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同一天，副总兵申甫也誓师出征，开至卢沟桥时，与后金大军遭遇。皇太极命右翼五旗兵进击。申甫所造的兵车既不实用，他所施的法术也不灵验，其所招募的七千人多为市井乞丐和优人之流，缺乏战斗力，未过一个时辰即遭到了全军覆没。需要指出的是，所谓“跪而受刃”，谁人见者？明显是东林党士大夫对殉难的底层民众的污蔑——
申甫漫為大言，其所募兵皆乞丐子及优人，三尺童子知其必敗。亦以十六日誓师，至卢沟桥，猝与虏兵遇。所造车既不可用，试术复不验，所统七千人，跪而受刃，犹幸而不为郭京之续也。金声以在城中得免。（《烈皇小识》）
申甫以七千人战柳林、大井、芦沟桥，亦败没，都人大惧。（《崇祯实录》）
十六日，大军自良乡县起行，趋北京城。时沈（申？）副将率兵六千迎战于浑河芦沟桥。（汗）固遣右翼五旗兵进击，不移时，击败之，擒拿官一员，所获马匹、甲胄取其善者，□其劣者。（《满文老档》）

（继续）
十七日，崇祯帝传旨设文、武二经略，分别以梁廷栋、满桂为之，各赐以尚方宝剑，驻营于西直、永定二门外。满桂原先屯于宣武门瓮城内，说援兵尚寡，未可出战。前来宣旨的中使以皇命在上，催使他马上出城决战。满桂不得已，裹疮挥涕而出，与孙祖寿等四总兵率军出永定门，驻扎于凉水河一带，结栅木为营，四面排列枪炮。皇太极在轻松歼灭了申甫一军之后，军队士气正旺，侦知满桂出城驻营，大喜说：机会难得，我军要不怕疲劳，乘夜出击。他传令左右两翼八旗与蒙古两旗于十八日五鼓（约凌晨四五点钟）时分将明军合围，后金前锋化装成满桂的部下，乘哨兵不备，掩杀进去，大军继进，杀声震天。明军在睡梦中惊醒，队伍大乱，满桂在接战中金疮迸裂，坠马而亡，总兵孙祖寿以下副将、参将、游击三十余人，千总、把总无数皆战死，全军覆没，总兵黑云龙、麻登云被俘。后金在这场偷袭战中的兵员损失很小，但若说无一死者则应为诳语。金人有战后焚尸的风俗，京城人并不知道，见战场上皆为明军尸骨，不禁为之短气心战——
丁卯，设文武经略，以梁廷栋、满桂为之，各赐尚方剑，营西直、安（永？）定二门。（满）桂始屯宣武门瓮城内，谓援寡未可战；中使趣使亟战，（满）桂不得已，挥涕而出，以五千人同孙祖寿等战安（永？）定门外，俱败没，麻登云、黑云龙被执。（《崇祯实录》）
十八日，遇虏兵於良乡，时虏骑皆做官兵服，饰（满）桂以为援，兵不设备，虏骑乘不意掩之，全军歼焉；（满）桂与尤岱、孙祖寿皆死之，虏骑亦饱掠得意。（《烈皇小识》）
十六日，雪止。闻今日四帅出师，又闻申甫兵溃于芦沟桥。申甫者，尝为僧，本游棍也，庶常金声信之，荐于上，奏对如悬河，即以布衣拜副镇。费内帑十万造车招兵，兵皆乞丐子及优人。三尺童子知其必败，不待识者鉴之也，大小臣工莫有言者。一出而全军七千人跪而受刃，此棍或云死或云降，而沮丧极矣！约计此棍共费朝廷二十七万金云，犹幸而不为郭京之续也。十七日，五鼓即闻炮声不绝，心甚惊疑。俄而贺战胜者相属以路，几悚虏只骑不还矣！城中人气回，贵贱皆欣欣快舞。十八日，往朝中，犹以为胜负相当也，午后始知其确。满桂、孙祖寿皆被杀，未曾杀一虏，而我师歼焉！为之短气，为之心战。然而士大夫怡堂如故，即小民亦皆帖然，此不可解。晤钱中堂，明日复欲出矣。迷人不悟，可叹，可叹。过孟长。后刘念台京兆出城掩骼，云三万余尸(而百姓不与焉)。（《文文肃公日记》，按：即文震孟）
是晚（汗）营于北京城西南隅，遣副将阿山、游击图鲁什往视环城敌兵。阿山、图鲁什回告：“我等执人讯之，供称‘北京城永定门南二里外，有满桂、黑云龙及麻登云、孙祖寿四总兵官领马步兵四万，结栅木，四面排列枪炮十重’等语。”（汗曰）：“我兵不可惮劳。”我等十旗行营兵列阵，呼喊齐进。阵斩明总兵官满桂、孙祖寿、副将、参将、游击三十余人等，千总、把总无数。生擒总兵官黑云龙、麻登云及参将一人。明兵发枪炮如雨雪，我军进击无一死者，岂非天佑乎？（《满文老档》）

（继续）
崇祯帝战略失误固然是凉水河之败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袁崇焕用冷箭重伤满桂，使其不能正常发挥主帅作用乃至殒命，则是造成惨败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当时民间流传着多首悼念满桂的诗句，都谴责了袁贼箭射满桂这一卑鄙无耻的卖国行为——
其一
裹疮转斗欲吞胡，报主宁嫌一命殂；
血战已看奴胆落，移兵不敢近皇都。
其二
蓟门挥羽拂天红，大将轻骑入虏中；
堪恨奸臣思卖国，反戈相向毙英雄。
其三
奸谋故逗釁端开，万骑胡奴蓟北来；
宵旰谁分匡国策，将军独展济川才。
身经六矢心无怯，手轴千旌志肯灰？
一战欲思歼逆虏，争知忠魄已先催。
（注:民间传闻满桂身中六箭，可能在他入奏时第六箭拔下来拿在手里。

（继续）
在歼灭了满桂所部的明军以后，皇太极将大军开至德胜门外驻营，一边整理梯楯准备攻城，一边差人给崇祯帝送议和书，同时派遣台吉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萨哈廉、额驸揭古利等往通州一带劫掠，焚毁船只——
十九日，大军起行，至北京城西北隅立营扎塞。二十日……大军起行，对着北京城北德胜门驻营。二十一日，图鲁什、席尔纳所率八旗哨卒遇明京城兵，斩百人，获马七十八匹。二十二日，遣台吉阿马泰、台吉济尔哈朗及台吉阿济格、台吉杜度、台吉萨哈廉、额驸揭古利等往掠通州一带，焚毁船只。是日，遣巴克什达海、爱巴里赍书二函与帝议和，一置德胜门，一置安定门。（《满文老档》）

（继续）
二十五日，去往通州劫掠的诸贝勒返回。他们出掠之日，通州一带沿途的明朝军民各自溃散，遂杀入富庶的张家湾城，大肆掠取财物。其所获的整缎和美缎衣物由八家贝勒分取之，其余缎衣赏给蒙古十旗官员，其马牛骡按份分之——
二十五日，往掠之诸贝勒还。出掠之日，通州一带人各溃散，遂入张家湾城，掠取财物。所获整缎、美缎衣物由八家分取之。其余缎衣赏给蒙古十旗官员，其马牛骡按份分之。（《满文老档》）

（继续）
这几天，面对着高大坚固的德胜门城楼，皇太极的心情从消灭满桂所部之后的狂喜中逐渐冷静下来。满桂虽死，但京营还在，城头上站满了仇视的军民，己方没了内应，又缺乏大炮，如果强攻，伤亡会极大；而顿师于坚城之下过久，明朝勤王之师四集时那就危险了。想到这里，皇太极便传令停止了整理梯楯，派遣被俘虏的都司一员、生员一名，拿着议和书送往东边空气相对缓和的安定门。等到二十六日，见崇祯帝没有回应，皇太极便拔营往东而去——
是日，（汗）遣都司一员、生员一名，赍与明帝议和书赴安定门。先是，命备梯楯，欲攻北京城，至是停止攻战，二十六日起行，渡通州河驻跸。（《满文老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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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东去，京师解严。二十五日，兵部尚书申用懋退休，崇祯帝任命梁廷栋为兵部尚书。当天，于卢沟桥找回申甫的尸体，证明他并没有投降，而是力战而死——
乙亥，兵部尚书申用懋致仕，以梁廷栋为兵部尚书。钦命参军山东道御史金声疏言：“十二月二十五日巳时，官役沈国栋等于芦沟桥寻回申甫尸身，右耳削去，左眉刀伤一处，左胳膊砍伤二处，骨断，右胯上刀伤一处，头颅上刀砍一处，身上更有箭伤数孔。臣即会提督太监王希曾启门亲验讫。臣念甫受皇上千古知遇，出师未捷，何敢比于矜恤之列？但一日伤我四五大帅，而甫受事日浅，犹直前独当其锋。今观其刀箭丛身，非喋血力战不至此，甫亦以身报皇上矣！所余将士，臣一面出示收恤，以责后效。”（《崇祯长编》）

（继续）
对于满桂的殉国，崇祯帝是十分沉痛的。二十六日，他传旨命礼部侍郎徐光启祭奠满桂，因为责怪题请满桂等烈士恤典的迟延，还降了兵科都给事中张鹏云一级——
丙子，（帝）命礼部侍郎徐光启祭满桂，降兵科都给事中张鹏云一级，以题请满桂、孙祖寿、赵率教、彭守印、李惯恤典迟延也。（《崇祯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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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三年（1629）二月十六日，皇太极率军从董家口出塞而去。随着关内四城的逐步收复，“己巳之变”渐告平息，而审结酿成这场浩劫的内奸国贼袁崇焕一案便提上了议事日程。
八月初六日，山东道御史史范土上疏参劾说：“前首辅钱龙锡主张袁崇焕斩毛帅而致使敌兵入寇，倡为款和之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比之秦桧都不过分。当钱龙锡出京时，金银细软数万，皆为袁崇焕用买马的公款贿送。他的亲家锦衣卫指挥徐本高巧为钻营买通，使皇上的国法不得伸张。乞敕问刑衙门从实严讯，袁崇焕曾否与钱私通书信？钱龙锡曾否主谋？则擅权主款的罪状自不能掩矣。”崇祯帝说：“袁崇焕擅杀逞私，谋款致敌，欺藐君父，失误封疆，限刑部于五日内具奏。钱龙锡职任辅弼，私自结交边臣，与之商嘱情谋，欺蒙主上而不举报，下发廷臣众议其罪”——
癸丑，山东道御史史范土疏参：“去辅钱龙锡主张袁崇焕斩师（帅？）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秦桧莫过。当（钱）龙锡出都，细软数万，皆（袁）崇焕马价寄之。伊亲锦衣卫指挥徐本高家巧为钻营，使皇上法不得伸。乞敕问刑衙门从实严讯，（袁）崇焕曾否通书？（钱）龙锡曾否主谋？则擅权主款罪状自不能掩矣。”帝谓：“（袁）崇焕擅杀逞私，谋款致敌，欺藐君父，失误封疆，限刑部五日内具奏。（钱）龙锡职任辅弼，私结边臣，商嘱情谋，互蒙不举，下廷臣佥议其罪。”（《崇祯长编》）

（继续）
崇祯三年八月，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梁廷栋等上疏，“为大法未伸，奸谋益炽，内应不绝，外变转生，恳乞圣明立奋乾断，以定封疆大计事”，题请斩袁崇焕、徐敷奏、张斌良。先，该江西道御史袁弘勋上疏说：“自逆奴入犯已经八个月了，未听说受到大的战损，狡谋叵测，忽然以言辞轻侮的求款书信送来，明显是在愚弄，没有别的原因，以斩将主和之袁崇焕尚在拘押也。袁崇焕身拘狴犴，防范颇严，何以线索如神，呼吸必应？则以同谋斩帅之徐敷奏、张斌良还在职位上干事也。徐敷奏系京师小唱，夤缘袁崇焕之门，为加衔裨将，奉差东江岛，私带难民，为毛文龙所参，奉旨处斩。当时徐敷奏适在宁远围城中，袁崇焕以城守的名义，抗旨包庇而用之，而徐敷奏恨毛文龙入骨矣！逆奴酋首以纳款愚袁崇焕，而必杀毛文龙以取信，袁崇焕以碍款图毛文龙，而遂引徐敷奏为主谋，惟时同恶相济。又有张斌良其人者，先系响马剧盗，夤缘逃官胡嘉栋之门，得为将领。袁崇焕喜其能说会道，拔而用之，裨管觉华水兵事，劫贾杀降，冒升副将，与徐敷奏并力而图毛文龙。毛文龙既诛，袁崇焕手捧元宝彩币，向徐敷奏、张斌良四拜谢之，而袁崇焕之德徐敷奏、张斌良又入骨矣！一切东江人事更置悉听徐敷奏处理，以幺么游击而擅枢督之权，升署偏将二十余人，委署中军、千总等一百余人。以刘兴祚领右协营，刘兴治领平夷营，与刘兴基、刘兴贤等共居皮岛，东江精锐三千余及收降蓄养夷丁七百余皆属之。以刘兴沛为参将，另领精兵二千二百名，屯长山要地，与觉华水营犄峙焉。徐敷奏、张斌良两人之势愈重，而两人之奸愈不可控制矣！张斌良又奉袁崇焕密谕，搜皮岛参貂辎重以百万计，捆载而西，仍以修船为名，驾兵船三十七艘，由海上运到津门，以转运于家，为万目所共睹也。张斌良未回，而奴骑突入，蓟门已越，城下难盟。皇上赫然震怒，敕拿袁崇焕，而徐敷奏、张斌良等吓得胆碎魄夺，始暗怀挺而走险之谋矣。张斌良驻舟津岸，摆渡放桅，若明招虏马南下者。正月十七日，飓风袭来，白昼晦暗，忽有奸细钉死城头大炮三十二门，津中守军人心惶惶。军民万众，没有不知张斌良谋后金内应者。只是以张斌良系袁崇焕心腹，一向装辇金珠与京师的权贵勾结，不敢拿他怎么样。遂以权宜之计，遣以折色银二万两，令张斌良装护东回。而张斌良仍逗遛不走，图谋带上白养粹（按：投降后金被封永平府都堂）妻父徐云逵，作为投入永平的见面礼。适徐云逵被抓，而张斌良惊慌逃去，然犹遍揭当道官员，请屯兵月儿坨以招接永平难民。此其通奴奸计，路人知之矣！徐敷奏部署诸刘，结为心腹，一听说要向东江遣将，极力请求派自己去，用意何为呢？为走胡、走越之计耳。太平之战，刘兴祚误中流矢，刘兴贤投入奴营，为姚塔贝勒部将。徐敷奏欺瞒掩饰，报刘兴贤阵亡，而请恤之。今刘兴治、刘兴沛一并反叛矣！诸刘家口原在奴巢豢养，供奉殊厚。今者兄弟合叛，杀害官将陈继盛、王承鸾等十数人，拘集獐子岛、鹿岛诸营船只尽赴皮岛，此岂止为仇激杀伤者？一旅舟师，扬帆径渡，则登莱、觉华、旅顺都很危险。况徐敷奏司掌关门之旗鼓，张斌良作津门之向导，而永平剃发的叛臣张一庆、郭有道等又皆先自海外逃回，踪迹诡秘，线索灵通，可不问而知也。盖刘兴治等反，而部署刘兴治之徐敷奏可乘机而请招抚之，任徐敷奏用；而委信徐敷奏之袁崇焕，可挟重而布通和之局；内外呼应，情状彰彰，可不急图决计哉？即今戎马在郊野，皇上或不欲轻遣缇骑抓捕，以惊关门诸将之耳目，何不密降手敕，令枢辅孙承宗以‘同谋斩将’正徐敷奏、张斌良之罪，立斩于军前；仍以专杀毛文龙正袁崇焕罪，立付西市处决？且不必言为款、为叛，致奸人挑激有所藉口，则逆奴之谋既诎，辽人之心亦安，一举万当，又何惑焉？再敕枢臣亟选忠勇堪任将官一员，前赴关门，禀枢辅方略，督率舟师，相机抚剿。先安未反之八营，而徐收已反之十一营。俾诸岛兵民免遭残戮，庶东江靖而登津内地并保无虞。其于封疆之计安危，呼吸之机关系非渺小矣”等因。崇祯帝传旨说：“这本内事情，着该部确查具奏。钦此”——

（继续）
（原文）崇祯三年九（八？）月，兵部尚书梁题请斩袁崇焕、徐敷奏、张斌良。
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臣梁等，谨题“为大法未伸，奸谋益炽，内应不绝，外变转生，恳乞圣明立奋乾断，以定封疆大计事”，职方清吏司案呈：
先，该江西道御史袁弘勋题前事，内称：“慨自逆奴入犯，八阅月于此矣!大创未闻，狡谋叵测，乃忽以求款嫚书，明相愚弄者，无他，以斩将主和之袁崇焕尚在系也。（袁）崇焕身拘狴犴，防范颇严，何以线索如神，呼吸必应？则以同谋斩帅之徐敷奏、张斌良方在事也。（徐）敷奏系京师小唱，夤缘（袁）崇焕之门，为加衔裨将，奉差东岛，私带难民，为毛文龙所参，奉旨处斩。时（徐）敷奏适在宁远围城中，（袁）崇焕以城守名色，抗旨宥而用之，而（徐）敷奏恨（毛）文龙入骨矣！迨夫逆酋以纳款愚（袁）崇焕，而必杀（毛）文龙以取信，（袁）崇焕以碍款图（毛）文龙，而遂引（徐）敷奏为主谋，惟时同恶相济。又有张斌良其人者，先系响马剧盗，夤缘逃官胡嘉栋之门，得为将领。（袁）崇焕喜其利口，拔而用之，裨管觉华水兵事，劫贾杀降，冒躐副将，与徐敷奏并力而图（毛）文龙。（毛）文龙既诛，（袁）崇焕手捧元宝彩币，向（徐）敷奏、（张）斌良四拜谢之，而（袁）崇焕之德（徐）敷奏、（张）斌良又入骨矣！一切东江更置悉听（徐）敷奏，以幺么游击而擅枢督之权，升署偏将二十余人，委署中、千等一百余人。以刘兴祚领右协营，刘兴治领平夷营，与刘兴基、刘兴贤等共居皮岛，东江精锐三千余及收降蓄养夷丁七百余皆属之。以刘兴沛为参将，另领精兵二千二百名，屯长山要地，与觉华水营犄峙焉。（徐）敷奏、（张）斌良两人之势愈重，而两人之奸愈不可方物矣！（张）斌良又奉（袁）崇焕密谕，搜皮岛参貂辎重以百万计，捆载而西，仍以修艌为名，驾兵船三十七号，繇海上运津门，以转运于家，万目所共睹也。（张）斌良未回，而奴骑突入，蓟门已越，城下难盟。皇上赫然震怒，敕拏（袁）崇焕，而（徐）敷奏、（张）斌良等胆碎魄夺，始阴怀挺险之谋矣。（张）斌良舣舟津岸，摆渡眠桅，若明招虏马南下者。正月十七日，飓风昼晦，忽有奸细钉城头大炮三十二门，津中守士皇皇焉。军民万众，无弗知（张）斌良谋内应者，徒以（张）斌良系（袁）崇焕心腹，向辇金珠与京师权贵结，莫敢谁何。遂权宜计，遣以折色二万，令（张）斌良装护东回。而（张）斌良逗遛不行，谋载白养粹（按：投降后金被封永平府都堂）妻父徐云逵，为投入永平计。适（徐）云逵执，而（张）斌良惶遽遁去，然犹遍揭当道，请屯兵月儿坨以招接永平难民。此其通奴奸计，路人知之矣！（徐）敷奏部署诸刘，结为心腹，一闻东江遣将，亟请自行，意何为乎？为走胡、走越计耳。太平之战，（刘）兴祚误中流矢，（刘）兴贤投入奴营，为姚塔贝勒部将。（徐）敷奏欺瞒掩饰，报（刘）兴贤阵亡，而请恤之。今（刘）兴治、（刘）兴沛并告反矣！诸刘家口原在奴巢豢养，供奉殊厚。今者兄弟合叛，戕杀官将陈继盛、王承鸾等十数人，拘集獐、鹿诸营舡只尽赴皮岛，此岂雠激杀伤已者？一旅舟师，扬帆径渡，登、觉、旅顺，在在可虞。况（徐）敷奏司关门之旗鼓，（张）斌良作津门之向导，而永平剃发叛臣张一庆、郭有道等又皆先自海外逃回，踪迹诡秘，线索灵通，可不问而知也。盖（刘）兴治等反，而部署（刘）兴治之（徐）敷奏可乘机而请招抚之，任（徐）敷奏用。而委信（徐)敷奏之（袁）崇焕，可挟重而布通和之局。内外呼应，情状彰彰，可不亟图决计哉？即今戎马在郊，皇上或不欲轻遣缇骑，以惊关门诸将之耳目。何不密降手敕，令枢辅以‘同谋斩将’正（徐）敷奏、（张）斌良罪，立斩军前；仍以专杀（毛）文龙正（袁)崇焕罪，立付西市？且不必言为款、为叛，致奸人挑激有所藉口，则逆奴之谋既诎，辽人之心亦安，一举万当，又奚惑焉？再敕枢臣亟选忠勇堪任将官一员，前赴关门，禀枢辅方略，督率舟师，相机抚剿。先安未反之八营，而徐收已反之十一营。俾诸岛兵民免遭残戮，庶东江靖而登津内地并保无虞。其于封疆之计安危，呼吸之机关系非渺小矣”等因。奉圣旨：“这本内事情，着该部确查具奏。钦此！”（《明本兵梁廷栋请斩袁崇焕原疏附跋》）

（继续）
与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相比较，明朝政府审讯和处决袁崇焕是非常慎重的。八月十六日上午，崇祯帝御乾清宫暖阁，先召内阁辅臣成基命等入对，讨论了很久。下午一点钟，崇祯帝出御平台，召内阁辅臣并五府（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翰林院记注官四员、吏科等科、河南等道掌印官及总协、锦衣卫堂上官等人都进入现场。崇祯帝当众宣布了袁崇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麻坚请入城等种种罪恶，命令刑部会官将袁崇焕磔示；依大明律，其家属十六岁以上应该处斩，十五岁以下给功臣家为奴，今止流放其妻妾子女及同产兄弟于二千里外，余俱释放不问。内阁辅臣们顿首谢从轻发落袁崇焕家人之恩。崇祯帝又问：“诸位大臣还有什么意见？”内阁辅臣们说：“其罪不可宽宥。”崇祯帝遂命刑部侍郎涂国鼎监督处决袁崇焕。涂国鼎承旨后，先出宫执行判决去了。接着，内侍宣读了拟就的圣谕：“袁崇焕谋叛欺君，结奸蠹国，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既用束酋，阳导入犯，复散援师，明拟长驱，及戎马在郊，顿兵观望，暗藏夷使，坚请入城，意欲何为？致庙社震惊，生灵涂炭，神人共忿，重辟何辞？其家属本当依律正法，姑赦不论，妻子流二千里安置，福建财产尽没入官。钦此！”宣读完圣谕，崇祯帝又责备诸臣欺罔蒙蔽，从无一疏揭发其奸，告戒他们说：“自今日起，应当洗心涤虑，从君国起见，毋得仍似此前之欺罔。”群臣皆叩首引罪，承旨平身后，方才起身站立。最后，崇祯帝问户部尚书毕自严说：“各饷司侵压本折饷银，屡至士卒哗变鼓噪，为何久未核实上奏呢”毕自严回奏说：“新饷疏今日上，旧饷疏明日上，边饷数已经给发了七分，近两年优于往日。”崇祯帝不满地说：“非优也，那何朝宗说得是什么？”毕自严伏地谢罪。崇祯帝赐诸臣吃茶而退。

（继续）
以上场景系笔者根据以下原始史料整理复原——
癸亥，杀督师兵部尚书袁崇焕，处以殊死。上御煖阁，辅臣成基命等入对。久之，出御平台，文武诸臣俱入，谕曰：“袁崇焕付托不效，专事欺隐，市粟谋款不战，散遣援兵，潜移喇嘛僧入城。卿等已知之，自当依律正法。今特流其妻子、兄弟，余不问。”辅臣顿首谢。（袁）崇焕，藤县人，万历己未进士，素以韬略自诩。迨督师出镇辽东，其入援时，三日五赐金币，宣劳亲为饮，至而迁延不战，至擅杀毛文龙，朝议纷纷，以致杀身。（《崇祯实录》）
癸亥，杀督师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袁崇焕。上御暖阁，先辅臣成基命等入对。久之，出御平台，文武诸臣俱入。谕曰：“袁崇焕付托不效，专事欺隐，市粟谋款，纵敌不战，散遣援兵，潜携喇嘛僧入城，卿等已知之，今法司罪案云何？”诸臣顿首惟命。上曰：“依律，家属岁十六以上斩，十五以下给功臣家为奴，今特流其妻子兄弟，余不问。”辅臣顿谢。上问：“诸臣更何言？”辅臣曰：“其罪不宥。”遂命刑部侍郎涂国鼎监决，因戒群臣洗心涤虑，毋仍前欺罔。问户部尚书毕自严曰：“各饷司侵压本折屡至哗噪，何久未核奏也？”对曰：“新饷疏今日上，旧饷疏明日上，边饷数已给七分，近两年优于往日。”上曰：“非优也，彼何朝宗云何？”（毕）自严谢罪。（《国榷》）
至是圣谕：“袁崇焕谋叛欺君，结奸蠹国；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既用束酋，阳导入犯，复散援师，明拟长驱；及戎马在郊，顿兵观望，暗藏夷使，坚请入城，意欲何为？致庙社震惊，生灵涂炭，神人共忿，重辟何辞？其家属本当依律正法，姑赦不论，妻子流二千里安置，福建财产尽没入官。”（《国榷》）
癸亥未刻，上御平台，召辅臣并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翰林院记注官四员、吏科等科、河南等道掌印官及总协、锦衣卫堂上官俱入，谕以袁崇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麻，坚请入城，种种罪恶，命刑部会官磔示；依律家属十六以上处斩，十五以下给功臣家为奴，今止流其妻妾子女及同产兄弟于二千里外，余俱释不问。刑部侍郎涂国鼎承旨先出，上责诸臣欺罔蒙蔽，从无一疏发奸，自今当洗心涤虑，从君国起见。诸臣皆叩首引罪，承旨起，复进户部尚书毕自严，谕以清核兵饷。赐诸臣茶而退。（《崇祯长编》）

（继续）
在以上诸条史料中，最重要的是《圣谕》，它以骈文体写成，对仗工整，是正式颁布的朝廷文告。“谋叛欺君，结奸蠹国”八个字，将袁崇焕案明确定性为叛国罪。半个月以后，崇祯帝在九月初三日发布的上谕中，再次予以重申和确认——
己卯，（帝）谕廷臣曰：“袁崇焕通虏谋叛，罪不容诛。尔廷臣习为蒙蔽，未见指摘，今后有朋比行私，欺君罔上者，三尺具在！”（《国榷》）

听说今天朝廷要处决袁崇焕，恨透了这个卖国奸贼的北京百姓们一早就拥向了明朝处决人犯的西市。西市是个繁华的十字街口，矗立着东西南北四座牌楼，又称西四牌楼，简称西四。明朝时期，斩决犯人的刑场设在西边牌楼，凌迟犯人的刑场设在东边牌楼。

西四路口西边的牌楼“履仁”，对面是东边的牌楼“行义”，即当年处决卖国贼袁崇焕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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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东边的牌楼前面已经栽好了行刑的带杈木桩，对面搭起了监斩棚，预示对袁崇焕将处以谋反罪才使用的磔刑。身穿红衣的刽子手先到了，每人手拿一个小筐，筐里放着行刑用的各种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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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部口到西市的街道两旁站满了市民，百姓们都伸着脖子张望，等待囚车的踪影。直到午时三刻（约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囚车仍没有到来，往常这时已经开始执行死刑了。百姓们议论纷纷：皇上是不是想饶了这个奸贼，那被他害死那么多人的冤仇还怎么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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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过去了多一半（约下午两点多钟），押送袁崇焕的囚车终于开出了六部口。京城百姓们看见这个曾使他们其中许多人失去亲人和财产的卖国奸贼，无不咬牙切齿，大声咒骂，若不是大批锦衣卫官军用力阻拦，恐怕到不了刑场，袁崇焕早就会被撕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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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民众震耳欲聋的痛骂声中（“〔袁〕崇焕之磔，酣讴竟路”《海外恸哭记》黄宗羲），囚车开进了刑场，接着，刽子手们将面如死灰的袁崇焕剥去囚衣，捆绑在木桩上。刑部侍郎涂国鼎走进监斩棚，高声说道：“圣旨到！”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军民齐刷刷地跪下，聆听宣读圣旨：“圣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袁崇焕谋叛欺君，结奸蠹国；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既用束酋，阳导入犯，复散援师，明拟长驱；及戎马在郊，顿兵观望，暗藏夷使，坚请入城，意欲何为？致庙社震惊，生灵涂炭，神人共忿，重辟何辞？其家属本当依律正法，姑赦不论，妻子流二千里安置，福建财产尽没入官。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