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陶小鱼看了看爸妈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介意林西的身体，刚要开口，就被陶妈妈抢了先。
“小林，你这是运动受伤了？可以等好了再过来的，小鱼也真是不懂事，大冷天的说回家就回家。”
再明显不过的试探，林西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直视陶爸陶妈，“叔叔阿姨，很抱歉，我不是临时性的骨折，是车祸，这辈子都这样了。”
陶小鱼心疼不已。她后悔直接带他过来了，她应该听林西的，先提前打好预防针的。
“老陶，你陪一下客人，陶小鱼，你跟我进来一下。”陶妈妈几乎是把陶小鱼拖进卧室的，留下两个男人在客厅。
陶爸爸局促地看着林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你和小鱼在一起多久了？”陶爸爸谨慎地问。
“认识一年，在一起半年。”林西把二次元的相识时间加了进来，显得自己资历老一点。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
“家中是生意人，我名下有家公司，身体除了不能站起来走路之外无大碍。”

两个男人在对话间都分外留意卧室里的声音。
果然，不到三分钟，就听到陶妈妈的大嗓门：“街上两条腿的男人那么多，你都不要，非给我领回来一个四条腿的，你想气死我呀，你个死丫头！”
陶小鱼哭声渐渐明显，林西脸上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
“叔叔，我想去看看小鱼。”轮椅还没到卧室，就看到陶小鱼捂脸出来，明显是刚刚被打了一巴掌。
“林先生，我家小鱼还小，不定性，自己还是个孩子，并不会照顾人，请高抬贵手放过她。”
陶小鱼刚要反驳，就被林西拉住了，声音隐忍又坚定：“如您所见，可能有些事情我是没办法做到，可是在生活中我和小鱼和其他情侣是一样的，可以互相照顾，我有能力也有信心给她幸福，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证明。”
陶妈妈高分贝噪音又开始了：“我们养这么大的女儿不是给你糟蹋的，我不知道你究竟给她喂了什么药，她单纯，不是你的对手，这事儿是原则问题，我们家长肯定不同意。”看了林西愈发惨败的脸色，
陶小鱼只觉得自己让林西受了天大的委屈，毫无预兆地抢白：“妈，”她把脖子上的戒指露出来，异常坚定，“我怀孕了，这个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本来想征得你们同意再结婚的，不过你们的外孙可能等不及了，我们先回去了，什么时候你们二老冷静下来再说。”
陶妈妈心口窝都快气炸了，在他们关门的一刹那，怒喊道：“你今天跟他出去就别想再回来！”
林西愧疚地拦住她，低声说“我回酒店休息，你别跟来，好好和阿姨说话。”

陶小鱼紧咬着下唇，不吭声，抽噎间脚步不曾停顿。
“听话，回去咱们从长计议。”林西低哑的嗓音带着无力感。
“不行，我现在的心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好一点。”
回到宾馆。两个人都异常沉默。
陶小鱼打起精神，翻了翻酒店餐饮的菜单，“一会儿吃什么呢？看图片的话粤菜不错。”
林西看着他的傻丫头故作坚强的样子，眼睛有些酸楚，“想哭的时候别勉强自己笑，很丑。”
陶小鱼抽了抽鼻子，当下菜单，搂住他，“不哭了，哭又没有什么用，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不是吗？”

“好，我们叫客房服务送过来，虾饺配海鲜粥。”
吃完晚餐，陶小鱼在睡前严肃而又认真地提出生个小猴子当救兵的建议，然后，被林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理由是，他如果连自己丈母娘都搞不定，不配当一个父亲。
陶小鱼听了，无言以对，好吧，这个理由很林西，本想投怀送抱来安慰一下某人受伤的弱小心灵却碰壁了，怎么破？当爱豆的女人也很南啊·····

第二天一大早，林西和陶小鱼之间发生了强烈的分歧。
大概对话是这样的：
“今天回去陪叔叔阿姨待一天，母女俩哪有隔夜仇，明天在机场集合就好。”
“不要，我想陪你到处逛逛，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你也不想我在新年第一天就自找不开心吧？”
“听话，以后逛的机会有的是。”
“不要。”
“回去。”
“不要。”
最后，两个人迫于无法说服对方，以猜拳的形式决定了胜负。一向靠运气长大的锦鲤体质少女陶小鱼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三局两胜，而她恰好连赢两局。
“你是不是作弊了呀？”林西有点不能相信，自家媳妇儿这个傻白甜的样子，难不成是赌神的好苗子？
“当然没有，第一我不会，第二，即使我会，也舍不得对你出老千。”
不得不承认，陶小鱼的回答让林西那颗满是担忧她家里情况的心，有了些许暖意。
“走吧，让你的专车准备好，我都制定好路线了，带你来个一日游。”
“第一站去哪儿？”
“佛曰，不可说。”
当车子驶入某著名商场停车场的时候，林西忍不住问：“你大费周章地赢了我，是要带我体验你的逛街生活？”
“呵呵，”陶小鱼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下了车，陶小鱼示意司机师父找个附近的咖啡厅等一下，示意林西跟着她往外走。
当大隐于市的红砖青瓦的一座写着常乐寺字样的古寺映入眼帘之时，林西才明白，那句“佛曰，不可说”的含义，但也只是明白了这一点店，还是有点跟不上自家媳妇儿的节奏，新年祈福才是她的目的？他虽然没有加入任何党派，但是自小受到爷爷的耳濡目染，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这类地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不过，如果这是陶小鱼喜欢去的地方，他也会怀着敬畏之心陪她进去。
“咳咳，”香火鼎盛的寺庙里飘过来浓厚的香烛味道，林西还没开口就很不适应地咳嗽了一下。
陶小鱼这才想起，受伤后的他心肺好像都不怎么好，有点懊悔自己的冒失，连忙问：“你怎么样？要不你在空气流通的地方等我一下就好，我一会儿就出来。”
林西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在前面带路，翻山越岭他此生是不能陪她了，这么一点点香烛味道还是可以克服的。
刚进去，就看到有小沙弥热情地跟陶小鱼打着招呼。
“小鱼，好久没看到你过来啦？听阿姨说你是调到外地工作啦？今天怎么没和阿姨一起过来？”
陶小鱼也露出了昨天以来第一个笑容，回答道：“嗯，我才回来，今天是和我未婚夫一起过来还愿的。”
说完， 就把林西隆重介绍给小沙弥，“林西，这位是思源师父，”然后又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对思源说：“思源，这是我未婚夫，林西。”
林西入乡随俗地也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随即又习惯性地点点头示意。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和小鱼施主很有夫妻相，必能福泽绵长。”
陶小鱼毫不矜持地眯着眼笑道：“虽然主持师父常说你修行得功夫不够深，但是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特别准，嗯，这些年你一定特别刻苦钻研佛法吧。”
林西看出二人很熟的样子，决定静静看着不说话，但是莫名觉得陶小鱼在调戏小沙弥是什么鬼？
“天气怪冷的，我去客堂给你们烹茶，你们先暖和一下身子，再去还愿也来得及。”
思源在前面走，陶小鱼推着林西跟在后面，路过什么殿的时候会像导游那样简单介绍几句，让林西更加觉得她和这座寺庙关系匪浅。
“这是师父云游的时候带回来的云南普洱，你们试试看。”思源煮茶的手法很是简单，可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是懂茶艺的。
陶小鱼接过，道了句谢，就一口喝光，相比之下，林西则喝的很是优雅，闻过气味，才呷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思源看着牛嚼牡丹的陶小鱼一脸心疼，又看了看极具风度的林西，故作认真地说：“我可以收回刚刚那句话吗？两位施主，不是很般配的样子。”
陶小鱼作势要打他，就在这时，思源眼尖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位老和尚，赶紧收起开玩笑的神色，乖巧地喊了句：“师父。”
被喊做师父的老和尚慈爱地看着众人，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陶小鱼赶紧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智善大师，我来还愿，顺便来看看你们。”
智善大师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就绕过他们在的客堂，往后院去了。
喝过茶，思源今天值日，要去打扫藏经阁，也就没时间和陶小鱼闲聊，于是林西才有了单独和她聊天的机会。
“你和这座寺庙的和尚很熟？”林西一脸好奇，声音不似平日里那么沉稳。
“对啊，我的名字就是刚刚的智善大师起的。”陶小鱼边说边点头。
“哦？是阿姨信佛的缘故？”林西话刚出口，就自我否定了，看昨天陶妈那个气势，实在不像是终日礼佛之人，陶爸嘛，也不怎么像。
“算是吧，其实，说来话长。”陶小鱼坐在阳光下的石凳上，示意林西靠过来听她慢慢说。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到一岁就经常生病。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基本上我爸妈的工资都用来给我买各种营养品调理身子了，有一次我发高烧医生说可能会没命，我妈就在这个寺庙里跪了一整天，智善大师听说了原因，就让她给我改了这个名字，说是我五行缺水，叫小鱼就无病无灾顺风顺水了。”
林西对于风水命理是不太了解的，他也不好说究竟有没有改了名字就会改变命运的情况存在，可是只要他看到此刻在阳光照耀下明亮的少女，他就很感激，感激冥冥之中让他的傻丫头健康长大，让他能够遇到她，甚至拥有她。
“那，你来还什么愿？”
“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说了怕以后就不灵了。”
陶小鱼熟练地请了香，对着四面八方拜了三拜，插进香炉，然后到大殿虔诚叩首。林西在她叩首的时候，跟在她身后，也认真地拜了三拜，对佛祖说，希望陶小鱼可以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陶小鱼回来的时候，看到林西饶有兴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绸带。
“这个是做什么的？”林西的余光看到陶小鱼过来，虚心求教。
“如果，科普这个和我之前许的愿望，只能回答一个，你想听哪个？”陶小鱼起了捉弄之心，调皮地等他做选择。
“自然是你的愿望。”
陶小鱼听了，蹲在地上，一只手撑在他的右腿上，另一只手托腮望着他。这个姿势一出来，林西就隐约有了答案，她来还愿这事儿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
陶小鱼凝视着他，透过他的脸好像看向其他的地方。少女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忧伤：“那时候，你说不见就不见了，我每天刷手机无数遍，也没有什么消息。鼓起勇气私戳你，你也不回。看着日历，天天数天天等，最后等到的是群通知里你退圈的消息。”
林西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受伤那段时间她作为那条笨鱼做的傻事，在她的叙述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傻乎乎等着自己上线的身影，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
“然后，我就来了这里，我向佛祖许愿，希望那个在我对生活失去热情带给我阳光的大男孩，可以度过难关，即使不再出现也没关系。”
林西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好听的声音有些不稳：“那，确实该来还愿。”因为，他听到了你的心声，把你带到我的世界，让我知道，自己依然是被人需要，值得被爱的人。
“看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我把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赠送给你吧”
陶小鱼起身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走近那颗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拾起一个她够得到的红绸带，念道：“希望明天考试顺利通过。”又往更高的树枝上努力蹦了一下，惊讶地说：“哇塞，这里还有早恋的小朋友过来。希望能和宋同学一直都在一起，不被别人发现。”

“所以，这是颗许愿树？”林西看她还要继续向上跳来给他找例子，赶紧说出昭然若揭的答案。
陶小鱼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想讨教陶老师。”
“林同学请讲。”
“既然树也可以许愿，那么你当时为什么选择的是烧香求佛祖？”
说好的一脸感动没有也就算了，这人居然发扬起格物致知精神和她探讨许愿方法了，这个和她带他来这儿的本来目的大相径庭有没有？她预想的情况是，还愿之余，林西会在感动之余更加坚定和自己在一起的决心，要是能一激动同意和她春节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就更好了。
在观察了林西真是出于好奇不解的表情后，陶小鱼无奈地开口：“那是因为许愿树的特点是，要把写好愿望的红绸带闭上眼睛一次就挂在树上”，她顿了顿，示意他看一下自己的身高，“我这么矮，把跟你有关的愿望交给它的树枝，是真不放心啊。”
哈哈哈哈。
禅意深深的千年古刹之中，一对璧人立于树下，女子言笑晏晏，男子开怀大笑。当若干年后，思源的这幅画被高价义卖出去的时候，有小沙弥问他：“师父，你怎么会画这样的画呀？不是说佛门清净之地要四大皆空吗？”

思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佛家弟子说的是大爱无疆，再说你看这画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小沙弥不假思索：“温暖，整个画面都很温暖。”
思源笑了，有些东西，是要随着时间才能参透，所以才有了人们常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从长乐寺出来，陶小鱼吩咐出下一目的地-L省师范大学食堂。
林西一听就猜到，这一定是她的母校。
陶小鱼被他上下打量着，有点尴尬，“怎么，请你吃学校食堂有什么疑问吗？”
林西挑眉，嘴角上扬，“看不出，你这个智商居然是这么出名的院校毕业的，幸好没留校，不然恐怕会误人子弟啊。”
陶小鱼不服气，“你怎么跟思源一样，他知道我被录取的时候就说，小鱼，我掐指一算，你不适合当老师，还是选个对社会杀伤力小一点的职业吧。”

思源？这是今天第几次听到她说这个名字了？林西眉间隐隐出现个川字，沉吟片刻，淡然开口：“你和思源师父怎么认识的？看起来是好朋友？”
陶小鱼没观察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川字，毫无防备地回答：“我们很小就认识了。自从我改了名字之后，每逢遇到法会什么的我妈都会带我去庙里烧香祈福，添香油钱，遇见思源的时候，我刚上小学，他在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被遗弃在寺院门口。智善大师看到了就想收养他，当初收养他的手续还是我妈略微利用职务之便加急办下来的呢，哦对，之前忘了说，我妈年轻时候是在民政局负责婚姻登记的。”
“那现在呢？”
陶小鱼面上有点小尴尬，但还是如实回答：“因为喜糖吃太多了，这些年一直在发胖。她就申请到原来办公区的对面办公了。”
林西又没结过婚，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办公区对面是哪里，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离婚登记处。”
林西笑了，转瞬间想起昨天陶妈一副看透世间情爱的模样，瞬间又多了些理解，这也算是职业病吧，负面东西接触多了，难免对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分外小心。
“别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你和思源怎么成为朋友的？”
“我上初中的时候，思源已经开始学习打坐念经了，他小时候长得肉嘟嘟的特别可爱，我每次去都偷偷给他带糖吃，顺便捏一捏他的脸。因为其他师兄都能当他叔叔了，所以我应该是和他年龄差的最少的朋友了吧。”
林西蹙眉，青梅竹马？看到刚刚他们两个人打闹的样子确实很是亲密，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生性冷淡，很少因为什么事不舒服，但一旦遇到，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想通了，他谆谆善诱：“毕竟思源师傅是出家人，你们都长大了，你以后尽量别没大没小的，对人家影响不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懂不懂？”
陶小鱼连连点头，她一个经济管理专业的研究生哪里听得懂这么生僻的成语？她连那八个字怎么写都没反应过来好吗？
看到林西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就知道点头这个反应做对了，放在平时，她还可能不耻下问地求林西解释一下那八个字的出处和含义，但是今天不行，自己这是刚被他说过笨到不适合教书育人啊，她决定回去查成语词典，当下绝不能露怯，她们经济学院的学生绝不能认输！

当天晚上，当林西睡觉关灯之前，看到陶小鱼捧着厚厚的成语词典的时候，面露疑惑之色。
“看什么看？我是活到老学到老。”陶小鱼嘴硬，她下午就顾着带林西到处打卡她的母校了，现在连那八个字具体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哭唧唧。
“那你继续，看完书你来关灯。”林西说完，就躺在床上，准备把自己那侧的台灯关掉。
陶小鱼在强迫症犯了的时候会自觉抛弃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在林西关灯前一秒制止了他，“林老师，能把白天那个什么小骨的再说一遍吗？”
林西思索一下，才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故作生气地说：“你都没听懂，点头的时候在想什么？”
陶小鱼顿时就虚了，“我那不是怕你嫌弃我没文化吗？好了，我现在都不耻下问了，快点告诉我，不然我睡不着。”
不耻下问？！这人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林西板着脸，指着字典说，“你先把不耻下问这个词儿弄明白了再和我说话。”
当陶小鱼看到字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解释的时候，不由得老脸一红，“不耻下问，不以向不如自己的人请教为耻。”
睡觉前，林西的思绪飘得很远。困扰他的问题是，媳妇儿这么傻，怎么保证决定孩子智商的基因只遗传自己的那一半呢？如果不能择优遗传，将来又怎么和孩子解释，你爸在不瞎的情况下给你选了一个没能给你学霸基因的妈？还有，现在开始如果每天给陶小鱼投喂几个核桃，会不会让智商得到改善？

次日机场，陶小鱼听到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是转账记录，她仔细数了下，一后边有五个零！这是十万块！把信息读完，显示是陶爸转来的，她怔愣间，电话就响了。
“小鱼，这是爸的私房钱，你留着安心养胎。还有，昨天你和小林去学校的事被咱家邻居撞见啦，你妈也没说啥，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她过阵子就不生气了。”
陶小鱼带着愧疚和感激弱弱地称是，在电话挂断之前也没把其实自己没怀孕的真相说出口。
飞机上，陶小鱼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和林西说了，想让他出出主意。
“你说，咱俩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松动了，我要是说孩子根本就没有，会不会被打死？”陶小鱼可怜巴巴地看着林西，心里的算盘是，我这回等你求我生猴子。
林西蹙眉想了一下，淡然一笑，“不用你来说，交给我吧，你这脑袋不适合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
陶小鱼不服气，争辩道：“要不是我急中生智，他们才不会这么快偃旗息鼓呢？”
“昨天的词典没白看，连偃旗息鼓都会用了，”林西顺手揉了揉她头发，“可是要不是你信口开河，我们此时何必在写烦恼亡羊补牢的办法？”
陶小鱼不得不败下阵来，想挑战配过无数古今中外人物的兰溪，自己再读个中文硕士都未必能赢吧。
回到A市，陶小鱼发现林西最近好像在谈什么项目，每次回家都看到他在和公司的人视频。
但是更多的时间林西还是在书房里打游戏。
陶小鱼第三次催促他：“林少爷，睡觉了，你已经玩了三个小时了，还要不要眼睛？”
林西揉了揉眼睛，乖乖把电脑关了，临睡前突然问了她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
“你玩游戏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角色？”
陶小鱼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玩过的游戏，老实地开口：“超级玛丽，我第一关就死在横跨悬崖上了；俄罗斯方块玩的还不错，双人对战能坚持几轮连胜。”
超级玛丽的人物角色在哪儿？蘑菇吗？俄罗斯方块根本没有人物好吧？
林西扶额，刚要放弃的时候，听到陶小鱼兴奋的声音：“我想起来了，我大学的时候玩过三国杀，最喜欢甄姬，貂蝉和小乔。”
“呵，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玩游戏都看脸。”
“对呀。我就是这么个俗人，贪财好色啊，不可以吗？”
林西不想说话，和这女人聊天真的是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的话题走向在哪里，本来想听她说点参考建议的，现在，呵，难道要让他跟公司说，他复出的第一部游戏作品，要接甄姬，貂蝉和小乔的音吗？
“怎么啦？一直不说话？”陶小鱼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空气突然安静。
“睡吧，小色鬼。”林西关了灯，心里面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能帮他尽快搞定陶爸陶妈的决定。

许久不响的企鹅群，突然热闹了起来。
陶小鱼打开一看，兰溪复出的消息被置顶上来。
有好几个版本，有人说是要配合老搭档，不得不接配角，有人说是之前有人和他约过戏，不能食言，还有人说，是他之前录过的电玩小说更新了语音数据包，请他客串一下人物角色音。
陶小鱼看完种种揣测，再加上林西近期的诡异行为，嗯，第三种猜测应该更接近真相。
她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了字，不管什么原因，大大肯复出就是好事，大家继续支持呀，配上一个桃花眼。
于是，画风在她的带动下变成了应援。
回到家，陶小鱼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林西来个一对一点对点的巡察谈话。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提前告诉自己一声？说好的爱情呢？说好的中国好邻居呢？再说，他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支撑住继续录音，突然复出该不会是经济压力大了吧？
陶小鱼进入书房，看到网瘾少年又在玩游戏。这次她也不给他机会，直接用身体挡住屏幕。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早就猜到了，谁知道，唉，大智若愚啊。”林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陶小鱼的底气一下子弱了几分。
“我不管，也不想猜，你老老实实交代。”陶小鱼撒娇卖萌，虽然可耻，但是一直很好用。
“坐过来，”林西把她拉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化解了陶小鱼刚进门的愤愤不平。“我之前有本书热卖，现在他们点名邀请我配一个角色音，只要我肯接，其余角色都是我的公司的艺人的。”
陶小鱼想起了那本甜腻腻的书，连忙说：“我听过，男主角是话痨来着，你这个身体状况可以吗？”
看着一脸担忧的陶小鱼，林西轻巧地开口：“别担心，我其实一直有复健，是认识你之后开始的，效果不错，医生说我可以适当恢复一些工作，我也想通过这个向叔叔阿姨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陶小鱼心下了然，他做这个决定还是和自己有关。可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你累坏了我可不管你。”
“不会的，游戏人物台词不多，好多都是重复提示的音。”
“那你昨天还试探我？”陶小鱼一脸生无可恋，卖惨也是愈发熟练。
“那你想怎么补偿？”林西好脾气地开口。
“把甄姬，貂蝉和小乔的音给我挨个来一遍，要不今晚我就回客房睡。”
为了避免分居，林西丧权辱国地用妖娆的嗓音诠释了三国三美，让陶小鱼笑的肚子疼。
睡前，陶小鱼暗自后悔，她双十一买的录音笔是不是扔到单位了？唉，今天能用上就好了，他男人妖娆起来太可怕了，真的是妖孽啊！好想存档，永久保存的那种。

果然如陶爸所言，不到一周时间，陶妈就寄来了一箱红枣枸杞，收件人是陶小鱼，地址是她现在所在的单位。
陶小鱼欣喜之余更加愧疚，她就知道自己的亲妈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自己当时敢和林西走，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她的任性不过是仗着父母的爱罢了。
林西看到陶小鱼捧着的东西，不自觉想歪了。中年人现在的标配就是保温杯里泡枸杞。枸杞在中医学里，是滋补肾脏的良药。他家丫头是嫌弃他不够努力了？感觉自己要失宠，莫名恐慌怎么办？
他又想起了那个青春洋溢的思源和尚，肤色健康，身材挺拔，和陶小鱼相谈甚欢，再看看自己，除了缺了半条腿，还因为之前经常晨昏颠倒熬夜工作，肠胃也不是很好，莫名觉得有压力。
陶小鱼在厨房做完饭，就看到网瘾少年反常的没在书房打游戏，而是在客厅沙发上画着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好像是装修设计图。
“你又要改造房子呀？凑合住吧，怪麻烦的还费钱。”
“正好，我想把楼上的客卧和书房改成健身房，”林西修长的手指指向图纸，圈住了对应的位置，“你看看你喜欢放点什么？瑜伽球？体感游戏都可以。”

“我都可以，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了？”
林西心想，还不是你抱回来一堆为我好的东西。嘴上却不提，转了个话题：“最近有和叔叔阿姨联系吗？再打电话你赶紧把没怀孕的事实交代了，其他的事以后交给我就行。”
陶小鱼正好想说枸杞大枣的来源，就把陶妈示好的事儿说了一下。
听到这些补品不是陶小鱼买的，林西松了口气，还好，这样他今晚的睡前活动就可以再打一局游戏，观摩一下游戏配音，而不需要问度娘，小度小度，媳妇儿觉得自己不太行怎么解决？
陶小鱼根本想不到林西此刻的内心活动，她在烦恼自己的烦恼，一个谎言越滚越大，自己戳破之后会不会比之前更糟糕？做人好南呀，做女人好南呀，想名正言顺做林西的女人更是南上加南呀！
第二天午休，陶小鱼按照她对父母的了解，先给陶爸打了个视频电话。
陶爸在单位一看到来电信息，第一反应是女儿遇到麻烦了？接起来的时候语气特别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陶小鱼赶紧安抚：“爸，我啥事没有，哎呀，我今天就是想说，我和林西再一起挺好的。”
陶爸中气十足地笑道：“哎呀。那你大中午的不睡觉能休息好吗？我外孙还需要休息呢。”
“那个，其实，我就是想说你外孙的事。”陶小鱼一脸愧疚，在陶爸关切的注视下坦白了全部。
陶爸的脸上一阵阴一阵晴，最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最近找时间会暗示给你妈，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吧。”
陶小鱼刚要按下结束通话键，就听陶爸激动地补充：“你俩在一起也不短了，”陶小鱼嗯了一声，就听见陶爸神色古怪地说：“那孩子如果身体状况不好，得去医院看看，别讳疾忌医，要不我得啥时候能抱上外孙呀。”
陶小鱼一脸囧字，确认此时此刻办公室只有自己，赶紧挂断电话。
就这样，林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被未来老丈人质疑了一回，而他的傻媳妇儿作为最有发言权的人并没有替他解释……

周末，陶小鱼和林西一起到楼上去看工程进度。当看到上好的红木装饰物被拆卸下来都在一旁的时候，陶小鱼忍不住开口：“那个，这些东西还能回收再利用吗？”
工人一看老板娘来了，抢白道：“这都是私人订制的，自然是不能用了，别担心，我们免费拆卸免费运走，不会给你们增加麻烦的。”
陶小鱼给了林西一个看败家子的眼神，对这个答案痛心疾首。
林西对这个眼神的含义不是很懂，去他的复建室查看情况了。
等他出来，就看到陶小鱼对着那些拆卸下来的木料发呆。
“怎么了？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楼下的房间也加上这样的东西，或者，你偶尔上来住一宿也行。”
陶小鱼的眼神又变了变，从看败家子变成了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够普通人家吃一年了啊。”
林西有点头疼，然后想到了什么，“小财迷，别心疼，这房子当时是我爸妈装的，我也不知道具体花了多少钱，总之不是我的损失。”
陶小鱼拒绝和傻儿子说话。内心有点小郁闷，自己当时说过什么？好像特别霸气地说过，别担心，我养你。按照林少爷的消费标准，就算是预支她三十年的工资，也不够用吧？
楼上竣工那天，已经接近了农历二十三小年。
林西对施工成果很是满意，献宝似的拉着陶小鱼上去看。
先看到的是粉红系的健身房。看到硅藻泥的墙壁，陶小鱼仿佛又看到了人民币集体出走的场面，她记得，这个新兴材料的市价大概是一面墙就上万。看清楚装潢是满满的粉色，窗帘是淡粉色的小桃心，瑜伽球是水兵月的图案，这些让陶小鱼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被林西当成女儿养了。不知道是哪里看到过，说最好的爱情是别人把你当大人，而他永远愿意把你当孩子，陶小鱼此刻才懂那些曾觉得酸溜溜的文青感言其实也不过是源于生活，个中滋味只有经历了的人才能体会。
“喜欢吗？不喜欢哪里，年后让他们再过来改。”
陶小鱼连忙点头表示喜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林西脸上极其响亮地亲了一口，“谢谢亲爱的。”
林西暗自庆幸，幸好他猜对了，他家丫头果然是喜欢这种幼稚风，当时他得多愚蠢才觉得有人会喜欢快捷酒店风？
等到陶小鱼看到另一个新鲜出炉的房间的时候，方才的愉悦都一扫而空。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扶手和吊环，崭新的金属发出冷淡的光芒，遍布的无障碍设施提醒着来人，这是一个身体不便的人使用的房间。
林西看到她略显发白的脸色，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若无其事地说：“这些都是拜托医院从他们的供货商那里提货的，绝对是当下的世界一流水准，等年后复建师一报道，你就不用担心我自己去医院了。”
复建师？陶小鱼眼眸一闪，提议道：“我可不可以陪你？顺便跟复建师学点医学常识？”
林西拒绝地十分干脆，把她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处，“感觉到这里的跳动了吗？”
“嗯。”
“它曾经以为不会再为任何人跳动，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它，所以，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不需要做别的。”林西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复建的时候很难看，或者说是极其丑陋，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房间里做上厚厚的窗帘，特意吩咐不留下一面镜子。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他，无力又丑陋。
陶小鱼有样学样，也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我只是想学着更好地照顾你，复建师毕竟是外人，我怕有些时候你不肯示弱，反而让自己遭罪。”
林西不做声。只听到陶小鱼略微颤抖地声音在他身侧响起：“感觉到它在为你心疼了吗？如果你肯让它好过一点，就别拒绝我。”
罢了，林西听出她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终究还是心软了，“这样，我复建的时候你玩你的，我会给复建师加工资，让他交给你一些对我有用的护理常识，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陶小鱼听得出，林西的退让是以牺牲掉自己的骄傲为代价的，自己不可以得寸进尺，举手保证：“你不想让我看的，我一定不看一眼，还有，我一定做个优等生，好好跟复建师学习。”
俗语有云，过了小年就算过年了。
在春节临近之际，陶小鱼作为一名支援A市的业务骨干，在各种活动方面都是逃不掉的。当看到演讲比赛通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非她不可的味道，果然，下班前，领导告诉她，这是展现年轻干部风采的机会，党组已经一致通过让她代表单位参加市里的比赛，让她把手头的工作尽量往前赶一赶，实在做不完的转给其他同事去做。
陶小鱼一看避无可避，只好认清形势，笑着应下，并保证自己一定尽力而为，给单位争光。
回家的地铁上，陶小鱼不断地进行自我安慰。作为一名师范学院的学生，自己是真没演讲过，可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不说别的，就是渣男前任的演讲比赛，她都去看了四五次。等会儿，自己这是有多久不曾想起那个渣前任了？有了林西之后，她是一次都没有记起过往事，新恋情治愈旧恋情这个事儿，是真的。
林西得知陶小鱼要在一周之内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已经接到了游戏音的剧本。他猛然抬头，用看傻妞的眼神看着她，“陶女士，你怎么什么活儿都敢往自己身上揽呀？别说是你，就是换成我，想用一周不到的时间完成创作并且背下来达到参赛的水平，时间都很紧好吧。”
陶小鱼心想，我也不是自愿的呀，这不是为了来投奔你才千里迢迢调到这里来的，再说，我并不需要达到你的专业水准好吧？
“林老师，林大神，求援助。”陶小鱼一反常态地没有顶嘴，她深知自己眼下不能放过面前这个行家，苦苦哀求。

“你这资质，依照惯例，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但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试试，只是助你渡过当下难关，今后你我不必师徒相称。”
苍老的声音穿透空气，陶小鱼一脸懵逼，自家男人是个戏精怎么办？臣妾不会接啊……于是她拿出手机，在收藏的表情包里找到上次林西给她发过的那个图片，原封不动换回去。
林西手机震了一下，滑开屏幕，看到一个男孩对女孩说，这话我没法接，女孩扭了下头，说，我也是。
呵呵。林西邪魅一笑，“陶同学，请拿出拜师的态度。”
陶小鱼在他极具逼迫性的目光下，在两分钟之内撤回了刚刚的表情，在企鹅软件里找到了小心珍藏的库存。在一堆没眼看的动图里，翻出那个放学别走，你还没蹂lin我的图，发给林西的灰色头像。
林西左等右等也不见她撤回之后有什么反应，而陶小鱼呢，她忘了刚刚的表情是用小企鹅发的，自以为已经哄好了林少爷。
大眼瞪小眼了几十秒，林西终于绷不住了，“拜师的诚意就是一直瞪着我？嗯？”
陶小鱼翻了个白眼，“看手机呀，林大师。”
林西切断WIFi，重新连接，刷新，微信上还是什么都没收到。顾不上端着的偶像包袱，把手机递给翻白眼的某人，“你发了什么？透明的话吗？”
陶小鱼看了看，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于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不到三秒，就听到林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知道你刚刚发的是企鹅号吗？不知道我不录音的时候不在线吗？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我们还是临时对话的状态，不是好友发不了动态图片吗？”
陶小鱼长长地哦了一声，有点小尴尬，自己是电脑**的事情又被抓了个正着，随即灵机一动，立刻抓住最后一句话的重点，“不是好友怎么能怪我，是你没加人家好不好？人家都是你的人了，连好友都不是，好心塞好难过……”
林西黑线之余也自知理亏，确实是他的疏忽，于是飞快地发起了好友邀请，等陶小鱼通过的时候，那个表情才显示出来。
“娘子，为夫一定遵照你的旨意。放学不会走的。”林西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天了噜！陶小鱼的内心已经对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的情况是，高冷的某人调戏了自己一把，用的恰好是自己珍藏多年的表情包？
“演讲稿自己写。写完了交给我，不可以问度娘，和别人撞稿你就完了。”林西严肃的留作业。
“遵命。”陶小鱼一脸乖巧。
“希望你的记忆力会比成语水平和计算机水平好一点。”某人凉凉地开口，随即又补充道：

“写完作业就可以放学了，然后，可以做点有益身心的事。”
陶小鱼边写稿子边想，唉，又被自家老公调戏了，再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二三事，捂脸……哪里还有创作的灵感！
第二天一大早，陶小鱼在腰酸腿疼浑身没劲中醒来，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赫然发现，挨着她本该是某人睡觉的地方，工工整整摆着一份演讲稿！
她傲娇的老公真是太可爱了！让蹂～lin来的再猛烈些吧。

在一对一的督导之下，陶小鱼毫不意外地获得了这次演讲比赛的一等奖，拿到奖金的时候，她提议要拿这个钱来买年货，毕竟她的成功有林西一大半的功劳。如果她早知道这个时候去超市会遇到什么，她宁可把奖金捐了也不会去的。
考虑到快过年了不好打车，林西把公司的车叫来带他们去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离超市还有一个交通岗的时候。就看到一大长串的车在排队等着进入停车场，“你别在这排队了，我们自己去买，一会儿买完来接我们就好。”
林西吩咐道，司机点头称是。
超市里果然是人山人海过大年的景象。欢快的音乐加上摩肩擦踵的人群，都让陶小鱼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林西平日里逛超市的时候本就不多，遇到这么多人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你别推着我了，走在我旁边”，林西等到陶小鱼站到身侧的时候，把轮椅模式切换为自动，腾出一只手拉着陶小鱼，十指交握的那种。
“哎呦，我家傲娇小公举什么时候如此有情调了？”陶小鱼心情很好地打趣他。
“咳咳，”林西被她新起的外号呛了一下，“别乱叫，我这是怕你走丢了。”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好吧，我还是挺喜欢这样走的，可以保持这个队形。”
谈笑间，来到了干果区。
在陶小鱼的印象里，过年的定义里包含着春晚饺子和各种干果盘。
她爱吃的榛子大概是由于价格偏高，被理货员放在了最上面的一层。她踮起脚试了试，还是差一点够不到。如果只有她自己过来，她大可以从人群里挑一个高个子的求助，但是今天林西就在旁边，自己这么做，他一定会不舒服，想来想去，陶小鱼决定跳起来试一下。
“你去那边拿一下开心果，咱俩一会儿在这集合，”陶小鱼指了指对面架子上最底层的开心果，一派温和地说。
“好，你别乱走，人这么多，走散了打电话都听不到的。”
看着林西转动轮椅过去，陶小鱼奋力一跃，拿到了榛子，但是跳的时候不够注意，把它旁边的那桶也带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别人身上，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接住了那桶榛子。
“谢谢你啊，”陶小鱼真诚地说，看清来人，脸色一变。
“不客气，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冒失”。来人熟稔地说。
“你自己来的？能拿这么沉的东西吗？”来人看陶小鱼不答话，接着说。
“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刚刚谢谢你。”陶小鱼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刚要离开就被那人抓住手臂。
“有男盆友还用得着你拿这么高的东西？小鱼，就是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性子以后会吃亏的。”男人的语气听着真诚，却带着嘲讽意味。
林西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男人最后一句话，他看着男人抓着陶小鱼的手，面色阴沉。
陶小鱼也看到了林西，立刻甩开男人的手臂，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买完了，我们差不多可以结账去了。”
林西没接话，目光转向男人，正色道：“不打算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吗。”话虽是对陶小鱼说的，却没看她一眼。
陶小鱼一看他脸色不对，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她顿了顿，老同学？原同事？前男友？
她一卡壳，林西周遭的气温又低了几度，男子看到陶小鱼如此，善解人意地开口：“我是小鱼的同学，以前也在一起工作过，这是我的名片。”
林西礼貌接过来，忽略刚刚那人刻意强调在一起的语气，冷淡地说：“我出来的时候没带名片，我是林西，小鱼的未婚夫。”
男子佩服林西的镇定自若，心想，陶小鱼这是让人包了？虽然身体状况不好，可是一看就是业界精英，离开自己之后过得也还可以嘛。
虚伪客套地告别过后，陶小鱼和林西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得到缓解。
“你没什么想说的？”终于。还是林西绷不住先开口。
“陶小鱼，看着我，别装睡。”林西把那人的名片丢在陶小鱼睡衣上，示意她转过来。
陶小鱼一看躲不过去，认命地转过身来，和林西面对面。
她仔细一看，名片上清楚写着自媒体经理-何光。知道林西已经从自媒体三个字上猜到了，也不再隐瞒。
“我前男友，就是绿了我那个，没了。”
林西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没了？那白天你为什么不说？”
陶小鱼心想，我就是怕你吃醋生气乱想啊，嘴上直说：“我没想好他算同事还是同学，总不能直接说，现任来，和前任打个招呼吧。”
林西这会儿不想就此结束话题，追问：“他那会儿为什么拉着你？”
陶小鱼看他眼中的在意，不敢再做隐瞒，把刻意支开他的事儿一五一十说出来。
林西听了，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下次别这样了，危险。
陶小鱼刚要再解释什么，就看到林西把灯关掉，转过去背对她睡了。
小气鬼，醋坛子，陶小鱼吐槽的声音不小，林西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睡觉。没吃醋，也没生气。”
好听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诱人，陶小鱼抱着他手臂，往他背上靠。
“乖，今天累了，明天你还要上班。”
陶小鱼带着被自家男人拒绝的沮丧终究还是抵抗不住困意睡着了。
林西看着月光下熟睡的女子，又看了下自己的左腿，如果人生是一场赌局，那么有些事情他该去试一试了，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糟糕不了多少。

陶小鱼以为林西会把不高兴持续几天，没想到一觉醒来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陶小鱼中午给陶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自己过年回家的事。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有了男朋友就跟我恩断义绝了呢！”陶妈大嗓门让陶小鱼整个人抖了一下。
“没，没有，我是想问，什么时候带林西回家方便。”陶小鱼硬着头皮说。
“女大不中留啊，家门不幸啊，你说你，又不是真怀孕了干嘛非他不可？咱们找个两条腿的男人不行吗？”
陶小鱼一惊，陶妈竟然已经知道了啊。还好，反应不算太激烈，连忙说：“妈，我非他不嫁，不想让我变成老姑娘的话，您就支持我们吧。”
陶妈又抱怨了些什么，最后认命地说：“你见过他家里人没有？他家人对你什么样？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啊！”
陶小鱼弱弱地说了句还没有，然后立刻补充道：“这回春节就去，妈，我有数，放心吧，回完他家我们就回去。”
挂了电话，陶小鱼的心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亲妈终于不那么反对了，忧的是林西可从来没提过要带她见他父母啊，刚刚自己是随口说说的，怎么样才能让他主动提起呢？或者不着痕迹的引导一下？
在陶小鱼忧心忡忡的时候，林西正在打着越洋电话。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用笔在纸上沙沙写着什么。

在地铁上，陶小鱼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中，有情侣握着手打情骂俏，有母亲拉着孩子一步步地下楼梯，想到自己和林西虽然已经住在一起了，但是想真正拥有平淡安稳的生活还有好多困难要克服，想着想着，就不小心坐过了站。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喂，今天是加班了吗？还没回来？”林西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很是好听。
陶小鱼弱弱地回答：“那个，我刚刚不小心坐过站了，正在往回走，大概比平时晚二十多分钟吧。”
林西无语，他前些天买回来的新疆核桃是喂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山寨的吧。
晚饭期间，陶小鱼话很少。林西看着满腹心事的她，忍不住关心道：“遇到什么麻烦了？说出来看看，也许我有办法。”
陶小鱼心里乐开花了，这是她想了半天的苦肉计，她就知道林西看不得她苦瓜脸的，强忍下得意，低声说：“今天同事都说过年回哪里的事儿，我发现，我还没见过你父母，是不是，你觉得我还需要被考核？”
林西一听，才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轻咳一声，“是我考虑不周，我们是该回去了，等我安排一下，不过回去之前有些事情你需要先了解一下。”
陶小鱼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侧着脑袋连连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爸妈跟你爸妈相比，不太一样。他们，”林西停了一下，“活的更像国外的父母。比如，他们在知道我不打算继承家业的时候，立刻又生了个孩子，也就是我弟弟，林东。”
听到林东的名字，陶小鱼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这对父母是学地理的还是喜欢指南针？给孩子起名字好随意啊。
“笑什么，我和我弟的名字源于那句，爱你所爱，无问西东。”林西辩解道。
“哈哈哈，好，我不笑了，你继续，你有弟弟，还有什么？”陶小鱼做了个把嘴拉上的手势。
“他们知道我受伤之后，提前把遗嘱立好，把该给我的都写清楚了，然后又请了最好的医生和理疗师给我，但是他们自己却没来照顾我一天。”
林西越是语气平淡，陶小鱼就越心痛，这对父母是够奇葩的，该关心孩子的时候只给了金钱上的投入算什么？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吗？
“其他的，也没什么，可能是他们天生凉薄，我不怪他们，确切的说，认识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也是那样凉薄的人。”
陶小鱼忍不住打断他：“你才不是那样的人，你的每个角色都入木三分，如果不是有炙热的情感，是做不到的。”
“傻丫头，正是因为每个角色都可以投入，再出来，然后进入新的角色，我才觉得自己是游离于这些之外的。”
“不管，我就是知道，你从来不是那样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身为兰溪的你的吗？”
林西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很好奇。
“那时候我刚被绿，成天哭哭啼啼，偶然听了一次你的直播，你正在安慰一个失恋的女生，你一句别哭，我就觉得心都酥了，仿佛是对我说的。”
坦白讲，林西早就不记得她说的那段了，毕竟他开过上千次直播，但是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还是挺开心的事。
林西有些小骄傲，“所以，你是始于声音，然后迷恋我不可自拔？”
出乎他意料的，陶小鱼咬了咬唇，晃了晃脑袋，“错，是始于声音，忠于人品，陷于颜值。才华嘛，你倒是有，就是总喜欢在抬高你自己的同时踩我两脚。”陶小鱼不自觉撅起嘴，在林西看来有些特别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