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握紧，韩奕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忽然有些沙哑：“…我一直都知道…却总是做不到…”

“韩奕…世事无常，莫测难料。”望着身侧的人逐渐苍白的脸色，冯秋萍摇了摇头，轻声道：“好比这次再见你，虽然比上次清减了不少，但精神却好了太多，那些你一直认定的，未必就是最后会发生的。”

“是吗…”

“当然…”轻声笑了笑，冯秋萍的声音很淡：“因为早年的一些变故，我的身体一直很不好，甚至不能给云涛一个孩子…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是他的负累…可是看看此刻，能继续品茗、赏景、制陶的却是我一人，他怕是只有羡慕的份了…”

“抱歉…”

“不要紧…如今，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带着他的份一起完成，在我心里，他一直没有走，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轻轻抹去眼角些许潮湿，冯秋萍唇角依旧是一丝浅笑：“所以，不管先走的那一个是谁，总该把自己最好的留下来，韩奕，你说，对不对？”

“…没错…”

“什么没错？在我看，今天来这里的时机，选得是真真的没错了。”大步走近，顾念握着手中的相机，眼中飞扬的神采尽是灵动：“韩奕，你瞧，今天我的收获真的不小。”

“…念念…”

“你看，这样的角度和光影，我还是第一次捕捉到，却是出乎预料的成功。”着急地将新出炉的照片送到韩奕眼前，顾念的话里全是兴奋：“这里的风景，总是能带给我惊喜，这一次，我们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好不好？”

“当然好。”眼中除却欣喜和宠溺，再无其他，韩奕抬手轻轻拂去顾念额角的汗水，笑着说道：“念念，你想住多久，我就陪你住多久…”

“那我们就不走了，好不好？把你的工作室也搬来这里，好不好？”

“好…”

“还要把点点带过来，它约莫也喜欢这里宽敞的院子。”

“好…”

“还有，韩奕，我要你心里一直都想现在这样开心、快乐，好不好？”

“好…”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只求这样的时间长些，再长些，最好不要结束…

望着面前两人眼中纯粹的欣喜和快乐，冯秋萍悄然起身离开，把这里交给他们，她很放心。

至于后来的后来，对于韩奕和顾念，老天答应留给他们十年，这样的日子不算长，却也不算短。

第一年，韩奕没有再进过医院。

第二年，顾念停掉了所有心理科的药物。

第三年，他们开始尝试试管婴儿。

第四年的年尾，顾念终于怀孕。

第五年，他们有了一对健康、漂亮又可爱的双胞胎宝宝。

第六年，第七年，除了家庭之外，他们各自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第八年，顾念在C市办了第二次个人摄影展。

第九年，韩奕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而他复查的结果依然乐观。

第十年，他们依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许，下一个十年，也是一样…

后记

幸福的人生都有相似的幸福，不幸的人生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千难万难，绞尽脑汁，总算是在结尾，让韩奕哥哥和念念小姐姐过上了幸（性）福的生活，不管未来如何，当下，他们都是幸运的。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如果没有当初的飞来横祸，相信韩奕哥哥有生之年，会一直一直把念念小姐姐宠上天，好在历经磨难，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把人生的初衷贯彻到底，无关时间长短，只在每一秒的沉淀。

念念小姐姐作为一个有脾气、有才气、有胆色、有精力、有活力的小姐姐，从出生到结婚一直都是幸运的，虽然，也经历重大创伤，翻越过人生低谷，对她来说却是必然的事情。

念念小姐姐可以化身和煦微风，也可以变做暴雨狂风，能击溃韩奕哥哥最坚硬的外壳，能抚平他骨子里最深的伤口，也能精准无误地带给他最致命的伤害，奈何，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受过的苦，流过的泪，都会成为岁月的积淀，伴随一生。

至于念念小姐姐肚子里蹦出来的两个熊孩子，有爸妈的优良能闹腾基因，想来不会是省油的灯，一家四口，圆满。

番外一

C市的冬季，少有凛冽，在大多数人看来，多的是温柔至极的浪漫，而在另一些人来说，绝非如此。

知道身体早已没有任何可以放任的资本，入冬之后，每每轮到顾念复诊的日子，即便再想陪在她身边，韩奕也反复告诉自己，要忍耐。

怀中圆滚滚的那团橘色在午餐之后，早已餍足，闭眼睡得安逸，以至于，韩奕手中反顾翻看的电话骤然响起之时，都没能将它吵醒。

“念念，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耳边询问的声音带着竭力压抑的急切，顾念心里也是一样，唇边的话却是按部就班：“我不在家，中饭有没有按时吃？工作室里督促你定时休息的闹钟有没有私自取消？点点那个家伙有没有腻在你怀里不出来？如果有，赶它走…”

“家里一切都好，点点它…也听话…”回头望着身后桌上几乎半点没动的饭菜，韩奕手心忽然有温热的小舌头舔过，低头看着点点无辜的眼神，他捂着话筒，低声道：“不出卖我，就不赶你走…”

“赶它走，马上…”

“念念…”

“我是说真的…那个胖团子已经很久没体检了，我不放心…”声音里忽然有了丝委屈，顾念后面的话听来更像撒娇：“而且，照我现在的情况，再小心点，也不为过…”

“那是当然…念念，放心，我这就帮它预约宠物医院…”

“韩奕…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说，你就要当爸爸了…”

“…念念…你说什么…”口中声音尽是艰涩，不等韩奕听到那个自始至终连想都不敢想的答案，不断颤抖的左手已再握不住电话，任由它滑落在地，超出他能寻到的范围，好在下一刻，身后已有熟悉的怀抱贴近，他耳边的声音清晰无此：“韩奕，我是说，你要做爸爸了…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不是一个，是一双，以后，家里要更热闹了…”

“念念…我…真的…”

“当然是真的，除了做B超的医生，第一个知道的就是你了…”唇边的笑越来越深，顾念的声音里全是笃定：“韩奕，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老天还是眷顾我们的，这一双孩子会同我一起，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陪着…”

“念念…谢谢你…”

“谢什么？努力工作才是重点，两张小嘴，奶粉钱可不是小数目的，还是早早准备的好…”

“那是…当然…”唇边是一个上扬的弧度，韩奕掩在镜片后的双眼朦胧了些许水汽：“养你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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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啊，你的主人们当真没有良心。”世间的事历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未出世的侄子侄女实在让顾诚喜出望外，可眼前这没精打采的橘胖子让他瞧着实更是想笑：“不就是驱虫药漏吃了几次吗，放心，我记性好着呢，补齐了，我就送你回去继续养尊处优，体重再涨它几斤。”

喵———

“这才对嘛，开饭喽。”把冰箱里最后一点猫粮全数倒在饭盆里，顾诚随手拨通了身旁的电话：“念念，嗯，是我，你家胖点口粮断了，记得晚上多送些来。”

“上次给你的可是半个月的…这才一周就…没了？”

“呃…是啊…”望着身后吃的不亦乐乎的橘胖子，顾诚干笑两声，道：“兴许它是抑郁症发作，暴饮暴食，自暴自弃，放弃喵生了…念念，家庭关怀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