己完成。只是洗漱架对一个坐着的人来说,有一些高,挂洗脸布的地方,他需要抬高手摸个两三遍才行。

春桃担心梨花嫌弃被尿过的床榻,便想着把整个一床的被褥也都换下去。就在这转身干活的时候,吴予徽手中的洗脸布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没有唤春桃,而是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探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往地上摸索起来。

37

院子里的空气还不错,梨花吃了几口粥,就听见大门的锁被人打开。平时早上进来的都是打扫的丫头和送东西过来的小厮,她也没在意,可是这一扭头,还是让梨花好奇起来。

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人二十出头,长衫大褂,女人则是盘了头,作少妇打扮。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径直走进屋里。那女人也是瞥了眼梨花正拿着木勺的手,露出些许不满的眼光,也跟上男人去了。

“你们是谁?”梨花呆呆地放下勺子,提起裙摆跟了进去。

三人进屋,正巧看到吴予徽因够地下的东西,重心不稳而扑倒在地这一幕。


38

那个原本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大怒,爆发起来:“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大少爷摔倒了地上,你还在那里铺床?”

其实春桃反应已经够快了,听到扑通的动静,就知道是少爷出了事,立马转身去扶,可还是没有抓住。

她被训得不敢抬头,一个劲儿地说自己错了。

梨花受不了这个小姑娘受委屈,可是她却没有什么立场,毕竟面前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她都没搞明白。

这一男一女雷声大,雨点小,光说不练,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梨花和春桃去扶吴予徽。吴予徽扑倒时,下意识用手掌撑地,可是因为看不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这一下子劲儿没用好,戳的手腕子生疼。

39
两个姑娘又扶又抬,奈何吴予徽的双腿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费了半天劲,才勉强被扶到了椅子上重新坐好。

吴予徽在听到训斥时,就已经分辨了来人,他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手腕,知道刚才自己的狼狈模样早就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身边的丫头伺候的不行,咱们就换,不要受罪。”那个男人走到吴予徽身边,微微俯身,说得毕恭毕敬。

吴予徽摇头道:“不必了。谢谢弟弟今日过来看我。”

这时梨花才清楚原来进来的这对男女是吴家的二少爷吴林坤二少***淑。

二少爷一下子就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原本是有事的,可是吴予徽故意不问他来这里有什么事,弄得他说不出来。

40

吃了个哑巴羹,二少爷不禁摸摸额头的汗,全然没有了刚才教训丫头时候的风光。二少奶奶却开口:“我们给您带了些我老家的水果,也有母亲一份。这些年母亲总是因为林坤对不住您而闹得关系不好,希望您能在母亲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

“好的,谢谢。”

吴予徽说得不急不忙,其实他也不是句句都能听清,听见在母亲面前美言,便知了大概,毕竟这种话,弟弟吴林坤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年。

这对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了个眼色,堪堪告辞而去。

春桃这才敢说话,她跪到吴予徽面前,急道:“请少爷惩罚春桃。”

吴予徽歪着头听她说话,等她说完,忽而一笑,往前伸了伸有些红肿的手腕,说道:“去拿丁香膏来。”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4 14:55:00 +0800 CST  
125

农村的天亮是在公鸡打鸣之后,其实吴予徽早就醒了,或者说这歪着身体的一夜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睡。梨花醒过来,铺了床,把所有被子叠好摞在一起,让吴予徽侧靠在上边减轻对手臂的压力,自己转身去了父母的房间。

梨花父母起床推开房门的时候,就见到梨花跪在那里。梨花母亲见状立马跑过来扶起孩子,不管怎么不听话,这是他们苦苦寻找了一年才终于团聚的孩子啊,心疼地摸着梨花的头发,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梨花父亲沉着脸侧过身子,把梨花让进了屋里去。

一家三口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梨花又把自己被抓走以后的事情都详细讲了一遍,然后说了她重回吴府救了丈夫却没有救出儿子的经过。

梨花母亲把她抱得紧紧地,知道女儿受苦,真的心如刀割。梨花父亲始终面无表情的听着,等梨花停住了,才问:“接下来你怎样打算?”

梨花坚定地说:“先把丈夫的手环拆下来,再自己回到吴府去把儿子带回来。”

“胡闹!”梨花父亲扔下手里的烟壶就出了屋子。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4 14:57:00 +0800 CST  
31

吴予徽的腿虽然软弱无力不受控制,但是如果一点力气也吃不上,春桃就算有再大力气,也没法抱起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成年男人。

可是今日他的腿是疼坏了,一点支撑都做不到。梨花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帮着春桃一左一右地用力,终于将吴予徽同椅子上提了起来。

屋子里的油灯越来越暗,圆桌上烧着的蜡烛也只剩下了短短一截儿,这样的光线,吴予徽的眼中基本是一片灰暗,他想分辨什么,都是无能为力。

被两个女人架起来以后,他伸手向前探,习惯性地等春桃将拐杖递过来,却没想到探了好几次都扑了空。他只得微微侧耳,想搞明白原委。

“这样肯定走不出去了。”梨花皱眉,细细打量这双又细又软的腿。


32

桃花还想挣扎一下,让吴予徽趴在她的背上,可是她小小的的身子怎么可能支撑起这个男人,虽然桃花在使劲,可是吴予徽的双腿却一直耷拉在地上,看上去更加无助可怜。

于是梨花把他留了下来。

吴予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被两人搀扶到床上, 感到受宠若惊。他侧头想找春桃问问,却知道以他的耳力,不可能跟自己的丫头说上悄悄话的。

虽然这床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可是突然睡在这里,一头雾水的吴予徽又开始了紧张。

已是深夜,梨花打发了春桃去厢房,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这个男人笔直地躺在床上,春桃给他盖的被子,她走时候什么样,现在的被子还是什么样。


33

梨花觉得好笑。

她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里,自己有多少次因为床上的这个男人,而感到好笑了。

她自然不肯与他同床,所以独自坐在一边的圈椅上,一手托腮,思考着出逃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晚接受了太多信息,总之,她的身子感到了疲倦,漫漫地,终于也睡了过去。

梨花以为自己会做梦,梦见那个小时候的吴予徽。但是并没有,她睡得很香,香到微微打鼾。农家姑娘没那么多规矩,随意惯了,等她醒来时,基本就是伸展手脚大字型摊在圈椅里,没一点姑娘的样子。

她不以为意,刚要站起来,整个房间的空气中突然卷起一层骚气迎面扑来。


34

吴予徽尿床了?

梨花掩鼻走近床榻,吴予徽竟是睁着眼睛的,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屋顶,眼圈通红,眼里晕着湿气。

“哭了?”梨花轻声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她用手掀开被子。一瞬间的触碰,吴予徽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动作,一下子拉回被子,并全身颤抖起来。

“你……我……”梨花也被他的动作带的惊慌失措,很显然她就不应该打发春桃出去。

正在发愣间,吴予徽委屈地开口:“我叫了人,叫了很多遍。”

梨花听懂了,想必吴予徽夜里想起夜,估计是自己睡得太死没有听见。



35

“我……我帮你吧。”梨花说完伸出手去扶吴予徽。他坐起来还算轻松,不过却需要双手撑住床。他脸上的泪干了,只有淡淡的一个道子,梨花却看得真切。

换来春桃,她十分有经验,似乎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她迅速打开了所有的窗子,然后让梨花到院子里透透气,自己一个人拿来了干净的衣裤,任劳任怨地帮吴予徽换了起来。

“我,我就出去了?”从早上醒过来到现在,梨花还都有些发蒙。

“是的,少奶奶。早餐小厮送来了,您可以去厢房吃,”她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说:“今天天气还不错,您要是不愿意去厢房,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也行。”

梨花知难而退,她也并不想全程留在房间里看一个人女人给一个男人换裤子。可是看到石桌上的早餐,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5 09:47:00 +0800 CST  
36

咸菜、小米粥、过油肉。梨花还是摆正了托盘,在石桌边慢慢地吃了起来。

房中的吴予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他双手平放在双膝上,虽然没人责怪,可是,他没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春桃在换被子的空隙中,抄起吴予徽的腋下,将他转移到一旁的梳洗架边。脸盆,洗脸布,本都是他的。春桃从一旁的木桶中舀好清水,又拿起吴予徽的手,引着他摸了一下物件的位置。吴予徽便开始独自洗脸,这些生活技能他都练习过很久,能够自己完成。只是洗漱架对一个坐着的人来说,有一些高,挂洗脸布的地方,他需要抬高手摸个两三遍才行。

春桃担心梨花嫌弃被尿过的床榻,便想着把整个一床的被褥也都换下去。就在这转身干活的时候,吴予徽手中的洗脸布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没有唤春桃,而是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探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往地上摸索起来。

37

院子里的空气还不错,梨花吃了几口粥,就听见大门的锁被人打开。平时早上进来的都是打扫的丫头和送东西过来的小厮,她也没在意,可是这一扭头,还是让梨花好奇起来。

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人二十出头,长衫大褂,女人则是盘了头,作少妇打扮。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径直走进屋里。那女人也是瞥了眼梨花正拿着木勺的手,露出些许不满的眼光,也跟上男人去了。

“你们是谁?”梨花呆呆地放下勺子,提起裙摆跟了进去。

三人进屋,正巧看到吴予徽因够地下的东西,重心不稳而扑倒在地这一幕。


38

那个原本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大怒,爆发起来:“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大少爷摔倒了地上,你还在那里铺床?”

其实春桃反应已经够快了,听到扑通的动静,就知道是少爷出了事,立马转身去扶,可还是没有抓住。

她被训得不敢抬头,一个劲儿地说自己错了。

梨花受不了这个小姑娘受委屈,可是她却没有什么立场,毕竟面前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她都没搞明白。

这一男一女雷声大,雨点小,光说不练,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梨花和春桃去扶吴予徽。吴予徽扑倒时,下意识用手掌撑地,可是因为看不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这一下子劲儿没用好,戳的手腕子生疼。

39
两个姑娘又扶又抬,奈何吴予徽的双腿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费了半天劲,才勉强被扶到了椅子上重新坐好。

吴予徽在听到训斥时,就已经分辨了来人,他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手腕,知道刚才自己的狼狈模样早就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身边的丫头伺候的不行,咱们就换,不要受罪。”那个男人走到吴予徽身边,微微俯身,说得毕恭毕敬。

吴予徽摇头道:“不必了。谢谢弟弟今日过来看我。”

这时梨花才清楚原来进来的这对男女是吴家的二少爷吴林坤二少***淑。

二少爷一下子就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原本是有事的,可是吴予徽故意不问他来这里有什么事,弄得他说不出来。

40

吃了个哑巴羹,二少爷不禁摸摸额头的汗,全然没有了刚才教训丫头时候的风光。二少奶奶却开口:“我们给您带了些我老家的水果,也有母亲一份。这些年母亲总是因为林坤对不住您而闹得关系不好,希望您能在母亲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

“好的,谢谢。”

吴予徽说得不急不忙,其实他也不是句句都能听清,听见在母亲面前美言,便知了大概,毕竟这种话,弟弟吴林坤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年。

这对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了个眼色,堪堪告辞而去。

春桃这才敢说话,她跪到吴予徽面前,急道:“请少爷惩罚春桃。”

吴予徽歪着头听她说话,等她说完,忽而一笑,往前伸了伸有些红肿的手腕,说道:“去拿丁香膏来。”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7 19:18:00 +0800 CST  
41

春桃给吴予徽的手腕揉了揉一遍又一遍,直到吴予徽缩回了手,这才罢休。

梨花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嘲讽道:“你再揉下去,你家这细皮嫩肉的少爷,会被你搓秃噜皮的。”

春桃对梨花的打趣也不生气,一直沉浸在没看护好少爷的自责中。把卧室收拾妥当,又去院子里把吴予徽的那份早餐端了进来。

等春桃把一切都打理好,吴予徽已经自己开始吃饭了以后,梨花才见缝插针地过去试探:“哎,我说,这兄弟俩之间,是怎么回事?”

春桃一愣,竟然没想到这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只惦记着怎么能逃走的少奶奶会问这个问题。她为难地看向吴予徽,不知道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42

后来梨花还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吴予徽的事,是春桃说的。

早些年,吴家的买卖还没做这么大,那时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很和睦,三小孩每日一同上学堂,回来以后在同一处温习功课和玩耍,不分嫡庶。

后来的事之前春桃已经说了,上了学堂没多久,吴予徽发烧烧坏了腿脚,夫人没有放弃他,依旧让他跟着弟弟妹妹一起上学堂。

每日有家仆驾着马车接送,弟弟妹妹也是很懂事,在学堂里一直照顾着吴予徽,兄友弟恭。

直到有一天傍晚散了学,三人等了一会儿,家仆还是未到,三个孩童玩性大发,商量着先去玩玩再回家。

老二吴林坤背着哥哥,小妹在后边跟着,三人穿过闹市,又走过大街,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吴林坤才把哥哥放了下来,三人坐在小巷子里缓口气。


43

谁知道就这当口儿,来了俩大人,头上围了个毛巾,走路虽然有点驼背,速度却不慢,过来对着三兄妹脑门一拍,三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过来时,只有小妹一人在这僻静空旷的小巷里,两个哥哥早就不见了身影。

小妹年纪本就小,遇到这种事情,根本描述不出偷孩子的两人的模样,其实就算说得出画得出也没用,正值人口|买卖盛行的年代,极其无奈。

吴家一下子被拐走两个儿子,简直闹翻了天。

人饭子抓人之后基本都放在一处,等待买家,再一一卖掉。所以如果在卖掉前找到这处藏着人的房子,孩子还是有很大把握能获救的。

吴家人一直在寻找,没有放弃。


44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间藏着吴予徽兄弟俩以及其他五个小孩的房子在某个夜晚突然失火,惊慌失措间,小孩们都挣扎地四处逃散。

吴林坤从烟气缭绕的屋子中翻窗出去,提着一口气儿跑回了家。那个不能走路的哥哥吴予徽却被困在了屋子里没法移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吴林坤和小妹就重返学堂了,只有吴家的大人依旧着急地寻找着长子,却迟迟没有消息。

吴予徽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都是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了。当时的他被烟雾熏坏了耳朵眼睛,卖家看他这样怎么也卖不出去,就把他扔在了大街上。春桃不知道大少爷在外的这小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夫人不肯说,但一定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能重新回到家里,绝对是最为幸运的事情了。

吴家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愧疚,吴家夫人更是从此以后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孩子,照顾他,培养他,让他不再受一点苦。


45

其实春桃只是大概说了这件事情,说的并不仔细,前后也就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可是梨花的情绪却明显被影响,整个人都有些慌神。

他也经历过买卖,可是他的娘还是买别人家的姑娘,这是轮回,还是报复呢?

梨花觉得脑子特别乱,她不可能不心疼屋檐下的这个男人,毕竟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他的所有不便梨花都看在了眼里。可是除了想到他耳聋目盲被扔到大街上的情形以外,她的心中还是有恨的,她恨吴家的老太,他的儿子经历的痛苦,她还要让别人也来经历,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还是坚定了自己要离开的决心。

梨花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计划自己离开的事情,因为那个她恨的人很快就来了。

老夫人听说买来的新媳妇不照顾自己的丈夫,放他独自洗漱害他摔跤,她却一个人在院子里吃早饭。

这闲话是谁传的,大家清楚得很。梨花也只能冷哼一声,等待着老夫人的发难。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7 19:19:00 +0800 CST  
41

春桃给吴予徽的手腕揉了揉一遍又一遍,直到吴予徽缩回了手,这才罢休。

梨花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嘲讽道:“你再揉下去,你家这细皮嫩肉的少爷,会被你搓秃噜皮的。”

春桃对梨花的打趣也不生气,一直沉浸在没看护好少爷的自责中。把卧室收拾妥当,又去院子里把吴予徽的那份早餐端了进来。

等春桃把一切都打理好,吴予徽已经自己开始吃饭了以后,梨花才见缝插针地过去试探:“哎,我说,这兄弟俩之间,是怎么回事?”

春桃一愣,竟然没想到这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只惦记着怎么能逃走的少奶奶会问这个问题。她为难地看向吴予徽,不知道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42

后来梨花还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吴予徽的事,是春桃说的。

早些年,吴家的买卖还没做这么大,那时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很和睦,三小孩每日一同上学堂,回来以后在同一处温习功课和玩耍,不分嫡庶。

后来的事之前春桃已经说了,上了学堂没多久,吴予徽发烧烧坏了腿脚,夫人没有放弃他,依旧让他跟着弟弟妹妹一起上学堂。

每日有家仆驾着马车接送,弟弟妹妹也是很懂事,在学堂里一直照顾着吴予徽,兄友弟恭。

直到有一天傍晚散了学,三人等了一会儿,家仆还是未到,三个孩童玩性大发,商量着先去玩玩再回家。

老二吴林坤背着哥哥,小妹在后边跟着,三人穿过闹市,又走过大街,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吴林坤才把哥哥放了下来,三人坐在小巷子里缓口气。


43

谁知道就这当口儿,来了俩大人,头上围了个毛巾,走路虽然有点驼背,速度却不慢,过来对着三兄妹脑门一拍,三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过来时,只有小妹一人在这僻静空旷的小巷里,两个哥哥早就不见了身影。

小妹年纪本就小,遇到这种事情,根本描述不出偷孩子的两人的模样,其实就算说得出画得出也没用,正值人口|买卖盛行的年代,极其无奈。

吴家一下子被拐走两个儿子,简直闹翻了天。

人饭子抓人之后基本都放在一处,等待买家,再一一卖掉。所以如果在卖掉前找到这处藏着人的房子,孩子还是有很大把握能获救的。

吴家人一直在寻找,没有放弃。


44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间藏着吴予徽兄弟俩以及其他五个小孩的房子在某个夜晚突然失火,惊慌失措间,小孩们都挣扎地四处逃散。

吴林坤从烟气缭绕的屋子中翻窗出去,提着一口气儿跑回了家。那个不能走路的哥哥吴予徽却被困在了屋子里没法移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吴林坤和小妹就重返学堂了,只有吴家的大人依旧着急地寻找着长子,却迟迟没有消息。

吴予徽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都是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了。当时的他被烟雾熏坏了耳朵眼睛,卖家看他这样怎么也卖不出去,就把他扔在了大街上。春桃不知道大少爷在外的这小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夫人不肯说,但一定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能重新回到家里,绝对是最为幸运的事情了。

吴家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愧疚,吴家夫人更是从此以后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孩子,照顾他,培养他,让他不再受一点苦。


45

其实春桃只是大概说了这件事情,说的并不仔细,前后也就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可是梨花的情绪却明显被影响,整个人都有些慌神。

他也经历过买卖,可是他的娘还是买别人家的姑娘,这是轮回,还是报复呢?

梨花觉得脑子特别乱,她不可能不心疼屋檐下的这个男人,毕竟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他的所有不便梨花都看在了眼里。可是除了想到他耳聋目盲被扔到大街上的情形以外,她的心中还是有恨的,她恨吴家的老太,他的儿子经历的痛苦,她还要让别人也来经历,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还是坚定了自己要离开的决心。

梨花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计划自己离开的事情,因为那个她恨的人很快就来了。

老夫人听说买来的新媳妇不照顾自己的丈夫,放他独自洗漱害他摔跤,她却一个人在院子里吃早饭。

这闲话是谁传的,大家清楚得很。梨花也只能冷哼一声,等待着老夫人的发难。


46

不出意外,梨花又挨了一顿揍。这次被打是老夫人亲自上手的,看上去年过半百的老夫人,使起鸡毛掸子竟然这么利索。梨花疼得在桌角抱头抽搐,老太太的力气却还是用不完。

娶进门的媳妇儿得生孩子,老夫人知道轻重,不打梨花的屁股和腰,举着鸡毛掸子只往背上和手臂上抽打。

闹出这么大动静,吴予徽早就坐不住,他架着拐艰难走过去,以为自己横在中间,母亲就能住手。

谁知吴老太太手劲大,在抽打媳妇儿的空隙,一把拽过儿子,也不管他的拐杖是不是掉到了地上,直接将他按在旁边椅子上,手里嘴里都没有停:“这样的媳妇儿,不教训,不打服了,以后有你罪受的。”

“娘!停手吧!您听我解释!”大急之下,吴予徽的发音更是浑浊不清,老太太没空仔细分辨他的话,他失去了拐杖,就只能坐在原处被深深的无能为力感撕个粉碎。


47

一顿毒打结束,吴老太太宣布,从明天开始,每日的午饭让小两口到她屋里吃,她要顺便教教梨花怎么做别人的媳妇儿。

有好几个瞬间梨花都差点疼昏死过去,可是吴夫人就好像会掌握“火候”似的,总是能把她抽得死不了,也活不下去。

整个上衣,除了前襟,其他地方都被抽破了,挂在身上破破烂烂。春桃帮她换衣服上药,有的布料都跟伤口和着血粘在了一起。春桃轻轻拉起布料的时候,梨花忍不住地倒抽凉气。

这顿打的过程十分漫长,长得梨花觉得一顿饭都能吃完了。可就在这么长时间的毒打下,梨花都没有在吴夫人面前吭声。现在人走了,只剩下了春桃和吴予徽,她终于憋不住,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春桃,把拐杖递给我,我去拿丁香膏。”吴予徽开口,他早就坐不住,心一直被狠狠地揪着。他看不到,不知道梨花被伤成了什么样,所以比看得到她伤的人更加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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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可春桃去拿药膏的,但是她知道少爷一定是想做些什么,于是听话地把双拐拿过来,等少爷架好,她帮忙扶了一把,吴予徽这才站了起来。

吴予徽常常跌倒或是磕碰,丁香膏几乎天天都用,所以位置摆放都是他最熟悉的。

从堂屋到里屋,再出来。吴予徽的速度即使可以加快,人家梨花也都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

“丁香膏很管用,给。”趁着屋子亮堂,吴予徽在极其模糊的视野中难得地找到了梨花的位置。

梨花盯着那个药膏,眼神慢慢地变得凶狠起来。皮肉上的疼痛还没有过去,甚至连呼吸都会连着伤口。她慢慢地喘了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就在春桃以为她伸手接的时候,她伸出去的双手狠狠地将吴予徽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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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准备,就算有了准备,也没有招架能力,吴予徽甩了出去,一只拐杖飞出,另一只卡在了他的腰部。

春桃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她呆立在原地,竟然连扶都忘记了。

“你滚。”

简单的两个字,传进了吴予徽的耳中,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耳朵能把别人的话听得如此清晰。

梨花的那些痛苦和恨意,全都积攒在这一掌上,意念凌厉,狠狠地把吴予徽劈成了两半。

“别人虐待你,你娘就虐待我,是她逼我这样对你的!”梨花咬着牙,看着那瓶丁香膏被砸在地上,有地毯接着,竟然没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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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吓坏了,她听不懂梨花的话,只知道这个少奶奶想要了他家少爷的命。她连忙跑过去蹲下,检查吴予徽的伤势,却发现他的脸色煞白,似乎摔坏了哪里。

“少爷!少爷!”春桃一遍一遍的叫喊,手在他的四肢和躯干上摸了一遍检查伤势。

拐杖是木头打磨的,虽然没有棱角,可是卡在柔软脆弱的腰部,也够吴予徽受的。

春桃不敢再把拐杖递过来,只是凭着自己的力气想要把人抱起来。

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春桃,别动。”吴予徽终于有了些力气,他按住了春桃的手,有气无力地说:“让我歇一歇。”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7 19:2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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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两个人终于再次分房间住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梨花自己搬出来,住进了厢房。她也觉得,大的屋子透气好,他这伤,基本得卧床一段日子了,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比较方便。

两人两房,同一院中,却有着同样的感受——疼。

吴予徽全身几乎都动不了,不管哪里动,腰都能第一时间接收到信号,然后刺痛感瞬间传递到全身。

其实梨花身上的伤也不轻,两条胳膊肿的跟茄子似的,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不敢碰到被褥。可是,并没有人在意梨花的伤。

她想家,比之前的情绪还要浓烈。即使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于吴予徽,可是她永远也没法想通,自己的这一切遭遇,就活该由自己来承受吗?

本来如果二人在这小院中生活,吴予徽的腰上和腿上就不容易被人知晓。可是第二天中午要到吴夫人的院子里吃饭,不暴露也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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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予徽别说走路,就连自己起身腰都支持不住。他被小厮抱到藤椅上,再被人一路抬到了母亲的院中。梨花始终默默地跟在吴予徽身边,一言不发。

在吴夫人院中吃饭的还有吴林坤夫妻和吴家小妹。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要强的吴予徽全程被人抱来抱去地出现。要是以他的秉性来讲,只要拿得起拐杖,就绝对不会坐着移动。

“大哥,您受伤了?”吴林坤关心地问,惹得吴夫人也抬起了头。

其实吴予徽想假装听不清他的话,可是又一想,自己装听不懂,最后受牵连的还会是梨花,只好说道:“今天早晨不小心摔了一跤,常有的事,放心。”

吴林坤夫妻自是不放心,轻声道:“怎么会这样?千佳你当时在哪里?怎么会让夫君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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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自是不敢回话,她现在双臂还疼得不敢做大动作,如果再来一顿打,自己的小命儿可能就要不保了。

“问你话怎能不答?”吴夫人终于生了气,把眉毛拧在了一起。

梨花拿着碗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吴予徽自是知道梨花在劫难逃,便道:“母亲,都是我自己不好,看不清,没注意。”

刚刚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这才是激怒吴夫人的地方。她撸起袖子,拿着筷子就对着梨花的太阳穴戳去,梨花急忙向另外一侧避开,却来不及躲,耳朵立马被吴夫人狠狠扯住。

“啊!”梨花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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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传入吴予徽耳中,竟也是那么的清晰。

“娘!”吴予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阻止接下来这顿惨剧的发生,他放下筷子,双手撑着撑着桌子,正在奋力让自己站起身。

春桃眼疾手快地扶住少爷,可是吴予徽却在她的手中挣扎,春桃不解其意,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收了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边的梨花耳朵因为耳环的拉扯,已经出了大量的血,慌慌流到老夫人手中。吴家老太竟还不住手,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薅住她的头发,几乎把人拖动。

桌边的吴予徽咬着牙伸手用力一推桌子,竟把自己直接推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春桃吓傻了,不知道少爷的用意,慌忙过去搀扶。

吴予徽的两条腿拧在了一起,这么诡异的角度看得人心慌肉跳,他忍着疼,用尽了力气将春桃推开。除了吴夫人,谁扶他他也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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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自然看得出吴予徽的伎俩,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虽然心里更为不满,但还是放开了梨花,自己过去亲自将儿子扶起。

吴予徽真正要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从腰部以下都瘫软得不受控制,可是感觉确实出奇的敏锐,一点点外力都像被扎了针,而这种针从腰部刺入,顺着血液在双腿里不停地游走。

老夫人见他疼得全身发抖,停了手,不敢再动他。让小厮立刻去把专门为儿子看病的大夫叫来。

经过了检查,老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儿子的腰部已经受了伤,一片乌青,她气得随手一抓,抓到了一陶瓷摆件,扬起手就砸向了梨花。

梨花往后躲,瓷器在她脚边炸开。

“来人,把这个女人绑了,扔到西小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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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小屋是吴家众所周知的暗房,每次有犯了错误的仆人,都被关在这里惩罚。屋子没有窗,关上了门基本就是无边的黑暗。

梨花就被绑在这里,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被铁环锁住手腕,她能坐的地方很窄,前方有个脏水池。

没水喝,没饭吃,手臂和背上的伤还没好,耳朵又被扯破。没有人比梨花的处境更惨了。她蜷缩在黑暗里,双手手腕被铁环硌得快失去知觉了。

黑暗的环境让人很难对时间有正确的把握。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会有人进来一次,半碗水,半碗饭,粗鲁地塞到她的嘴边。吃不饱,喝不够,勉强留着一口气的梨花终于绝望起来。

家,可能真是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命,估计就要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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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虽然还有一口气吊着,但是梨花似乎已经失去了活着的信念,她就一直闭着眼呼吸着这潮湿阴臭的空气,早就感受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屋的门终于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照进,梨花的眼睛刺痛,只能闭着眼睛不敢动,她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哪些刑罚,而这间屋子,不可能光秃秃的什么机关也没有。

门口站着的是提着油灯的春桃,和坐在藤椅上被人抬过来的吴予徽。

两个小厮安静地把吴予徽抬到屋内,把藤椅停在了脏水池的另一边。春桃提着油灯站在他的身边,看见少奶奶虚弱的样子,流出了眼泪。

“梨花还好吗?”吴予徽问春桃,这么黑的屋子,吴予徽根本就找不到人影。

“不好,很不好。”春桃边哭边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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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终于有力气抬起头,她眯眼看到主仆二人,脑子是空白的,在这里呆了两天一夜,全身的机能似乎都是迟钝的。

接着是小厮们走过去用钥匙打开了缚住她双手的铁环,把她从那个潮湿的角落里抱起来。

等一行人回到吴予徽的小院,梨花的思维都还是停滞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没想过自己还能从这黑暗中逃出来。

即使始终闭着眼,眼睛依旧被自然光刺得一直流泪。春桃心疼地一遍一遍为她擦拭眼泪。

“少奶奶,您被救出来了,别担心了。”

春桃用温水给她擦身体,又拿来了新衣服帮她换好。

“我以为我会死在里边。”梨花说得毫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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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少爷!”春桃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大少爷在老夫人的屋里跪了一天一夜,这才换了您出来。”

梨花的头脑一下子就清明了,并飞速地转了起来:吴予徽的腰伤一直没好,连拄拐走路都不行,这是怎么跪的?跪了这么久,身体会受多大的损伤?

“吴予徽呢?”梨花想马上见见他,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事。

春桃没想到少奶奶肯见少爷,吃惊了一下, 才道:“就在外屋,春桃马上叫他进来。”

没了藤椅,吴予徽被一个小厮抱进了卧室。

看到这两条畸形的腿无助的晃动着,梨花抿了抿嘴,心下难过起来,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一身的伤痛。

小厮把少爷放到了床尾,没了椅子依靠,吴予徽用两只手去撑,可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小厮不敢撒手,就站在边上顶着吴予徽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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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了。于是勉强牵起了嘴角,问:“你的腿都动不了,是怎么跪的?”

有声音,却听不清。

吴予徽十分着急,仰头去找小厮的方向,说:“你把我放得离她近一下,我听不到。”

春桃不知道少奶奶此刻情绪怎样,是否依旧对大少爷怀恨在心,不敢让小厮抱吴予徽坐在梨花能够伸手够到的床边,生怕她再推一把。于是拿了个椅子过来,放在了床边。

等小厮把吴予徽安置好,梨花又说了一遍那个问题。

吴予徽听清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用双手撑住椅子,想把自己移动到地上去。


楼主 想日更呐  发布于 2020-04-17 19:24:00 +0800 CST  

楼主:想日更呐

字数:60067

发表时间:2020-04-11 04: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3 14:01: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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