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炎武日知录看宋、明对私营商业的态度
现在网络流行的观点，甚至许多学者的研究，倾向于把明代，尤其是明初洪武年间描绘成抑制商业的政治时期。并且认为相对所谓“重商”的宋代是一种倒退。
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其实对于这种观点包括李伯重，万明，李龙潜等人已经有诸多批判，我就不一一列举。这里仅从顾炎武的代表作《日知论》关于宋、明的两端节选，看看两个朝代对于私营商业截然不同的态度。
配图：明代繁荣而被贬低，甚至篡改的各种工艺和艺术：
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其实对于这种观点包括李伯重，万明，李龙潜等人已经有诸多批判，我就不一一列举。这里仅从顾炎武的代表作《日知论》关于宋、明的两端节选，看看两个朝代对于私营商业截然不同的态度。
配图：明代繁荣而被贬低，甚至篡改的各种工艺和艺术：
节选：《日知录·财用》
單穆公有言，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也。自古以來，有民窮財盡，而人主獨擁多藏於上者乎？此無他，不知錢幣之本為上下通共之財，而以為一家之物也。詩曰，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師。有子曰，百姓不足，君熟與足？古人其知之矣。胡氏曰：周之泉府，漢之平凖，宋之均輸市易，截然三法也，計臣附會而一之，遂為天下害。
泉府者，物之不售，以官斂之，然後民無滯貨，非以賤故買之也。物不時得，有以資之，然後民無乏用，非以貴故賣之也。斂之使無滯，資之使無匱，皆非牟利也，皆以為民也。平準者，以京師官分主郡國物，郡國亦各有官輸其物京師。郡國之官伺其賤，京師之官伺其貴，使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而物賈不至騰踴。雖與商賈爭利，是其隱衷，而禁物騰踴，尚美其名。均輸者，上供物也。市易者，民間用物也。皆以內府錢貨籠於諸路，籠於京師，使民間一絲一粒一瓦一椽非官莫售，非官莫粥。又以抵當法貸之，而責以息。民所不堪，督以重法，不避睃下之名，不厭爭利之壑矣。此三法同異之辨不可不知也。
單穆公有言，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也。自古以來，有民窮財盡，而人主獨擁多藏於上者乎？此無他，不知錢幣之本為上下通共之財，而以為一家之物也。詩曰，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師。有子曰，百姓不足，君熟與足？古人其知之矣。胡氏曰：周之泉府，漢之平凖，宋之均輸市易，截然三法也，計臣附會而一之，遂為天下害。
泉府者，物之不售，以官斂之，然後民無滯貨，非以賤故買之也。物不時得，有以資之，然後民無乏用，非以貴故賣之也。斂之使無滯，資之使無匱，皆非牟利也，皆以為民也。平準者，以京師官分主郡國物，郡國亦各有官輸其物京師。郡國之官伺其賤，京師之官伺其貴，使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而物賈不至騰踴。雖與商賈爭利，是其隱衷，而禁物騰踴，尚美其名。均輸者，上供物也。市易者，民間用物也。皆以內府錢貨籠於諸路，籠於京師，使民間一絲一粒一瓦一椽非官莫售，非官莫粥。又以抵當法貸之，而責以息。民所不堪，督以重法，不避睃下之名，不厭爭利之壑矣。此三法同異之辨不可不知也。
从上文其实可以大略看到宋代对私人商业的基本态度：“宋之均輸市易”，“市易者，民間用物也。皆以內府錢貨籠於諸路，籠於京師，使民間一絲一粒一瓦一椽非官莫售，非官莫粥。”
这里不难看出，宋代对于私人商业的看法，还是相对接近法家的。
中国古代对于商业的态度，大致能分成法家，以及儒道两个阵营。上面提到的“周之泉府”，“汉之平准”，“宋之均输市易”，其实就其源头不离战国时期魏国李悝的平籴法。从根源上看，还是对私营商业深深的不信任，对私营商业机制对经济贡献的否定。是法家抑商思想的体现。
因此是国家挤压私营商业空间的典型做法。文章虽然不是批判这些制度，但是这样的干预和挤压，放在现代尚会造成中饱私囊，官僚庞大的问题，何况古代。从根本上讲，阻碍了民间财富的积累和扩大再生产的可能。
中国古代对于商业的态度，大致能分成法家，以及儒道两个阵营。上面提到的“周之泉府”，“汉之平准”，“宋之均输市易”，其实就其源头不离战国时期魏国李悝的平籴法。从根源上看，还是对私营商业深深的不信任，对私营商业机制对经济贡献的否定。是法家抑商思想的体现。
因此是国家挤压私营商业空间的典型做法。文章虽然不是批判这些制度，但是这样的干预和挤压，放在现代尚会造成中饱私囊，官僚庞大的问题，何况古代。从根本上讲，阻碍了民间财富的积累和扩大再生产的可能。
再看《日知录·言利之臣》中对明太祖朱元璋的描述：
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古之人君未嘗諱言財也，所惡於興利者，為其必至於害民也。昔明太祖嘗黜言利之御史，而謂侍臣曰，君子得位，欲行其道。小人得位，欲濟其私。欲行道者心存於天下國家，欲濟私者心存於傷人害物。【原註】洪武十三年五月。御史周姓，實錄不載其名。此則唐太宗責權萬紀之遺意也。又廣平府吏王允道言，磁州臨水鎮產鐵，請置爐冶。上曰，朕聞治世，天下無遺賢，不聞天下無遺利。且利不在官則在民，民得其利則財源通，而有益於官。官專其利則利源塞，而必損於民。今各冶數多，軍需不乏，而民生業已定，若復設此，必重擾之矣。杖之流海外。【原註】十五年五月。聖祖不肩好貨之意，可謂至深切矣。自萬曆中礦稅以來，求利之方紛紛，且數十年，而民生愈貧，國計亦愈窘。然則治亂盈虛之數從可知矣。為人上者，可徒求利而不以斯民為意與？
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古之人君未嘗諱言財也，所惡於興利者，為其必至於害民也。昔明太祖嘗黜言利之御史，而謂侍臣曰，君子得位，欲行其道。小人得位，欲濟其私。欲行道者心存於天下國家，欲濟私者心存於傷人害物。【原註】洪武十三年五月。御史周姓，實錄不載其名。此則唐太宗責權萬紀之遺意也。又廣平府吏王允道言，磁州臨水鎮產鐵，請置爐冶。上曰，朕聞治世，天下無遺賢，不聞天下無遺利。且利不在官則在民，民得其利則財源通，而有益於官。官專其利則利源塞，而必損於民。今各冶數多，軍需不乏，而民生業已定，若復設此，必重擾之矣。杖之流海外。【原註】十五年五月。聖祖不肩好貨之意，可謂至深切矣。自萬曆中礦稅以來，求利之方紛紛，且數十年，而民生愈貧，國計亦愈窘。然則治亂盈虛之數從可知矣。為人上者，可徒求利而不以斯民為意與？
“朕聞治世，天下無遺賢，不聞天下無遺利。且利不在官則在民，民得其利則財源通，而有益於官。官專其利則利源塞，而必損於民。今各冶數多，軍需不乏，而民生業已定，若復設此，必重擾之矣。杖之流海外。”
这一段可以说是明太祖朱元璋经济思想的集中体现。
对于私营经济完全是呵护的态度，而且理解了官营经济对私营经的挤压。这虽然是从中国传统的儒道思想出发，却不能不说不是朴素单纯的暗合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经常有人拿朱棣和朱元璋相比。窃以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朱棣是历史上一位普通的大有作为的君王，大体和李世民等差不多。而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有政治理想和热情的政治家！
明代繁荣的私营经济其根源就是朱元璋。
当然末期政府控制力太弱也有一定朱元璋的责任。
这一段可以说是明太祖朱元璋经济思想的集中体现。
对于私营经济完全是呵护的态度，而且理解了官营经济对私营经的挤压。这虽然是从中国传统的儒道思想出发，却不能不说不是朴素单纯的暗合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经常有人拿朱棣和朱元璋相比。窃以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朱棣是历史上一位普通的大有作为的君王，大体和李世民等差不多。而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有政治理想和热情的政治家！
明代繁荣的私营经济其根源就是朱元璋。
当然末期政府控制力太弱也有一定朱元璋的责任。
黄启辰曾经说过，相比北宋到中后期才一定程度放开私营冶铁，并且不断穿插禁榷，明代明初就放开冶铁对于生产力的发展有这极大的促进。
明初冶铁规模就超过了北宋峰值。到了明代嘉靖年间，按照“产铁万斤收银二两”的铁课，光广东一省的年产铁量就达到2700万斤，与宋代元丰年间的全国峰值相当。
明初冶铁规模就超过了北宋峰值。到了明代嘉靖年间，按照“产铁万斤收银二两”的铁课，光广东一省的年产铁量就达到2700万斤，与宋代元丰年间的全国峰值相当。
且不论明末资产阶级的腐化和国家的灭亡。但是，明代鼓励私营对于中国生产力发展带来的影响却是深渊的。这种生产力的进步是跨越朝代的。到清初，福建一带的产铁量也达到2000多万斤一年。