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贯有午休习惯的沈昕却并没有喝些红酒准备入睡


她着一身黑色衣服，反复确认了自己的仪表是否肃穆整洁后拿着包就要出门


鲁芳洁大约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她特别叮嘱了警卫，让他们远远随行，不要打扰




李克己家已经布置好了灵堂，花圈白布示意着一股斯人已逝的悲哀


灵堂里站了很多报界同仁，可是几乎没有李克己的家人，他早早就来上海打拼，远在老家的家人恐怕还不清楚这场噩耗，想到他年纪尚轻，为人正直，可连妻子都还没有，落得此下场...英年早逝，很多人凭吊着便痛哭起来


沈昕站在门口脸色就已不好，鲁芳洁扶着她走进去


大美晚报的同事们看到她，她也看着大家，各个脸上都愁云惨雾，女孩子们抱着一起哭起来，男人们低头不语


[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青天白日下的杀人，我们报道百姓疾苦的，自己这里都搞不平，真是可悲！]和李克己共同经历那几个小时的人愤慨的说




[哪里还有王法...我们待在自己的土地上，管我们的却是洋人...洋人说是误会，一场人命的案子就这么了了...]几个报社的老人苦笑


他们的话很刺激人，沈昕听得刺耳，可是也不知说什么好


现在她有些明白沈易峰的那些话




[这样的世道，我们没法坐下来和别人谈，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来制裁，予以铲除，铲除那些祸国奸佞、民族败类，维护我们的G家，伸张国法]沈易峰如是说


沈易峰说的大义凌然，可当时沈昕却听得毛骨悚然，纵然无法坐下来谈，也大可不必使用这样可怕的特务手段...我们是千年的文明古国，怎能做这样恐怖的事情，她坚信法制能解决问题


可是如今看来，是她幼稚了....洋大人在这片土地上的话，国人是非听不可，没有给你争辩的任何权利，这是无法可言的


所以这就是沈易峰坚决加入那儿的原因吧...


她站在李克己排位前，恭敬的鞠了躬，上香




过些时候杨书平也来了，她后来才知道，杨书平是沈易峰的上司，他们都在那里


他像她一样因为李克己的死饱受刺激，只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回了家，沈昕坐在书桌前想了很久




她对他的看法开始改变了，不能说一夜间她认同沈易峰的选择，但是她突然间理解了沈易峰的想法...




李克己的死不能只作为痛楚，还要化为思考和动力，她决心整理李克己生前的文稿，完成他所想却来不及做的事情

来了来了


对了你们只看感情部分还是也看完成任务部分，如果要看任务我就写出来，不看的话我就简单提一下绕过去了

10.




自从揽下李克己的任务，沈昕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了，甚至还有些不够用，往常的午休时间也大多用来补充给写作了


....


上海站




[科长，这浑水交给别动队来管吧，你就别管了，你还有要事，万一出差池]
喻泽跟在沈易峰后面劝说，两人快步朝着准备好的车走去




[不管不行了，我已经向上面主动请缨 ]沈易峰说着跳进车里，喻泽紧跟其后
他还欲劝阻，可如今形势已是箭在弦上


[通知别动队的兄弟，请他们配合我们行动]沈易峰擦着枪说




喻泽只能应了声，他知道劝不住，因为这事与他家里的沈小姐有些渊源


.....


沈昕在家写了一下午的字，鲁芳洁本来是来送茶水的，可水都凉了几遍，她一口也没喝，后来鲁芳洁干脆坐在她旁边等起来


[小姐...]她坐的有些不耐烦了，像是撒娇的叫她


[怎么了？]沈昕头也没抬，笔还在纸上游走




[小姐...]鲁芳洁噘着嘴 [沈先生真的走了...你一点也不担心他了吗]



[我...担心他干嘛，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嘴硬，手上还在写，心思却有些动摇了，被鲁芳洁这么一提，好容易压制住的不安又泛出来




鲁芳洁看她还在写，一点不受影响，以为她真狠下心不在乎了，又有些着急
[小姐你生气归生气...可是...]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要是没事等下就帮我去送一下这个，送去李克己家里]沈昕打断了鲁芳洁的话


[李先生家里不是没人了吗？]鲁芳洁问




沈昕是知道的，她想总归还是有人在守灵的吧 ，可又不能避免人去楼空的情况，真有种淡淡的悲凉感 [如果没人，你就把这些东西烧掉，烧给他看吧]


鲁芳洁点点头




提到李克己，多好的气氛都会凝重下来，沈昕脸上有丝惨淡的笑容 [他要是活下去，可能比我们中任何人都优秀...]




天晚一点，鲁芳洁拿着沈昕写的东西出发了


李克己家有人，这让她稍微有些惊讶，守灵的是李克己的好友蒋清雨，她们寒暄几句后，移交了东西，鲁芳洁就离开了




做好交代完的差事，她坐着晃悠悠的电车踏上回家路


车上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几个熟识的坐在一起聊天


窗户外的上海天已经黑了，华灯初起，几处有名的建筑在灯火中显得特别辉煌
鲁芳洁有点疲惫的看着窗户外的世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与这里告别




[诶诶，你知道嘛，那个孔令恪死了]车里一个男人和另一个人议论起来


[谁呀？没听过]


[就是那个袭击了大美报社那个人，杀了一个记者的]


本来还有些疲累的鲁芳洁听到这句立刻清醒起来，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听者问了鲁芳洁也好奇的问题


[嗨，能不知道吗...那天我正在柳儿巷，那人中枪死的，我还听到枪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他呀]


[哼...大汉奸，死得好，真是罪有应得，你知道是谁打死他的吗]




[这个我倒不知...]




鲁芳洁听得眼睛都亮了...那个杀死李克己的人死了！她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喜讯带回家去

鲁芳洁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去的，到家门口发现屋前点了灯，沈昕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才回来。。。担心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了意外 ]沈昕看到鲁芳洁一脸担心的走上来






[没事的，我误了车，路上花了时间]鲁芳洁快速的解释了，她还有更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对了，小姐！小姐你知道嘛！害死李先生的凶手死了！被人打死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沈昕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凶手...?什么打死？]


鲁芳洁知道自己说的稀里糊涂的，就拉着她先进屋再慢慢细说了




回了屋子，她把来龙去脉细细描述一番，沈昕明白了


她隐隐觉得这事儿跟沈易峰有关，可又不确定，但是这已经是近些天最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了...




果然，第二天各大报纸就把这个消息登了出来


【日伪走狗孔令恪名登鬼箓】


【英雄少年勇出手，恶鬼孔三终变鬼】


这样的大标题几乎占满了头版


沈昕看着早报，看的又笑又泪，她觉得欣慰，也大感痛快


早饭用过一会儿后，来了人送东西




是沈易峰的人




他送来一个牛皮纸袋就走了，只留下一句 [这是沈科长送给沈小姐的礼物]




袋子很轻，拆开来里面只一张纸，沈昕展开来看，正是那张报道了孔死讯的大美晚报的报纸


她没猜错，制裁者就是沈易峰

一天前的早晨



本欲一切准备就绪再去处理的孔令恪，因站里得到消息，说他即将转乘去香港，不得不提前开始任务


行动科的人埋伏在孔可能出没的六国饭店，而沈易峰则带了一队身手不错的人和别动队一起直冲去孔令恪家，准备围堵


可对方十分警觉，到了他的家才发现他早就溜走


六国饭店的人来信说发现他的踪影，于是一行人又转道去了六国饭店


孔令恪人机警狡猾，选了人最多的一处与同仁一起吃饭，行动科与别动队的人只能布下眼线盯梢，却找不到机会下手

别动队的队长也姓沈，他看着孔想起陈阙甫给他安排的任务心里着急

[科长，我去吧...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不然他要是一直混在人群中，难道我们还就这么目送他去香港吗] 沈队长急躁地说


[不行，这里人太多了，你贸然出手，只会坏事，我们也无法交代]沈易峰不是不急，他在等待时机


孔令恪自进了饭店，就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假意去厕所方便，实际躲了起来，别动队的人进去看到窗户开着，以为他跳窗逃了，慌忙追了出去


才跑出一段，就听见沈易峰说不好。。。


[上当了！快回去！他还在厕所里]




可惜为时已晚，当他们回去时，他已溜之大吉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一队人懊恼不已，他们第一次为围剿一个人出动如此多人力，若是竹篮子打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件事对沈易峰更有特别意义，绝不能就此扑空




[给杨主任电报]沈易峰不得不求助站里




他思来想去，这个时间去码头不大可能...船还未来，去了只能加快暴露，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藏起来了，沈易峰想...他还能藏去哪里




他是读过孔令恪这人的资料，里面略写了些关于他的个人“爱好”




[我们分两队，一队去洋泾浜外滩固守待命，另外一队和我去搜]
这种时候不如赌一把，他猜他不会选择陌生地方，怕被出卖，肯定躲在认识的人家中


[去南柳巷！]他说罢，一行人便迅速跳上车开了去


那里住着他的老相好...且离六国饭店不远，如果他要逃要躲，那里实在是最可能地方了


可这一切都是估计

气氛紧张，谁也摸不准是孔令恪是否在那里，只能下个天知道谁才能赢的赌注，一边等着固守的人发来消息




车刚开到南柳巷，消息就来了


沈易峰听了脸上立刻有了笑意，他眼神明亮带着杀气


[天助我也]

车里的人马上如同打了气一般，都提起精神

孔令恪果然也来了南柳巷子，躲在一个叫十二春的几女家里




这个十二春算是站里的半个线人，与陈阙甫有些关系，孔一来，她就散了消息出去，消息先去了陈阙甫那里，又绕回来给杨书平再通知下去

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好在沈易峰的预判没有出错



南柳巷子比较狭小，人却偏多，来这里的多是金主PIAO 客，巷子里都是些特别职业的女子，可以说鱼龙混杂


为了事情不出多余意外，沈易峰留下几个人在外看风，其余人才跟上楼去




十二春听出风声，假借倒茶名义出了门，就与在外蹲守的沈易峰碰了头
他用手势比了个安静，请她避让，然后一行人轰的冲进屋里




孔令恪不傻，十二春的反应让他感觉不对，可等他想再逃跑，刚站起身却已经被沈易峰的枪口抵住额头


[孔令恪？]沈易峰居高临下看着他，念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对孔令恪来演，恐怖就像阎王殿在点名


[饶...饶了我...我是替人做事] 他面目惊恐至极，浑身发抖，额上的汗顺着枪管开始淌




[下去和李先生解释罢] 沈易峰冷冰冰的说




砰




一枪结束了孔令恪的狗命






事毕，回了站里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上的衣服，擦着枪管上溅的血渍和喻泽交代


[出了报纸给沈小姐送一份，就说是我的礼物] 他微笑着说

11.


沈昕拿着报纸，思绪万千，一面有出了口恶气的痛快，一面又关心起沈易峰的现状来


他还没走？他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就这么快加入工作


她从二楼下来，鲁芳洁正在擦桌子做家务




[这几天你见过沈先生没？]她拿着报纸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见过倒是...见过] 鲁芳洁一边思考者一边说




[那就是了，我想去他那看看...也有段时间不见他了，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沈昕一听鲁芳洁说见过，猜沈易峰可能还在上海，提起精神准备换件衣服就出发


之前还赌气说再不来了的话早抛之脑后，现在只想着借着这个由头见他一面，说声辛苦了，更要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身体如何了，到底是放心不下的


[现在吗？]鲁芳洁看沈昕下了一半，听到自己回答又折返回去，知道她大概要去干什么了


[不过我与沈先生见面也有好几天了，那次他就嘱咐我很多事情，说是要去了...不知道现在人还在上海吗]
她拿不准，毕竟报纸上的事情才刚刚发生不是？




沈昕这时换好了衣服，旗袍外裹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褐色大衣从楼梯上小跑下来，显得很急又兴趣盎然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过我猜他还没走罢，他们工作的保密性，是不会告诉你准确的离开时间的] 对这个工作再陌生也摸出了规律




鲁芳洁有点委屈，明明是小姐不问，也不让提


她来不及收拾，随意打了打衣服，抻开皱褶就算了事，跟着沈昕一起出了门




两人出了门搭上电车去了上海站的站本部


沈昕除了有事几乎从来没来过这里，负责交通的都是鲁芳洁，包括传递东西等等，来这里的次数少的屈指可数


可是站里很多人都认得她




交通员黄新英看到她来，还有点惊讶




[你是沈科长的姐姐吗？]黄新英放下手里的工作询问




[对啊，你知道易峰现在在那里吗？能帮我叫他出来吗？]沈昕看对方面善，且也认识沈易峰，实在再好不过，立刻切入正题，忘了多做几句寒暄




黄新英听了沈昕的话皱了皱眉头，很疑惑的样子 [沈科长走了啊]




旁边的鲁芳洁一听就了然了，估计先生是冒着抗命的危险帮小姐了了一桩心事，事情办完自然火速回去完成工作了




[真的嘛？]沈昕脸上的失望藏都藏不住，这才隔了多少个小时，不多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这种事对于这个组织来说是常有的，家人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丈夫，父亲去了哪里，何时去的，何时回来...




黄新英安慰了几句，说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不必担心




就在失落之际


本部有人走出来，看到黄新英站在门口和人交谈，也停下来




[沈昕小姐？]


说话的人声音很耳熟，沈昕一抬头就看到那人一双明亮又有些惊喜的眼睛


[唐先生？]实在好巧，唐敬尧不知道出来做什么，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唐敬尧大约看了两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来找沈科长？]




[恩...不过他好像已经走了]沈昕失落的笑了笑




唐敬尧脸上略过一丝警惕和不悦的神色，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黄新英




沈昕立马会意这眼神的缘故，怕是责怪黄新英对自己没留心眼，暴露了行踪


[您别责怪她...是我非要问的]她不知道像他们讲话像密码一样弯弯绕，直白的就讲出来了，反而弄得唐敬尧和黄新英有些尴尬


[没有，这样吧，我请你去喝点东西，我们站在这里聊天不太方便]唐敬尧立刻接话下去




[好..]反正扑了个空，出来也出来了，无他事可做，索性走走，也许从他嘴里还能知道点沈易峰的事情，沈昕就应了，又知会鲁芳洁先回家去
两人就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聊起来

唐敬尧挑了一家这条街上最不错的咖啡店，德国人开的，俩人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来


[我刚刚冒失了...不知道这些不能问]沈昕脸上是抱歉的神色


[没有]唐敬尧笑了笑 [我过分紧张了，你知道的，我们干这个的都有些...]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他的无奈




[我明白，我明白]，沈昕也放松了很多，脸上露出些笑容 [易峰和你一样，神神秘秘的，我也搞不清楚他整天在干什么]




唐敬尧听到“神神秘秘”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还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说是神神秘秘的，人家都觉得鬼鬼祟祟才是真的]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昕以为对方误会了，却不知道他其实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你来这里想找他，不过出于纪律，也为了他的安全，所以没办法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而且我想告诉你，也没办法告诉你，因为具体内容我们也不知道，甚至站长，区长都不清楚他具体在干什么]


唐敬尧一上来先打断了了沈昕想要打探些消息的想法


不过又婉转的把话说了回来 [但是你尽可放心，毕竟沈科长在我们这里实在是能力拔群，我相信不管什么事情，他都能应付自如]




沈昕听完了，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方把她的动机想法早就摸了个清楚




看着她不说话，沉默着喝了几口咖啡，仍是心中忧虑，面上也愁云惨雾


唐敬尧就想和她多说些话来解解闷，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上海这么不安全，你有考虑去安全些的地方吗？]




听他一问，沈昕就想起沈易峰的建议，立刻摇摇头 [不行...要走也得等易峰回来，我们一起走，这兵荒马乱的，我走了，怕以后难聚]




唐敬尧表面点了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想着这姐弟俩真是手足情深，可是他们这份工作调动全屏上峰，怎么能如心意，怕是一个等一个，等到出了事故也等不到一起走那一天


于是试着又开口探问


[那沈科长呢？他也这样想？]




[他...他要送我走，我不肯]沈昕听了连唐敬尧都说应当转移，更明白沈易峰用心良苦


[其实你不如听沈科长一句，先去后方，如果需要，我可以找人护送你，等安定下来，那时他也回来，不过正好]




[谢谢你的美意，可是我不走...我还是在上海等他...]




罢了，想着沈易峰都没说动，自己怎么可能说得动呢，也就点点头


[那唐先生呢？不到后面去吗？]沈昕把问题丢了回来


[那得有人叫我回去]唐敬尧笑着说


[这样吧，我想之后，上海风云剧变形势一时是不会好起来的，你在沈科长不在期间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帮助你，算是做做内勤，你看如何？]




既然他开口，沈昕不管以后是否麻烦，都先谢过了，她此时觉得心安了些




眼前的唐先生与沈易峰年纪相当，却透着不一样的成熟老练，但是论职务，身量又和沈易峰差不太多，总归有些亲近感




[谢谢你了]沈昕说的很真诚，也很客气


[我还没做什么，先别谢我，以后也许还用得上呢]唐敬尧道

虽说见了唐敬尧，他安慰的话也说了，可是还是等于白跑了一趟


沈昕回了家，难得的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继续写作，而是去酒橱里拿了一瓶红酒就要上楼


[小姐？...你不能喝那么多，每天至多一杯，不能再多]鲁芳洁看她情绪不高，但也不能忘了沈易峰的嘱咐


[我连酒都喝不得了？]她心情不好，完全不顾这话说得有多无理




[沈先生临走的时候才交代，要控制小姐的酒量..哪里是什么喝不得...]鲁芳洁立刻搬出沈易峰，这话不编不诓正是出自沈易峰之口




[什么临走，呸呸呸！...]沈昕听了他的名字，还是缴械投降了，走下来，倒了满满一杯才再上楼去




喝了酒，胃暖和了不少，心情也稍微明朗了，躺在偌大的双人床对着天花板放空神经




眼前一会儿是沈易峰脸，一会儿是唐敬尧的脸，一会儿又是鲁芳洁的，再过会儿就成了父亲，姑妈们的脸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姐，酒不是你这样喝的，你这样要喝醉了]
耳边响起沈易峰的声音




那天她和顾知恂吵了架，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分手的程度


因为顾知恂要去延安，但是她才在北平刚刚站稳脚跟，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知恂...我们安安稳稳的好不好...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可是我真怕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怕像当初刚到北平那样，像无根的浮萍...]


[你说我自私...你的想法难道不自私吗？...我还有弟弟...他跟了我们去延安，他的未来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一起闹GM吗？我的为他考虑啊...]


沈昕灌了自己很多酒，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差劲


沈易峰开始扶着她，后来干脆打横抱起来




[姐，睡觉吧，别说了]沈易峰在床边耐心的哄她，明明知道喝醉的人根本听不到




沈昕还在执着的说，喝了酒，她把难开口的，全讲出来


沈易峰听明白了...他们的感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牢固，而他们起争端的一个原因，还是自己




[如果你真的想去延安，我就陪你去，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沈易峰声音很低，很温柔的说


可惜沈昕并没听到，还在念，只是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要睡着了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应该是彻底睡熟了，沈易峰给她掖好被子，打算悄声离开


谁知道刚站起来，就有听到沈昕的声音


[别走！]




当时沈易峰心里还吓了一跳，以为她还清醒


他急忙坐回去，哄孩子似的重复 [不走不走]


他话音未落，沈昕已经迷迷糊糊缠了上来，死死地抱住身衣服的手臂，还又舒服的蹭了蹭




沈易峰这下彻底不敢动了，怕惊醒她，可手的位置十分尴尬，沈昕柔软的胸部就压在他手面上，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和体温

他坐的久了脸红不得行，唾沫咽个不停，头上也开始冒汗


到底不是柳下惠，哪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坐怀不乱，何况还是正值青年，热血喷张的小伙子


为了不出事故他又扯了扯自己的手，希望能解放出来，可沈昕实在抓的太紧了，而且只要他动作，就听沈昕嘴里有几声不愉快的呢喃




[姐....你这样...会惹我干坏事的...]沈易峰咽了口唾沫...




可是对方听了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睡的更香了，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容




沈易峰又定了定心神，可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




她的衣服因为喝了酒又闹了一通，特别凌乱，衣领几乎开到了胸前，外套也被脱下，这个当然是他的杰作了，因为他本想帮她换衣睡觉，可是动作了一半突然就做不下去了


现在看来简直是遗留了一个引线，随时要点燃那危险的事情




他看着她洁白的身子在皱褶的衣服里若隐若现，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姐...你再不放开，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了...]沈易峰压低身子在她耳边说




结果不说还好，刚凑到沈昕耳边，她就突然变了姿势，一双手揽住了沈易峰的脖子，压的他和自己接了吻


这样莫名又突然的事情，几乎摧毁了沈易峰残存的理智，他扶着她的脸，将吻的攻势转变过来，由他主导




一面手也难以按耐的上下摸索起来，一颗一颗开始去解那扣子，然后抚摸想了很久的身体




沈昕像是被这一串动作叫醒了，她张开眼看着沈易峰


他本以为她会立刻拒绝自己，甚至训斥


可是她似乎酒还未醒，认错了人，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讨好的去吻他，吻他的喉结，锁骨




她虽然嘴上没有喊出顾知恂的名字，但是心里却莫名的以为是顾知恂来找她了，她把自己任性的那点愧疚全换成了努力地讨好


这也是沈易峰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主动


此刻恐怕在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了




无间的配合，对彼此敏感点出人意料的默契...把这场火越烧越旺


最后进入前，沈易峰还是忍了忍，再次询问


[姐..？]


对方没让他把话说完，勾起背去吻他....




有什么错，有什么后果，都等以后吧，先攀这极乐世界


....当时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吗？...沈昕自己都不敢打保证
尤其他进入以后，那初次的疼痛让她酒醒了不少....可是就那样骗自己，迷迷糊糊的继续下去了


这算是自己沉沦堕落吗？...也难怪之后种种隔阂，追悔莫及




早上的太阳刺进来，两人又很有默契的同时醒了，接着是很有默契的同时尴尬了




沈昕没有断片，她记得昨晚的事情，脸红的几乎要滴血


[姐...我...]沈易峰抢了话语的先机，可是说了两个字就被沈昕打断了


[就当...就当没发生过吧...]




[我喜欢你，姐]


[别再说了！]她羞恼又痛苦的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11.


自那以后，沈易峰对她的感情彻底表面化了，不再隐藏，喜欢就是喜欢，想做什么也愈发放肆起来，仿佛彻底激活了他心中那只小恶魔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短片似的回忆，回忆结束，酒劲也过去了，沈昕又醒过来


这才刚到后半夜，就睡不着了


她躺了会又坐起来，卧室窗台上的茉莉还是没开，吝啬与她一会
[我好好待你们，你们怎么都这样对我..]沈昕对着那盆沉默的茉莉抱怨了句


她起了床披上旧大衣又回到书房




大衣是沈易峰的，长到了她的脚踝，里面是绒的，很暖和，不用多穿衣服，只裹一件就可以出来活动，在家里很方便


他不穿之后，一直都是沈昕在穿，拿它当大氅用，上面都是沈昕的香水味，早没有沈易峰的味道


她对着书桌坐下来，把衣服脱了衬在桌面上，自己伏上去，紧贴着他的衣服...仿佛这样能离他近一些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沈昕说着还叹了口气




思念完，她又开始继续工作起来


想着他在某地正与敌人斗智斗勇，她怎么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的终日无所事事不是？

届时沈易峰已经奉命到了越南河内


这地方没有经历战争硝烟的洗礼，一派和平气象，他来那天又恰好是艳阳天，真是晴空万里，天蓝如洗，难怪人道南国风光好


下了飞机就有同仁来接应，不过他不会越南语，沈易峰也不会，俩人回酒店的路上出了岔子，怎么都和车夫说不明白


好在沈易峰稍微会些法语，他与车夫交流几句，对方立马就会意了


一旁的同仁好不惊讶 [沈先生还会这个啊？]


沈易峰笑了笑，很神秘的样子，因为他的沈昕专门学过啊，他也就半路中央的跟着混了些，简单的用语还是可以的




越。南此时属法国属地，这儿的人一半说越南话，另一半讲法语，拖了这个福，加上沈易峰会那么一点法语，总算没有误事


刚到了落脚的酒店，听完布置下来的任务，沈易峰就到处 找起电话来




他带着一檐棕色帽子，压得低低的，正好能遮住眼睛，站在装了电话的商店里给喻泽拨了过去




[她去了吗？]一开口就问起沈昕的动向




[没有...]喻泽因为没法交差而有点难为情


沈易峰也知道沈昕的脾气 [罢了罢了，这样吧，你尽快给她重新安排一处房子，以前的家租掉吧]
他还是担心自己不在，沈昕若是呆在老房子里，会被“找麻烦”




[你放心吧，这些事我办就好，你安心工作]喻泽痛快的应下来


[那就好，全仰仗你了]沈易峰也没多交代其他，俩人之间早有默契，不必多言


电话扣了，沈易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唐科长对她似乎很有好感....不过这种事哪有嘱托同事的，沈易峰想起来都忍不住一笑，自己的飞醋吃的有些远了

这几天太忙了，不定时更，不好意思啊，先说一下

12.


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可是没几天不见，居然想念极了，又担心他的工作，但是不方便打听，至于喻泽，他只来过两回，一次是劝她去重庆，另一次就是劝她搬家，皆被拒绝。加之他工作很忙，沈易峰走后他就是实际负责人，别说去找，平时根本很难见到人




倒是与那位唐先生来往多了，他答应的有事就会帮助真不是句空话，沈昕几次只是做了噩梦，泛起无谓的担心，就去电话给唐敬尧，对方也一点不嫌烦，耐心安慰，宽她的心




河内的工作周期是未知的，如今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等待对于沈昕来讲是煎熬的，但是结果的未知更让她觉得如坐针毡，几次都被梦中那个要害中弹，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沈易峰吓醒...




可惜每次让鲁芳洁去打听，回来的消息都是，等，等，在等...再等等




眼看上海的季节就那样跨过了春天，进入夏天，仿佛过了几个春秋，等的那个人还不回来




某天中午，外面蝉鸣吵得心乱，她写不出东西来，捏着鼻梁，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刚过1点


午睡的习惯最近又卷土重来了，困倦和逃避感迫使她下楼去橱柜取酒焦愁


她穿的很清凉，里面只一件薄纱睡裙，外面搭着不带扣子的灰外套，睡裙的裙摆在行走中随风摇动，橱柜如旧，屹立在家中显眼的地方


只是上面似乎开始落灰了，沈昕想，这丫头怎么变懒了。。。想着去拉开那扇柜门....


她停了几秒，怅然若失....家中断酒的第二天了，她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沈昕喜欢喝法国的红酒，沈易峰就很留心的帮她去弄，不只是交代了多少人，托了几层关系....所以家中从未断过，可他走后，鲁芳洁才告诉她，她的那点爱好有多难实现，根本是千金无处买


沈昕不是在乎那点酒，而是她发现，他对她的好现在才一点点发现，没发现的用心之处不知该有多少....而他远行，居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想到心里愧疚，扶着橱柜几度想要掉泪


“你可千万回来...”她默默喃


....




整一个月的一天




唐敬尧来了通电话


鲁芳洁接到，听了两句就捂住话筒，朝着二楼喊叫
“小姐！小姐快来听”


只过了几秒，沈昕就从房里出来，提着裙角下了楼，预感中是于沈易峰有关了




“有先生的消息！你快来听”鲁芳洁很兴奋的把话筒递给沈昕


她急结果，把听筒放在耳边
“敬尧！你有他的消息了吗！”




唐敬尧的声音有些迟滞...不带任何喜悦的情绪，这让沈昕开始担心...


"是这样的...我说，但是你不能着急，而且要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也是沈先生之前交代过的"


“你说...”听到这话，沈昕已经觉得心凉了一半


“你现在必须搬走，我为你找好新的房子，你搬去那里，如果住的...”


“他怎么了！！”沈昕的质问打断了唐敬尧的话，她已经急的要发疯了，一秒都等不下去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可以跟你说的，但是事情有些严重.....他们一行中，有三人被捕了，现在被扣在越南，可这三人使用的都是化名，与实际姓名对不上，所以我不确定有没有沈易峰，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先换了住址吧，这样比较安全”




被捕?.....被捕....被捕...




沈昕觉得自己彻底懵了....她抓着话筒的手开始抖，抖的不停


“如果...如果真的被捕了...怎么办...”她努力克制情绪继续问


“上峰会派人交涉，....总之现在情况混乱，我没法说太多，你按照我说的先换住址吧”

那通电话把沈昕折磨的不轻
下午她与鲁芳洁就简单的收拾了家里，带着箱子搬走了，鲁芳洁知道，小姐的箱子里装的几乎都是沈易峰留下的东西，他的东西，她能带的都带走了，一件都不愿意丢


“你理智一点，听我说，这也是沈易峰的想法，你说过他走之前和你谈过这个问题，我想不止一次，这次出了事，正应了他的预判，你再违背他而行之，最后万一你也出事，他该多悔恨？”




因为这是沈易峰交代的，因为他最担心的是连累沈昕，因为如果沈昕出事，很可能祸及原本平安的沈易峰和整个上海站...


她还是失魂落魄的拖着行李搬走了


原本那个被她一度视为牢笼的沈家旧别墅在身后退远




鲁芳洁看她面色苍白如纸，不住吁叹，知道她心情郁闷，再加上这时搬家，走在阴云密布的暮色中，真有种丧家之犬的感觉




“八年前的日子，又要再来一遍了”沈昕一边走一边说，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鲁芳洁听出意思，她说的就是那时她从奉天到北平的时候
“小姐...你别担心...也许没事呢”




唐敬尧安排的房子不算极好，是不如她原来的家的，可是也算是温暖的避难所了，因为在居民区而不是别墅区，所以隐蔽性反而好些


老旧的屋内陈设，但因为楼层高所以采光应该是不错的，卧室的窗口还有一颗老梧桐，开了窗户几乎伸手就能触碰得到树枝，很巧妙


屋内的灯有些昏暗，扭到最亮的光线也只够看清个大概，不够写作


沈昕的那盆没开花的茉莉也搬来了，她把它安置在朝阳的屋子的窗口，这次，该开花了吧


晚上唐敬尧工作结束特地来看望




一切还算舒适，就是木地板太老了，踩上去是不安稳的咯吱声，听着总有些闹心


新家里几乎什么都有，不用再另外配置


“你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物色好新的房子，到时候再安排你去”他很体贴的说




沈昕摇头笑了笑“没事，已经很好了”


她与唐敬尧之间不过是认识罢了，连熟识都算不上，他肯费心力帮自己，已是感激，哪敢再要求什么，何况如此已生出寄人篱下之感，再不愿多开口




唐敬尧看她情绪不好，想了想说


“我今天说的冒失了，关于沈兄，我想失事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三个名字都不大象是沈兄会用的，以我了解”


沈昕听了不确定的看着他，她不知道这是安慰之词，还是真话


“真的吗？”




“真的假的我尚不敢说，不过现在担心不是办法，如果真的失事，我们也会全力交涉营救，愁绪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唐敬尧道

“在不开花就入夏了”她站在新家的窗边，看着风中枝叶摆动的茉莉


“这里可不比奉天，天气凉，这里夏天来得快”说着用手里的小壶给茉莉浇水，精心收拾枝叶
她还在等沈易峰的消息，只是对方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音讯，唐敬尧不提他，周围也没人会说到他，都有意回避


“不要把花放在卧室里面，照不到太阳，对空气也不好”
沈易峰每次回家都会说，说久了沈昕也听习惯了，但是该放照放，总是不改


“你说为什么就卧室的不开，阳台的都开了？....我现在知道你说的对了，我现在放在有阳光的地方了...我按你说的做了，你也该回来了吧...”她说，抚摸着茉莉的叶子


自从发生肌肤之亲后，沈昕就开始主动疏远沈易峰，疏远结束的时间是不确定的，可能哪一天他们同时忘了，他找到真正喜欢的姑娘了，回避也就结束了


所以之后有一段日子，总是沈易峰说东，沈昕就故意说西，也不求正确了，就像小孩子闹脾气冷战，非要和对方背道而驰不可


这段时间沈易峰的脾气变得很好，迁就迁就再迁就




有时候沈昕都觉得奇怪，她故意做他最看不惯的事情，好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那时沈易峰的工作还未像现在这样忙碌，有时偶尔回家，也会在家里住一两天


他的朋友从南京捎来一只板鸭，听说是特色，就自己乐呵呵亲自拿回家打算讨好一下与他生闷气的沈昕


进了门，鲁芳洁却站在门口，一看到沈易峰回来，不见高兴，却一阵的惊恐
然后回头冲着屋子喊“沈先生回来了！小姐，先生回来了！”


沈易峰做过情报，一看就知道不对


里面估计有什么事什么人，还专门拍了个人站在门口望风


没等鲁芳洁拦着，沈易峰已经把板鸭塞进鲁芳洁手中推门进了屋子

客厅里没人，沈易峰扫视一圈，看到衣帽架上挂着男人的大衣，还有一顶黑帽


鲁芳洁慌慌张张的跟在他后面，想解释不是，不解释更不是


“家里来客人了...先生”她声音很虚


客人....知道他们家住址的人少的凤毛麟角，沈易峰不用猜就知道“客人”是谁了，他脸色立刻拉下来，刚回来时的笑容也不见了


“诶...先生带了鸭子啊，小姐知道肯定很高兴！您知道怎么烹饪吗，我还从来没...”鲁芳洁提高声调想吸引他一部分注意力，可惜说着说着话音越来越小，因为沈易峰的脸色实在黑的让她说不下去


二楼书房开了门，里面出来两个人，前面的是顾知恂，后面跟着沈昕


沈易峰从头都没有上二楼的意思，冷冷的站在大厅抬着头看


“是易峰啊”顾知恂看到沈易峰有点惊讶，然后转而用客气掩饰住，带着笑容下楼梯，走到客厅来，后面跟着的沈昕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真巧...应该说...真不巧，我这个时候回来，打扰到你们了吧”沈易峰带着冷笑，他看了看顾知恂，又看看沈昕


气氛僵的可怕


“没有...我来找她说点事，事情也说完了，我也该走了”顾知恂很知趣，也不愿发生冲突，回身取了衣帽，点点头就与沈易峰擦身而过离开了


沈昕没讲话，她要去送，可跟出去的一瞬间，手腕就被沈易峰牢牢扣住了


她怕顾知恂回头，甩开了他，但也没再追出去




“对了，昕，记得时间”顾知恂像是与沈昕有个什么约定，临出门的那一刻又转身提醒，看到对方笑着点头，才放心离开


这一切有多碍眼，沈易峰回家前和现在的心情几乎是天翻地覆


她也看得到，在她下来那一刻，就看到放在桌面上的板鸭....再看她的好弟弟早已转怒为冷，眼神几乎杀得死人




以往在外她与顾知恂的交往就让沈易峰反感之际，现在还领回家里....可想他该有多愤怒

“什么急事还要来家里商量？你知道我说过尽量不要暴露家庭地址”沈易峰压着火气开口


原本或者是报复或者是试探的心情在那双质问和压抑怒火的眼睛下被慌张和不知如何收场替代了...


“先生您别生气...”鲁芳洁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要想冷静问答似乎不大可能了，忍不住冒着挨骂的风险插嘴


可是并没什么用，沈易峰甚至头都没回一下，他们二人像是听不见她，看不见她这个人存在


“没什么...我只是想见他”死寂中，沈昕干巴巴的这样说
嘴上还在逞能...可她说的心虚，但就是梗着一股气，绝不示弱，哪怕这事做的就真的不对，她不敢去看沈易峰的眼睛，因为知道他此刻非爆发不可了




鲁芳洁听得吓了一跳...呆呆的站在后面看着沈易峰阴沉的脸


他听了，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荒唐极了，继而气的笑起来，他看着沈昕摇头，后退了两步，真是气极了


“姐...看来这样真的不行，我以为使用怀柔政策你迟早会懂我的用心，但是现在看来，成果实在可笑....”他说完看着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


等他呼掉那口气，再正面沈昕时，表情已然冰冰冷的，像是要下死刑判决的铁面无私的法官


“从今以后我不想在家里看到他，我会安排几位来看家护院，如果他再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确定她看着自己，慢慢的，清晰的说“我想你会后悔....”


沈昕听得瞪大眼睛，这次轮到她觉得不可思议了，对方这是威胁！赤LL的威胁！


“你凭什么！这里是我的家，我邀请谁还要你来许可？！”




“对了”沈易峰突然打断，他手揣进兜里，歪着头看着她一脸怒容，表情转而轻松，挂着似有似无的冷笑“如今外面情况混乱，你也该尽量少点出门，平时由芳洁代劳，必须出门的时候，需要电话我，在人的保护下才能出去”


“你软禁我？.....”沈昕彻底愣了
她知道，沈易峰做得到，他不是和自己开玩笑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软禁我！！




”姐啊，我以前真的太幼稚了，亏我是学特战的“沈易峰看着她自乱阵脚，知道除非行动，否则没什么能改变这个固执的女人，不过如何行动还是见仁见智


特务学习里有一项，心战，他只用来工作，可是事实告诉他，对爱的人使用似乎也颇有成效
只是以前他舍不得拿来用在这里






”看来我得指定一点家法，不然这样的问题总会层出不穷“沈易峰说




”那我要是和他强行见面呢！你难道杀了我？!“沈昕逼问，她不怕，她也不信沈易峰会做什么对付她的事情


他眼里是一闪而过的妒意


” 顾先生是GONGDANG吧”他说，看着沈昕的怒火瞬间熄灭，人像打了蔫，空瞪着一双眼睛，却使不上力气


“所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反而你应当远离他才是”
沈易峰的一席话可谓狠狠掐中了沈昕的软肋




这样的一天还是来了，沈昕怕到骨子里的事情
她的初恋爱人与她的弟弟处在水火不容的两个阵营里，两个阵营斗法，他们就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以后谁死谁生，她都不敢想象...




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绝望....


“你就一点都不念旧情？...知恂帮过我们...难道你就为了这一点小事就要他的命？”




“我就是太念旧情...”沈易峰说“多少次徇私包庇，放走了他，不过今天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这场本来要大动干戈的矛盾，沈易峰胜利了，结果是从那天开始，沈昕失去了大部分的人身自由，成了牢笼里的囚鸟

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卧床了一天，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会更新，不好意思

13.


那件事之后，多少个日出日落，多少次云卷云舒，坐看朝阳变成晚霞的日子，她心里那个赌气，怨恨却又想见到的人却始终没回来，就像现在一样


怨念，赌气，别扭...所有的负面情绪渐渐地被时间一点一点消磨掉了，露出下面浅埋着的关心与挂念，就像海浪带走了一层层浮沙，时间愈久，她的心事越重，越藏不住，全都表露无遗


她想自己打电话给他，可是拿起电话筒的手每次停到耳边却犹豫了，她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好借口去破冰
每次如此，心里愤愤的怨一句，这小子真狠啊...真的丢我不管了...


那段时间沈昕心里很烦，烦的她那段时间要么暴躁的乱扔东西，要么就一句话不说，一下午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发呆，吓得鲁芳洁以为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疯掉了



如今仿佛故事又重新来了一遍，只是这次少了恨意，少了一肚子屈辱和闷气，只剩下浓浓的担心和想念了


这段空白的时间，她颠倒着把过去的记忆回放了一遍，完整的，一丝不漏的，解剖着他们的关系到底什么时候走到了这样一步尴尬的局面，可这回忆又带着往日的温度，填补她感情的空缺




只是与现在不同，那时候，只要她想要，沈易峰还是能立刻回到她身边的，只是她不要




那次是鲁芳洁打了小报告，说沈昕的精神很差，沈易峰就立刻从北平一路奔波披星戴月的赶回来


他关切的，带着心疼的皱着眉坐在她床边，等着她睁开眼


到现在沈昕还记得，他大衣上沾着冷冷的霜气，仿佛是把屋外一个冬天都背回来了，知道他是回来的很匆忙，大衣都忘记换


他用手背轻轻搭在她额头，感受温度，过了会儿又放在自己额头上对比


“你怎么回来了...”沈昕躺在床上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涩涩的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回来了”很委屈，倒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沈易峰听得低着头叹了口气，“想通了吗？...所以你还是想我的，对吗”他的眼睛在夜晚的月光下闪烁，里面是难懂的感情


这话说的真幼稚啊，沈昕在心里苦笑，这么折腾了一大圈，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是说，如果你心里没有这个家，没有我这个姐姐，就不必回来了...”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又开始常态的顶嘴，说一句就要顶一句




她以为沈易峰可能要在说什么，甚至搞不好会觉得那是一盆冷水，会生气...


可是都没有，他俯下身子，拥抱躺在床上的她，把头埋在她耳侧




沈昕能感觉出一些微妙的不对劲，但是却猜不出什么，唯一合理化的想法，只有是他累了，这场闹剧可能真的该结束了，他们都累了


她想用手拥抱那浑身寒气的沈易峰，可是手却停在空中，又缩了回去




他的拥抱不见减轻，却越来越安稳




“易峰...”沈昕忍不住去叫他






“姐，这样真好”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头换了个方向，面朝着沈昕的反方向
“如果永远都这样就好了，我永远爱你，你也...至少不讨厌见到我”




她被他的傻话说的心里痛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用手也去环住他




“和你赌气赌了这么久...才发现好像真的离不开了....”沈昕靠在窗口说


“不是...不对...是早就离不开了....我怎么可能讨厌见到你....”




她看着那盆花，抚摸花瓣，“姐现在只求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连又是几个平淡如水的日子，既没有沈易峰的任何消息，不过渐渐地，没有消息也变成了好消息，至少，不是坏消息


另一方面也没在李克己的文稿里整理出任何有收录价值的东西


沈昕把钢笔帽半含在嘴里，如旧的每天看着文稿




大约是几年前的一本新闻记录，但是并未发表，沈昕的整理工作是倒叙着来的，她把确切日期的东西先整理，后面才去弄那些有些年头的


所以那本记录册她刚刚开始翻读




没翻几页，她的心却有点沉下来...因为那本记录的时间地点让她不住的去想某个人....




北平....那正是顾知恂出车祸去世的地方...她心里似乎预感到什么，翻的越来越慢，看的越来越细


果然，那不愿触及的地方还是被她找到了


不得不说，天下无巧不成书，那段时间李克己在北平出差，偌大的北平竟然巧不巧的就撞到了发生着一切的过程，目睹了一切




内容也比较详细，大略是叙述了整个过程，对顾知恂遇难的同情着墨很多，但是相对描写肇事者却寥寥草草的带过去了，这并不是李克己行文的风格，可对方已经去世，她在想追究都恐怕难了




民国二十五年，因为沈昕被软禁在家，故失约与顾知恂，他得知并未生气，只是托鲁芳洁来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去北平一段时间，具体做什么并未详述，只说到了会提供电话与住址，以盼一叙


信来的时候鲁芳洁脸上满是抱歉的神色


“信...先生知道了..”她说完，很害怕的看了一眼沈昕，可对方却没怎么当回事，如常的拆了信封看了信


“知道就知道了，知道了才好，让他知道他管得了我的人，管不住我的心，我的思想....”沈昕说




可是，她没想到，她那颗自由的心，却很快就无法再自由了，它几乎死了，受了重伤，被捏在狭小的盒子里禁锢起来


过段时间，北平却迟迟不来顾知恂的联系，这有些反常，莫非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又因为工作需要而潜伏起来了？未可知


就在沈昕一面心慌一面又努力安慰自己的时候，噩耗从北平传来了


顾先生因车祸身亡




沈昕不相信




他是多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车祸...可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打听，都是这样的结果，她哭着求沈易峰去调查，去问


最后回来的消息，全都表明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纯洁的一点阴谋论都没有


她开始陷入抑郁，开始后悔，悔恨自己为什么没去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不多跟他说些话


那句最后的约定没有实现，成了她永远的心病


.....




头又开始疼，沈昕用手扶着额头


她胡乱的联想了很多，只是有一点她不敢想，那时就是沈易峰会走顾知恂的老路，这点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


她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收收神，把笔盖帽按回笔筒上，用笔尖指着文字阅读逐字阅读，避免自己再次跑神




“顾先生倒地后，有几位义士企图追上那辆车，可过了小半条巷子就被甩下，可见对方对北平之街道，是极为熟悉的......顾先生在断气前不住重复一个字，沈...沈........，可最后也没有说出名字来，不知道为什么，笔者总感之中有什么缘故，可是却无提示


在后来，这件事由笔者提供给捕房，也并没能帮助破案，颇是遗憾.....”


稿件上是如是记录的


每一个沈字都像一枚锐利的斧凿，凿在她心上，千疮百孔
沈昕看得眼泪滴了下来


那个“沈“怕是知恂到了最后还在喊叫他的名字


时过境迁，已经三年了，她才知道




她推开那些纸张，怕眼泪沾湿它们，趴在书桌上哭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